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
伤脑筋。 她处理事情、处理感情,两者落差怎会那麼大?
客观而论,她把顺十八处理得很得宜,保有一定的高度,没有再随著别人的卑劣一起瞎搅和。 可是一涉及他俩的问题,她完全是另一套处理模式,对他依赖得要命,不可理喻。
千里迢迢,只因为她的一通电话,他就火速飞越半个地球。 现在时差搞得他头昏脑胀,勉强打起精神就为了处理顺十八的连环阴谋,她却把人放了,那他飞来台北干嘛? 专程来哄她?
「我好像……变得没有你在身边就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处理事情。」愈陷入感情,愈失去自主能力。
「你处理得很好啊。」他没力地冷噱。
什麼东西处理得很好?
「顺十八的事。」
她呆眨泪眼望他,不懂他为何做出这麼奇怪的结论。
「不管是对你表弟妹们的事,还是对顺十八的处置,你都做得很好了。」好到不知道她到底老远把他找回来做什麼。 「甚至连八卦杂志的烂报导,你都比我还能冷静面对。」
「那是因为有你在啊。」
「拜托。」他有在干嘛吗? 晾在一旁当壁虎还是当壁花?
「如果不是你在这里陪我,我怎麼可能冷静面对这一切?」
顿时换他傻眼。
她看他的神情,彷佛深深疑惑著他怎会问一加一是不是等於二这种理所当然的事。
这不在他的预期之内,也从未发生在他的经验中,他一时之间无从应对。 不管在专业领域或私人领域,他总是被赋予解决问题的角色:要他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形同他存在的意义。 如果他不能发挥解决问题的功能,就没有被聘用的价值。
没有人像她这样,要他来,就只为了要他这个人。
洁儿把他骗到米兰去,也是为了要他收拾烂摊子,而不是要他。 人与人交往,本来就是基於互利精神,相互提供不同的利用价值。 没有价值的,不需要浪费时间去投资或建立交情。 哪有人像她这样,只要他,却不盘算他能做什麼。
简直有病。
他怔著难以理解的神情,捧著她傻愣愣的小脸,瞪眼垂睇,似乎坚决要在这双清透泪眼中找寻出什麼。
「君士?」又怎麼了? 为什麼这样瞪她?
「我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他的呢哝几近谴责。
她惶惶不安起来。 她有想什麼很奇怪的东西吗? 居然让他这麼不满。
「你……还有什麼搞不懂?」
「统统不懂。」
怎麼会? 他们都已经交往到这种地步了,她对他也没有什麼隐藏的……
「你干嘛要那麼轻易放过那个姓顺的?」所有的乱局都起因於他,所有的危险都与他有关。 「你最好别跟我扯什麼以德报怨的狗屁大道理,那种烂好人式的道德自恋,虚伪得只会令我作呕。」
「我不是。」他怎会这样想? 「我放他走,是因为这样才能两不相欠。我说过了,我不想欠人甚麼……」
得了吧。 「我们有欠他什麼吗?」
「有啊。」
他怒目皱眉,她也回以不解,双方都对彼此深感莫名其妙。
「如果不是顺十八一连串的诡计拖我们下水,我怎会认识你?」
认识他,有这麼重要? 重要到得花这麼大代价才能抵销这个人情?
对她宛若再自然不过的事,对他却是青天霹雳。
只要是关於他的每一件事、每样细节,在她眼里都被放大到无限。 他在她心中占有的分量太大,大到没有他在身边,她整个人形同残缺,陷入倾跌。 无法好好吃、好好睡、好好思考、好好做事。
她很需要他。
不是需要他提供的好处,而是需要他。
「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麼?」
君士? 她不适地在他狠狠收紧的环抱中挣动,整个人被埋在他胸怀里,没有呼吸的余地。 而且……他能不能轻点? 何必像要绞断她四肢百骸似地紧搂?
「你没救了。」
他究竟是在感慨还是在抱怨? 一面粗鲁捆拥著她,又一面讥嘲。 她还以为多少也算是了解他的,这会却发现好像没那麼了解。 害她搞不清自己现在应该要生气,还是该感到甜蜜。
「没救了、没救了。」
他究竟怎麼了? 没头没脑的。 跟他谈了半天,好像也没什麼交集,他却突然自得其乐起来。 她都被他搅胡涂了。
他说她没药可救,其实深知没药可救的是他自己,沉沦在如此被需要、被渴望、被看重的依恋里,满足得难以言喻。
他当初的判断没有错,在欧陆的逃亡旅程中,他总会烦躁思索,为什麼这麼娇柔的小人儿跟得上他恶劣的脚踪? 这几年一连串短暂又愚蠢的异**往,让他已经厌烦在女士面前装绅士,他本性怎样乾脆就怎样。难不成都已经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还得靠演技来讨好女人? 与其如此,他宁可独身。
可是她跟上来了。
她会不会就是可以与他一路走下去的那个女人?
怎麼可能? 他好笑。 他们毫无共同点,双方难以沟通,个性天差地别,又都不是彼此预期中的理想伴侣,两人之间常产生的不是共鸣而是误解……
「迪琪,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