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是啊,媽咪,我回來了。」方以因張開眼睛,便看見了垂著淚牽著她手的華綺思。
原來剛才她聽到的都是真的,不是夢境。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母親對她的在乎和關愛。
她從沙發坐起來,緊緊地抱住了華綺思,淚水依然從眼眶不停掉下,但這次是因為釋懷而喜悅的淚。
待方以因和華綺思分開後,她看向了旁邊的利東佳和邊小豆。
「多謝你小豆!」邊小豆把手放了在方以因手上,欣慰地搖了搖頭,「我說過,在公在私我都要把你治好的。你忘了嗎?」
方以因勾起嘴角點了點頭,張開手臂抱住了邊小豆。
「Welcome back my best friend!」邊小豆的心情也有些激動,語帶哽咽地在她耳邊說。
平復情緒後,邊小豆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利東佳,「這次我不敢將功勞獨佔,其實全靠阿佳找到你的創傷記憶,我們才能對症下藥找到你。」
是誰的功勞也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回來了,利東佳看著沙發旁牽著手的兩人,心裡的大石總算落放下。
他咧起嘴巴笑了起來,自她失蹤了兩天,這是他的臉上首次出現由衷的笑容。
方以因順著的邊小豆的話看了看利東佳,身體隨著視線走到了他面前,然後抱住了他。
利東佳被她突然的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呆了半响才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回來就好!」
她沒有跟他道謝,這段日子以來,他幫她的,已經不是一句簡單的多謝可以承載。
這次方以因和華綺思兩母女之間的心結終於解開了,她的創傷記憶得到了最好的排解。
利記之前的推測沒錯,華綺思那時候的確在患了產後抑鬱,而且在長年累月的忽視下已經演變成抑鬱症。
邊小豆除了繼續治療方以因的多重人格外,也為華綺思進行了心理治療,他們兩人總算能正常相處了。
經歷了這麼多事,方以因也想通了不少事情,她決定召開記者招待會,坦白她患病一事。
不是不害怕大眾輿論的壓力,但這次她有身邊所有重要的人的支持,讓她可以勇敢地踏出這一步。
就在記者招待會前夕,正在Chambers 忙得天昏地暗的利東佳收到了久違的SOS 訊號,他幾乎沒有一絲猶豫就衝了出去。
他在中環海傍找到了一身休閒服的方以因,竟然好整以暇地散著步。「喂,你無緣無故按甚麼SOS?」利東佳從後拍了拍方以因的肩膊,彎著腰扶著膝大口大口地喘氣。
方以因似乎也嚇了一驚,「你…為甚麼這麼快就來到了?」明天就是記者會了,說不緊張是騙人的,明天消息一公佈後,她就要承受外界的壓力。於是她來到了海傍吹風散步,然後沒由來的想起他,便按下了SOS 的按鈕。
她以為利東佳會先致電給她的,沒想到他會就這樣突然地出現在她的眼前。看了看手錶,時間還不到十分鐘。
「服務承諾是十二分鐘嘛!」他隨口答道。
她一怔然後又莞爾一笑,倚著欄杆靜靜的看著海。利東佳也沒有說話,和她並肩倚在欄杆。
他沒有像以往一樣打電話確認,不是忘掉了,而是故意的。自從她回來後,他開始了在新Chamber的實習,三個女人也相處得很好,SOS 手錶沒有再響,他也沒有見她的理由。所以這次是她不小心按錯了也沒所謂,難得有這個機會,他真的很想很想見見她。明天以後,這塊手錶恐怕真的無用武之地了。
「明天就是記者會了。」她開口打破了沉默。
「嗯,緊張嗎?」利東佳看向她的側臉問道,只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是天下無敵的方以因來的,怎會緊張的?」他抱著胸半開玩笑地說。
「你覺得我還是那個完美無暇的方以因,還是那麼無堅不摧嗎?」她偏過頭問利東佳。
利東佳沒有回答她。重遇她之後,他就漸漸明白眼前這個女子為了完美和勝利兩個字,吃了多少苦頭。在人前要完美,哪怕是最親密的人;在工作要勝利,哪怕埋沒了她的良心。但有很多事,從來都不只勝負之分。完美無暇的面具,有時候是可以摘下來的。
「重要嗎?」利東佳反問道,「你可不可以成為資深大律師、打嬴過多少場官司、賺多少錢……這些其實統統都不重要。」
方以因微微張嘴想說些甚麼,眼神有些疑惑。
「因為真正重視你的人,在乎的只是你是不是快樂,而不是你完不完美。」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
方以因聽罷,臉上慢慢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在街燈的襯托下,利東佳看著她有片刻的失神。
「阿Kai,多謝你!」
「之後有甚麼打算?」他搖了搖頭,話鋒一轉。
「不知道,可能會去一個長的旅行散散心,我也很久沒有放假了,趁這個機會休息一會,我也想好好的跟Pina 和愁擘擘相處一下。你呢?新工作順利嗎?」
「一個字,忙。我剛剛就是從Chamber 過來的,所以才那麼快趕到。」
「Leslie Guy 是英國皇室御用大律師,難得你當上了他的徒弟,要好好向他學習。」談起工作,方以因也轉換成師父的口吻。
「當然,我可是靠著師父你和師公的名氣才能被御用大律師看上眼,我會力保你們的名譽不失的。」利東佳有些自嘲的說道。
「利東佳,當初我收你為徒弟是因為我的病,但後來我是真的覺得你適合當大律師,才會給你打狄Sir 那單官司的。」她不喜歡他語氣裡的妄自菲薄。
利東佳看到她認真的表情,嘴角上揚起來,「我天資不夠好是事實,但我會用更多的努力填補的。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成為the second most talented and the most hard-working barrister的。」他用食指指了指另一隻手的手心。
「菠椰和愁擘擘最近好嗎?」他再轉了個話題。
「挺好的,Pina 現在在跟狄Uncle 學跳舞,雖然還是那麼喜歡喝酒,但好像做事多了些分寸。愁擘擘雖然還是那麼愁,但沒有一出來就哭哭啼啼了。我把房間裡的鎖拆掉了,你想見見她們嗎?」
利東佳正要開口,這時方以因的電話響了起來,是紀驍勇來電。
「Theo,你在我家樓下?但我現在不在家呀。」利東佳聽到他們的對話,小聲地跟她說,「回去吧,我也要回Chambers 了。」利東佳向方以因揮了揮手,打算轉身離開,他其實有點怕會聽到方以因與電話裡的人卿卿我我。
「利東佳!」方以因匆匆地掛了線,然後叫住了他。
他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方以因。
「你…明天會來嗎?」
「當然,我早就跟師父請假了。」利東佳爽快地應道。
「多謝你!」然後利東佳聳聳肩,再次揮揮手離開了。方以因就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離開的身影,直到他消失於視線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