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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驸马夫妇】泞路伴雪行,千里知情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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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上灯光也已熄了。
  现在只剩下马芳铃一个人,还睁大了眼睛在等,她紧紧抓住了被子,身上还在淌冷汗。
这几日她看见了太多可怕的事,她已不敢再看,不忍再看。
屋子里闷得很,她却连窗户都不敢打开。
  这是栋独立的屋子,建筑得坚固而宽敞,除了两个年纪很大的老妈子外,只有她们父女、公孙断和沈三娘住在这里。
  也许只因马空群只信任他们这几个人。
  现在屋子里等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孤独本身就是种恐惧。
  何况还有黑暗,这死一般寂静的黑暗,黑暗中那鬼魅般的复仇人。
  马芳铃咬着唇,坐起来。
  风吹着新换的窗纸,窗户上突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一个长而瘦削的人影,绝不是她父亲,也绝不是公孙断。
  马芳铃只觉得自己的胃在收缩、僵硬,连肚子都似已僵硬。
  床头的椅子上挂着一柄剑。
  窗上的人影没有动,似乎正在倾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正在等机会闯进来。
  马芳铃用力咬着唇,伸出手,轻轻地,慢慢地,拔出了床头的剑,握紧。
  窗上的人影开始动了,似乎想撬开窗子,
  马芳铃掌心的冷汗,已湿透了缠在剑柄上的紫绫。
  她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手发抖,然后再慢慢地将气力提在掌心。
  她准备就从这里跃起,一剑刺过去。
  屋子里很暗,她已做好了准备的动作,只希望窗外的人没有看见她的动作。
  可是她这一剑还未刺出,窗上的人影竟已忽然不见了。
  窗外的人想必也已发现有人回来,才被惊走的。
  “总算已有人回来了。”
  马芳铃倒在床上,全身都似已将虚脱崩溃。她第一次了解到真正的恐惧是什么滋味。
  窗外的人呢?等她再次鼓起力气,想推开窗子去看时,马蹄声已到了窗外。
  她听见父亲严厉的声音在发令:“不许出声,跟我上去!”
  马空群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跟他回来的是谁?
  回来的只有一匹马,马空群怎么会跟别人合乘一骑的呢?
  她正在觉得惊奇,忽然又听到一声女人的轻轻呻吟,然后他们的脚步声就已在楼梯上。
  马空群怎么会带了个女人回来?
  她知道这女人绝不会是三姨,那一声呻吟听来娇媚而年轻。
  她刚坐起,又悄悄躺下去。
  她很体谅她的父亲。
  男人越紧张时,越需要女人,年纪越大的男人,越需要年轻的女人。
  三姨毕竟已快老了。
  马芳铃忽然觉得她很可怜,男人可以随时出去带女人回来,但女人半夜时若不在屋里,却是件不可原谅的事。
  窗纸仿佛已渐渐发白。
  方才那个人呢?
  他当然不会真的像鬼魅般突然消失,他一定还躲藏在这地方某个神秘的角落里,等着用他冰冷的手,去扼住别人的咽喉。
  “他第一个对象也许就是我。”
  马芳铃忽然又有种恐惧,幸好这时她父亲已回来,天已快亮了。
  她迟疑着,终于握紧了剑,赤着足走出去——若不能找到那个人,她坐立都无法安心。
  走廊上的灯已熄了,很暗,很静。
  她赤着足走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心只希望能找到那个人,却又生怕那个人会突然出现。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倒水的声音。
  声音竟是从三姨房里传出来的。
  是三姨已回来了?还是那个人藏在她房里?
  马芳铃只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像随时都可能跳出嗓子来。
  她用力咬着牙,轻轻地,慢慢地走过去,突然间,地板“吱”的一响。
  她自己几乎被吓得跳了起来,然后就发现三姨的房门开了一线。
  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门后看着她,是三姨的眼睛。
  马芳铃这才长长吐出口气,悄悄道:“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
这屋子里也没有燃灯。
  沈三娘披着件宽大的衣衫,仿佛正在洗脸,她的脸看来苍白而痛苦。
  刚才她用过的面巾上,竟赫然带着血迹。
  马芳铃道:“你……你受了伤?”
  沈三娘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知道我刚才出去过?”
  马芳铃笑了,眨着眼笑道:“你放心,我也是个女人,我可以装作不知道。”
  她在笑,并不是因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大人。
  替别人保守秘密,本就是种只有完全成熟了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沈三娘没有再说什么,慢慢地将带血的丝巾浸入水里,看着血在水里溶化。
  她嘴里还带着血的咸味,这口血一直忍耐到回屋后才吐出来。
  马芳铃已坐上床,一腿盘在身下,一腿悠然搭在地面,白皙的小腿裸露在外,笔直的线条,从膝下,一直蜿蜒到脚背。
  她在这屋里本来总有些拘谨,但现在却已变得很随便,忽又道:“你这里有没有酒,我想喝一杯!”
  沈三娘皱了皱眉,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马芳铃道:“你在我这样的年纪,难道还没有学会喝酒?”
  沈三娘叹了口气,道:“酒就在那边柜子最下面的一层抽屉里。”
  马芳铃又笑了,道:“我就知道你这里一定有酒藏着,我若是你,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会一个人起来喝两杯的。”
  沈三娘叹道:“这几天,你的确好像已长大了很多。”
  马芳铃已找到了酒,拔开瓶盖,对嘴喝了一口,带着笑道:“我本来就已是个大人,所以你一定要告诉我,刚才你出去找的是谁?”
  沈三娘道:“你放心,不是叶开。”
  马芳铃眼波流动,“那是谁?”顿了顿,她突然道,“傅红雪?”
  沈三娘正在拧着丝巾的手突然僵硬,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转过身,盯着她。
  马芳铃道:“你盯着我干什么?是不是因为我猜对了?”
  沈三娘忽然夺过她手里的酒瓶,冷冷道:“你醉了,为什么不回去睡一觉,等清醒了再来找我。”
  马芳铃也板起了脸,冷笑道:“我倒是想知道,你究竟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还是说,你已厌倦了我爹,想要寻些新鲜?”
  沈三娘冷冷地看着她,一字字道:“你难道已喜欢上了他?”
  马芳铃就好像突然被人在脸上掴了一掌,苍白立刻变得赤红,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缘由。
  她似乎想过来在沈三娘脸上掴一巴掌,但这时她已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
  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已停在门外,接着就有人在轻唤:“三娘,你醒了吗?”
  这是马空群的声音。
  马芳铃和沈三娘的脸上立刻全都变了颜色,沈三娘向床下努了努嘴,马芳铃咬着嘴唇,终于很快地钻了进去。
  她也和沈三娘同样心虚,因为她心里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幸好马空群没有进来,只站在门口问:“刚起来?”
  “嗯。”
  “睡得好不好?”
  “不好。”
  “跟我上去好不好?”
  “好。”
  他们已有多年的关系了,所以他们的对话简单而亲密。  


IP属地:江苏23楼2017-08-05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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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更新速度👏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7-08-05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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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上有个茶亭。
        马师们喜欢将这地方称做“安乐窝”,事实上这地方却只不过是个草棚而已。
        但这里却是附近惟一能避雨的地方。
        暴雨刚来的时候,马芳铃早已避了进来。
        雨,密如珠帘。
        辽阔无边的牧场,在雨中看来,简直就像是梦境一样。
        马芳铃坐在茶桶旁的那条长板凳上,头枕着膝盖,痴痴地看着雨中的草原。
        她已有很久没有说话。
      她伸出手,去接草棚顶上掉下的雨滴,冰冰凉凉,滑落她指尖。
      她看着,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笑了。
      叶开冒着雨匆匆跑进了棚子,拍着身上的雨水道,“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姑奶奶,真是难得。”
      马芳铃收回手,坐直身子看了他一眼,正了正声色道,“你这阴魂不散的,怎么还没走?”
      叶开笑道:“还未见着马大小姐的芳容,又怎舍得走?”
        马芳铃怒叱道:“好个油嘴滑舌的下流胚,看我打不死你。”
        她拾起手边的长鞭,轻轻挥起,灵蛇般向叶开抽了过来。
        叶开笑道:“下流胚都打不死的。”
      他说着,偏向一处闪躲了过去。
      马芳铃似是想到什么,眼神忽又一暗,撇过头不再理他。
      “哎呀,不知这马大小姐究竟长什么样子,来万马堂这么久,却总是见不着,莫不是被三老板关起来了?”叶开道。
      “怎么,你来万马堂,就是为了见马家大小姐的么?”马芳铃道。
      “若我说是,你可会带我一见?”叶开笑道。
      马芳铃道,“无聊。”
      “这见天下第一的美人,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怎会无聊?”叶开坐到她身边,往她身上靠了靠道。
      马芳铃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裙角,道,“你真是下流胚,真是个大无赖……”
      叶开道:“但却是个很可爱的无赖,是不是?”
        马芳铃撇嘴道:“而且很不要脸。”
        话未说完,她自己忽也“噗哧”一声笑了。
      这草棚不大,雨却不小,她虽坐在中央,却还是被随风飘来的雨丝淋湿了衣衫。
      叶开恰坐在了顺风的方向,替她挡住了雨水。
        她慢慢地垂下头,道:“我……我就叫马芳铃。”
        叶开道:“我知道。”
        马芳铃道:“你知道?”
        叶开道:“我已向你那萧大叔打听过你!”
        马芳铃红着脸一笑,嫣然道:“我也打听过你,你叫叶开。”
        叶开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打听过我。”
        马芳铃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草棚外面,雨已停了,她忽然站起来,轻声道:“我该走了。”
        叶开没有动,看着她转身离去,嘴角却带着浅笑,没有言语。
      酷热。
        刚下过雨的天气,本不该这么热的。
        汗珠沿着人们僵硬的脖子流下去,流入几乎已湿透的衣服里。
        变色的大蜥蜴在砂石间爬行,仿佛也想找个比较阴凉的地方。
        刚被雨水打湿的草,已又被晒干了。
        连风都是热的。
        马芳铃打着马,狂奔在草原上。
        草原辽阔,晴空万里。
        一粒粒珍珠般的汗珠,沿着她纤巧的鼻子流下来,她整个人都像是在烤炉里。
        她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可怜的人,她忽然对自己起了种说不出的同情和怜悯。
        她虽然有个家,但家里却已没有一个愿意了解她的人。
        沈三娘走了,现在连她的父亲都已不在家中。
        朋友呢?没有人是她的朋友,那些马师当然不是,叶开……或许是,又或许不是,谁知道呢?
        她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世界上竟是完全无依无靠的。这种感觉简直要令她发疯。
        “关东万马堂”鲜明的旗帜,又在风中飘扬。
        你若站在草原上,远远看过去,有时甚至会觉得那像是一个离别的情人,在向你挥着丝巾。
        那上面五个鲜红的字,却像是情人的血和泪。
        这五个字岂非本就是血泪交织成的?
        现在正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草原上,凝视着这面大旗。
        他的身形瘦削而倔强,却又带着种无法描述的寂寞和孤独。
        碧天长草,他站在那里,就像是这草原上一棵倔强的树。
        树也是倔强、孤独的,却不知树是否也像他心里有那么多痛苦和仇恨。
        马芳铃看到了他,看到了他手里的刀;阴郁的人,不祥的刀。
        但她看见他时,心里却忽然起了种说不出的感觉,就仿佛刚把一杯辛辣的苦酒,倒下咽喉。
        一个孤独的人,看到另一个孤独的人时,那种感觉除了他自己外,谁也领略不到。
        她什么都不再想,就打马赶了过去。
        马芳铃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他——至少并没有回头看他。
        她已跃下马,站着凝视着那面大旗,有风吹过的时候,他就可以听见她急促的呼吸。
        风并不大,烈日之威,似已将风势压了下去,但风力却刚好还能将大旗吹起。
        马芳铃忽然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傅红雪没有听见,他拒绝听。
        马芳铃道:“你心里一定在想,总有一天要将这面大旗砍倒。”
        傅红雪闭紧了嘴,也拒绝说。
        但他却不能禁止马芳铃说下去,她冷笑了一声,道:“可是你永远砍不倒的!永远!”
        傅红雪握刀的手背上,已暴出青筋。
        马芳铃道:“所以我劝你,还是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眸微微泛红,语气也是越来越重。
        傅红雪忽然回过头,瞪着她。他的眼睛里仿佛带着种火焰般的光,仿佛要燃烧了她。
        然后他才一字字道:“你知道我要砍的并不是那面旗,是马空群的头!”
        他的声音就像是刀锋一样。
        马芳铃似是早已猜到,却又大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恨他?”
        傅红雪笑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笑得就像是只愤怒的野兽。
        无论谁看到这种笑容,都会了解他心里的仇恨有多么可怕。
        马芳铃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握拳大声道:“可是你也永远打不倒他的,他远比你强得多,你根本比不上他!”
        她的声音就像是在呼喊。一个人心里越恐惧时,说话的声音往往就越大。
        傅红雪的声音却很冷静,缓缓道:“你知道我一定可以杀了他的,他已经老了,太老了,老得已只能流血。”
        马芳铃拼命咬着牙,但是她的人却已软了下去,她甚至连愤怒的力量都没有,只是恐惧。
      他说得对,她的父亲已垂垂老矣,否则又怎会丢下她,走得悄无声息?
        她忽然垂下了头,黯然道:“不错,他已老了,已只不过是个无能为力的老头子,所以你就算杀了他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傅红雪目中也露出一种残酷的笑意,道:“你是不是在求我不要杀他?”
        马芳铃将头低得更深了些,似是已用尽了这一生的勇气,道:“我……我是在求你,我从来没有这样求过别人。”
        傅红雪看着她,眼神鄙夷,“你以为我会答应?”
        马芳铃抬头看他,声音却低不可闻,“只要你答应,我……”
        傅红雪道:“你怎样?”
        马芳铃的脸突然红了,咬牙道:“我就随便你怎么样,你要我走,我就跟着你走,你要我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去。”
        她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似是被什么掐着脖子逼迫一般。
        幸好傅红雪并没有拒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良久,忽然道:“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你,你是为了你父亲来求我的,还是为了你自己?”
        他的眼睛与她对视,看不出一丝情绪。
      她犹豫着,始终不知如何回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方才那一番话是不是她真心想说的。
      然而他并没有等她回答,就转身走了,左腿先跨出一步,右腿再慢慢地跟了上去。


      IP属地:江苏25楼2017-08-05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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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7-08-05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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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7-08-05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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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7-08-05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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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7-08-06 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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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刚好照在街心。
                    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但窗隙间,门缝里,却有很多双眼睛在偷偷地往外看,看一个人。
                    看路小佳。
                    路小佳正在一个六尺高的大木桶里洗澡,木桶就摆在街心。
                    水很满,他站在木桶里,头刚好露在水面。
                    一套雪白崭新的衫裤,整整齐齐地叠着,放在桶旁的木架上。
                    他的剑也在木架上,旁边当然还有一大包花生。
                    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剑,一伸手也可以拿到花生,现在他正拈起一颗花生,捏碎,剥掉,抛起来,张开了嘴。
                    花生就刚好落入他嘴里。
                    他显然惬意极了。
                    太阳很热,水也在冒着热气,但他脸上却连—粒汗珠都没有。
                    他甚至还嫌不够热,居然还敲着木桶,大声道:“烧水,多烧些水。”
                    立刻有两个人提着两大壶开水从那窄门里出来,一人是丁老四,另一人面黄肌瘦,留着两撇老鼠般的胡子,正是粮食行的胡掌柜。
                    他看来正像是个偷米的老鼠。
                    路小佳皱眉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那姓陈的呢?”
                    胡掌柜赔笑道:“他会来的,现在他大概去找女人去了,这地方中看的女人并不多。”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立刻看到了一个非常中看的女人。
                    这女人是随着一阵清悦的铃声出现的,她的笑声也正如铃声般清悦。
                    太阳照在她身上,她全身都在闪着金光,但她的皮肤却像是白玉。
                    她穿的是件薄薄的轻衫,有风吹过的时候,男人的心跳都可能要停止。
                    她的手腕柔美,手指纤长秀丽,正紧紧地拉着一个男人的手。
                  丁灵琳转头看着身边的叶开,摇晃着牵着他的手,笑道:“今天明明是杀人的天气,为什么偏偏有人在这里杀猪?”
                    叶开道:“杀猪?”
                    丁灵琳道:“若不是杀猪,要这么烫的水干啥?”
                    叶开笑了,道:“听说生孩子也要用烫水的。”
                    丁灵琳眨着眼,道:“奇怪,这孩子一生下来,怎么就有这么大了。”
                    叶开道:“莫非是怪胎?”
                    丁灵琳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忍住笑道:“一定是怪胎。”
                    门后面已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声突又变成惊呼,一个花生壳突然从门缝里飞进来,打掉他两颗大牙。
                    路小佳的脸色铁青,就好像坐在冰水里,瞪着丁灵琳,冷冷道:“原来是要命的丁姑娘。”
                    丁灵琳眼波流动,嫣然道:“要命这两个字多难听,你为什么不叫我那好听一点的名字?”
                    路小佳道:“我本就该想到是你的,敢冒我的名字的人并不多。”
                    丁灵琳道:“其实你的名字也不太好听,我总奇怪,为什么有人要叫你梅花鹿呢?”
                    路小佳淡淡道:“那也许只因为他们都知道梅花鹿的角也很利,碰上它的人就得死。”
                    丁灵琳道:“那么你就该叫大水牛才对,牛角岂非更厉害?”
                    路小佳沉下了脸。他现在终于发现跟女人斗嘴是件不智的事,所以忽然改口道:“你大哥好吗?”
                    丁灵琳笑了,道:“他一向很好,何况最近又赢来了一口好剑,是跟南海来的飞鲸剑客比剑赢来的,你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好剑了。”
                    路小佳又道:“你二哥呢?”
                    丁灵琳道:“他当然也很好,最近又把河北‘虎风堂’打得稀烂,还把那三条老虎的脑袋割了下来,你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杀强盗了。”
                    路小佳道:“你三哥呢?”
                    丁灵琳道:“最好的还是他,他和姑苏的南宫兄弟斗了三天,先斗唱、斗棋,再斗掌、斗剑,终于把‘南宫世家’藏的三十坛陈年女儿红全赢了过来,还加上一班清吟小唱。”
                    她嫣然接着道:“丁三少最喜欢的就是醇酒美人,你总该也知道的。”
                    路小佳道:“你姐夫喜欢的是什么?”
                    丁灵琳失笑道:“我姐夫喜欢的当然是我姐姐。”
                    路小佳道:“你有多少姐姐?”
                    丁灵琳笑道:“不多,只有六个。你难道没听说过丁家的三剑客,七仙女?”
                    路小佳忽然笑了笑,道:“很好。”
                    丁灵琳眨了眨眼,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路小佳道:“我的意思就是说,幸好丁家的女人多,男人少。”
                    丁灵琳道:“那又怎么样?”
                    路小佳道:“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杀女人的。”
                    丁灵琳道:“哦。”
                    路小佳道:“只杀三个人幸好不多。”
                    丁灵琳好像觉得很有趣,道:“你是不是准备去杀我三个哥哥?”
                    路小佳道:“你是不是只有三个哥哥?”
                    丁灵琳忽然叹了口气,道:“很不好。”
                    路小佳道:“很不好?”
                    丁灵琳道:“他们不在这里,当然很不好。”
                    路小佳道:“他们若在这里呢?”
                    丁灵琳悠然道:“他们只要有一个人在这里,你现在就已经是条死鹿了。”
                    路小佳看着她,目光忽然从她的脸移到那一堆花生上。
                    他好像因为觉得终于选择了一样比较好看的东西,所以对自己觉得很满意,连那双锐利的眸子,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然后他就拈起颗花生,剥开,抛起。
                    雪白的花生在太阳下带着种赏心悦目的光泽,他看着这颗花生落到自己嘴里,就闭起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始慢慢咀嚼。
                    温暖的阳光,温暖的水,花生香甜。
                    他对一切事都觉得很满意。
                    丁灵琳却很不满意。
                    这本来就像是一出戏,这出戏本来一定可以继续演下去的。她甚至已将下面的戏词全都安排好了,谁知路小佳却是个拙劣的演员,好像突然间就将下面的戏词全都忘记,竟拒绝陪她演下去。
                    这实在很无趣。
                    丁灵琳叹了口气,转向叶开道:“你现在总该看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了吧。”
                    叶开点点头,道:“他的确是个聪明人。”
                    丁灵琳道:“聪明人?”
                    叶开微笑着道:“聪明人都知道用嘴吃花生要比用嘴争吵愉快得多。”
                    丁灵琳只恨不得用嘴咬他一口。
                    叶开若说路小佳是个聋子,是个懦夫,那么这出戏一样还是能继续演下去。
                    谁知叶开竟也是一个拙劣的演员,也完全不肯跟她合作。
                    路小佳嚼完了这颗花生,又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女人也一样喜欢看男人洗澡的,否则为什么她还不肯走?”
                    丁灵琳跺了跺脚,拉起叶开的手,红着脸道:“我们走。”
                    叶开就跟着她走。他们转过身,就听见路小佳在笑,大笑,笑得愉快极了。
                    丁灵琳咬着牙,用力用指甲掐着叶开的手。
                    叶开道:“你的手疼不疼?”
                    丁灵琳道:“不疼。”
                    叶开道:“我的手为什么会很疼呢?”
                    丁灵琳恨恨道:“因为你是个**,该说的话从来不说。”
                    叶开苦笑道:“不该说的话,我也一样从来就不说的。”
                    丁灵琳道:“你知道我要你说什么?”
                    叶开道:“说什么也没有用。”
                    丁灵琳道:“为什么没有用?”
                    叶开道:“因为路小佳已知道我们是故意想去激怒他的,也知道在这种时候绝不能发怒。”
                    丁灵琳道:“你怎么知道他知道?”
                    叶开道:“因为他若不知道,用不着等到现在,早巳变成条死鹿了。”
                    丁灵琳冷笑道:“你好像很佩服他。”
                    叶开道:“但最佩服的却不是他。”
                    丁灵琳道:“是谁?”
                    叶开道:“是我自己。”
                    丁灵琳忍住笑,道:“我倒看不出你有哪点值得佩服的。”
                    叶开道:“至少有一点。”
                    丁灵琳道:“哪一点?”
                    叶开道:“别人用指甲掐我的时候,我居然好像不知道。”
                    丁灵琳终于忍不住嫣然一笑,她忽然也对一切事都觉得很满意了。
                    路小佳看着粮食行的胡掌柜将热水倒进桶里,道:“人怎么还没有来?”
                    胡掌柜赔笑道:“什么人?”
                    路小佳道:“你们要我杀的人。”
                    胡掌柜道:“他会来的。”
                    路小佳道:“他一个人来还不够。”
                    胡掌柜道:“还要一个什么人来?”
                    路小佳道:“女人。”
                    胡掌柜道:“我也正想去找陈大倌。”
                    路小佳淡淡道:“也许他永远不会来了。”
                    胡掌柜目光闪动,道:“为什么?”
                    路小佳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半睁着眼,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枯瘦蜡黄,但却很稳,装满了水的铜壶在他手里,竟像是空的。
                    路小佳忽然笑了笑,道:“别人都说你是粮食店的掌柜,你真的是?”
                    胡掌柜勉强笑道:“当然……”
                    路小佳道:“但是我越看你越不像。”
                    他忽然压低声音,悄悄道:“我总觉得你们根本不必请我来。”
                    胡掌柜道:“为什么?”
                    路小佳悠然道:“你们以前要杀人时,岂非总是自己杀的?”
                    壶里的水,已经倒空了,但提着壶的手,仍还是吊在半空中。
                    过了很久,这双手才放下去,胡掌柜忽然也压低声音,一字字道:“我们是请你来杀人的,并没有请你来盘问我们的底细。”
                    路小佳慢慢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有道理。”
                    胡掌柜道:“你开的价钱,我们已付给了你,也没有人问过你的底细。”
                    路小佳道:“可是我要的女人呢?”
                    胡掌柜道:“女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见一个人大声道:“那就得看你要的是哪种女人了?”
                    这也是女人说话的声音。
                    路小佳回过头,就看到一个女人从墙后慢慢地走了出来。
                    一个很年轻、很好看的女人,但眼睛里却充满了悲愤和仇恨。
                    马芳铃已走到街心。


                  IP属地:江苏32楼2017-08-06 0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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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照在她脸上,她脸上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通常只有一个人被绑到法场时脸上才会有这种表情。
                      路小佳的目光已从她的脚,慢慢地看到她的脸,最后停留在她的嘴上。
                      她的嘴柔软而丰润,就像是一枚成熟而多汁的果实一样。
                      路小佳笑了,微笑着道:“你是在问我想要哪种女人?”
                      马芳铃点点头。
                      路小佳笑道:“我要的正是你这种女人,你自己一定也知道的。”
                      马芳铃道:“那么你要的女人现在已有了。”
                      路小佳道:“是你?”
                      马芳铃道:“是我!”
                      路小佳又笑了;
                      马芳铃道:“你以为我在骗你?”
                      路小佳道:“你当然不会骗我,只不过我总觉得你至少也该先对我笑一笑的。”
                      马芳铃立刻就笑,无论谁也不能不承认她的确是在笑。
                      路小佳却皱起了眉。
                      马芳铃道:“你还不满意?”
                      路小佳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一向不喜欢笑起来像哭的女人。”
                      马芳铃用力咬着嘴唇,过了很久,才轻轻道:“我笑得虽然不好,但别的事却做得很好。”
                      路小佳道:“你会做什么?”
                      马芳铃道:“你要我做什么?”
                      路小佳看着她,忽然将盆里的一块浴巾抛了过去。
                      马芳铃只有接住。
                      路小佳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马芳铃摇摇头。
                      路小佳道:“这是擦背的。”
                      马芳铃看看手里的浴巾,一双手忽然开始颤抖,连浴巾都抖得跌了下去。
                      可是她很快地就又捡起来,用力握紧。
                      她仿佛已将全身力气都使了出来,光滑细腻的手背,也已因用力而凸出青筋。
                      可是她知道,这次被她抓在手里的东西,是绝不会再掉下去的。她绝不能再让手里任何东西掉下去,她失去的已太多。
                      路小佳当然还在看着她,眼睛里带着尖针般的笑意,像是要刺入她心里。
                      她咬紧牙,忽然说道:“我还有句话要问你。”
                      路小佳悠然道:“我也不喜欢多话的女人,但这次却可以破例让你问一问。”
                      马芳铃道:“你的女人现在已有了,你要杀的人现在还活着。”
                      路小佳道:“你不想让他活着?”
                      马芳铃点点头。
                      路小佳道:“你来,就是为了要我杀了他?”
                      马芳铃又点点头。
                      路小佳又笑了,淡淡道:“你放心,我保证他一定活不长的。
                      风从草原上吹过来,吹在人身上,就像是地狱中魔鬼的呼吸。
                      只有在屋子里还比较阴凉些。
                      三尺宽的柜室上,堆满了一匹匹鲜艳的绸缎,一套套现成的衣服。
                      叶开坐在旁边一张竹椅里,伸长了两条腿,懒懒地看着丁灵琳选她的衣服。
                      店里的两个伙计,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垂着手,赔笑在旁边等着。
                      另一个年轻人,已乘机溜到门口去看热闹了。
                      他们在这行已干了很久,已懂得女人在选衣服的时候,男人最好不要在旁边参加意见。
                      丁灵琳选了件淡青色的衣服,在身上比了比,又放下,轻轻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地方的存货倒还不少。”
                      叶开道:“别人只有嫌货少的,你难道还嫌货多了不成?”
                      丁灵琳点点头,道:“货越多,我越拿不定主意,若是只有几件,说不定我已全买了下来。”
                      叶开也叹了口气,道:“这倒是实话。”
                      年轻的伙计赔笑道:“只因为万马堂的姑奶奶和小姐们常来光顾,所以小店才不能不多备些货,实在抱歉得很。”
                      丁灵琳忍不住笑了,道:“你用不着为这点抱歉的,这不是你的错。”
                      年长的伙计道:“但主顾永远是对的,姑娘若嫌小店的货多了,就是小店的错。”
                      丁灵琳笑道:“你倒真会做生意,看来我想不买也不行了。”
                      站在门口的年轻伙计,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喃喃道:“想不到,真想不到……”
                      丁灵琳皱眉道:“你想不到我会买?”
                      年轻的伙计怔了怔,转过身赔笑道:“小的怎么敢有这意思!”
                      丁灵琳道:“你是什么意思?”
                      年轻的伙计道:“小的只不过决想不到马大小姐真会替人擦背而已。”
                      丁灵琳道:“马大小姐?”
                      伙计道:“就是万马堂三老板的千金。”
                      丁灵琳道:“是不是那个穿红衣服的?”
                      伙计道:“三老板只有这么样一位千金。”
                      丁灵琳道:“她在替谁擦背?”
                      伙计道:“就是……就是那位在街上洗澡的大爷呐。”
                      这时街上已渐渐有各式各样的声音传了进来,有咳嗽声,有低语声,但大多数却还都是充满了惊讶和感慨的叹息声。
                      看到马大小姐在替人擦背,显然有很多人惊讶,有很多人不平,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管这闲事的。这世上的笨蛋毕竟不多。
                      突然间,所有的声音全部停止,连风都仿佛也已停止。
                      店里的两个伙计仿佛突然感觉到有种说不出的压力,令人窒息。
                      丁灵琳的眼睛里却突然发出了光,喃喃道:“来了,终于来了……”
                      没有人动,没有声音。
                      每个人都已感觉到这种不可抗拒的压力,压得人连气都透不过来。
                      “来了!终于来了……”


                    IP属地:江苏33楼2017-08-06 0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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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热的太阳,好热的风!
                        风从草原上吹过来,这人也是从草原上来的。
                        路上的泥泞已干透。
                        他慢慢地走上了这条路,左腿先迈出一步,右腿再慢慢地跟上来。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太阳也正照在他脸上。
                        他的脸却是苍白的,白得透明,就像是远山上亘古不化的冰雪。
                        但他的眼睛却似已在燃烧。他的眼睛在瞪着马芳铃。
                        马芳铃的手停下,手里的浴巾,还在往下滴着水。
                        她心里却在滴着血。
                        一滴,两滴……悲哀、愤怒、羞侮、仇恨。
                        “你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我不能走,因为我要看着他死,死在我面前!”
                        她的心里在挣扎、呐喊,可是她的脸上却全没有一丝表情。
                        傅红雪的眼睛已盯在路小佳脸上。
                        路小佳却连看都没有看他,反而向丁老四和胡掌柜招了招手。
                        他们只好走过去。
                        路小佳道:“你们要我杀的就是这个人?”
                        丁老四迟疑着,看了看胡掌柜,两个人终于同时点了点头。
                        路小佳道:“你们真要我杀他?”
                        丁老四道:“当然。”
                        路小佳忽然笑了笑,道:“好,我一定替你们把他杀了。”
                        他伸出一双手,慢慢地拿起了木架上的剑。
                        傅红雪握刀的手立刻握紧。
                        路小佳还是没有看他,却凝注着手里的剑,缓缓道:“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丁老四赔笑道:“当然。”
                        路小佳道:“你放心?”
                        丁老四道:“当然放心。”
                        路小佳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既然已放心,就可以死了。”
                        丁老四皱眉道:“你说什么?”
                        路小佳道:“我说你们可以死了。”
                        他手里的剑突然挥出,慢慢地挥出,并不快,也并没有刺向任何人。
                        丁老四看着他手里的剑挥出,一张脸突然抽紧,整个人都突然抽紧。
                        大家诧异地看着他的脸,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丁老四的人却已倒了下去。他倒下去的时候,小腹下竟突然有股鲜血箭一般标出去。
                        大家这才看出,木桶里刺出了一柄剑,剑尖还在滴着血。
                        丁老四正在看着路小佳右手中的剑时,路小佳左手的剑已从木桶里刺出,刺进了他的小肚子。
                        就在这时,胡掌柜也倒了下去,咽喉里也有股鲜血标出来。
                        路小佳右手的剑,剑尖也在滴着血。
                        胡掌柜看到那柄从木桶刺出的剑时,路小佳右手的剑已突然改变方向,加快,就仅是电光一闪,已刺穿了他的咽喉!
                        没有人动,也没有声音。每个人连呼吸都似已停顿。
                        剑尖还在滴着血。
                        路小佳看到鲜血从他的剑尖滴落,轻轻叹息着,喃喃道:“干我这一行的人,就算洗澡的时候,也会在澡盆留一手的,现在你们总该懂了吧。”
                        马芳铃突然嘶声道:“可是我不懂。”
                        路小佳道:“你不懂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马芳铃当然不懂,道:“你要杀的人并不是他们!”
                        路小佳忽又笑了笑,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到傅红雪身上。
                        “你懂不懂?”
                        傅红雪当然也不懂,没有人懂。
                        路小佳道:“其实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我来杀你的。他们只不过要在我跟你交手时,从旁边暗算你。”
                        傅红雪还是不太懂。
                        路小佳道:“这主意的确很好,因为无论谁跟我交手时,都绝无余力再防备别人的暗算了,尤其是从木桶里发出的暗算。”
                        傅红雪道:“木桶里?”
                        就在这时,突听“砰”的一声大震。声音竟是从木桶里发出来的,接着,木桶竟已突然被震开。
                        水花四溅,在太阳下闪起了一片银光。竟突然有条人影从木桶里窜了出来。
                        这人的身手好快。但路小佳的剑更快,剑光一闪,又是一声惨呼。
                        太阳下又闪起了一串血珠,一个人倒在地上,赫然竟是金背驼龙!
                        没有声音,没有呼吸。惨呼声已消失在从草原上吹过来的热气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丁灵琳才长长吐出口气,道:“好快的剑!”
                        叶开点点头,他也承认。
                        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柄凡铁打成的剑到了路小佳的手里,竟似已变得不是剑了。
                        竟似已变成了一条毒蛇,一道闪电,从地狱中击出的闪电。
                        丁灵琳叹道:“现在连我都有点佩服他了。”
                        叶开道:“哦?”
                        丁灵琳道:“他虽然未必是聪明人,也未必是好人,但他的确会使剑。”
                        最后一滴血也滴了下去。
                        路小佳的眼睛这才从剑尖上抬起,看着傅红雪,微笑道:“现在你懂了么?”
                        傅红雪点点头。
                        现在他当然已懂了,每个人都懂了。
                        木桶下面竟有一截是空的,里面竟藏着一个人。
                        水注入木桶后,就没有人能再看得出桶有多深。
                        路小佳当然也没有站直,所以也没有人会想到木桶下还有夹层。
                        所以金背驼龙若从那里发出暗器来,傅红雪的确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路小佳道:“现在你总该明白,我洗澡并不是为了爱干净,而是因为有人付了我五千两银子。”
                        他笑了笑,又道:“为了五千两银子,也许连叶开都愿意洗个澡了。”
                        叶开在微笑。


                      IP属地:江苏34楼2017-08-06 0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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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红雪的脸却还是冰冷苍白的,在这样的烈日下,他脸上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
                          路小佳悠然道:“这主意连我都觉得不错,只可惜他们还是算错了一件事。”
                          傅红雪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路小佳道:“他们看错了我。”
                          傅红雪道:“哦?”
                          路小佳道:“我杀过人,以后还会杀人,我也喜欢钱,为了五千两银子,我随时随地都愿意洗澡。”
                          他又笑了笑,淡淡地接着道:“但是我却不喜欢被人利用,更不喜欢被人当做工具。”
                          傅红雪长长吐出口气,目中的冰雪似已渐渐开始溶化。
                          他忽然觉得湿淋淋的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至少还是个人。
                          路小佳道:“我若要杀人,一向都自己动手的。”
                          傅红雪道:“这是个好习惯。”
                          路小佳道:“其实我还有很多好习惯。”
                          傅红雪道:“哦?”
                          路小佳道:“我还有的好习惯,就是从不会把自己说出的话再吞下去。”
                          傅红雪道:“哦。”
                          路小佳道:“现在我已收了别人的钱,也已答应别人要杀你。”
                          傅红雪道:“我听见了。”
                          路小佳道:“所以我还是要杀你。”
                          傅红雪道:“但我却不想杀你。”
                          路小佳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我一向不喜欢杀你这种人。”
                          路小佳道:“我是哪种人?”
                          傅红雪道:“是种很滑稽的人。”
                          路小佳很惊讶,道:“我很滑稽?”
                          有很多人骂过他很多种难听的话,却从来还没有人说过他滑稽的!
                          傅红雪淡淡道:“我总觉得穿着裤子洗澡的人,比脱了裤子放屁的人还滑稽得多。”
                          叶开忍不住笑了,丁灵琳也笑了。
                          一个大男人身上若只穿着条湿裤子,样子的确滑稽得很。
                          这种样子至少绝不像杀人的样子。
                          路小佳忽然也笑了,微笑着道:“有趣有趣,我实在想不到你这人也会如此有趣的,我一向最喜欢你这种人了。”
                          他忽又沉下脸,冷冷地说道:“只可惜我还是要杀你!”
                          傅红雪道:“现在就杀?”
                          路小佳道:“现在就杀!”
                          傅红雪道:“就穿着这条湿裤子?”
                          路小佳道:“就算没有穿裤子,也还是一样要杀你的。”
                          傅红雪道:“很好。”
                          路小佳道:“很好?”
                          傅红雪道:“我也觉得这机会错过实在可惜。”
                          路小佳道:“什么机会?”
                          傅红雪道:“杀我的机会。”
                          路小佳道:“现在我才有杀你的机会?”
                          傅红雪道:“因为你知道我现在绝不会杀你!”
                          路小佳动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红雪淡淡道:“我只不过告诉你,我说出的话,也从来不会吞回去的。”
                          路小佳看着他,脸上带着很奇怪的表情。
                          傅红雪的脸上却全无表情。
                          路小佳忽然笑了。
                          木架上有个皮褡包,被压在衣服下。
                          他忽然用剑尖挑起,从褡包中取出两张银票。
                          一张是一万两的,一张是五千两的。
                          路小佳道:“人虽没有杀,澡却已洗过了,所以这五千两我收下,一万两却得还给你。”
                          他将一万两的银票抛在丁老四身上,喃喃道:“抱歉得很,每个人都难免偶尔失信一两次的,你们想必也不会怪我。”
                          没有人怪他,死人当然更不会开口。
                          路小佳竟已用剑尖挑着他的褡包,扬长而去,连看都没有再看傅红雪一眼,也没有再看马芳铃一眼。
                          大家只有眼睁睁地看着。
                          可是他走到叶开面前时,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叶开还是在微笑。
                          路小佳上上下下看了他两眼,忽也笑了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五千两留下来?”
                          叶开微笑道:“不知道。”
                          路小佳将银票送过去,道:“这是给你的。”
                          叶开道:“给我?为什么给我?”
                          路小佳道:“因为我要求你一件事。”
                          叶开道:“什么事?”
                          路小佳道:“求你洗个澡,你若再不洗澡,连我都要被你活活臭死了。”
                          他不让叶开再开口,就已大笑着扬长而去。
                          叶开看着手里的银票,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丁灵琳却已忍不住笑道:“无论如何,洗个澡就有五千两银子可拿,总是划得来的。”
                          叶开故意板着脸,冷冷道:“你好像很佩服他。”
                          丁灵琳眨了眨眼,道:“可是我最佩服的人并不是他。”
                          叶开道:“你最佩服的是你自己?”
                          丁灵琳道:“不是我,是你。”
                          叶开道:“你也最佩服我?”
                          丁灵琳点点头道:“因为这世上居然有男人肯花五千两银子要你洗澡。”
                          叶开忍不住要笑了,但却没有笑。
                          因为就在这时,他已听到有个人放声大哭起来。
                          哭的是马芳铃。
                          她已忍耐了很久,她已用去了最大的力量去控制她自己。
                          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哭,要放声大哭。
                          她不但悲伤,而且气愤。
                          因为她觉得被侮辱与损害了的人总是她,并没有别人。
                          她开始哭的时候,傅红雪正走过来,走过她身旁。
                          可是他并没有看她,连一眼都没有看,就好像走过金背驼龙的尸身旁一样。


                        IP属地:江苏35楼2017-08-06 0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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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17-08-06 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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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马堂的马师们,全都站在檐下,有的低下了头,有的眼睛望着别的地方。
                              他们本也是刚烈凶悍的男儿,但现在眼看着他们堂主的独生女在他们面前受辱,大家竟也全都装做没有看见。
                              马芳铃突然冲过去,指着傅红雪,嘶声吼道:“你们知道他是谁?他就是你们堂主的仇人,就是杀死你们那些兄弟的凶手,他存心要毁了万马堂,你们就这样在旁边看着?”
                              还是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看她一眼。
                              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人。
                              他们叫这人焦老大,因为他正是马师中年纪最长的一个。
                              他这一生,几乎全都是在万马堂度过的,他已将这一生中最宝贵的岁月,全都消磨在万马堂中的马背上。
                              现在他双腿已弯曲,背也已有些弯了,一双本来很锐利的眼睛,已被劣酒泡得发红。
                              每当他睡在又冷又硬的木板床上抚摸到自己大腿上的老茧时,他也会想到别处去闯一闯。
                              可是他已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因为他的根也已生在万马堂。
                              马芳铃第一次骑上马背,就是被他抱上去的,现在她也在瞪着他,大声道:“焦老大,只有你跟我爹爹最久,你为什么也不开口?”
                              焦老大目中似也充满悲愤之色,但却在勉强控制着,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我也无话可说。”
                              马芳铃道:“为什么?”
                              焦老大握紧双拳,咬着牙道:“因为我已不是万马堂的人了。”
                              马芳铃耸然道:“谁说的?”
                              焦老大道:“三老板说的。”
                              马芳铃怔住。
                              焦老大道:“他给了我们每个人一匹马,三百两银子,叫我们走。”
                              他拳头握得更紧,牙也咬得更紧,嘎声道:“我们为万马堂卖了一辈子命,可是三老板说要我们走,我们就得走。”
                              马芳铃看着他,一步步往后退。
                              她也已无话可说。
                              叶开一直在很注意地听着,听到这里,忽然失声道:“不好。”
                              丁灵琳道:“什么事不好?”
                              叶开摇了摇头,还没有说话,忽然看见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那里本来正是万马堂的白绫大旗升起处!
                              浓烟,烈火。
                              叶开他们赶到那里时,万马堂竟已赫然变成了一片火海。
                              天干物燥,大势一发,就不可收拾。
                              何况火上加了油——草原中独有的,一种最易燃烧的乌油。
                              同时起火的地方至少有二三十处,一烧起来,就烧成了火海。
                              马群在烈火惊嘶,互相践踏,想在这无情烈火中找条生路。
                              有的侥幸能冲过去,四散飞奔,但大多数却已被困死。
                              烈火中已发出炙肉的焦臭。
                              “万马堂已毁了,彻底毁了。”
                              “毁了这地方的人,也正是建立这地方的人。”
                              叶开仿佛还可以看见马空群站在烈火中,在向他冷笑着说:“这地方是我的,没有人能够从我手里抢走它!”
                              现在他已实践了他的诺言,现在万马堂已永远属于他。
                              火势虽猛,但叶开的掌心却在淌着冷汗。
                              谁也不会了解他现在的心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叶开这才发现马芳铃竟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还有傅红雪呢?
                              太阳已渐西沉。
                              草原上的火势虽然还在继续燃烧着,但总算也已弱了下去。
                              西风怒嘶,暮霭渐临。
                              显赫一时的关东万马堂现在竟已成了陈迹,火熄时最多也只不过还能剩下几丘荒坟,一片焦土而已。
                              一手创立这基业的马空群,现在竟已不知何处去。
                              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仇恨!有时甚至连爱的力量都比不上仇恨!
                              傅红雪的心里充满了仇恨。他也同样恨自己——也许他最恨的就是他自己。
                              长街上没有人,至少他看不见一个活人。
                              所有的人都已赶到火场去了。这场大火不但毁了万马堂,无疑也必将毁了这小镇,很多人都能看得出,这小镇很快也会像金背驼龙他们的尸身一样僵硬干瘪的。
                              街上泥土也同样僵硬干瘪。
                            马芳玲也来到了这无人的小镇上。
                            她原本是个无忧无虑的人,此刻却也充满了仇恨。
                            这恨都源于一个人。
                            此刻她正死死盯着这个人,一个走得很慢的人。
                              傅红雪一个人走过长街,他左腿先迈出一步,右腿再慢慢地跟上去。他走得虽慢,却绝不会停。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柄刀。漆黑的刀!
                              他的眼睛也是漆黑的,又黑又深,就跟这已逐渐来临的夜色一样。
                            他身后不远处,马芳铃正悄然跟着,她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剑,一把锋利的剑。
                            剑在鞘里,恨在心头。
                            他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人跟着自己,又或者,他根本不会在意,不在意有人想要杀自己。他本就没想过要如何活下去。
                            草原的风已吹过,前方出现大片的矮树林。
                            这里已离万马堂很远,远到连马芳铃都没有来过。
                            他在一棵矮树边坐了下来,左手从包袱里摸出一块干粮,啃食起来,他吃东西的动作很慢,咬一口,仔细地嚼,似乎这是个艰巨的任务。
                            她在离他不远的另一棵树下坐定,眼睛依旧紧紧盯着他,甚至连眨动都显得多余。
                            她的肚子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搅着,发出咕咕的声音。
                            她饿了,却完全不想吃东西,因为她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根本没有食物。
                            她从未出过远门,也不知这一路究竟要走多久,究竟,能不能活下来。
                            这世上还有谁是她能依靠的?连她的亲生父亲都抛弃了她。
                            没有人,这世上除了她自己,再没有人值得她依靠。
                            她的仇恨,也只有靠她自己去报复。
                            即使她根本做不到,即使可能为此付出生命。
                            她也毫不在乎。
                            她只知道她要复仇。向这个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生活,更是毁了她的人复仇。


                            IP属地:江苏40楼2017-08-06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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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渐黑了下来,傅红雪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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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他一动不动,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就是现在吗?是时候了吗?一剑刺进他胸口。
                              她想着,脸上浮现了一抹嗜血的笑容。
                              她悄然起身,左手拿着剑鞘,右手握着剑柄,一步步朝傅红雪靠近。
                              夜凉如水,草原之上,零星散布的绿树沙沙作响。
                              傅红雪安静地靠着树沉睡,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低垂,月光洒在他脸上,将他苍白的皮肤映得透明。
                              她拔出手中的剑,高高地置于脑后,剑上一道银光自上滑落下来,亮得骇人。
                              她的眼睛因为激动而充满了血丝,怒瞪着他沉静的睡脸。
                              去死吧,就这样死去,带着你的仇恨。
                              她想着,无声朝他刺了下去,仿佛用尽了身上力气。
                              可这一剑下去,本该坐在那里的人,却不见了。
                              一阵凉意从她脚底直冲向头顶,马芳铃瞬间呆住。
                              “你找我?”一个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这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情绪,可传到她耳朵里,却满是讥讽之意。
                              她抬头,只见傅红雪正站在树干之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正看着她。
                              她紧咬着下唇,怒视着他。
                              他不说话,就这样在树上站着,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傅红雪,我要杀了你。”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齿缝间挤出来的,如此坚决。
                              若不是真的恨一个人,断不会说出这般声嘶力竭的话来。
                              他却只是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
                              “你下来。”她吼道。
                              傅红雪身形一晃,双脚已着了地。
                              银光一闪,马芳铃抬手便又将剑朝他刺去。
                              他上身一晃,躲过了她的第一剑,再一抬右腿,躲过了她的第二剑,一个凌空翻转,躲过了她的第三剑。
                              她气极,朝着空旷的一处胡乱甩起了手上的剑,嘶吼着,却不再砍他。
                              她知道她杀不了他,谁也杀不了他。
                              “傅红雪,我恨你。”好一会以后,她似乎已没有了力气,猛然蹲下,朝着他吼叫着。可她似乎连吼叫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刀,一言不发。
                              她蹲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抱着腿就这样哭了起来。
                              双肩一颤一颤地,像是上面站着只雀鸟一般。
                              他抬眼看她,明明方才还凶神恶煞的样子,此刻却脆弱不堪。
                              绿草如绒,有风吹过,温柔安详。
                              他站在树下看着她。
                              她蹲在草地之上,哭得像个受伤的动物。
                              “我总会死的,却不是现在。”他道。
                              她抬起头,一双杏眼里,满是晶莹的泪珠。
                              “可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死。”她咬牙切齿。
                              “随你。”他说着,转身缓缓起步。
                              马儿从已然泛黄的草地跑过,不远处,河流蜿蜒漫长。
                              马芳铃无力地走在这荒草之上。紧紧捂着肚子,仿佛这样就不会感到饥饿。她已有两天未进食。
                              傅红雪依旧在路上走着,这草原很大,他已走了三天。
                              不远处是郁郁葱葱的白杨树林,炊烟袅袅从林边冒出来。
                              看来已经到了草原尽头。
                              马芳铃的身后传来阵阵羊叫声。
                              她转过头,只见一个老汉正赶着羊群从他们身边经过。
                              “大叔。”她面带尴尬地喊道。
                              “嗯?”满脸胡子的老汉回头看她。
                              “大叔,我出钱与你买一些吃食可好?”马芳铃小心翼翼地道。
                              老汉将她打量了一番,又瞧了瞧她身后已经有些走远的黑衣少年,“好吧,我家就在前边,你跟我走吧。”
                              “谢谢。”马芳铃笑道。
                              她的笑容,温暖阳光,似是天边挽留的彩霞。然而这老汉却仿佛并未看见。
                              一间土房,简陋而又脏乱,这样的屋子做出来的东西,她原本是连看都不想看的,更别说还要将那肮脏的东西吃下去。可如今,她别无选择。
                              马芳铃不安地站在门口等着,头却不停朝外探看。
                              “大叔,你可好了?”马芳铃问道。
                              又过了一会,马芳铃已经等得不耐烦。
                              前方,傅红雪的人影已完全不见了。
                              老汉拿着几块饼从里屋走来,脸上带着笑容。
                              这笑容看起来是那样和蔼慈祥,让人不由相信,经他手拿出来的,定能救人于水火。
                              “姑娘,我这没什么好吃的,你讲究着用吧。”他说着,就要把手上的饼递过来。
                              马芳铃急切地伸手去拿饼,可她还未触及那有些焦黑的面饼,却突觉手上一重,一股力道从她手腕传来。
                              她“啊。”的一声惊叫,收回了自己的手。
                              再一抬眼,只见傅红雪已站在她身边,一双眼睛直视着这老汉,眼神冷酷。
                              “你干嘛?”她一把推向傅红雪,他却纹丝不动。
                              “怎么,这位少侠是嫌老汉这饼太老,怕磨破了姑娘的嘴皮子吗?”牧羊的老汉道。
                              傅红雪却似乎根本没有去听他在说什么,一字字问道:“一个牧羊人脚法却如此稳固,难道牧羊也需要高深内力吗?”
                              老汉表情一呆,却有立刻恢复了从容神色,“这位少侠所言,老汉并不太懂。”说罢,他将手里的饼子朝着马芳铃晃了晃,“姑娘,干粮还要不要了?”
                              马芳铃已快饿得疯了,抢也似的冲上前来,“要。”
                              就在马芳铃的手触到饼时,傅红雪抬脚将那盆大的饼从一侧瞬间踢飞。
                              一把短刃突然出现在马芳铃面前。
                              见行事败露,老汉顿时目露凶光,探身朝马芳铃刺来。
                              马芳铃见状急忙朝后退去。
                              傅红雪上前一把抓住这人的手,指尖用力,道,“你是谁?”
                              老汉用劲想要甩开他,可即使他使出了全身力气,也不过是个年迈的老人,又岂能敌得过一个热血的年轻人。
                              “你究竟是谁?”傅红雪又道。
                              这人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傅红雪的对手,苦笑道,“我是谁?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这世上还有谁在乎我是谁。”
                              马芳铃一翻白眼道,“那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来杀我?”
                              “因为你姓马,****空群,所以我要杀了你。”他目眦俱裂,狰狞地道。
                              “当年你爹为了扩大万马堂的势力,将我一家赶出草原,那年寒冬饥寒交迫,最后全家七口人,只留我一个。我活着便是为了复仇,我要向马空群复仇。我曾在草原见过你,知道你是马空群的独生女,所以杀了你,便能让马空群感受到我一般的痛苦。”
                              马芳铃听了,突然笑了,“你以为,你杀了我,马空群便会痛苦了吗?他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死活,就算你杀了我,他都不会知道,他要如何痛苦?”
                              傅红雪没有看她,仿佛本就不在意她的存在。
                              “罢了,你若要我的命,便来取吧。反正我本就不该被生下来,不该活在这世上。”她说着,闭上了眼。
                                “我错了,我根本就不该生下来,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的。”傅红雪忽然想到那日他病发时对她说的话。
                              老汉苍老犯浑的双眸突然一亮,抬手朝马芳铃刺了去。
                              马芳铃以为自己死定了。这世上本就没人在意她的死活,她爹不在意,眼前这个人,更不会在意。所以她闭眼等着,等着被这同样充满仇恨的老人一刀刺死。
                              可是她等了很久,始终没有感觉到疼痛。
                              所以她睁开了眼。
                              可她看到的,却让她更为震惊。
                              只见傅红雪的手正抓在那老汉的刀上,血一滴滴地掉落地面,开出了一朵朵鲜艳的花。
                              “你。。。”马芳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走。”傅红雪道。
                              马芳铃抬眼看他,却没有动。
                              “走啊。”傅红雪转头大吼道。
                              看着他已被鲜血染红的手,马芳铃一咬牙,转身跑了出去。


                              IP属地:江苏41楼2017-08-06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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