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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上午,申贺森去麦田试练。他对的音乐领悟力让在场的每个人吃惊,对文晸赫这个超级外行来说,他们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几首歌下来,光头放下鼓锤,对申贺森竖起了拇指,眼中透露着赞许的光。光头生来是个面瘫,平时话更是少的可怜,这意思,他这关是通过了。
李珉宇坐在下面从头听到尾,手撑着下巴看着申贺森,一直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怎么样?”文晸赫拿胳膊搡他一下。
他低头转着手里的ZIPPO,“这人你怎么认识的?”
“他租了我的房子,有半个来月了。”
李珉宇还准备说些什么,看见申贺森放下吉他冲文晸赫挥了挥手,跳下舞台向着这边走过来,最后他只拍了拍文晸赫胳膊,说你们先聊,就转身下了楼。
这不是李珉宇故意卖关子,他平时说话比谁都痛快,从来不遮遮掩掩欲言又止。对于申贺森,他似乎是有话要说。想到这儿,文晸赫心里开始有些不踏实。
申贺森走近时扔了什么过来,示意文晸赫接住。接到手心一看,是个用金箔纸包裹的巧克力球。文晸赫喜欢吃这个,每次去超市都要买些回来,而这小子居然记住了。
“送我巧克力,你什么意思啊?”文晸赫语气夸张,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这是刚才前台那几个姑娘给的,我又不爱吃这个。”
“你这才来第一天就把姑娘们迷惑的春心芳动了?”
“我们乐队每人一个。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不吃拿来。”
“吃吃吃。我吃。”
“我刚才怎么样?”申贺森问起刚才的合练,虽然是询问的语气,眼角眉梢却都是自信。他今儿穿了件印花T恤,外面是亚麻的灰白色马甲,牛仔裤上挂着条简单的腰链。身材挺拔修长,往舞台上那么一站,虽说不上扎眼但也足够吸引眼球了,麦田乐队里原本也没什么养眼的帅哥,清一色实力派,加上申贺森,也能凑合着和偶像派沾边儿了。
“你没看台下都沸腾了么?”
“这事儿要真成了,算我欠你一人情。”他转过头来,神色认真。
“别放心上,我这不是怕你交不起房租么。只要别欠我钱,欠我什么都行。”
和申贺森闲聊了半天,又转身去找李珉宇,人却楼上楼下都不见踪影。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晚上申贺森请客。时值盛夏,又是旅游旺季,美食街上人来人往食客络绎不绝。
文晸赫不想挑战申贺森脆弱的钱包,但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不来几只应应景白浪费了一年中的好时节。
小火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螃蟹膏厚肉肥味道鲜美,铁盘里的牡蛎被烤的呲呲冒油。露天的拍档抬头就能看到繁星,美食在前,青岛纯生啪的一打开泡沫喷涌,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美好生活也不过如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文晸赫似有些感慨,这人呐,高兴啊悲伤啊不痛不痒啊,总是有借口喝上两杯,不觉得腻歪么。
“文晸赫,你女朋友呢?”
“嗯?”文晸赫抬头,满脸疑惑的看他,“我哪儿来的女朋友?”
“真没有?”
“真没有。”
“你骗我。这事儿我知道。”
“那你说,我女朋友是谁?”
“马晓燕啊。”
文晸赫差点没把啤酒倒喷出来。
申贺森用他那养尊处优的手指夹着支烟,指尖上隐约有些弹吉他磨出的茧子。这手他摸过,想到这,他竟有些脸颊发烫。
“你看你,一说到她你就激动了。”
“我那,我那纯粹是个意外事故,咳,跟你说不清了。”文晸赫挠了挠头发,“你呢,多少女孩被你们这些玩音乐的骗的五迷三道的?”
“我没女朋友。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
“啊?”
“我是同性恋。”
“开什么……。”
“我没开玩笑。”
“……”
“文晸赫,咱们这么住一块儿,我不想瞒你。”
“哦。”
“你要是真觉得别扭,我就搬。”
“没什么别扭的,这半个来月不就过的挺好。”
“我这人没什么朋友,但是文晸赫,我把你当朋友。”
听你这口气,你把我当朋友,我还得感恩戴德啊。我那么帅又那么有才华,你该不会看上我吧?咳!文晸赫觉得自己越想越远,猛吞一口冰镇啤酒,分明应该透心凉,却感到头脑发热。
申贺森这人是真没什么酒量,两瓶啤酒就把他撂下了。
醉了就睡,酒风还不错。
出租车里的收音机放着琐碎的谈话节目,后来又放起了蓝调,车窗外霓虹闪闪流光飞舞,申贺森安静的倒在文晸赫肩膀上,睡的像个婴儿。
车走到半道上,李珉宇来了电话。
“我有事儿跟你商量。”
“你说吧。”
“申贺森弹得不错,光头他们都很满意,今天还有几个顾客特地打听他。这人我要了。但是文晸赫,我要给你提个醒。”
“给我提个醒?”
“我以前见过他。”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他是个同性恋?”
“嗬,你看出来了还是他告诉你了?看来你们交情不浅呐。”
“他自己说的。”
“这人还挺坦诚。”李珉宇语气戏谑,“我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去年在云州路的一个酒吧里,他在台上弹琴唱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给他捧场,一出场就挺派。第二次也是在云州路,就在前几天,他唱歌别人拆台,他把餐叉捅人屁丶股上了,那模样,真是一点儿委屈都不受,最后还是被人骂着打出来。知道为什么吗?他后台倒了,在云州路混不下去了。”
“你是怕他给你惹麻烦?”
“问题不在这儿,我留他在我这儿弹琴唱歌没问题,云州路那帮窝囊废犯不着过来得罪我,但是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儿,文晸赫,你知道那天他们骂他什么?”李珉宇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骂他是出来卖的。”
挂上电话,文晸赫脑袋有些发胀,申贺森的头从他肩膀上滑下来,伏在他身上依旧睡的很沉。他曾经以为,那是一张不懂得掩饰任何心情变化的脸,斯文干净,未经世事,真实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