“是。那么,元卿贝勒暂寄此处的宝丫头,我也一并领回了。”
重重的碰牌声猛然砸响,雍华脸上已不见任何客套,宝儿也一脸震愕,她明白这一刻迟早会来,但太快了,来得太快了。
“宝丫头过来,咱们回府吧。”
雍华早知道元卿会籍小顺子之口打出这张牌,却没料到宝儿真会犹豫不决地走过去。
“我主子……他来叫我回去了。”
雍华寒眼瞪视牌色,听若罔闻。
“我想的果然没错,你确实没烧了我主子。”她逞强地笑著,期待的小脸始终得不到雍华任何回应。
“宝儿,你真要走?”贞德急问。
宝儿垮著面容凝望雍华。
他都不说话,看也不看她,一点表示也没有。难道他毫不留恋,也没啥感觉?也许他和主子想的一样,都认为她没必要再搁置此处。该执行的任务、该揭发的密谋,都已了结,留她下来根本没什么用途。
可是,只要雍华开口说一声,希望她留下来……
宝儿渴望地红著粉颊用力看他,连旁人都看穿了她在打什么笨主意,雍华却一迳专注地调理牌面,对她露骨的热情暗示毫无所觉。
“宝儿,你其实并不想离开这里吧?”
是啊,但问这句话的不应该是觉华。她开始有点恼火地瞪著雍华。
“既然不想走,何不留下来?”觉华也受她影响大胆起来。能收留宝儿在此的,并非只有雍华一人。
“不行!”她对著雍华赌气大骂。
“为什么?”
“我必须听从主子命令!他要我回去,我就得回去!”
“那,可还记得你主子送你来之前的郑重交代?”
雍华突来的淡淡一句,愣住了宝儿。
她傻傻点头。
“他怎么说?”
“就是要我在你身旁好好学习,并协助你执行任务,还有随时做好牺牲准备——”
“这就对了。”
“什么?”
“你牺牲的时候到了。”
忽然间,雍华将整壶武夷泼洒到宝儿身上,湿了她一头一脸,连她附近的差役都受到波及,浑身芬芳四溢。
“雍华,你这是干嘛?”觉华愤然绕向宝儿,还不及走近,宝儿就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宝儿?”贞德惊惶起身,屋内一片混乱。
“这是怎么著,她干嘛了?”看宝儿瞪大双瞳的僵冷死相,英绘脸色吓得比她还惨白。
“宝丫头!”小顺子奔上前来扶起她,赫然发现她异常冰凉,立刻探探鼻息、摸摸手腕……竟然没有脉搏!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差役们都快胡涂了。
“你杀了宝丫头!”小顺子失声叫嚷。
“喔?”雍华阴阴一笑。“怎么个杀法?”
“你那壶茶有问题!”
“这可奇了。若茶有问题,怎么其他被泼到的人都没事,就她一人有事?”他故意端起杯里残余的凉茶,悠然喝下。
“真的没气了。”一名检尸的差役蹲在宝儿身旁抚著她颈边。“这……突然死亡……”
“叫做暴毙。”雍华弯著邪魅的笑眼。
“胡说,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小顺子疯狂推开差役扶起宝儿。“她刚才还好好儿的,哪会一下子就——”
“狗奴才,难道只有你主子会耍弄分身术的伎俩,其他人就不会玩别的把戏?”
分身术?众人诧异。元卿贝勒是用这种方法逃避被焚?
小顺子愤然起身。“既然宝丫头断了气,我就抬这尸首回去覆命!”他就不信回去之后主子救不醒她。
“可是依照惯例,宝儿的后事应由我们这方处置。”雍华怡然优雅地调整著自个儿发饰。“就算你坚持要一反常态地领尸回府,也得先回去请示你主子吧。”
小顺子恼得满脸涨火。
“来人,送客!”雍华重喝。
“宝丫头,宝丫头你醒醒,我知道你没死!”小顺子被人扛著双臂仍不住叫嚷。
英绘和觉华不可置信地瞪著瘫躺在地的宝儿,除了那双鲜活的蓝眸,她的状况几与死人无异。
“觉华,她……听得见看得见吗?”
“我怎么知道。”
纵使明知宝儿没死,这情况也诡异得够教人发毛。
“宝丫头,回来呀!”小顺子一行人已被架远,他的尖嚷依旧清晰刺耳。“他可是弄伤元卿贝勒双眼的凶手,是咱们的死敌啊!”
蓝眸晶亮地瞪著,一瞬不瞬,其中却有著深深的震撼。是雍华伤了主子的双眼?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躯壳,任由他人将僵冷的她扛回冷泉苑去。她隐约听见贞德对他们解释著雍华必定事先对她暗下了某些药剂,配以武夷的香气做药引,才倏地陷她入假死状态。但这都不是重点,难道他们没听见,雍华伤了她主子的双眼?
宝儿,我知道你处处体贴我的状况,不敢勉强我读故事给你听,所以找了个专门替你念书的人,随你使唤。
以前向来都是主子亲自念书给她听,念了十几年,却因为一次意外中伤了双眼,永远终结了他们分享故事的美好时光。
害主子如此的人,是雍华。
主子再也无法看书,再也写不出一手人人称羡的好字,精湛的武艺也失去大半用途。
似锦前程、盖世才华、游戏人间的潇洒、醉月舞风的闲雅,因著一双废眼,全成绝响。
主子虽然看来一如往常,但她感觉得出,灵魂深处,已不一样,永永远远地不一样。
这一切,全是雍华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