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深情表白
婚宴开始了，所有人依次落座，我和同事们坐在略靠后的地方，而简薇、向晨与新郎、新娘坐在最靠前的一桌。
我忍住不去看简薇，可是根本控制不住，我很可笑，试问一个离别了三年，每天夜晚都会让我想起的女人，当她与我只有咫尺的距离时，我又怎能压迫的住自己想她的冲动。
身边的同事和我说话，我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却总在心里找一个理由向简薇那边看去，而至始至终简薇甚至没有给我一个回应的眼神，只是时不时与身边的向晨聊着，基本上说上几句便会露出会心一笑，两人很投机，而简薇的心情也似乎很不错。
司仪在台上怂恿着方圆和颜妍做亲密的互动，台下的人纷纷起哄，我依旧不言语，酒却喝了一杯又一杯。
恍惚中，向晨端着酒杯向我走来，我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等向晨走到我面前时，我已经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酒，冲向晨喊道：“向晨小兄弟，过来给小爷趴下。”
向晨笑了笑道：“谁趴还不一定呢！这次准备喝几个？”
我和向晨所谓的趴下，是从大学时遗留下来的陋习，曾经年少轻狂，我们喝酒一定会把对方喝到趴下为止，那时，喝到最后唯一还站着的人会很牛逼的称趴下的人为孙子，大学的四年，我趴过，方圆趴过，向晨自然也趴过，于是我们三人交替着做了四年的孙子，却从来没有承认过另外俩人是爷！
事实上，自从走上社会后，我已经不会像大学时那样傻喝，但今天不管是向晨还是谁，只要和我端起杯子，随便什么酒，随便多少杯，我都会陪着，因为我替方圆和颜妍感到高兴，替自己感到可悲，这么多的情绪下，或许酒才是我最好的解药。
换了个大规格的高脚杯，我倒上了几乎满杯的白酒，端起酒杯对向晨说道：“和以前一样，一人一杯，喝不下去了，赶紧趴地上装死，别求饶，别解释。”
众人被我的话逗乐，一阵哄笑，只当作我们在开玩笑，我却不眨眼，真的端起杯子两口喝掉了满满一杯白酒，然后将杯子朝下示意已经喝完。
一片惊叹声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从方圆和颜妍的身上转移到我和向晨的身上，包括简薇也看向了这边。
“昭阳，这都毕业了好几年了你还是这么生猛，不过这酒我一定会喝，因为今天我特高兴。”说完也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然后向简薇那边看了一眼。
我发现了这个细节，心中的一根弦忽然被拉扯，我明白向晨嘴里的高兴是为了谁。
大学时，我和他一起追求简薇，可是简薇却选择了我，然后他便与简薇兄妹相称，仍旧给予无微不至的照顾，当然，这在那时看来是一种释怀，可现在我与简薇已经分手，且简薇也已经回国，如果简薇还单身，那么他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再次追求简薇。
我沉默不语，向晨却又倒上满满一杯白酒对我说道：“昭阳小兄弟，帮个忙，咱们再来一杯。”
我点了点头又倒上一杯白酒，准备一饮而尽，向晨却按住了我的杯子，道：“这次我先喝。”
向晨说完一仰头便喝掉了一整杯白酒，然后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又向简薇那边走去。
简薇用一种关切的语气责备向晨：“你少喝一点酒，这么喝酒不怕伤身吗？”
“借着喝的这些酒，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向晨说完仰起头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向司仪借过了话筒，看着简薇整个人进入到深情款款的状态中。
我忽然有一种预感，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幕足够撕裂我！
……
全场鸦雀无声，此刻向晨的表情充满真挚，温柔中带着动情，他紧紧握住简薇的手，凝视许久说道：“今天是一个充满喜气的日子，也是我期待了很久的日子……简薇，我深爱了你5年，从来没有变过，哪怕你和昭阳在一起，我也没有放弃过爱你……曾经我以为昭阳会给你幸福，我选择了默默祝福你们，可事实证明你们的恋爱是失败的，我不会去评价你们的爱情，毕竟爱情是自由的，谁再去纠结过去都没有意义……现在你单身了，我希望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我真的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哪怕你还打算回美国，我也愿意随你出国，总之天涯海角我都会陪着你，就像两年前我去美国陪着你的那段日子！逗你开心，给你幸福！”
我的心好似炸裂开般疼痛，向晨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事情：那是我和简薇分手后的一个月，向晨的确出国了一段时间，只是当时他没有告诉我们去了哪个国家，现在可以确认他是去了美国陪伴着失恋后的简薇，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和简薇保持着联系。
所有人都在等待简薇是否会答应向晨，我却在这一刻彻底明白，大学时的简薇爱的是一种感觉，毕业后爱的却是门当户对。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向晨和简薇都是最般配的……我想：也许我已经知道了简薇即将给向晨的答案。
撕裂的疼痛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天为她送行时，她哭泣着用口红在车窗上重重写下的“等待……”
简薇用一种没有人看得懂的表情和向晨对视着，向晨从口袋拿出了似乎早就准备好的精致礼盒，然后打开，里面是一条水晶镶嵌着钻石的项链。
灯光师灭掉了大厅里的灯，用一束追光灯将向晨和简薇的身姿映衬的是那么光鲜，而我已经在昏暗中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这条水晶钻石项链是我请国内最好的珠宝设计师设计的，全世界仅此一条，我给它起了一个名字……挚爱，代表着我对你最真挚，最纯洁的爱，就像钻石和水晶一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亲手为你戴上……好吗？”
我想告诉向晨，他说的不对，只要有钱谁都可以为女人送上一条水晶钻石项链，而爱情中衍生出的真挚和纯洁却是发自内心的，不需要借助任何物质的。
可是这么一个最纯真的道理又有多少女人会相信呢？钻石的闪亮早已经迷了她们的眼睛。
我终究没有去反驳向晨，只是将自己封存在心中的那座城池里越缩越小……
现场所有人都被向晨所打动，他们用掌声鼓励着简薇接受来自向晨的表白。
简薇向黑暗中的角落看了看，沉默了片刻带着浅浅的笑说到：“向晨，你喝多了。”随即不知是为了避免向晨再次紧逼还是给他一个台阶，抑或只是提醒，又轻声对向晨说道：“今天是颜妍和方圆结婚的日子，不能抢了她俩的主场。”
我听不到简薇对向晨说了什么，只觉得简薇的笑仿佛一把利刃将自己的刺伤，然后慢慢划动。
向晨愣了愣，略显尴尬地放下礼盒，欲言又止。随后仿佛想通了什么，干笑着附和到：“哈哈，对，对……今天我兄弟方圆结婚，我高兴！”
我不明白向晨为什么会说这些，仍旧在城池里越缩越小。
向晨说着又转身扫视着全场，仿佛在寻找着谁：“方圆！兄弟真诚地祝福你臭小子，今后开心幸福！”只是直到说完他似乎都没有找到方圆，随后对着宾客们笑了笑，又心情复杂地看着简薇。
我在黑暗中死死盯住简薇，迫切地想要从她的脸上读出些什么，但又不敢去思考背后的含义。我怕读错，更怕读对了，却读出了我不想要的答案。简薇呢，她只是面色平静。
全场一片寂静，客人们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即还是响起一阵掌声。这时从黑暗中传出了方圆的声音：“向晨你个孙子还想抢兄弟的风头，必须罚酒三杯！”
“哈哈，该罚该罚！”向晨说着便自顾自地低头斟起了酒。
简薇此时又向我背后的黑暗望了一眼。她在寻找谁，寻找我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目光没有四目相对。这是自然，她站在聚光灯中，我蜷缩在黑暗里；她是舞台上的主角，我只是台下的观众，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时向晨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瞬，然后一言不发地喝完三杯酒，举起空酒杯示意，最后沉默着坐回座位。
我还是不知道简薇对向晨说了什么，但终于明白简薇并没有答应向晨的表白，至少现在没有、当场没有。在一瞬间的欣喜和如释重负后，我意识到自己好像一个处在濒死状态的人，被迫反复品尝死亡的滋味。
此刻，除了我，还有人记得起那个黄昏的雨中，我们约定要拍一组主题为“沉默着欢喜”的结婚照么。我一阵苦笑，只是将城门紧闭，然后在城墙上悄悄露出脑袋望着城外高悬天边的月亮，露着期望的目光。

19.“偶遇”
婚宴在人群的沸腾中接近尾声，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互相道别，我迈着晃晃悠悠的步子独自向酒店外走去。
酒店外的阳光真好，刺的我睁不开眼睛，我扶住身边的一根立柱，眯着眼睛看着蓝天白云，酒醉的晕眩中，我感到自己心中的那座城池地动山摇，撕扯着想要离开我的身体，然后便会再也找寻不见。
穿着婚纱的颜妍和方圆一左一右扶住了摇摇晃晃的我。
颜妍带着歉意对我说道：“昭阳，对不起我们事先真的不知道向晨会在我们的婚礼上向简薇表白……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对不起！”
“哈哈……我不难过，我没事……对了方圆，向晨他……”
颜妍和方圆对视了一眼表情复杂，方圆叹了口气对我说道：“别说了我知道……我找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回的去，我去打车。”我说着挣脱了颜妍和方圆扶住我的手向街边走去。
步履蹒跚中，我看到了简薇搀扶着酒醉的向晨从另一边走来，她一边走一边从向晨的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然后打开了那辆黑色路虎的车门，方圆和颜妍赶忙过去搭着手帮简薇将向晨扶进了车里。
其实看着这样的画面我一点也不悲伤，至少我还能艰难的站着，而向晨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这一次趴下的是他，他是孙子，我是爷，一个在孤独中伤痛的爷！
我立在原地，看着简薇和方圆、颜妍说了些什么，随后方圆掏出手机打起电话。挂掉电话后，方圆看着颜妍又转向简薇开口说了什么，简薇点了点头。
这时一辆出租车终于停在我的身边，我如蒙大赦般钻进车内，不舍地逃离。
……
这个下午我坐在护城河边的绿化带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烟，终于无烟可抽，我闭上眼睛躺了下去，感受着秋天午后的风从我的身边吹拂而过。
哪怕喝了过量的酒，心里的疼痛仍让我清醒着，在煎熬中折磨。我望着河水出神，各种画面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一副一副，都是她的身影。微风拂面，积攒的酒劲开始上头。我缓缓躺下，看到整个天空开始打转，终于昏睡了过去。
……
当我醒来时天色已经很暗，护城河两边的路灯已经亮起，倒映在河面上随着水波晃荡着，岸边的马路上不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下，模糊的世界忽然变的真实了起来。
我头疼欲裂，却茫然的看着天空争相闪烁的繁星……
一阵熟悉的女人香气随着夜晚的秋风飘进了我的鼻腔里，我撇过头看了看，竟然是简薇！她坐在我的身边，身着一套常服，我的身上正披着她的外套。
我猛地清醒，于是一阵悲伤袭来。收拾着复杂的心情半晌从地上坐了起来，简薇这才发现我醒了。
“你醒了。”
“嗯……你怎么在这？”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看向简薇。
河面上，我和简薇的影子在灯光下歪斜着，夜风吹拂，两个影子伴着水波摇摇晃晃。
简薇和我对视一眼，又看向水中的倒影：“好久没回苏州了，就出来逛了逛。”
“哦。”我应了一声也望向护城河。
简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着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解，因为简薇的语气仿佛在说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我再次看向简薇，露出疑惑的眼神。
简薇也看向我，笑得更开心了：“婚礼结束后你不是要回去加班加点吗？方圆身后的男人。”
我顿时忍住倒吸一口凉气的冲动，赶紧错开了目光，那双桃花眼仿佛能把我看穿！
“噢！这个啊……那个，领导看在我忙前忙后这么多天，特别允许我参加完婚礼后休息半天，还算他有点人性！”我摸了摸鼻尖，硬着头皮解释道。
简薇听后并不言语，只是轻笑。这声轻笑却把我拉入遥远的记忆里，留下的尽是悲伤。
沉默趁机肆意蔓延。许久，简薇问道：“昭阳……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每天都过的很自由。”我回应了简薇一个笑容说道，但这句话我只说了一半，我的确过的很自由，自由的去想她，自由的痛苦，自由的把自己埋在过去中的爱恋中一动不动，而谁都管不了我这么做，够自由吧！
“那就好。”简薇看着我点头说道。
“你呢，你又过的怎么样？”
这个问题却让简薇想了想才说道：“虽然没有你过的那么自由，但也过的不错。”
我生硬的回应：“呵呵，那也挺好的。”
两人又陷入到沉默中，这种沉默似乎在讽刺着我们曾经无话不谈的过去，我有点不适应，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简薇似乎和我一样的情绪，她终于起身对我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哦，好！谢谢你的衣服。”我赶忙起身，将外套还给简薇，心情复杂。
“嗯……对了。”简薇说着掏出手机敲击了一阵，一阵陌生的音乐响起。简薇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心中却是一阵疑惑。
几秒后，简薇盯着我微微蹙眉，像是不相信什么似的。她停下音乐，又在手机上敲击了一阵，然后又仔细的看了看，同样的音乐再次响起……
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摸索着我的手机。
这时我看到简薇紧皱眉头，瞪着我：“昭阳！你换……”
一阵光亮打断了简薇的话，我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来这之后就把手机调成静音了。”我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个上海的陌生号码。
简薇仍是眉头紧锁，像是不满意些什么，随后转身离开。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简薇的背影，终于放松下来。还没有完全消化掉的酒精趁机又开始在我的体内兴风作浪，我一阵晕眩，随之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感。
我趴在护栏上，将自己掏空了般的往护城河里吐出呕吐物，中午的酒我实在喝的太多了。我就这么吐着，后背却突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一只手轻轻抚着，一遍一遍，重重地震动我的内心，一遍一遍。
无数种情绪在一瞬间涌上我的心头，痛苦、不甘、委屈……我一边忍住情绪，一边更用力地吐着企图转移注意力，却来不及一种温热感划过脸庞，我别过脸去。
吐完，我用双手抚过脸破坏现场，倚着护栏休息，神志逐渐清醒。
“下次别喝这么多酒了。”她平静地说道。
我转身看向简薇，四目相对。简薇眸光微动，我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错开目光。
“昭阳，我送你回去吧。”简薇温和地说道，似是心疼。说完便转身离去，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
时隔多年，我再次坐在了她的凯迪拉克CTS上。这辆顶级配置的CTS是简薇的爸爸在三年前送给她的毕业礼物，也正是这辆车将我们狠狠的从单纯的校园恋情中撕扯了出来，直到现在我仍深深记得：那天简薇开着她的新车带着我兜风时，我是多么的强颜欢笑，仿佛那一瞬间便痛苦的预料到我和简薇最后的结局，事实上，我也确实预料到了。
汽车驶向我每个夜晚思念她的地方，一路上除了路线我们并不多言，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和咚咚的心跳声与我凌乱的思绪作伴。离老房子越近，我的思绪愈发的汹涌，我开始回忆在那个简陋的屋子里藏起的悲伤和泪水，我和家具朋友们的倾诉，以及……
不过，最近老房子里好像多了一个人？一股寒意骤然在心中升起，我开始坐立难安，冷汗直流，一边祈祷老天大发慈悲，一边在心中做着最坏的打算！
“你还好吗？”简薇好像发现了我的异常，关心地问到。
“嗯，就是有点后劲，没事。”我笑了笑。
简薇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提高车速，很快就到了我住的小区。我第一时间向老房子看去，一辆红色的奥迪Q7赫然停在楼下。我抬头看向窗户，里面亮着灯光。这时，简薇也已将车子停好。
“谢了，那我先回去了。”说完不等简薇回答，我便打开车门向老房子走去。
身后却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我暗道不妙。简薇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跟在后面。
我终于在楼梯口处停下，转向简薇：“我没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上去的。”
“给你泡杯牛奶就走。”简薇平静地说着，仿佛这是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是啊，至少曾经我无数次在醉酒后喝过她亲手泡的蜂蜜牛奶，只是现在……
我不知道简薇的真实想法，但心里的一瞬欣喜却是真的，只是一瞬过后便归于失落。不仅因为这些年我们的物是人非，也因为此时此刻我需要，更想要这杯牛奶的时候，却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拒绝。
“那个，瞧我这记性，我也是刚想起来。今天……板爹要来，而且我看屋里灯亮着应该已经过来了。”我心虚地看着简薇。
简薇微微蹙眉，那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又要把我看穿，我不禁想打寒颤。
“不信我指给你看。”我赶忙补充道，说着就要抬手。
“不用了，那我走了，你自己记得泡一杯。”简薇转身离去。
我注视着简薇离去，随后心情复杂地上了楼，这一天我经历了太多的悲喜交加，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我掏出钥匙开锁，忽然意识到板爹再次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于是我在心中郑重地感谢着板爹，让我不用以家里没有蜂蜜和牛奶之类的低级借口来搪塞简薇。
这时，门自己开了。门内站着的正是面色不悦的板爹！
我张大了嘴巴看着门内的这尊活物，重重地说了一句“我靠……板爹显灵了！？”。

20. 突发事件
板爹显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沉着脸：“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板爹你怎么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说着便向屋里走去，迎面撞上了米彩的目光。
她穿着一身居家服，端坐在客厅中，看着亲切动人，美丽漂亮仿佛是她骨髓里的东西，随便怎么打扮都美。
“打了，你没接。”板爹的回答依旧很木讷，没有一丝感情|色彩。
板爹这么一说，我又记起下午手机被我调成了静音，急忙掏出手机翻看，未接来电中赫然有好几个俺爹。
我在心中叫苦不迭，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一直在公司忙，这不还加班到刚才。”说完又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尖。
板爹并不理会我的解释：“还没吃饭吧，我买了菜，我去给你们做饭。”板爹说着看向了米彩。
“叔叔，你上次熬的粥很好吃，做饭也一定很好吃吧。”米彩用一种从未在我面前有过的笑容对板爹说道，这让我意识到，我确实是一个不讨喜的人，而不是米彩的姿态高。
对于米彩的称赞，板爹只是笑了笑，直接进了厨房开始动起了手，米彩想去厨房给板爹帮忙，却被板爹拒绝了，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不知道忙些什么，而我则坐在客厅里发呆，麻木地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又想起简薇的叮嘱，决定板爹走后再给自己泡一杯。
小片刻米彩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对我说道：“像个雕塑似的坐着！就不能去厨房帮你爸吗？”似乎不满板爹忙的时候我却无所事事。
“你不懂，他喜欢一个人做饭。”
“还有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把做饭当乐趣，别人帮忙就是抢他的乐趣。”
“哦，那他做的饭应该很好吃吧？”
“你又不是吃货，问那么多干嘛。”
“非要是吃货才能问吗，谁都有好奇的权利。”米彩再次情绪不满的和我针锋相对。
“待会儿不就知道了吗，不差这一会儿。”
米彩没有和我追根究底，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抱着一只脏衣篓向卫生间走去，我有点诧异，原来女神也是要洗衣服的。
卫生间里传来水流的声音，让我再次陷入回忆，那是傍晚时我和简薇坐在护城河旁……
尖叫声从卫生间传来，自然是米彩的声音，分贝之大瞬间将我从回忆中唤醒，而板爹已经先我之前，手拿大勺跑向了卫生间，随后我也跑了过去。
尽管我和板爹将阵势弄的很大，狼也能被打死，但此时的米彩却只是和一只趴在浴缸上的蟑螂对峙着，蟑螂有恃无恐的抖动着触须，而米彩已经花容失色，这明显是一场不对称的较量，可笑的是处于弱势一方的是竟然是一个大活人。
米彩见我来了本能的往后退了退躲在了我的身后，简直和9点档的狗血韩剧上的情节一模一样，我也因此获得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尽管我的对手只是一只蟑螂。
我走到浴缸边上提着蟑螂的触须将它拎了起来，蟑螂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一阵剧烈的挣扎，米彩又是一阵尖叫，我心中好笑，在她每次把我噎得想吐血时，一只埋伏在阴暗角落里的蟑螂却能把她给吓死，这便是一物降一物。
我将蟑螂提了提，对板爹说道：“加个菜吧，好久没吃肉了，爆炒还是清蒸呢？”
米彩一阵犯恶心。
板爹似乎很维护米彩，脸一沉说道：“别闹，赶紧扔了。”
我提着蟑螂不屑的冲米彩一笑，这才将蟑螂从窗户口扔了出去，随即叹息说道：“唉！要是没摔死也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蟑螂，还不如长点心摔死算了！”
米彩自然知道我是借蟑螂损她总是把我往外赶的行为，但依旧没从刚刚的蟑螂事件中缓过神来，只是表情惊恐的沉默着，于是我忽的产生一个幼稚的有些好笑的想法，要是富人们都像米彩这么害怕蟑螂，我就揣一口袋蟑螂去敲诈勒索，准能轻松致富。
突发事件结束之后板爹依旧去厨房忙碌着，而米彩却不准我离开卫生间，让我陪她洗完衣服，害怕再从哪个角落蹦出一只蟑螂，也有可能是一群，总之肯定是刚刚那只蟑螂的亲属们。
片刻之后终于洗完，米彩将衣服从滚筒里拿了出来，我则坐在浴缸上看着她。
沉默了一会儿我对她说道：“你说你干嘛总是赶我，再不济我也能帮你收拾收拾蟑螂。”
米彩沉默不语，晾着衣服。
我假装很失落的说道：“哎，不过也是，我走了你没事儿还能和蟑螂甲乙丙丁玩玩捉迷藏的游戏，倒也不会寂寞。”
米彩怔住了，随即带着怒意看着我，我却很淡定的说道：“赶紧把衣服晾完，待会儿要吃饭了。”
……
饭桌上，我、板爹，米彩三人各坐一边。刚坐下我就疑惑地问板爹：“板爹啊，你这几天都待在苏州没回去吗？”说着还夹了块糖醋鱼放进嘴里。
“我又去广州参加了一个展会，回来时路过苏州。”板爹沉下脸，但回答依旧简洁。
我想想也是，马上快冬天了，是板爹所在的国企，暖器订单最多的时候，差不多每年这个时间板爹都得去不少地方采购原材料。
看到米彩也动了筷，一向木讷的板爹出奇的主动问米彩：“饭菜还合胃口吗，姑娘？”
米彩点头应道：“叔叔做的饭菜很好吃！”
我知道这绝对不是恭维，板爹做的饭菜真的很赞，尤其是糖醋鱼，堪称一绝，而米彩也很识货，尽挑着糖醋鱼吃。
在米彩称赞后，板爹点头笑了笑，然后看了看我，仿佛告诉我：“儿子，你爹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要靠你自己了！”
我倒情愿自己错误的解读了板爹眼神中所表达的意思，因为我和米彩完全没有可能往情侣的身份上发展，一来，她极度厌烦我；二来，我配不上她，试问谁见过一个开着豪车的漂亮姑娘会爱上一个不靠谱的人渣的；三来，我还是……
我们能相遇并不是什么美妙的安排，只是上天为了让我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到底会有多大，然后让我死在羞愧难当中，真他妈缺德的老天！
胡思乱想中，板爹又开口对我说道：“昭阳，你待会儿吃完饭把水管修一下，接口处有点儿漏水，天再冷一点弄不好会爆管。”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
板爹点了点头，仅过了一会儿又对我说道：“下次我来从家里面多带一些米和面粉，你下班的早就回家做饭，外面吃浪费又不卫生。”说完一会儿后又补充道：“你们两个人住在一起，你要多照顾人家姑娘一些，做饭你也会，平时多干一些活儿。”
我又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米彩，她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很专注的吃着饭。
终于板爹的注意力从我的身上转移到米彩身上，他又问米彩：“姑娘，我们家昭阳和你住在一起没给你添麻烦吧？”
我生怕米彩揭露我的种种罪行，在桌下用脚踢了踢她，示意她别乱说话，却不想她趁势一脚重重踩在我的脚指头上，疼的我差点扔掉手中的筷子。
“叔叔，他挺好的……就是总喜欢在屋子里吸烟，说了也不改。”米彩先褒后贬的向板爹揭露了我的罪行。
板爹沉着脸看着我，我假装没看到，可板爹的眼神依旧犀利，不依不饶的看着我，米彩则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改，我改。”我在无奈中妥协，却觉得十分憋屈。先是不能去夜店、现在又不能在屋子里吸烟，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多几条清规戒律，我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这个小插曲过去之后，板爹的心情似乎不错，让我去厨房拿来了他上次带来的糯米酒，我帮板爹倒上一杯，又问米彩：“你要喝一点吗？”
米彩将自己面前的空杯子往前面递了递，道“喝一点。”
我给米彩倒上少许，自己也倒上少许，于是三人围着一张不算大的桌子，在这个万家灯火的夜里，吃了一顿有家庭气息的晚餐。
不要误会，我说的家庭气息仅仅区别于在外面用餐，因为米彩和我们并不是一个家庭的人，恐怕等我以后搬出去，在这座偌大的城市，碰上一面都难！

21.蜂蜜牛奶
吃完饭我和米彩将板爹送到小区外面，板爹住的宾馆就在马路对面，不过明天早上他就得离开了。
板爹临走时我问他：“板爹，你下次什么时候来苏州？”
“有时间就来，下次来我给你们带些米和面粉。”板爹应道。
当板爹强调你们时，我再次担忧板爹是不是真的因为误解而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实际上我并不希望板爹来苏州，因为我的一事无成，我的落魄，总是让我在面对他时存在极大的愧疚。
板爹又叮嘱不语的我：“你记得待会儿回去后把漏水的水管修了。”
“记得的。”
板爹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即没有再言语，转身离去。
看着板爹离去的背影，我知道他想对我说些什么，只是他没说出来，他并不想给我太多的心理负担。
我点上一支烟，心中一阵阵挡都挡不住的失落，就在今天方圆和颜妍结婚了，而我……不提也罢。
我想：我不能再这么过于自由活下去了，至少不能在遵守约定搬出老屋子后在这座城市中没有一个归处得以安生。
……
米彩先我之前上了楼，我将一支烟抽完才回去。
进了屋我找到工具箱将板爹说的那段漏水的水管换掉了，又查看了其他一些地方，确定没什么隐患了，便泡起了蜂蜜牛奶。
米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她问我：“刚刚漏水的水管你修好了吗？”
“嗯，其他地方我也检查过了。我在泡蜂蜜牛奶，对胃很好的，你要喝么？”我边做边问。
“我刷牙了，就不喝了，谢谢。”米彩说完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好……怎么了？”
“等你喝完牛奶再说吧。”
“说嘛，有什么不方便的。”
“哦……屋子里还有蟑螂呢，你有办法赶走它们吗？”
我恍然大悟，米彩欲言又止是怕倒了我喝牛奶的胃口。我笑了笑和米彩开起了玩笑：“我这么大一个活人你都容得下，几只小蟑螂你还容不下吗？”
米彩没有言语，只是看着我。
“和你开玩笑的，明天下班后我买些杀虫粉在卫生间撒上，马上快入冬了，蟑螂一般也不活动了，所以你用不着担心。”
“哦。”
米彩又回了自己的房间，我也端起泡好的牛奶回到房间。我坐在床上休憩着，一边品着现在的味道，一边尝着过去的滋味。
喝完牛奶，我躺在床上习惯性的看着天花板，又开始回想今天我和简薇独处的时光，直到眼前闪过简薇被表白的画面，我又再次为差点失去我不再拥有的她而痛苦悲伤。
……
次日，我按部就班的去上班，今天和GUCCI的代表还有一次约谈，这是GUCCI在我们商场设柜前的最后一次接洽，如果顺利的话我将会短暂的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自从方圆将GUCCI的担子交给我，我一直在超负荷工作着。
但事与愿违，GUCCI的代表偶然看到乐瑶拍的宣传海报，和我简单了解之后便蛮横地要求找乐瑶也给他们拍一组宣传海报，甚至直白地用合作威胁。
“赵小姐，我尽力和她联系，但到底能不能空出时间，我也不能给你打包票。”我应付道，心中却根本没打算去联系乐瑶。
GUCCI的代表显然不会关心我的想法，最后在陈景明一通萝卜加大棒后，我只好不情不愿地保证一定办成。毕竟关乎到方圆和自己的晋升机会，我自己还好，主要是方圆，如果真的能晋升为企划部副理，待遇和在公司的地位都将有一个质的飞跃，前途一片光明。
“那太好了！”陈景明如释重负。
我心里想道：“你是好了，我得厚着脸皮去求一个我最不愿意求的女人，***知道不？”
在我准备退出去时，陈景明又喊住了我：“昭阳，你先别打电话联系那个平面模特，她不是在横店拍戏吗？你明天直接去横店，你千里迢迢赶过去当面和她说这个事情，她就不那么好拒绝了！”
“经理考虑周全，经理英明！”我挤出笑容说道，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一只不要脸的老狐狸，他这么破釜沉舟的干，想过别人如果档期安排不开，又很难拒绝，是什么感受吗？
……
这个下班后的傍晚，我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心中阵阵烦躁，烦躁的根源产生于明天要去横店见乐瑶，以及不久之后又要搬离那间住了两年的屋子，随之烦躁演变成憋屈，我好似从来都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活，往往别人的三言两语便将我的爱情、工作和生活冲击的支离破碎，比如简薇，比如GUCCI的那个女代表，比如米彩。
回到那间陈旧的屋子内，我往米彩的房间看了看，她的房门依旧紧闭，可能还没有回家。
我径直坐到客厅，试图在一片昏暗中放松身心。却又开始回想那位代表的种种蛮横态度，以及陈景明不顾人死活的逼迫，我就又这么烦闷了一阵。
“真TM无聊！”我骂了一句。这不仅是说我坐在这自个儿憋屈很无聊，更是觉得他们的行为非常无聊，一点都不实事求是！我站起身来，终于决定不在这像个怨妇似的生闷气。哥们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找乐子去。
我掏出手机，准备问问罗本在哪个酒吧。突然想到某个晚上，也是在这个客厅，我承诺不再去泡酒吧。我一瞬间失去了力量，瘫软在沙发上。我又缓缓掏出烟，企图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眼前却浮现出板爹阴沉的脸和米彩幸灾乐祸的笑。
“靠，小爷我不抽了！”我气恼地把烟折断。
我厌烦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便一定要给自己找个乐子。思索中看到了那只被我立在角落里的吉他，当初这把吉他是简薇在我过生日时特地到琴坊里定做的，然后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我，用的都是非常好的材质，价值远远不止一万。
看着这把吉他，我感到悲愤。我决心反抗这种受人摆布的感觉，将自己的情绪化作音乐统统发泄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曲终了的时候屋外传来开门的声音，我知道是米彩回来了，却只低头拨弄着琴弦。
米彩打开了灯，换好拖鞋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片刻之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向我问道：“你说今天买些杀虫粉撒在卫生间，买了吗？”
买杀虫粉相较于被领导逼着去横店找乐瑶实在是太微不足道，所以我真的给忽略了。
我抱歉的对米彩说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自己去买一些吧。你要不想跑，网上也能买到的，很方便。”
米彩的表情变的不悦：“这是你答应我过的事情，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责任感？”
今天我憋屈了一天，还因为这个女人连消遣都快没了，心情能好到哪里去，语气也重了起来：“责任感能当饭吃吗？你天天这么和我提，烦不烦？”
米彩没有预料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愣了一愣沉下脸来点了点头对我说道：“那好，请你现在马上搬出去，还有把欠我的钱还了，我也没有必要对你负责。”
我心中的火气被一盆冷水浇灭，许久才声音低了几分的说道：“怎么说我们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好几天，有必要这么把我往绝路上赶吗？”
米彩不屑的笑着说道：“我没有把你往绝路上赶，你也工作好些年了吧，为什么身上连一点存款都没有？……你应该明白，把你往绝路上赶的人是你自己。”
米彩的话揭无情的揭开了我心灵深处最痛的那道疤，一瞬间自卑和羞耻感让我无地自容：“我投降我投降，我现在就去买，求你别说了。”于是在这憋屈的一天里，我又装了次孙子。
米彩不言，径直回了房间。
我只好往农贸市场赶去，我记得那里有小摊贩会卖一些杀虫粉，而超市里卖的那些杀虫剂一般是杀不死蟑螂的，所以只能拜托这个时候那些小贩还没有收摊。
来到农贸市场，漆黑一片，别说小摊贩，连里面的商铺都已经全部歇业了，我有些惆怅，尽管我已经很努力，可这个夜晚注定是买不了杀虫粉了。
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去超市买了一瓶杀虫剂，企图蒙混过关。
再次回到老房子，打开门，米彩正穿着睡衣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看书，而我被这一来一回累成了真孙子。
米彩看着我，用眼神表达了一切。
我赶忙把杀虫剂拿出来：“买了买了，骗你我是孙子。”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口，但我越品越感觉不对劲。
米彩盯着杀虫剂看了看，皱眉说道：“你不是说杀虫粉吗？这个不太像啊！”
我心头一慌，随即说道：“当然不像，这是最新研制出来的杀虫剂，杀蟑螂有奇效。”
米彩一脸怀疑的看着我说道：“我在书上看过，蟑螂的抗药性很强，一般的杀虫剂根本没什么效果。”
“你就别教条主义了，我这是一般的杀虫剂吗？不和你吹牛逼，就我手上这一罐，能把这个屋子的蟑螂满门抄斩，简直惨无人道！”我信口胡说道。
米彩依旧是一脸不相信的神色说道：“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像江湖骗子？”
我有点心虚仍怒道：“我是为了你好，杀虫粉毒性大，一不小心毒死一只老鼠什么的，你恶不恶心？”
米彩被我吓住了，赶忙对我说道：“那你别站着了，做你该做的事情。”
“饶我一命吧姑奶奶，我这一来一回都累成孙子了，进门连口水都没喝就跟您掰扯到现在。”我不假思索地求饶，却并不觉得米彩真的会饶了我。
米彩被逗笑了：“这就是你不信守承诺的代价，但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就饶你一次，明天记得把该做的做到。”
迷彩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感激地说道：“谢谢您嘞，真想给您磕一个。”
“磕吧。”米彩看着书，头也不抬地回答到。
我装作没听见，赶忙走进厨房猛饮自来水，我是真的渴了。起身却看到了昨天喝牛奶的杯子，如果劳累的我回家后，能有一个人为我泡上一杯牛奶，该是多么的幸福。这样的人，我曾经拥有过，却失去了。
我突然很想再喝上一杯蜂蜜牛奶，不愿忘记它的味道。我便开始动手，又想起米彩刚才的大恩大德便喊道：“牛奶要喝么？”
“不了谢谢，你很喜欢喝蜂蜜牛奶么？”客厅里传来米彩的声音。
我忽然有些哽咽，小声地不知在对谁说：“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很喜欢。”
……
我默默地回到房间，把热腾腾的牛奶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端详着。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向谁诉说，其实我知道，但我不敢。
于是千言万语化为一张照片，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回忆里。

22.梦幻谷的夜晚
我后悔了。
信息发出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冲动了。我坐立不安，担忧这张照片会泄漏背后的千言万语和我的余情未了，于是我开始掩饰。
“昨天谨遵教诲，有图为证。”我略感心安，煎熬地等待不知是否会到来的“审判”。片刻之后，手机发出光亮，有人来电！
我心中一惊，胆怯地看了一眼来电提示，上面显示着两个大字“方圆”。我无语这通电话打得真是时候，一边接通。
“哟，今儿怎么这么安静，没去酒吧鬼混？”。
“挂了。”
“别别别，有正事，有正事。”
“你在三亚能有什么正事儿，好好度你的蜜月就是你最大的正事，别操哥们的闲心。”
“三亚这几天下大雨，过几天才去。说正事，我想这两天和颜妍跟你、向晨一块聚聚。过几天向晨也要忙生意，现在有机会凑一块不容易。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别因为感情上的那些事情弄的不痛快……”
我又想起了向晨向简薇表白的场景，沉默了半晌：“可能最早也是后天了，明天有事抽不开身。”
“好，那先这么定了。你忙完给兄弟打个电话，咱们再详细说……是GUCCI那边有什么事吗？”
“少操心，度好你的蜜月。”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心中又多了一份苦恼。
我起身去洗漱……再次躺在床上，查看手机准备休息，却发现了简薇的回信！
“你现在还有拍照的习惯？”
“这不是想着要给您汇报一下。”我赶忙“解释”，片刻后收到了回复。
“嗯，知道了。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简单的几句话，却久违地让我感受到我们曾经的温情。我庆幸在这个糟糕的夜晚，简薇不知为何还未休息。我闭上双眼，平静地告别了今天。
天边云雾连绵，终是有几抹朦胧的月色透过云，穿过窗，再次洒在了我的房里。
……
次日一早，我便搭上了往义乌方向去的火车，到了义乌后，还得转车去横店，我知道，我该为自己做些什么了，如果这次乐瑶能够答应回来帮GUCCI拍摄开业的宣传海报，我的事业将会迎来人生中的第一次进步。
晋升成为企划文案组的组长，我的月薪也将过万，或许生活能随之稳定下来。
坐在南去的火车上我第一次对自己说：“努力吧，昭阳！……不要再让任何人看轻你！”
一通舟车劳顿后，我终于在下午三点到达横店镇，在万盛北街找了一间家庭旅馆住下，这才拨通了乐瑶留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
可能此时乐瑶正有戏，迟迟没有接我的电话，我又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来横店了，让她速速接驾。
许久乐瑶也没回短信，我也没什么心情出去逛，只是躺在旅馆的床上，找了一本杂志翻看着，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微暗，乐瑶也终于给我回了信息，她让我到明清宫苑内的御花园找她，她们剧组正在那儿拍戏，好几个大腕今天也有戏，说帮我要签名。
其实心里是想去的，可身上真的没什么现金了，差旅的费用也得回去才能报销，花那一百多块钱进去见几个大腕太浪费，只能在遗憾中回了条信息告诉她：在景区外面等她。
日落黄昏，景区外还有不少蹲着点等待剧组召唤的群众演员，他们的眼神麻木中透露渴望，我真的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了生活的艰辛，可是谁也不是生来就一定要这么在煎熬中生活着的，但偏偏就有那么多的人在挣扎、在煎熬，比如我，比如这些等待中的群众演员。
我蹲在一个群众演员的身边，一边和他聊天解乏，一边等待乐瑶。
天色渐渐昏暗，已经看到好几辆剧组的车子从景区内开了出来，却仍没有见到乐瑶的影子，心中不免嘀咕，这坑爹的女人，不会今天晚上有夜戏吧！
正在怀疑中，出入口处便看到了穿着一身清朝宫廷装的乐瑶，似乎还没来得及换戏服，她站在票务服务处张望着。
我起身向乐瑶走去，她终于发现了我，微笑着向我跑来。
乐瑶挽住我的胳膊，如释重负的说道：“终于穿越回来了！”
我拿开她挽住我胳膊的手，道：“格格，请自重！”
乐瑶又挽住我的胳膊，带着快乐的腔调问道：“小阳子，如实道来，千里迢迢来横店找本宫所为何事？”
“肯定不是做你的驸马。”我又将乐瑶推到了一边。
“那我把你送到内务府做公公去。”乐瑶说着在我腰间掐了一把，可脸上仍带着笑容，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我被她掐的痛，严肃的训斥她：“别闹，好好演戏，好好做人！”
“不好好做人会怎样？”
我“可怜巴巴”地说道：“那算你捏到软柿子了。”
乐瑶作势撸起袖子：“是么，那我可得好好试试这柿子到底有多软了！”说着就又要伸手。
……
陪乐瑶去她住的酒店换了一套衣服，两人晃荡在万盛北街的街道上，尽管乐瑶还没有在演艺圈成名，但仍有过路的人向她投去目光，我觉得她成名是迟早的事情，她不仅漂亮还很有明星相，演技更是出神入化，至少我曾不幸领教过。
此时，我并没有和乐瑶提及此行的目的，我总觉得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为难、很破坏兴致的事情，倒不如先享受夜晚来临前的轻松和自由。
我第一次来横店，走在街上不免四处看看街景，而乐瑶只是对街上的一些小吃感兴趣，不时问我想吃些什么。
随着人群向街尾走去，乐瑶忽然将我拉住，指着街边的一个烧烤店说道：“昭阳，咱们去吃烧烤吧。”
我向那个烧烤店看了看，简直人满为患，我说道：“人太多了，换个地儿吃吧。”
“人多证明好吃啊！你不知道吧？这家烧烤店很出名的，范冰冰来横店拍戏时，都在这边排队等了20多分钟，就为了尝尝这家的烧烤。”乐瑶说着将我往店的方向拖拽着。
“等20分钟！范冰冰也这么傻！”我立在原地不肯走，倒不是排斥吃烧烤，就是不愿意等。
“她不是傻，是吃货！”乐瑶纠正了我的说法。
我依旧不肯动。
乐瑶忽然满脸兴奋的看着我身后喊道：“咦！范冰冰耶……”
我下意识的一转头，乐瑶趁机一用蛮力将我拖进了店内，又嘲笑道：“看你那迫不及待转头的模样，脖子没扭折了吧？”
“要真是范冰冰扭折了我也高兴！”我瞪着乐瑶说道，却又一次被她的演技给耍了。
“没出息！”乐瑶说着将我按在椅子上，自己则去排队点餐。
吃饭间，夜已经悄然而至，我们和乐瑶一边喝着雪碧一边吃着烧烤，胃口都很不错，我又喝了一大口雪碧抹了抹额头的汗向乐瑶问道：“你说我吃了这么多，怎么没吃出范冰冰的味道呢？”
乐瑶鄙视的看了我一眼答道：“你傻啊，你吃的是烧烤又不是烤范冰冰！”
我一阵无语，半晌说道：“你当我没问……”
乐瑶得意的冲我笑了笑，道：“就爱看你拿我没办法的样子……赶紧吃，吃完我们去梦幻谷走走。”
……
晚上七点半，我和乐瑶来到横店的景点之一梦幻谷，进入景区内，才发现夜晚的这里几乎是一个由光影构成的世界，尽管不是旅游旺季，但依旧热闹非凡，我和乐瑶逛了一圈，最后两人坐在摩天轮下的木制长椅上休息。
我闭上眼睛养神，并不太喜欢这里的灯光迷离，睁开眼时，却发现乐瑶也闭着眼睛。
我推了推乐瑶问道：“你干嘛闭着眼睛？”
乐瑶依旧闭着眼睛表情却憧憬的回答，道：“我把这里想象成一个灯光环绕的舞台，而我化身为星光闪闪的大腕站在舞台的最中央……”
我一直知道乐瑶追求的梦想是什么，也知道机会对一个从电影学院毕业的新人而言有多重要，其实单纯从追求来说，我和乐瑶天差地别，所以她喜欢这里的光影迷离，而我却迷恋那座城池的晶莹剔透。
摩天轮依旧载着形形色｜色的人在空中转动着，我看的有些入神……
乐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挽住了我的胳膊，依偎在我的怀里。我抽出胳膊，就要再次推开乐遥。
“让我靠着你一会好么？”她的话语里蕴藏着什么情绪，我于是作罢，就这么相互依靠着，感受着相依为命的温暖。
“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乐瑶轻声说道，身子又往我怀里靠了靠。忽然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我的手上，乐瑶将我抱的更紧，哽咽着对我说道：“昭阳……在这里我真的很累，很无助……每天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害怕潜规则，害怕剧组里的勾心斗角……只有靠在你的怀里才会有依靠的感觉！”
乐瑶的话让我有些惶恐，我觉得自己都在风雨中飘摇，哪里靠得住。
我无言安慰，只是用手帮乐瑶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并不能再为她做些什么。
一直吹着的风终于小了些，乐瑶离开了我的身体，这才看着我问道：“你这次来找我肯定有什么事情吧？”

23.我只要你
身后的摩天轮停止了转动，又换了一拨人上去，许久我在乐瑶的注视下点头说道：“嗯，这次来横店找你确实有点事情。”
乐瑶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说道：“你肯定不会因为想我来找我，你也根本不会想我。”
“别这么说，弄得我都觉得自己是小人，有事儿才找你。”
乐瑶笑了笑，言语间带着调戏问道：“那你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又来！”
“好啦……不逗你了，说吧，你找我为了什么事儿？”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最近有档期吗？”
“剧组刚开机，基本上每天都有戏的。”乐瑶回答道。
“这么忙吗！”我感叹了一句。
乐瑶点头说道：“嗯，最近的戏排的很密集，今天晚上还有两场夜戏，待会儿我就得回剧组了，不能陪你太久。”
我心中一“咯噔”，知道这次无功而返的可能性很大，又不想勉强乐瑶，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道：“那你先回去吧，我来找你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没时间就算了。”
乐瑶抬手看了看表，对我说道：“我得走了。”
我笑了笑说道：“去吧。”
临走前乐瑶又问我：“你住在哪儿的？”
“小李客栈。”
“哦，那我走了啊，拜拜昭阳。”乐瑶向我挥了挥手，然后小跑着离开。
摩天轮还在转动，我却忽然形单影只，躺在长椅上，也不想回旅馆。
我虽然和领导保证过一定会办成这个事情，但更不想勉强乐瑶，既然她真的没有档期，那这个事情便听天由命吧。
之所以这么轻易的便放弃努力，是因为我知道乐瑶的处境，她在剧组只是一个新人，很多时候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而且在剧组戏很赶的情况下，也确实很难空出档期，总不能让剧组停工来配合她吧！
其实我该为乐瑶感到开心，空不出档期也恰恰说明她在这部戏里戏份很重，或许她真的可以一戏成名。
……
回到旅馆，我洗了个热水澡，缓解了些许疲倦之后躺在了床上，手机却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米彩发来的。
“做你该做的事。”
我心中一怔，忽然意识到昨晚给米彩保证今天要消灭蟑螂，甚至今天的期限还是米彩对我宽宏大量的结果。我意识到自己将再次辜负米彩的信任，急忙给她打电话。
片刻后，米彩接通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出差，现在人还在横店呢。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搞定。”我深感歉意地说道。
“骗子，人渣。如果你做出了承诺，就要遵守。如果你做不到，请不要随意地做出承诺！”米彩的情绪却非常激动。
听到米彩的责骂，我的心猛地刺痛，但感到米彩竟如此的“不近人情”，随即生气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我又不是故意不遵守承诺。真是昨天公司那边点名要求我到这边出差。”
“那你为什么不在昨晚提前说清楚？”
“我……”我无言以对，因为我当时确实把这茬儿给忘了。
“请你尽快搬出去”米彩冷冷的说道，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歉意和气愤交织在心中。这时电话再次响起，却是方圆。我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接通了电话。
“昭阳，事情搞得怎么样了？要是不行就算了。”
“没事，我这边有时间。咱们晚上聚吧。”
“行，我们这边也没问题。那咱们就找个酒吧，地方你想一个吧。可是好久没听你一展歌喉了，到时得再给兄弟露两手啊。”
“酒吧就算了……还要唱歌的话咱们去空城里吧。”听到酒吧两个字，我条件反射式的否决。随后又想到自己被勒令搬出老房子，遵守这个承诺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但也懒得再改口。
“没问题。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到时空城里见。”方圆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我再次躺在床上，心中不免为自己和方圆的工作前途，以及自己的无家可归担忧了起来。于是我迟迟不能入眠，而时间在我焦虑的胡思乱想中已经走到了凌晨，世界渐渐告别了喧嚣陷入到沉寂之中。
走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户，点上一支烟，眺望着窗外的灰色，再次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愿意去想。
忽的一阵门铃声传来，起初以为是隔壁的，细听才知道是自己这间屋子的。
我有些疑惑地透过猫眼看了看，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乐瑶。
我打开房门，乐瑶冲我微笑道：“怎么样，很惊喜吧？”
“只有惊，没有喜！”我确实被乐瑶给惊到了，根本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
乐瑶进了屋子，将自己的化妆品和洗漱用品放进了卫生间，一边洗漱一边说：“我的戏刚拍完就来找你了，今天晚上我住在你这儿。”
我沉思了一会说道：“好，那我就发挥绅士风度把床让给你，我睡沙发。”
“哟哟哟，昭阳你还装起绅士来了。”乐瑶顿时笑出声来。
我没再言语，坐到床边看起了电视。
乐瑶洗漱之后穿着睡衣抱住了我：“你别看电视了。”
“要休息了么？”我反抗着关掉了电视，屋内顿时静了下来。
乐瑶怔了一下，霎时便红了眼眶，声音哽咽“昭阳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被乐瑶的反应吓到，虽然不知她是不是又在演戏，却不敢再动弹。乐瑶生气似的松开了我，径直钻进被窝，将自己蒙了进去。
我呆坐在床边，看着鼓鼓的被窝。
片刻后乐瑶又坐起身，直勾勾地盯着我：“是不是简薇回来了。”
我心中一惊，惊讶于乐瑶的第六感竟如此准确，却不知道其中有何奥秘。
看我许久不语，乐瑶冷哼道：“哼，我就知道。除了那个女人，没人能让你变得不像你。”说完却有泪水在眼眶打转。
我不像我么？我充满了疑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仍旧不语。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昭阳，我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乐瑶哽咽着质问。
我愣了许久，终于认真地说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的未来是光亮的，我一直得过且过。曾经的放纵，更多的是空虚和生理需要。即便如此，我也越来越为那一夜疯狂而后悔自责，不能原谅自己。你陪我走过了最低迷的时光，随着我们的相处，我越来越佩服你、也越来越看不起自己……你是一个我不敢面对的朋友，我们在这个糟糕的世界中一起挣扎。只是，我是一个只会缩头的怂包。”说到这我自嘲地笑了笑。
乐瑶无言，只是静静地望着我。
“也许，我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相遇了。有人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相遇，一千次回眸才能在身前驻留相识。所以，乐瑶，快让我多看几眼。”我边说，边像个拨浪鼓一样重复着“回眸”的动作。乐瑶破涕为笑。
“也许下一世我们……”我看着乐瑶。
“少在这自恋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我怎么不记得了？昭阳，我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乐瑶打断了我的话，说着还拿起枕头重重地砸向我。
过了许久，乐瑶对我说道：“说吧，这次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事情？”
“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又不傻，如果只是为了在我面前自恋，用得着你从苏州赶到横店吗。”
“……”我无语自己好容易的一番真情流露被说成自恋。
在乐瑶的一再追问下，我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谁知乐瑶听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我心中一块石头忽然就落了地，又担心地提醒乐瑶：“你可别勉强啊！”
“为了你勉强一点也没什么。”
……
于是在这个并不平静的夜晚，我在沙发上睡得却安稳。

24.生命如歌
次日一早，我便离开了横店，下午时回到苏州，第一时间去了老房子。我终是决定离开这里，因为的确是我接连辜负了米彩的信任。
破旧的老房子里空无一人，这样也好，因为我无颜面对米彩。
我回到房间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停当，又和我的家具朋友们一一道了别，之后来到厕所履行我迟到的承诺。处理完，我坐在客厅编辑了一条短信，告知米彩我搬走了，也履行了我的承诺，随后点燃了在这个老房子里的最后一支烟。
我环视四周，心中充满了不舍。这个老房子倾听了我太多的悲欢离合、也承载了我太多的喜怒哀乐。
烟雾弥漫开来，我的思绪也随之扩散。我曾在这个客厅里失神地呆坐、撕心裂肺地唱歌，曾在卧室里无声地流泪、彻夜难眠，也曾在阳台上看过日出日落、看过万家灯火……
再给你唱首歌吧。我抱起简薇送给我的吉他，拨动了吉他弦。
“一开始我只相信，伟大的是感情，最后我无力的看清，强悍的是命运……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心碎前一秒，用力的相拥着沉默，用心跳送你，辛酸离歌……”
走吧。走了。
……
走出那座陈旧的小区，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罗本的电话。
“本儿，还睡着呢？”
“有屁快放。”罗本一副还没睡醒的语气。
“啊，那个……想在你这借宿几天，你看方便么？”
“自己过来。”罗本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一边“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生活真是昼夜颠倒，一边庆幸有了暂时落脚的地方。
我很快就到达了罗本的住处。敲门许久，罗本才晃晃悠悠地开了门。
“扰您清梦了呀，罗兄。”
“你丫是不找抽。你这是要搬家啊？”
“可不嘛，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想着先来你这借宿几天。”
“小事儿，住多久都成。”罗本说着便动手帮我把行李搬到屋里。
罗本住在最顶层的小阁楼里，只有窄窄的一间，屋子后面倒是有个不小的阳台，阳台上有一个许多人共用的卫生间和一根晾衣的绳子，居住环境算不上好。
打开灯，先看到衣架上简单的挂了几件皮夹克，角落里有一只吉他，鞋架上摆着几双马丁靴，还有几只箱子，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除了凌乱散在桌上的啤酒罐，倒不算太杂乱。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我便要向罗本告辞。
“东西也收拾差不多了，我还得回公司一趟。刚出完差回来，还没给领导汇报工作。”
“成，你忙去吧。”罗本说着又晃晃悠悠地回到床上。
我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公司，然后将情况汇报给了经理陈景明，并表示出了点小意外所以有些耽搁。而为GUCCI拍摄宣传海报的事件也就这么随着乐瑶给我的承诺得到了解决。
终于熬到傍晚下班，我顾不上这繁忙的一天带来的疲惫，又启程向空城里赶去。
……
推开门，便听到了CC沙哑而有感染力的歌声。她也注意到了我，笑着和我示意。我扫视四周，并没有发现方圆他们的身影，便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掏出手机给方圆发了信息，表示我已经到了。
不多时方圆就回了信，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我放下手机，投入地欣赏CC的歌声。
一曲唱罢，CC走下台来，端着一大杯扎啤放到我面前坐下。
“请你喝的。今天怎么来了？”
“今天特意来听姐姐您唱歌……顺便和几个朋友聚聚。”我“诚恳”地说道。
“行，不管你是不是真来听姐唱歌，姐今天都满足你。对了，最近罗本在忙什么呢？好久不来这里了。”
“他能忙什么，整天跑场子吧。”
“有空约他来坐坐，我挺想他的。”CC言语中有一丝无奈，一丝忧伤。
“行啊，约个时间咱们一起聚聚，就在你这边。”
“你得和我保证！”
我笑了笑做发誓状说道：“我保证。”
CC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起身和服务员交代了些什么便再次上台。
一曲未完，便有人推门进来，正是方圆、颜妍和向晨，我站了起来向他们挥手示意。
“路上堵车，耽搁了一会，没把你小子等急吧。哟，自己先喝起来了。”方圆毫无歉意地说道。
“急，很急，等得我花儿都谢了。”说完几人相视一笑。
“昭阳，你小子今天怎么看起来有点灰头土脸的啊。”向晨瞅了我片刻，笑着问到。
“是啊，昭阳。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是因为工作么？我们家方圆休假倒是苦了你了……这段时间一定要找时间来家里吃顿饭，姐给你做大餐好好补偿补偿你！”颜妍说着还做了个晃动大勺的动作。
可不得灰头土脸的，我心想。奔波了一天，还从老房子里搬了出来，连个住处都没有只得借宿罗本家。一回想我就烦闷起来，但又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没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而已。公司那边的事也都已经处理好了，不用担心。不过说起去你家吃大餐，我忽然觉得近来确实太累了，哎，都瘦了。”
“就你贫，随时来，随时欢迎！”颜妍扑哧一笑，方圆也咧着嘴表示欢迎。
这时一位服务员又端着两大杯扎啤和一杯可乐走过来，笑着说道：“这是老板娘送给各位的，祝各位玩得愉快。”
“行，那咱们就开始。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今天还是老规矩，谁先趴下谁是孙子！”方圆举起了酒杯。
“你小子倒是没后顾之忧啊，喝倒了还有颜妍照顾你。我跟昭阳喝倒了，你让我俩找谁说理去。”
“说到点子上了，方圆得先干一杯再说。”
“看起来有人想欺负我家方圆呀，哼哼。”颜妍说着瞪了一眼向晨，又抬手狠狠掐了我一把。
“我错了，我错了。”我和向晨异口同声地讨饶。
一番推杯换盏后，气氛热烈，方圆便要让我上台露两手，颜妍和向晨也跟着起哄。
我的兴致也很高，起身走上台，跟乐队简单沟通了一下，《朋友》的前奏便缓缓响起。
我回忆着我们的革命友谊，回忆着这些年的生活，唱至情深处，我的声音有些哽咽。颜妍红了眼眶，方圆和向晨则在台下扯着嗓子与我合唱。
再次回到座位上，方圆和向晨调侃到：“你小子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煽起情来还真有一手。”
我不言，只是笑着默默喝酒。于是方圆和向晨也默契地不再说话，与我碰杯对饮。
又是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再次打开。我和方圆、向晨开始谈天说地，一旁的颜妍却是心不在焉，不时地在敲打手机屏幕，好似在和谁聊天。
突然，颜妍冷不丁地惊呼了一声，然后慌乱地看着方圆，又看了看我和向晨。
“怎么了呀，妍妍。”方圆问道。
颜妍抿了抿嘴，又慌乱地看了看我和向晨，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刚才薇薇约我出去逛街，我就说我在空城里无聊地看你们喝酒。然后，然后……”
听到“简薇”的名字，我的心咯噔一下。
“然后怎么了？”
“薇薇说她明天就要回上海了，刚好过来陪我，也和你们再见一面，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大家都沉默着。方圆歉意地看着我和向晨。
半晌，向晨摆出一个笑脸，先开口道：“那就来嘛，见个面有什么的。”说完自顾自喝起了酒。
“对啊，这有什么的，你俩就是小题大做。”我“指责”着方圆和颜妍。
“哈哈，是，是。”方圆和颜妍应了一声，都尴尬地笑了笑。
无人言语，桌上只剩下碰杯与饮酒的声音。持续了许久，终于，一个开门声撕裂了死寂般的沉默。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颜妍向简薇招了招手，示意简薇坐在她身边，方圆则笑着抬手打招呼。我面上如常，也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向晨则看着简薇，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简薇挨着颜妍坐下，看了看桌上堆满了的空酒瓶，皱着眉责备道：“你们怎么喝了这么多？妍妍你连自家老公也不看着点。”
“他？他为了今天这场酒，缠着给我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听的我耳朵都要起茧了！”颜妍抱怨道。
“哈哈，这不是高兴嘛，能聚一次不容易。大家天各一方的，都各自有的忙，能聚一聚的机会太难得了。”方圆听到颜妍揭露自己的秘事，赶忙解释道。
我和向晨仍旧沉默地碰杯，于是桌上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是向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愈发沉重，一次比一次颤抖。终于，向晨忽然将自己面前的一瓶酒干掉，然后站起身来看着简薇。
“我爱了你五年，整整五年……为什么？为什么？凭什么？”向晨痛苦地说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质问什么，向谁质问。
“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为了你，我甚至不惜……可你还是……”
我看着向晨，心情复杂而沉重，并没有注意到，简薇眉头短暂微蹙，方圆、颜妍眼神中闪过一瞬惊慌。
“向晨，你喝多了。”方圆急忙拍了拍向晨的肩膀，颜妍则紧张地看着方圆。
“我没喝醉，我很清醒……对不起，我喝多了……今天这顿饭算我的。”说着从钱包中随意抽出一沓钞票扔在桌上，然后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我去看着向晨，把他送回家。”方圆站起身有些歉意地说道，说完急忙朝向晨走去。
颜妍也站起身，朝简薇和我挤出一丝笑，神色复杂地随方圆离去。
而简薇，自始至终都沉默着。
……

24.生命如歌
我和简薇就这么沉默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CC的到来打破了我和简薇之间的沉默。
“薇薇，好久不见。”CC端着一杯特调酒走来。
“好久不见，CC。”简薇微笑着回应。
“你的威士忌特调。”CC将威士忌放到简薇面前。
“刚好你俩都懂音乐，来帮我听听这首新歌我唱的怎么样。”CC笑着对我和简薇说道。不等我和简薇回答，便径直上了台跟乐队交谈起来。
我和简薇都没有反应过来，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时，音乐已经响起，随后就是CC充满故事感的声音。
“我预演过千次百次的重逢，
你却始终站在梦里难触碰，
太难回头只能一直走不停，
曾经两个人流失人海之中。
明明不甘心，明明还在等，
却偏要假装，早就不痛，
明明奢望着，你也再次心动。
越美好期待，越容易落空，
承认我不配，反倒更轻松，
有些爱与妒，只有自己才懂。
时光洪流中这份爱多渺小，
一放手就消散掉，
我也想洒脱一笑，
说一生那么长，
爱与你都不重要。
也许还会遇到另一个人，
许下相似的诺言，
我知道我难以做到……”
我听着CC的歌词，一字一句，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我和简薇曾经约定着等待，最终却是分开，我明明还忘不掉，还期望着，却总要假装自己很洒脱。
我看向简薇，她似乎也陷入了回忆，只是她在回忆什么只有她自己懂。
惆怅和悲伤攀上心头，我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然后摸索着打火机。这时“嚓”的一声，简薇已经帮我点燃了烟。那是一个精致的蓝色打火机，机身上印着ZIPPO几个字母，曾帮我点燃无数只香烟。
一曲唱罢，CC的声音把我和简薇拉回了现实：“薇薇，我把昭阳借走一会。昭阳，上来陪姐唱首歌。”
简薇笑了笑并不言语，而我则起身晃晃悠悠地上了舞台。
“唱什么？”
“听到你就知道了。”
音乐再次响起，我很快便听出了这首歌。我不知CC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只是等待着CC开口，我想听一下她准备如何演绎这首歌，然后配合她。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一开口，我稍稍有些惊讶。没有伤感、没有遗憾，CC仿佛只是平静地叙述着一个故事，出奇温柔地唱着。我调整了自己的情感，进入到CC的节奏里。
快要进入副歌，CC转头看向我，声音变得更加温柔。
“走吧，走吧，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
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
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也曾伤心流泪，
也曾黯然心碎，
这是爱的代价……”
我终于听懂了这个故事，我终于看懂了CC眼中的温柔。CC唱的是对我的期许和抚慰，是一个姐姐对“迷了路”的弟弟的嘱托和心疼。
我的内心被瞬间击穿，终于再也唱不下去，蹲坐在地上。任凭眼泪止不住地流出，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痛苦、不甘，所有的所有都宣泄了出来。终于在这一刻，我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我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CC在疼惜地看着我，台下的简薇静静地坐着，红了眼眶。
一曲终了，CC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
“有什么想对薇薇说的，或者唱的，就在这吧。”CC声音轻柔，说完便走下台去，独留我一个人在台上。
我坐在台上，内心山呼海啸。但却第一次无比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再一次看清了那座天空之城中的女人的模样。我不愿再欺骗自己、不想再逃避，此时此刻，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我猛然起身，向台下的简薇奔去。我站在简薇的面前，直直地盯着她，重重说道：“等我！不论多晚。”
说完我便向外冲去，一边给罗本打电话，一边在心中祈祷罗本能够接到这个电话。
“昭……”
“罗本，我现在正在从空城里往你家里赶。我要马上拿到我的那把吉他！”
“好！”罗本愣了一下回答道，然后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
看到昭阳冲出门外，CC走近简薇，坐在她的身边。
两人都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昭阳……”
“薇薇……”
“你说吧。”简薇笑道。
CC点了点头。
“薇薇，这也是我自作主张，希望昭阳知道了不会怪我。”CC说着笑了笑。
“其实昭阳和你分手后的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说他放纵也好，堕落也罢，他太爱你了，所以失去你对他来说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可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但对于昭阳，爱情就是他的全部。”
“他还是爱你的，现在也是。我不知道你们究竟为何分手，但，如果恰巧你也还爱着他……”
“我知道了，CC。谢谢你。”简薇打断了CC的话，然后给了CC一个很长的拥抱。
……
罗本骑着摩托带着吉他在半路截到了我，随即就往回赶。当我再次赶回空城里时，里面已经打烊。
我看到CC站在门外，身边却不见简薇的身影。我心中一沉，怔在原地，失望的闭上了双眼。
“快进去吧，昭阳。快去。”CC忽然朝我喊道。
我猛地睁开眼，顾不上说什么，点了头便冲进空城里。
门内，只有一束光照在舞台的最中央。我也看到了简薇，她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座位上，有微弱的光洒在她的身上。
我走到简薇面前，望着她似有水波荡漾的眸子，说道：“这次你等到我了……我也等到了你。”
简薇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眼眶里却有泪水打转。
“我现在要给你唱一首歌。不管你现在喜不喜欢，厌不厌烦这首歌我都要唱。”
“我知道。”
我走上台，站在聚光灯下，简薇安静地坐在昏暗中；现在我是舞台上的主角，她是台下的观众。但我有预感，这次，她会走上台，成为我的女主角。
我颤抖着拨动吉他弦，声音也因激动而颤抖。
“把青春献给身后那座辉煌的都市，为了这个美梦，我们付出着代价。”
简薇起身登上了舞台，向我缓缓走来。
“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
简薇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我望着她，她也望着我，泪中带笑。
“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陪我两败俱伤。”
“我陪你歌唱，我陪你流浪，陪你两败俱伤。”
“一直到现在，才突然明白，我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
“一直到现在，才突然明白，我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
“想带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我愿和你私奔，奔向最遥远城镇。我愿和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在熟悉的异乡我将自己一年年流放，穿过鲜花走过荆棘只为自由之地。”
“在熟悉的异乡我将自己一年年流放，穿过鲜花走过荆棘只为自由之地。”
“在欲望的城市你就是我最后的信仰。”
“在欲望的城市你就是我最后的信仰。”
……
在聚光灯下，我们终于再次紧紧相拥。我和简薇牵起彼此的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牢，然后缓缓走出空城里，却已不见CC和罗本的身影。
我抽上一支烟，简薇帮我背着那把吉他。今晚的月光是那么的明亮，我们牵着手走过那段不再幽暗的小巷，身后的影子拉的那么长、挨得那么近。我和简薇不约而同地停下，在小巷里留下了一幅拥吻的画。

25.Sunflower
月光洒在狭长的小巷里，四周寂静无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简薇，一如以往每次我们在小巷中偷偷亲吻，享受我们从现实世界中窃取出的片刻幸福。
许久，我与简薇才离开彼此，望着彼此的脸庞。简薇眨巴着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睛，眼眸中柔情似水，睫毛也随着呼扇。这时我再次注意到简薇泛红的眼眶，心中泛起一阵心疼。简薇还爱着我，却又为何要在两年前与我分开，她有着什么样的苦衷，在我看不到的、照顾不到的地方，她究竟受了怎样的委屈。
我忽然再次感到熟悉的无力感，当初因为我的无能，简薇只能放弃一切和我从上海躲到苏州，又想从苏州私奔到西藏，最后终于被现实捉住。因为我的无能，简薇要为了我们更好的未来被父母送出国……
也许我错了。我天真地以为，一把吉他，两个人，一路狂奔就是最幸福的人，更以为私奔可以让我们从现实的世界里窃取出两个人的一辈子。但现实世界并不存在幸福的世外桃源，无论逃到天涯海角，该死的现实总能将你逮捕。
我也对自己感到愤怒，因为我的懦弱，现实轻易地使我一蹶不振，甚至开始放纵。付出的代价却是一事无成，我仍是那个不能守护所爱之人的小赤佬。我对不起简薇，也对不起曾向她描绘天空之城的自己。
“昭阳？昭阳？”简薇轻轻地唤着我。
“嗯？”
“怎么了，昭阳？”
“没事。你明天要回上海？”我只是再次用力地拥住简薇。
“嗯，要回家一趟。可能还要呆上一段时间。”简薇的语气有些低落。我知道她和我一样，为短暂重聚却转瞬又要分别而失落。
“不过……我这次回国就不再去美国了。”简薇故意停顿了一下，嫣然一笑。
我有些愣神，不知是因为简薇的笑还是她不回美国的决定，抑或两者都有。但心中抑制不住的喜悦却是清清楚楚，简薇眼中的深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是为了我，或者说我们。如果不是简薇在旁边，我可能已经要开始扰民了！
我极力控制着，不让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嗯。时间不早了，你，要回去休息么？”
“我想再和你呆一会，你呢，你要回去休息么？”
“我可精神了，跟打了兴奋剂差不了多少，一点不困！”说完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那我们去护城河坐一会吧，然后我开车送你回家。”简薇可能看到了我的大白牙，忍俊不禁道。
苏州夜景是很美的，在老房子的夜晚我总是透过窗户看着夜景发呆，因为这样能稍稍缓解心中的忧郁。但现在我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简薇的脸庞，她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凭心而论，认真的简薇总是散发着别样的魅力。我忽然想知道这样的简薇平时在开车时会听些什么音乐，便随手打开了车载音乐，里面传出了吉他的声音。
我很快就听出了这首歌《Sunflower》，一首指弹曲。这首曲子有着淡淡的忧伤，空灵而悠扬，泛着遥远的思念和怀念，又似乎充满了难以诉说的情绪。我有些意外，虽然我和简薇都玩吉他，但演奏指弹曲并不多，也很少特意去听。
“你现在喜欢指弹曲？”我好奇地问道。
“也算不上吧，只是挺喜欢这一首。”简薇笑着看了我一眼。
“嗯，确实很好听。”我默默记在心里，不再言语，闭上双眼品味着这首音乐。
我们很快就到了熟悉的护城河边。心照不宣地，我们选择了之前偶遇的地方坐下。
夜深了，护城河四周静谧，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和汽车偶尔驶过的声音，掩盖着我的心跳。皎洁的月亮倒映在水面上，夜风拂过，水面上的影子也依偎在一起，随着水波荡漾。我和简薇默契地并不言语，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我们都想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美好，尽管心头已是千言万语。
“该走了，我送你回去。”简薇望着我，也有些不舍。
“好。”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为了缓解分别的伤感。
“你就这么高兴我走是吧。”简薇突然“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心中一百个冤枉！正要开口，简薇却扑哧一笑，然后揪了一下我的鼻子。
“好，女人，居然敢调戏我，你成功地“激怒”了我。”我突然伸手捧住简薇的脸颊，袭击了她的嘴唇。简薇用手拍打着我的胳膊，却渐渐地放弃了挣扎，于是突然袭击变成了一个长长的吻，名为告别的吻。
坐回车上，我忽然想到自己已经搬出了老房子，于是告诉简薇自己已经不在上次那里住了，让她把我送到火车站附近就好。简薇点点头，并没有问什么，只是发动车子，驶向了目的地。
结果简薇一直把我送到了楼下，还要上楼给我泡杯牛奶，虽然没醉，但毕竟还是喝了不少酒。于是我们在楼下买了些牛奶粉和蜂蜜，然后一起回到了罗本的住处，果不其然罗本不在，想必是回酒吧工作了。只是不知道CC有没有和罗本说上几句话，她是喜欢罗本的，但罗本心里想着的仍是那位曾爱得很深的女朋友。
简薇让我坐在床上休息，于是我就看着简薇忙碌的身影，找到热水壶烧上热水，泡上牛奶，最后端到我的面前。我却突然一阵酸楚涌上鼻尖，那个会为我泡上一杯蜂蜜牛奶的人，似乎回来了。而这个人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盯着我，似乎要监督我喝完。
“刚泡好挺烫的，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回上海呢。我肯定喝完，一滴不浪费，喝完给你拍照汇报！”我担心时间太晚，急忙保证到。
“那好，那我先回去了昭阳。”
“我陪你下去。”我说着牵起了简薇的手。
我们在楼梯口紧紧相拥。我挥着手，注视着简薇渐渐远去，再次“看到”车窗上的等待，只是心中不再刺痛，因为我们终是等到了彼此，尽管路途坎坷、前路漫漫。
我再次回到了罗本的住处，一边品着牛奶，一边回想这戏剧般的一天，感到今晚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喝完，我打开手机，这才发现米彩给我回复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只有一个嗯字，她大概已经懒得理会我这个“人渣”了，那也确实是我的过错。我不再多想，给简薇编辑了一条信息：娘娘请过目，然后附上了一张喝得干干净净的杯子的照片。
做完这一切，我习惯性地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望着窗外发起了呆。抽完这支烟，我仍觉得心情难以平复，便抱起吉他轻轻地练起了曲子。许久，简薇终于回复了我。
“知道了，小阳子。”
“早点休息。”
“你怎么还没睡觉？”
“这就准备睡了，晚安。”
“嗯，晚安。”
明明是简单而平常的对话，明明是进行了无数次的对话，却显得那么难得，那么令我欣喜。
我再次弹起吉他，不知过了多久，罗本终于回来了。
“嚯，还没睡呢？还练起小曲了，心情不错啊，昭阳。”罗本对我漏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成了？”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来，阳台走一个。”罗本说着就从桌上拿起两罐啤酒，向阳台走去。
“别，晚上喝了不少了。”我拒绝道，但还是跟着罗本来到了阳台。
我和罗本坐在阳台上，远处，麦斯威尔的巨型广告牌上点缀的灯光仍旧在这深夜的凌晨闪烁着。罗本沉默着喝完了一罐啤酒，望着远处的霓虹灯点燃了一支烟,刚抽一口就又开了另一罐啤酒。我知道，他又想起了他的那个人。
“又想了？”我也望向远处的灯光。
“是啊……你那女朋友的照片呢，拿出来瞧瞧。”罗本推了推我，转移了话题。
我从钱包的夹层里抽出了简薇的照片递给了罗本，对面投射的光线已经不足，罗本点燃了打火机，借着燃烧的火焰打量着照片里的简薇。
“你这女朋友漂亮，不是一般的漂亮！”
“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罗本说着又抽了一口香烟。
“不知道，她没说。”
“你也没问？”
我点了点头，我确实没有问简薇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因为我觉得简薇如果想说，不需要我问，她会告诉我。
“你就不怕你们之间存在些什么误会吗？”罗本提醒我。
我愣了愣，沉默着。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存在什么误会？不然，简薇当初为什么突然要和我分手。可如果有误解，她今天为什么又要接受我。我的心中忽然开始七上八下，担心我们之间真的存在误解，但我相信战胜了时间和距离的我们也能够战胜误解。
“那你们呢，你们为什么分手了？”我问起了罗本的故事。
罗本也从口袋里掏出钱夹，从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我，我借着远处照出的光看清了照片上的女人，五官很好，是个很知性很有气质的女人。罗本一阵失神，随后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露出了黯然的笑容，我也终于在交谈中窥见了他和那位姑娘的往事。尽管罗本说的轻描淡写，我却看到了一份在无奈中撕心裂肺的爱情，我知道罗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女人的。
“你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也许……”罗本又抽出一支烟点燃。
我并没有听清他后面说的什么，只是又想到了CC，难道她的爱情注定要死去。
“晚上你和CC，聊什么了吗？”
“聊了两句，这几天抽个空咱们和CC聚聚。”
“没问题。”显然CC已经亲自邀请了罗本。
我和罗本不再说话，各自沉默着。等罗本将烟抽完，我们便回了屋。我躺在床上，惋惜着罗本和他的北京姑娘，为CC没有回应的爱而感伤，又无比地庆幸着简薇与我的爱情用三年等来了一个答案。可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们谁又能问得路在何方，终于在极度的疲倦下，我沉沉地睡去。

26.加油吧，昭阳
次日清晨，我一边挣扎着起床，一边告诫自己以后一定早睡早起。罗本还在睡着，我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又轻手轻脚泡了碗泡面作早餐，随后急匆匆下了楼等待去公司的公交车。
公交车一直在路上晃荡着，我回想着昨天与简薇发生的一切，竟觉得非常的不真实，心中一紧。昨晚也喝了不少酒，不能是做的梦吧，梦有那么真实么？我回忆着嘴唇的柔软、熟悉的香气，又想起和简薇好像有信息交流，急忙拿出手机查看，直到看见昨晚简短的聊天记录，铁证如山，这才安下心来。
我看着聊天记录，记起简薇今天就要回上海，不禁一阵失落和担心。不知道简薇休息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早饭？回上海是有事还是回去见见家人？我带着所有的疑问，终于给简薇发送了一条信息：一路顺风。
发完信息，我再次在心中给自己打气道：加油吧昭阳，努力生活，为了自己，更为了简薇，不要再让任何人看不起你了！
刚到公司，我坐到位子上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泡上一杯茶，“总管大太监”赵里就急忙给我传了圣上口谕，说是经理陈景明有事找我，让我速速觐见。
我赶忙来到陈景明的办公室，他心情似乎不错，招呼我坐下。
“经理，你这一大早就召见我，是不是我又搞砸什么事情了？”我下意识的问道，工作这两年陈景明找我，基本上都是批评我的。
陈景明笑了笑，道：“你别紧张，这次是有重要任务交给你。”
“什么任务？”
“这次GUCCI在我们百货设柜，让我们宝丽百货正式跨进顶级百货的行列，公司想借助这次的契机，开展一次全方位的营销活动，力求声势浩大，吸引更多的国际一线品牌与我们百货合作。”
“经理，你的意思，这次的活动策划由我来负责？”我在震惊中问道。
陈景明点了点头，很严肃的说道：“没错，这对你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知道，现在传统零售业竞争激烈，这些年又受到网络购物的强烈冲击，生存环境很恶劣，走高端路线，品牌化经营是我们宝丽百货在这个行业生存的根本，我们必须要尽可能多的吸引国际一线品牌驻场经营，强化我们宝丽百货的品牌优势，所以这次的活动，是我们公司核心价值的体现，上面的决策层非常重视，我希望你能担此重任。”
我清楚地知道机会对于现在的自己有多么重要，为了自己，更为了简薇，上进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是一种自我要求，而不仅仅只是一个时有时无的念头。可当听到陈景明要把如此重任交给自己时，我失望地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要推脱，经年累月的颓废和自卑已经渗入了我的身心，让我不由自主地去否定自己、去逃避。
见我许久不说话，陈景明又强调到：“昭阳，机会可不是经常有的，方圆坐上企划部副经理的职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因为他为公司为企划部做的贡献足够多，别人没有闲话说，你昭阳呢？我想提拔你成为企划文案组的组长，恐怕别人也会有闲言碎语的吧……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陈景明的意思，他是想借助这次的活动名正言顺的让我当上企划文案组的组长，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几年都难得遇到的机遇，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我开口问道：“这次的活动什么时候开始筹备？”
“GUCCI和我们百货的进场合同一签订就开始筹备，对了，GUCCI那边准备在本月15号拍摄开业的宣传海报，你再和那个平面模特确认一下有没有档期，这个事情千万、千万不能出差错，明白吗？”陈景明说话间表情愈发的严肃。
“明白，我马上就给她打电话确认。”
陈景明点了点头，道：“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这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遇到的。”
“谢谢经理给的机会，保证完成任务。”我很诚恳的说道。
从陈景明的办公室出来以后，我当即给乐瑶打了电话，告诉她拍摄宣传海报的日期，她那边确认没问题，我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我一定要在事业上有所进步，所以这次的机会我一定要牢牢握住！这是我不思进取了两年多之后，第一次如此渴望上进，期待自己的事业发生质变。
……
投入地忙碌了一整天，回过神来时已经七点多钟，街上的各种灯光又开始将这座城市的夜晚渲染的光彩夺目。
坐在晃荡的公交车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即将要筹备的活动营销，陈景明说的没错，这个机会对于我来说千载难逢，我不能有一丝的疏忽大意。
许久，车子还在路上晃荡着，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因为没了电自动关机了。抬头看了看公交车上的电子钟，已经是夜晚的八点半。简薇应该已经到了上海了，不知道看到了我的信息没有。
终于回到了罗本的住处，一进门就看到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的啤酒罐，罗本坐在阳台上寂寥地抽烟，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儿？”
“回来了。”罗本听到了我的声音，转过头冲我笑了笑。
“嗯，今天怎么没去唱歌？”
“没事儿，就是今儿有点累，想休息休息。”
“嗯，闷酒还是少喝，有事找兄弟我，陪你喝。”我走到阳台，拍了拍罗本的肩膀。
“晓得。”罗本点了点头，再次望向没有尽头的远方，沉默着抽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
晚风知心，吹走了烟，妄图带走忧愁。
我知道，罗本是在想他的北京姑娘，也因此我的心中充满歉意，觉得是自己和简薇的复合引燃了罗本压抑多年的思和想，更是昨晚自己不经思考的一通电话，让罗本“亲眼目睹”我找到我的答案，他自己却仍迷茫着看不到前路。
我不再言语，再次拍了拍罗本的肩膀回到屋里。我还要思考活动策划的事，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的一个机会；还有租房子的事，我也不能总住在罗本这里。
给手机充上电，我第一时间开了机查看有没有简薇的回信，这才看到她已经到了上海，还问我今天干了什么。我思考片刻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在想你，在努力生活。
欣喜过后，我打开电脑开始浏览租房信息，贫穷限制了我的选择，看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几个合适的，而且合适的几个至少也得等明天发薪后去现场看一看房子再作决定，这对于通勤依靠公共交通的我来说简直就是折磨，可以预见会相当浪费时间。多年以来，我第一次这么珍视时间，而不是把它当作需要消磨的东西，我急切地想要一个新的开始。
想起钱的事我不禁叹息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就是明天发了薪，自己租了房、留了生活费，可还有欠米彩的钱呢，还能剩下多少还给米彩呢？我思量着，明天还要请米彩吃顿晚饭，既是感谢米彩“收留”我一段时间的恩情，也是为上次接连辜负米彩的信任而道歉，最后就是这欠的钱，虽然人家不问，但我不能不管。可无奈囊中羞涩，我只能咬咬牙先还一半，剩下的希望米彩能再宽限一个月。
我想着便找到米彩的电话拨了出去，片刻之后电话接通了，她语气平静地问到：“有什么事么？”
“没事，就是问问那个，厕所里的小强处理了吗？”
“已经拜托人处理了，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别别，还真有点小事。就是，我想明晚请你吃个饭，不知道您肯赏脸么？”我很真诚地邀请到。
“哦，明晚就算了吧。”
我有点失落，但仍坚持道：“来嘛，明天我发薪水，第一时间就想着先请您吃个饭，我这么盛情你就别拒绝了。”
“我的车送去保养了，下次吧。”米彩这次终于给了我一个不来的理由。
“这个好办吶，我有车，明天我去接你”
“你有车吗？”米彩疑惑道。
“有啊，和你那车差不多，你就给个面子呗，明天晚上带你去个特有意思的餐厅，保证你喜欢。”
米彩想了想终于答道：“嗯，那明天下班后联系。”
结束了通话，我这才放下心来，又翻看了一下信息，简薇还没回信。就是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简薇刚回了上海，我就邀请米彩吃饭怎么感觉有点王八蛋呢？我在内心犹豫着要不要给简薇报备一下，说吧，这个时间点很不好，简薇会不会多想，最后徒增烦恼？可我请米彩吃饭纯属还人情，绝无二心，天地可鉴。要是不说，我岂不是在瞒着简薇，这个问题又变成了：既然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说？
可爱情不就是应该两人相互信任，真的需要讲那么多吗？我相信很多事即使我不说，简薇也会懂，于是我的内心逐渐倾向于不说。这时罗本终于回屋躺在了床上，罗本的声音突然从记忆中响起：“你就不怕你们之间存在些什么误会吗？”
我突然有些害怕，我怕与简薇之间再增加任何可能的误会，终于决定给她说明一下。
“薇薇，有个事得给你报备一下。因为各种原因，明天我要请一朋友去空城里吃饭，也算不上是朋友吧，但她是个姑娘。我知道你刚离开我的身边，我就去请一个女孩子吃饭难免会让你多想。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也请CC现场监督我——爱你的，昭阳”
我坐在床上燃起一支烟，诚惶诚恐地等待着，终于在不久后收到了简薇的回信。
“知道了！安心吃饭，也代我向CC问好。”

27.初升的朝阳
次日清晨，一抹阳光悄悄翻过了窗，似是羞涩地，缓缓从窗边向我挪动着脚步，抚过地板，又攀上床沿，终于轻柔地吻上我的脸庞。
被“吻醒”的我自觉起了床，依旧是简单的洗漱，一桶泡面，还有一个睡着的本儿，我收拾停当便踏上了前往公司的路。这是个很赞的早晨，晴朗的天气也前所未有地给我带来了愉悦的心情，我在公交车上憧憬着未来的生活，一边摇摇晃晃地给简薇编辑了一条信息：“早上好啊，薇。”
出乎意料的是简薇很快就回复了我，心情似乎不错：“早上好，朝阳。”
“只给朝阳打招呼，昭阳很伤心。”
“早上好，昭阳。”
“这还差不多。你怎么起这么早？”
“保密。”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到：“那好吧，加油。”
“你也是，加油。”
我和简薇不再说话，依旧简单的交流，我却久违地感到了温馨、安心的感觉，我们也仿佛正在慢慢回到曾经的无话不谈。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只要再把握住这次的机会，我的生活将迎来一次实质性的提升，我动力满满，开始投入地思考着工作。
到了公司，又在忙碌中过完一天，这种忙碌是我在公司前两年里所不曾有过的，主要还是因为方圆的工作暂时落在了我的身上，但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如果我有幸成为企划文案组的组长，那么现在正是一个提前适应的过程。
临近下班，我找到米彩的电话拨了出去，不多时便接通了。
“喂，我就要下班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嗯，我在老房子，你过来吧。”米彩用她特有的平静语气回复到。
“好嘞，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我便对隔壁还在忙碌的赵里说道：“赵里，你那辆奥拓小王子今晚借我用一下。”
赵里抬起头警惕的看着我，问道：“你要干嘛？”
“用完给你加满油，赶紧的。”我不耐烦的说道。
“你说的哦，可别耍我。”赵里说着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递给了我。
……
天色渐黑，我开着赵里的奥拓向老房子驶去，这次我真没忽悠米彩，我现在开的车和她的那辆的确差不多，她的叫奥迪，我的叫奥拓，同样是惹眼的紫红色。
不多时，我便来到了熟悉的小区附近，心中不禁一阵怀念。远远望去，米彩就静静地站在小区门口等待着，昏黄的路灯照在她的身上，仿佛一部舞台剧的女主角。
我按了按车喇叭，米彩向我这边看来。
我冲她笑着说道：“上车，咱们去吃饭，晚了就不一定有座位了。”
米彩向我走来，打开车门在副驾驶座位上坐了下来，也没在意我开的是什么车，倒是我有些心虚的说道：“怎么样，我这车不错吧，小排量、低碳环保。”
“嗯，我们出发吧。”米彩点了点头，语气平静。
我略感尴尬地笑笑，随即启动了车子。奥拓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最后在一个已经快要拆迁的老街上停了下来，随即我和米彩下了车，进入空城里要先经过这一条狭窄的巷子，车子是开不进的，只能步行。
这条狭窄的巷子里只有寥寥几盏路灯很是昏暗，但我的眼里却都是那晚月光下的明亮。米彩紧紧跟在我身后有些紧张的问我：“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一个世外桃源，不过得先穿过这段幽暗。”我答道。
走过这段幽暗的小巷，对面的空间顿时大了起来，一盏明亮的路灯下，“空城里主题音乐餐厅”出现在我和米彩的面前。
这里曾是我和简薇逃避现实的世外桃源，我们在这里用一首首歌保卫着我们的生活；三年之后，也是在这里，我们用一首《私奔》再次守护了我们的爱情。
我点上一支烟，对身边的米彩说道：“就这个餐厅了，是我一个玩音乐的朋友开的，里面的音乐氛围很好，不过主打川菜。”
“那很混搭啊！”米彩打量着店招说道，一般音乐餐厅都是西餐为主。
“嗯，老板娘是重庆姑娘，你能吃辣吗？”
“可以的。”
我和米彩说话间走进了餐厅内，老板娘CC正坐在一张可以升降的吧台椅上唱着歌，身边放着一杯扎啤，手上还捏着一支没有吸完的烟。
CC第一时间发现了我的到来，趁着音乐的间隙向我打了个响指说道：“又见面了，昭阳。”
我点头冲CC竖了竖大拇指示意她唱的很赞。
CC笑了笑，示意待会儿聊之后，又随着音乐的节奏继续唱着那首张悬的《模样》。
我和米彩选了个位置落座，米彩似乎很喜欢CC的歌声，也不和我说话，安静的听着。
我点好了菜注意力也沉浸在CC的歌声中，在CC有些沙哑却极具感染力的歌声中，我的眼前再次闪过一个个画面。
三年前，我和简薇因为她父母的疯狂反对从上海逃到苏州，两人都身无分文，生活困苦的难以坚持，我便在CC的这间音乐餐厅里驻唱，每天会有一些收入维持我们的生活。
那时候的简薇每天都会守候在餐厅里听我唱歌，也帮顾客端端盘子接接水，赚取一些小费，每每到餐厅打烊，我会习惯性的抽上一支烟，她帮我背着那把吉他，两人牵着手走过那段幽暗的小巷，我会在转角处的小摊上给她买上一支烤红薯……
那年的冬天，有时候风很冷，有时雨雪很大，但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却让我至今都觉得温暖！
“昭阳，这个餐厅为什么叫空城里？”
米彩的突然发问打破了我脑海里的画面，一时回不过神，愣了许久才答道：“每个人在刚出生的时候，心里都有一座空空的城市，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自己的长大，浮躁、冷漠、世俗的名利便填满了这座空城，从此变得臃肿不堪，叫空城里是为了纪念那座纯真的空城吧。”
“这是你的理解吗？”
“这是CC告诉我的。”我说着向正在唱歌的CC看了看。
米彩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凉茶又继续聆听着CC的歌声。
……
CC终于唱完了一支歌，她将麦克放回到支架上向我们这边走来。
CC是个很另类的美女，她的五官并不算特别好看，但凑在一起却动人心魄，让人过目难忘，所以她走来的这一路，吸引了不少吃客的目光。
CC端了一大杯扎啤放在我面前笑了笑说道：“请你喝的。”说完又招呼服务员给米彩拿来了一大杯可乐。
“我开车了，今天就不喝了。”
米彩接话道：“喝吧，待会儿我帮你开车。”
CC这才看着米彩向我问道：“这个姑娘是？”
“一个朋友，前段时间帮了我不少忙，特地请她吃个饭感谢一下。”说着，我悄悄在米彩看不到的地方向CC出示了三根手指。
CC笑着点了点头，和米彩打了个招呼，称赞她倾国倾城。
餐厅里的灯光黯淡了些，桌上的老式烛台却亮了起来，整个餐厅随之点点星光，弥漫着淡淡的香薰蜡烛的味道。
三人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后，CC向我问道：“有空常来姐这吃饭，有机会也约上罗本。”我知道CC是在等待约定的那一顿饭。
“一定来，我回去就再问问本儿什么时侯有时间。”我冲CC笑笑，心中却充满失落。一顿饭可以等到，可一个人的爱何时才能等到呢，我不知道。
“嗯，这姐就拜托你了。”CC言语中有一丝无奈，一丝忧伤，说完片刻后便起身离开。
于是我和米彩变成了单独相对，我端起扎啤向米彩示意，米彩也端起可乐和我碰了一个，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口，各自不语。

28.还债
不久饭菜终于上了桌，米彩确实如她所说一般吃得辣，而且是相当能吃辣。我吸着冷气、喝着酒解辣时，米彩仍是面色如常，我有些诧异。
“没想到你这么能吃辣啊，我还以为你说能吃是场面话呢。”我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不能吃辣。”米彩平静的看了我一眼，我却仿佛从她平静的眼神中读出了太弱了三个字。
我顿时不服气了，硬着头皮说道：“谁说我吃不得辣的，我只是以为你不能吃辣配合你一下而已！”
“那你再吃一口这个。”米彩指了指桌上最辣的菜，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吃就吃，谁怕谁。”说着我夹起一口放进嘴里，一边在脸上做出夸张的享受表情，结果吞的太猛，辣到了嗓子，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面红耳赤，极力争辩着：“这，咳咳，这不算，咳，咳。”说着赶忙喝了一口酒缓解嗓子的辣感。
米彩不语，只是捂着嘴轻笑。我又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吃了瘪。
……
晚餐临近结束，我准备切入主题，笑着问到：“怎么样米彩，这家餐厅不错吧？”
“嗯，确实不错。”米彩心情颇为不错，以少有的友善语气回答了我。
我点了点头，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叠钞票放到了米彩的面前，真诚地说道：“今天这顿饭呢，一是感谢前段时间你的收留之恩，二来为上次没有遵守和你的约定道歉。当然了，自打咱们认识以来，我也有其他冒犯的行为，我一并真诚地向你道歉，希望您能大人不计小人过。”
米彩平静的看着我，突然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嘛。”
“没什么。”米彩轻笑着回答。
我不懂米彩的笑，继续道：“三来就是我欠你的钱，虽然你不提，但我可记着呢。只是……我现在虽然刚发了薪水，但还是，有点拮据。这儿是一半的钱，剩下的一半希望你能再宽限我一个月。”我忐忑地看着米彩。
米彩微微摇了摇头，我心中一沉。
“没事的，这钱你先拿回去吧，等你能周转开了再还给我就好。”米彩微笑着，平静的说道。
米彩的回答出乎了我的意料，心中一阵感激：“那怎么能行，这一半的钱你一定要收着。你能再宽限我一个月就已经帮了我很大忙了。”
米彩沉默片刻，终于不再拒绝，默默把钱收了起来，却把零头放回了我的面前：“我喜欢有零有整的。”
我看着米彩，愣了一会，点点头把钱放回钱包：“谢谢……吃的也差不多了，那咱们就撤？”
米彩点了点头，于是我和CC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带着米彩离开。
“昭阳，你还没买单吧？”米彩说着拉住了我。
“哈哈，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买单的地方不在吧台，在那个角落里。”我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箱子。
米彩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她吃饭的时候一直背对着那个箱子并不了解情况。
我笑了笑解释道：“你没有看到我们点的菜单上都没有标价格吗，在这里吃饭，全凭自觉，走的时候把钱投进那个箱子里就行了。”
“随便投多少吗？”米彩很惊讶的看着我问道。
“对啊，这里不会有人监督你的。”
“可这……”
我带着米彩来到摆放箱子的角落从钱包里抽出300元放进了箱子里，然后对米彩说道：“来这里消费的人，心中都曾经有过一座纯洁的空城，没有人会用世俗的物质去亵渎这座空城的，所以这个店已经经营了很多年，并不亏损……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一处干净的地方，那一定是这里！”
……
我和米彩走出那条幽暗的小巷，回到了现实世界，车就在旁边停着。
米彩坐到驾驶位上，系上安全带，问到：“我们去哪里？”
“到火车站附近就行。”
“嗯，你在那里租的房子？”
“没，一哥们的地方，在他那暂住几天。至于租房子嘛，还在找，这几天准备抽空去看看情况。”
米彩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米彩，愣了半晌说道：“哦……好，先谢谢你的好意了。”
这是米彩罕见的主动向我提供帮助，其实并不奇怪，因为她本就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对我冷漠只是因为我种种过于人渣的行为。
回去的路上米彩开着轻巧的奥拓穿梭在这座真实的城市中，但她似乎仍对那间“空城里音乐主题餐厅”感兴趣，又向我问道：“昭阳，难道那间餐厅这么多年所有来消费的人都很遵守这个规则吗？”
“当然不是，这间餐厅刚开张的时候有很多来蹭饭、逃单的人。”
米彩并不意外我的回答，因为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一些爱沾便宜，不劳而获的小人，她又追问：“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人人都遵守这个规则的呢？”
我回忆了一下，答道：“当时我们都劝CC放弃这种理想化的经营方式，因为太不切实际，可CC执意如此，最后入不敷出，难以经营下去，终于有一天在餐厅的公告栏上张贴了停业公告。”
“然后呢？”
“就在停业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仍有很多人拖家带口来吃不要钱的晚餐，我们心都凉了，埋怨CC太傻，这种理想化的经营方式，最后揭露的只不过是人性的丑陋而已。”
米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打开车窗点上一支烟继续说道：“那天晚上结束营业后，我们真的很失落，几个朋友关上门喝了很多酒，因为过了这个夜晚，便不会再有空城里这座餐厅！”
长长吐出口中的烟，笑了笑又说道：“或许真的有绝处逢生这一说吧，在我们和CC打开箱子结算当天的营业收入时，竟然发现里面有整整10万元的现金……我们很惊讶，却谁都不知道是哪位顾客放进去的。”
“所以这间餐厅也因为这10万元继续经营了下去？”
我点了点头，道：“嗯，这10万块钱给了CC继续经营的动力，准确说，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动力，为了那个不知名的顾客也不能关了空城里，后来我们把箱子换成了透明的，每个人吃完饭给多少钱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只扔几个硬币进去的小人，我和几个朋友就把他们堵在巷子里揍一顿……久而久之那些爱沾便宜的人便不来了，不过CC一直都不知道这个事情，如果她知道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干的……又过了很久，CC把透明的箱子再次换成了不透明的，但已经基本上不会亏损了，当然也不排除还有浑水摸鱼的！”
听完我的叙述后，一向淡漠的米彩竟然同仇敌忾的说道：“打得好，那些缺德的人就该打……不过你们这么滥用私刑，那些被打的人不会报警吗？”
“当然会报警，但是和我们一块揍人的哥们儿中有一个是在这片做片警的，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呗，再说我们又不敲诈钱，下手也有分寸，就是以警告为主，只要那些人渣不来，餐厅能维持正常经营就可以了。”
米彩看着我，忽然就笑了……
我诧异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听你骂别人人渣就莫名觉得好笑……!”米彩笑着解释道。
“……谁规定人渣就不能骂别人人渣了？”
“这次我可没说你是人渣。”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当我傻，听不出来吗？”
米彩“哈哈”大笑，相处的这么多天中，第一次看到她笑的如此开放，这一刻开朗的她，愈发美得动人心魄，于是小奥拓伴随着一串美丽的笑声，更加轻快的穿梭在城市的光影中，很快便到达罗本的住处。
米彩解下安全带，对我说道：“谢谢你今天晚上的晚餐，那个餐厅我很喜欢。”
“喜欢就经常去吧，不过别企图逃单，我会带着一群正义的伙伴，把你堵在巷子里痛扁一顿的。”我笑着和米彩开起了玩笑。
“如果我真这么做，我会心甘情愿接受你们的审判。”
“你很有觉悟！”
米彩没有再多言，打开车门下了车，张望着等待过路的出租车。我也跟着下了车，站在米彩的身边陪她等待，沉默了半晌，真诚的说道：“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给我打电话。”
米彩转过头看着我，笑着点了点头。
终于一辆没有载客的出租车驶来，米彩伸手拦下，随即坐进车里，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29.变故
回到罗本的屋子，我径直躺到床上，心情振奋。现在了结了一半的债，剩下的一半也宽限到了下个月，只需要再等到发薪，彼时如果营销活动也圆满结束……我想象着下个月荣升企划文案组组长，无债一身轻、脱贫奔小康的画面不由得露出笑容。
兴奋之余，我打开电脑准备再看看房子，又掏出手机给简薇发去消息：“在忙么，薇？”
心不在焉的浏览着租房信息，不时看上一眼手机屏幕……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终于震动起来：“回家了？”
我看了一眼充满“凌乱美感”的屋子，顿感更像是个窝：“到家了，在干嘛？”
半晌，简薇才回复到：“和你聊天。”
或许是太敏感，我从简短的文字中感受了什么，犹豫着终于问到：“薇你怎么了？”
许久，简薇都没有再回复，我再次环视四周，决定简单收拾一下屋子来转移注意力。但结果我还是带着郁闷的心情结束了这个没有回信的夜晚。
……
次日，虽然可以开赵里的车去公司，但我还是照常起了床。依旧是简单的洗漱、一桶泡面，却少了一个睡着的本儿，罗本昨晚没有回来。我的心中也因此生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不安于也许某个不同可能会改变原本充满希望的轨道。
我摇头驱散这种可笑的想法便下了楼，可多云的天气似乎也在昭示着什么。我不敢多想，发动了车子向公司驶去。
来到公司，我早早地在前台打完卡，给自己冲上了一杯咖啡，便坐在座位上开始工作……不知过了多久，赵里将我从忙碌中拉了出来，哭丧着脸和我抱怨道：“昭阳，都怨你，我还以为自己有车呢，一觉睡到八点，结果……唉！我这个月全勤奖没了！”
我将桌上的车钥匙递给赵里，语重心长的说道：“小赵呀！怎么能出现这种粗心大意的错误呢，以后多注意。下个月努努力，全勤奖还是会有的嘛，我个人还是很看好你的。”
“好哇昭阳，你还损我！你说帮我车加满油，加了吗？”
“放心吧，加的很满。”
赵里终于得到心理平衡似点了点头。
我却决心再逗逗赵里，装作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到：“噢，对了。在你车上看到一张中石化的加油卡，我顺手递给加油的人了。”
赵里面色顿时大变，仍抱着最后的希望说道：“你又不知道密码！”
“不就潘晓云生日嘛，我知道的。”
“昭阳，*****！……上次我游戏里的装备也是你偷的吧！”
“哎哎，息怒！开玩笑的，兄弟我说到做到，自掏腰包给你加满的油。”
赵里还想跟我争论些什么，我却收到了经理陈景明的召唤，让我立刻去他的办公室一趟。我也不再辩解，起身给赵里比出“哦了”的手势，又向他露出一副“相信哥”的表情，随即去了陈景明的经理办公室。
“坐。”陈景明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对我说道。
“不坐了，经理你有事情就请指示，我很忙的。”
陈景明抬起头笑了笑，随即放下手中的文件对我说道：“这次有个事情需要你去协调。”
“还是GUCCI那边的事情？”
陈景明点了点头说道：“拍摄宣传海报的日期有变动，调整为这个月的10号，你通知一下那个平面模特儿吧。”
“不是说好15号的嘛，人家那边也不是无业游民，随时都有时间配合的，你知道和剧组协调出档期有多难吗？”我带着火气说道。
陈景明也是一脸无奈的说道：“GUCCI那边临时做出调整我也没办法，说是摄影师15号有其他工作安排，只能提前到10号了！”
“他们的姿态可真高啊！说用哪个平面模特，我们就得帮他们找，说调整时间，我们就得配合！”我愈发的火大。
“行了，昭阳……你是领着公司薪水的，这是上面给你的任务，你必须完成。”陈景明也终于带着火气对我说道。
我讥讽道：“是不是领着公司的薪水，公司说天上的月亮不错，我就得造一架航天飞机，把月亮给摘下来献给公司啊？”
陈景明被我说的哭笑不得，又有求于我，半晌放轻语气对我说道：“GUCCI临时改变拍摄日期我也很恼火，可是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和他们撕破脸皮吧，人家可以选择设柜的商场很多，可我们找第八个国际一线品牌却太难……唉！人总要跟着形势走的……昭阳，想在职场这条路上走得更高、更远，忍耐和妥协这四个字，一定要学会，牢牢放在心上。”
陈景明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意思继续火下去，其实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上司，在公司的这两年多，他给我的照顾不少，只是我自己不太上进。
我不想让陈景明为难，他有他的难处，这件事情的利害我也清楚，沉默了许久，我对他说道：“我和她联系吧，但是后天就是10号，时间这么紧，能不能再协调出档期，这次我真的不能保证了。”
陈景明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尽力沟通吧，告诉她：如果10号她能参加拍摄，我个人愿意出三倍的劳务费用对她进行补偿。”
我再次沉默，深深体会到陈景明的不易，这个事件，公司的高层一定给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他和我不一样，毕竟已经做到这个职位，而我反正是基层，干的不舒服大不了换一家公司便是……或许他的无奈和妥协正是职场残酷的体现。
……
离开陈景明的办公室，我在复杂的情绪中拨通了乐瑶的电话。
乐瑶似乎还没有起床，拨通后许久她才语气朦胧的接通了电话：“喂，昭阳，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啊？”
“你还睡着吗？”
“嗯，昨天晚上有两场夜戏，拍了将近一个通宵，好困！”乐瑶说着又打了个哈欠问道：“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我有点难以启齿，沉默了半晌才说道：“GUCCI那边的拍摄计划有调整，提前到10号了，也就是后天，你时间能再协调一下吗？”
电话那头的乐瑶沉默，而沉默也足以证明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情，因为之前她已经和剧组申请15号请假，那么剧组对她的戏肯定有所调整，这种调整会涉及到很多其他的演员，这个时候再调整，其他演员一定有很大的意见。
“我现在去找导演吧，能不能协调下来，我第一时间给你通知。”乐瑶对我说道。
“嗯，这次真的很不好意思了！”
乐瑶笑了笑说道：“说这些做什么，如果能协调下来，你今天下午得来横店接我，坐火车太无聊了！”
“没问题。”
“嗯，那你等我消息。”
结束了和乐瑶的通话，我当即去卫生间抽了一支烟，心中觉得堵的慌，我深知乐瑶作为一个新人，三番五次的和剧组提要求影响有多坏，可她还是这么爽快的答应了我，真的希望别给她造成什么麻烦才好。
大约中午时分，正在吃饭时，手机一阵震动，看了看是乐瑶发来的短信。
“昭阳，剧组已经批假了，一共3天，你快来接我吧。”文字后附加了一个笑脸。
我做了个深呼吸，紧张的心情终于缓解了些，随即给乐瑶回了信息，而这个下午我将赶到横店去接乐瑶回苏州。
……
我再次去了陈景明的办公室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他，他和我一样也是重重松了一口气，当即将他的车钥匙给了我，又给了我2000元现金，让我代表他先在横店请乐瑶吃一顿饭，等乐瑶回苏州了他再单独款待。
陈景明还告诉我：GUCCI那边的中国区副总裁也将在拍摄宣传海报的那一天来到苏州正式和我们百货签订进场设柜的合同，这意味着企划部和招商部忙碌了数个月的GUCCI招商计划终于完成，宝丽百货也因此正式达到顶级百货B类的标准，于我个人而言，我得到了一次晋升成为企划文案组组长的机会。
希望这次是真的圆满，不会再有变故。
……
从办公室出来后，我当即开着陈景明的那辆奥迪A4赶向了横店。在路上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给简薇说一声，只是接二连三的出现这种情况，告诉她真的好么……可这毕竟只是工作要求，而且，昨晚她的心情似乎并不好，我总觉得这与我和米彩的那顿饭有关。一番挣扎下，我最终还是没有告知简薇……
到达时已经是下午的4点多钟，我没有找酒店而是直接去了乐瑶拍戏的景区，我和她约好，在景区外等她拍完今天下午的戏。
我站在景区外沉默地等待着。夕阳西下，秋风带走了地面上残存的温热，枯黄的树叶也被裹挟着随波逐流，不知何去何从。眼前的萧瑟和寂寥不知不觉蔓延到我身上的每个毛孔，心中更是充斥着莫名的压抑。
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正想点上一支烟，电话却意外的响起。我急忙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消失了一天的罗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