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一条细窄的小路,两旁高大的法桐也齐齐整整,密密匝匝的枝叶相接,阳光被挡在外面,只漏下点点碎金落在地上。严横戈静静地走着,这里偏僻,平日总是寂寥无人的,却让人无端觉得放松,能把一切的沉重繁冗抛却,什么也不去想。他耳力极好,察觉到远远传来的脚步声,那人似乎身体不大好,步子很轻缓。严横戈鬼使神差地抬起头来看,慢慢走来的是一个身形颀长的瘦弱青年,手里捧了两本线装书,穿着这时节最常见的灰色长衫,却衬得他越发长身玉立,沉静儒雅。那青年渐渐走近,见严横戈看着自己,似乎有些不解,却也微微笑着点点头便走远了。严横戈不知怎么,开始面热心跳,想紧紧跟上去,却又觉得荒唐,犹豫了一会儿由着那人消失在视野里。
白锦衡走到小路尽头拐出去,阳光柔柔地落在身上,他轻轻叹了口气回头看看,果然空无一人。
大概过了两三天,严横戈又到这里来了,可心境却完全不同,这几天他只要闲下来就会想起那青年苍白脸上浅浅的笑意,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呢。信步走了一会儿越发觉得自己好笑,怎么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正想着又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响,又是前几天那人,这次是从相反方向走来,他脸色似乎更差了,眉头也微微蹙着,走得比上次急,脚步有些凌乱。既然等到了便没有再将人放走的道理,严横戈紧走两步迎上去,笑着开口:“这位先生,又见面了,您可还记得我吗?”白锦衡住了脚,神色有些惊讶,眉头却舒展开,“我们曾见过吗?实在抱歉,我不记得了。”严横戈也不在意,接口道:“前几天我们在这里见过的,先生是住在附近吗?不介意便一道走走吧。”白锦衡似乎也不在意他的不见外,轻声道:“我在华阳女高教书,这里离寓所很近。”严横戈道:“先生特意绕远,是喜欢这小路吗?”白锦衡笑了笑,“是,我很喜欢,这里很有江城的味道,与别处不同。”严横戈道:“如此我们也算有缘分了,我小时候也住在这附近,现在虽搬走了也会来走走。我叫严横戈,不知先生能否告知名讳,我很想与您交个朋友。”白锦衡皱了皱眉,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脸色越发不好,再开口声音就低弱了很多,“实在抱歉,我有事要快些回去了,萍水相逢,多谢厚爱,可我在江城住不久的。”说着便走快了一点,严横戈看他有些踉跄,赶上去扶住,急切道:“身体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院。”白锦衡轻轻挣开,又咳了几声,弱声道:“多谢,我这就到家了,快落雨了,严先生也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