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指挥官慢慢地走在首都的大街上,他一身没有任何装饰的纯白便装,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形。
璀璨的阳光染上他苍白的头发,每一根头发都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同样苍白的皮肤近乎透明,似乎能映射出周遭的景色,隐隐渗出玉般的温润光泽。
他的脸庞透露出一种异样的年轻,有几分青涩,也有许些孩子气,但更多的,还是难以形容的俊逸。
他像从画里走出的仙人,不染人间烟火,淡漠而优雅。
然,柔和的眉目却让他的眼睛带上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温柔得不真切。
许多行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即使在帅哥美女极多的现代,这样嫡仙般的人物也是罕见,那气质是整不来的。
几个少男少女忍不住拿出设备拍照,指挥官微微偏头,给他们露了个正脸,让几个人都忍不住红了脸,不敢直视他。
主脑会清理的。
指挥官告诉自己,不必在意。
他的长相属于特级机密,一旦出现在网上就会被封锁,销毁,又或者做些微调,变成完全不像他的另一个人。
他继续走着,对于周遭的一切熟视无睹,像一阵飘忽的风,行过,卷起尘土,又轻轻地散下。
……
天空中移过的大屏幕正放着庆贺战争胜利的宣传视频,指挥官看到了那个人过去的战斗资料。
是刘禅和糜夫人被敌军掳获的那一次,他一个人,潜入敌营,带着刘禅,从三百架机甲中突围而出。
那次甚至算不上战斗,只是单方面的逃亡,却比这些年发生过的任何一场战争都要凶险。
他只有一个人,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没带食物,没带水,没带补充能源,他甚至都没带自己的专属机甲,仅仅是用军队的标配机甲,然后在惊险的一个月的大逃亡中反击,最终击杀了所有的追兵。
当时几乎没人认为他能回来,甚至还有谋士责怪他不懂大局,因为当时所有人都决定放弃刘禅,包括刘备。
为了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孩子,孤身闯入敌营,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还害得联邦失去了一个高级战斗力,不是没有大局观,就是真的傻。
指挥官记得,那时的自己,因为这件事情,旷了两天的工,逃了十三次会议,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了一封不算长的遗书,然后给主脑下了那个命令。
那时他想把自己的遗书写得很长,他想要交代的事情太多,太多,关乎联邦的命脉,但下笔的时候又觉得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写了一遍又一遍,但写完总是不满意的,尽管一切都完美得无法挑出瑕疵。
他草草地涂着那个人的名字,让自己冷静,写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主脑整理了他所有的遗书,作为他死后联邦的后备计划,而他真正的遗书,就选了最短的那一封——
若我身陨,火化,散灰,毋念。
念,是怀念,也是纪念。
指挥官不需要。
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他的死亡必然带来他期望的价值,死亡本身就是意义。
那个人,和他一样。
他,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死在那些不入流的阿猫阿狗手里。
所以,那个人回来了。
身负重伤,狼狈不堪地回来了。
指挥官没有看到他刚回来时的样子,军部的消息仅仅限于一张他躺在维生舱里的照片。
照片里的那个人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似乎还有几分不安。
指挥官的心脏停跳了片刻,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温热,摸了摸脸,是水。
回来了。
他笑笑,抹干净了脸上的水,又淡然如初。
那个人躺了半个月,就在他来看望的那一天,醒了。
那个人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时候神色有那么一瞬的慌乱,两个人对视了大概半分钟,谁都没有说话。
那个人是想说话的,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因为嗓子上的伤说不出一个字。
“抱歉。”
代他发音的机械传出了声音,是他以前富有磁性的声音。
无碍。
指挥官在他手心里写道,柔软的指腹划过布满老茧的手掌。
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指挥官的是轻松,那个人的是释然。
苍白的灯光下,他们的影子深邃而浅淡,成为一种变幻的永恒。
……
指挥官的思绪回到当下,他感觉到自己心脏传来的刺痛。
呵。
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眉眼间也看不出看不出痛苦的神色。
刺痛,竟给了他一种兴奋的错觉。
他站着,微微抬起头,直视着屏幕。
他看到了自己,留着八字胡,一副睿智的模样的中年人,正温和地笑着。
自然是替身,只是不知是第几个。
唉。
指挥官慢慢地挪动了脚步,动作僵硬,一股久违的寒意从指尖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