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报！”
“何事？”
传信的将士腿抖了一抖，战战兢兢跪下，“昨夜，白起将军下令，坑杀敌国二十万俘虏……一个不留。”
嬴政从公文卷里抬起头，片刻恍惚。
几个月前，秦国和赵国交战，白起主动请缨。十天前，赵国二十万人被俘，嬴政下令，只要赵王肯俯首称臣，就放过那二十万将士。
而现在，这二十万人……
“放肆！他这是公然造反！藐视朕！”
嬴政拍桌而起，恨不得把白起当场斩首示众。
传信将士抬眼瞧了瞧暴怒的皇帝，心头却不以为意。他从军这些年，陛下多少次说要杀了将军，偏偏将军次次都能死里逃生。
说到底，将军手握兵权，陛下受制于人，不敢妄动。
传信将士清清嗓子回答:“将军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等他回来，再亲自向陛下请罪。”
“哼。”
嬴政冷哼一声，忽然感到一阵头疼。这个毛病由来已久，每次他心头烦闷时就会犯，宫里的御医完全无用。
他忍住心头的恶心，吩咐道:“去找徐福。”
徐福是宫里的老人，也是一个妖人。他侍奉太后十几年了，两个人就跟吃了长生不老药似的，容貌一年比一年年轻漂亮。乍一看，倒像是皇帝的禁脔。
嬴政从小和徐福不对付，不是因为他会妖术，而是因为他喝人血，吃人肉。为了保持美貌，每个月他都要饮用一碗处子的鲜血。
可嬴政偏偏对徐福毫无办法，杀不得，赶不得。甚至徐福还给他创造了一把百战百胜的兵器，白起。
不出意外的，芈月也在这里。
她眉目生花，眼神却沧桑得要命，“皇帝怎么有空过来？”
“朕头疼。”
徐福听言，欢欢喜喜迎上来，伸出白生生的五指，耐心地给嬴政按起了太阳穴。
“哀家听人说，白起私自坑杀了赵国二十万军士，可有此事？”
“太后消息果然灵通。不过，是儿臣下的令。儿臣思索，赵国气数已尽，与其留着这二十万人给赵王希望，不如干脆杀了。”
芈月直勾勾盯着嬴政双眼，发现里面深海一般，什么也看不见。半晌，她似笑非笑，“皇帝好手段。哀家以前总觉得你仁慈，连把白起造成怪物这件事，原来你还不肯。如今看来，你还有几分王者气魄。人命不过草芥一般，你记住，上位者最不怕的就是牺牲了。”
“是，儿臣记住了。”
芈月挺直脊背，红裙缓慢地从门口拖过。
嬴政握紧拳头，忍住心头一口恶气，事到如今，他还是受制于太后。
徐福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臣见陛下心有不甘。”
“你懂什么？”
“呵呵。”徐福笑道，“白起和太后双方制衡。可若是有臣，陛下就可以……”
嬴政闭上眼，抓住那只蹭到他脖子上的手，只要轻轻一用力，他就可以捏断徐福的手骨，他恨声道:“滚。***。”

第二章
不出意料的，白起大获全胜，赵国归于麾下。
白起率军回城时，千万人围在街边观看。这位举世无双的神将脸上戴着一块青面獠牙的面具。他血腥残酷的作风早已传遍大江南北，跟他的面具吻合在一起，叫世人瑟瑟发抖。
每到一处，他总会狞笑着，向天向地大声道:“吾乃秦王麾下大将白起！”
但其实心底里，他不愿叫他皇帝。年少时，多少个深深的夜里，他总是亲切地叫他，阿政。
阳光下，白起抬头，年轻的帝王率文武百官伫立在城墙上，迎接他凯旋回朝。
他守护的少年，已经成为了不漏声色的掌权者。而他依旧在他身边，占据着重要的位置。
“臣，白起，叩见陛下。”他听见自己丑陋的声音说道。
“将军无需多礼。”
嬴政扶住他的双臂，四目相对间，眼底有他看不懂的东西。
嬴政专为他设了庆功宴。
庆功宴上，嬴政笑道:“此番收服赵国，多亏将军。朕有多番赏赐。其一便是赵国的两位美人，原是赵王深宫妃子，可惜阴差阳错不得宠幸。朕见她二人貌美如花，又会舞艺，不如美人配英雄，正好。”
白起准备谢赏的酒杯，停在半空中。
他看不清楚嬴政的内心，这个人的心思已经深如墨色，嬴政明明笑着，他却心底发寒。
“将军是怕朕的眼光不合意？那便请两位美人上来看看。”
文武百官们油腻着脸，都齐齐说好。
莺莺燕燕鱼贯而入，丝竹琴起，众人都沉醉在歌舞中。
嬴政感到有人在看自己，他回望了白起，却看不见白起的神情，于是他端起一杯酒，遥遥相敬。
心如寒石，说的便是白起此刻的心情。
一曲终了，嬴政再次问起，白起冷笑答道:“陛下如此钟意两位美人，臣不受是违君命，受了却恐夺人之美。不如臣只要左边那一位，右边那位，陛下不妨收入宫中。”
文武百官都白煞了脸。
和天子分女人，白将军他，怎么敢？
不过他手握兵权，自然有底气恃宠而骄。
嬴政捏着酒杯，牙齿咬得绷紧，只想把白起撕碎了。他不计较他违抗军令，还特意设宴为他庆祝，好心好意赏金赐银，他怎么敢当众打他的脸？
当年，就该让徐福弄死了他，免得现在怄气，自作自受。
杀心一起，嬴政反而笑得格外和蔼，“朕原本正有此意，哈哈哈，没想到，白将军竟和朕有一样儿的想法！”
白起盯着那双眼，直盯得嬴政的笑由大笑，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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