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文第一部：《王国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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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洛基视角）
我看到那只迷人的金丝雀时玛丽亚正拉了我的手逛市集，她边在嘴上盘算今天的饭钱购买多少面包，边在胸口前画十字。
我拉了拉她的衣袖，但她像没有感觉到一样。
而金丝雀——那只皮毛泛黄的金丝雀，用那一双黑亮而温柔的小眼睛凝视着我，我不自觉的慢慢停下了，玛丽亚也跟着我的脚步停下，随着视线，看向了那只金丝雀。
“哦，真是只漂亮的小东西呢，洛基。”玛利亚飞速的瞥了一眼，又将目光匆匆的停留在那一排标价不同的面包上。这个中年的女人戴了副度数不合适的老花镜，边看标码边用圆又短的指头把因为汗水往下滑的框架往上抬，她就这么死死的来回盯着价钱，好像这样就能让它们变少些似的。——但殊不知店老板已经皱着眉看了她好几眼，脸色阴沉，像在盘算着如何把这个臃肿的老修女从自己店铺里赶走。

“嗨，玛利亚姑姑。”我拉了拉她的衣袖，笑道：“你不觉得那只金丝雀，真的很漂亮吗？”
“嗯。”玛丽亚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终于做出决定买好了面包，掂了掂手中的重量。她才回过头，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弯腰道：“怎么了？小洛基想要吗？”
“嗯。”
“金丝雀很爱干净的，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玛丽亚姑姑。”
那只金丝雀被放在木笼子里，用甜美到让人战栗的目光凝视着远方。我常常伸手去逗它，它却对这样的逗弄显得寡淡而乏味，只是懒洋洋的将头扭到一边。——“像个傲慢的公主。”玛利亚总是这样叹气着评价道，她对这只会耗费多余粮食的小鸟显然有些不满，但也并不苛刻待它。一是因为费用并不由她出，二是相比孤儿院那些顽劣幼稚的孩子，我明显要表现的乖巧许多，难得提些要求。
偏爱是在无形间的。比如塞在手心的多一块的甜点，比如藏在面包里的黄油，比如比别人更加整洁的衣裳。
话虽如此，但我并不喜欢玛利亚，虽不到讨厌的程度。却也无法理解被玛利亚同样宠爱的孩子投向她的幼鸟般舐犊的目光。尤其是当她用肥腻的，疙疙瘩瘩的脸庞去亲昵的蹭着幼童光滑洁白的皮肤，我就觉得从心理上喷涌起一股不适感。

你真是个恶魔，洛基。”安格尔伯达听到我的描述后皱了皱眉。她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书本叠好，整齐的摆在书架上，随即淡淡道：“玛利亚姑姑对你挺好的，别以为我没看见她天天给你塞糕点。”
“是啊，她对我挺好的，我也很感激她。”我耸了耸肩，说：“我也知道她天天洗脸，脸干干净净的……但就是。嗯，你懂我的意思吧。”
“不懂。”安格尔伯达简洁道，说完后便不再理我，专心理着书架。时不时抬起手，蹭去光洁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她的骨节纤细——不，不能用纤细这个词来形容，菜黄的面色和微微下陷的颧骨都清晰的昭示了身体逐渐糟糕的状况。偏偏安格尔伯达有一头茂密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倾泻下去，仿佛头发把身体作为养料，吸走了全部的营养。
这样的安格尔伯达，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比我大了四岁。

“老规矩。”我道：“你整理完了，我给你两块面包，你教我识字。”
安格尔伯达点了点头，轻柔的把书上的灰尘拂去了，道：“听说前几天，有一对有爱心的夫妇想把你领养回家。本来挺顺利的，结果最后黄了。”
“啊——你在和我说话？”我一愣，以为对方还在像个女巫一样嘀嘀咕咕的念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和赞美诗。安格尔伯达扭头瞪了我一眼，道：“别装傻，你为什么不去？”
“
做了点小手脚。”我道：“他们人挺好的，家里条件目前看来也不错。但是他们都是农民，假如我去了他们家，我就是农民的儿子了，农民的儿子还会是农民。而且农民不需要识字，更看不了书。”
安格尔伯达放下书，深深的，深深的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有些怜悯，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神情，道：“你是打算一辈子赖在这里吗？”话虽如此，但她乌黑眸眼底的那点窃喜和希冀却浅薄的几乎能让人一眼看穿。
我只道：“可我今年才八岁。而且你不是也希望有人能陪你一起看书吗？”

“啊——是啊，虚岁八岁。”安格尔伯达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我的对话，但她却并未对“能陪她一起看书”这句加以否认，而是顿了顿，淡淡道：“但我占卜过了哦，你可能马上就要被人带走了。”
“唔……那我再在接触过程中和收养人开些小玩笑，怎么样？”
“不，不用了。”女孩干脆的做出了否认：“你应该挺开心的，因为我占卜的结果是你可能要被邻国的亲属带走。而且这个亲属，还可能是贵族。——干嘛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没错，就是那个以你现在正找我学的文字为母语的邻国。”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我撇了撇嘴，说：“瞧瞧我的红卷发和红眼睛吧，这可是标准的本国长相。你居然还会说贵族？邻国的贵族——不都是金色头发金色眼睛的家伙吗？”
“你说的是皇室，不是贵族。”少女道：“严格来说，他们也并不是纯粹的金色头发，只是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像金色而已，实际上是米黄色的头发和金色的眼睛。而你呢，”安格尔伯达凑近了我，伸手拂开我额间的刘海，直视着我的双眼：“不觉得奇怪吗？你的眼睛不是纯粹的红色，细细看来，好像有点金色的。也许你的母亲，就是个有着金色眼睛的美人。”

“瞧瞧你一脸傻样。”安格尔伯达嫌弃的轻声“啧”了一下，屈起食指毫不留情的弹了弹我的额头，就又俯身投入了整理书籍的工作。我却因为她这一席毫无根据的话陷入茫然与期冀，直到对方啪的一下把一本书丢到我的面前。
“干嘛？”
“我今天没时间教你了，自己看看呗。”少女挑了挑眉，道：“反正你看的懂吧？”
“看是看的懂啦，但我面包都给你了，你这样我不是挺亏的吗？”
“……死小鬼。”

“喂喂，我听得到啦。”我下意识的反驳回去，但安格尔伯达只是耸耸肩一副不和你计较的大方模样。她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一边还不停的和我讲话：“既然涉及到了邻国的事。那我干脆再问你一个问题，复习复习几天前的教学，怎么样？”虽然是疑问句，但她口气笃定的像我一定会接受一样，但事实上我也的确会接受。她余光瞥了瞥我的反应，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继续道：
“听题——请问金色，红色，紫色分别代表着哪三个国家？”
“红色就是我们国家啦，十几年前还潦倒动荡，但在一位红眼君主的带领之下，以令人惊异的速度成为了目前的三大强国之一。”我想了想，道：“当然啦，因为这几年迅速归纳了无数小国，所以其实红眼的本土居民人数并不多。——至于金色嘛，就是那个一直都繁荣昌盛的邻国了吧？皇室的人在阳光下眼睛头发看上去都是金色的。”
“继续呀。”安格尔伯达抱着手臂继续笑着，带着点骄傲的意味。老实说她这样虽然让人火大，但神情姿态都无比鲜活。尤其是那一头缎子一样光滑乌黑的长发，配合着眼角一点艳丽的泪痣，虽然整个身躯裹挟在古板的深色长袍下，却明丽的仿佛春日野花。
“我不记得了。”
“笨——当然是不声不响吞没了几个小国，但近几年才出现在人们视野内的金国的邻居吧？虽然代表色是紫色，但其实只是因为大家觉得王后紫罗兰色的眼睛稀有又漂亮才取的，据说王子也遗传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呢。”安格尔伯达笑道，又低声叮嘱我：“这些可不许和姑姑们说，知道吗？”

被吞了好多楼啊……我去截图算了

“笨——当然是不声不响吞没了几个小国，但近几年才出现在人们视野内的金国的邻居吧？虽然代表色是紫，但其实只是因为大家觉得王后紫罗兰色的眼睛稀有又漂亮才取的，据说王子也遗传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呢。”安格尔伯达笑道，又低声叮嘱我：“这些可不许和姑姑们说，她们最讨厌小孩子聊闲话。知道了吗？”
“知道啦。”我胡乱敷衍了几句，就溜了。关于最后一个国度的事并非答不出来，只是心里顾及着我的金丝雀，今日还未给它喂食。
金丝雀还连着笼子还放在屋里，月色倾斜而下，营造出朦胧的美。
“你为什么不唱歌呢？”我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看着光下米黄色的皮毛，内心却渐渐勾勒出了米黄色长
发，金色眼睛的陌生女人：“是因为妈妈不在身边吗？”
夜色沉默，它也不言一语。

第一章已结束。
预计十章内完结。
更新不定，但大概今年能写完。

02.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手腕上有着让人遐想的隐秘香气。
彼时我正坐在树荫下与安格尔伯达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手上还抱着那只还不会唱歌的小金丝雀。
“假如你以后有了小孩，你会给它取什么名字？”
“女孩叫海拉，男孩叫耶梦加得或者芬里厄吧。”她淡淡答道，蹙着眉问我：“你才八岁，问这个干嘛？”
我暗暗翻一个白眼，觉得揪着年龄不放的她远比我还幼稚。但面上依旧是嬉笑着的：“随口问问呗。”话毕摸了摸金丝雀的羽毛，在心里轻声说：好啦，你以后，就叫海拉了。——我心知这事儿的无趣，却还是忍不住心里嘀咕：以后再养一只猫，叫芬里厄，再养一只狗，叫耶梦加得……安格尔伯达冷哼一声，一本书啪的一下打到我脑袋上，嫌弃道：“大白天的，你在犯什么傻劲？”
这时候，我看到了她。
一个女人：红色的波浪卷长发，同样红的上挑双眼。衣着朴素，但不同于我们身上的粗麻布布料：虽然有些旧，但看着舒适而柔软。——更微妙的是，她身上有一股玫瑰的香气，甜腻又勾人。她踩着鞋咯噔咯噔的走着，很快只留下一个背影。但那花朵香气却隐隐浮现在空中，与孤儿院寡淡的麦香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连那个女人的五官都未看清，心中却升起了一种奇怪的预感——我应当认识她，
了解她。她的小指上像是牵了一根细细的线，而我若是沿着那根线往上追，或许、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安格尔伯达却皱了皱眉，继而把我的头硬生生的扭了回去，小声道：“洛基，这样盯着别人看，不礼貌。”
我转头看向对面少女，却并未从中看出往日对我的挑剔冷漠，或是时有的温暖。安格尔伯达只是淡淡蹙着眉，握住书页的手也用力了些，樱粉色指尖发白。——奇怪的是，她看上去并非是刻意针对那个红发女人，而是从心底对对方流露出了愤懑与不解。
“安格，你是不是认识她？”
安格尔伯达摇了摇头，回道：“不认识，但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
“不好解释。只是我想院长和玛丽亚姑姑她们，也不会喜欢她。”
我却因此感到诧异了起来：“你这时候倒是听话。”话毕低头用力嗅了嗅空气，隐约有蜜糖般香气像花朵云彩一样簇拥争相绽放。又忍不住道：“可我不怎么讨厌她，因为她身上香香的啊。”
“……正常人家哪有那种香味和尖尖的皮鞋？”
安格尔伯达轻声嘟囔了一句，我却只看她唇角轻微的上下扇动，片刻后又回复到了平日里冷淡的样子：“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