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觥筹交错间,嬴政有些恍惚。
君与臣,母与子,到底多远的距离才算合适?
至亲即至疏,至近即至远。
有时他甚至分不清芈月是太后还是母后,白起是至交还是逆臣。
但是身为秦王,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这天下,除了他秦王,其余无论是亲是友,都只能为臣子。
他绝不允许白起拥兵自重,更加不允许太后染指政权,而这些,都需要时间。
“既然赵国已经归降,接下来便是楚齐二国。白将军杀神之名已经天下耳闻,再继续替国征战,恐怕会引起民众恐慌。”席间,李斯起身向秦王进言。他足智多谋,虽为言官,也不惧白起的杀神之名。
话音刚落,一片寂静。座下官员你看我我看你,没有敢出声的。
这不是明着让白起交兵权么?
此事要安排不好,还没打楚齐呢,秦国自己就先乱起来了。
徐福虽然常年在深宫伺候太后,却在前朝担任着太史令的官职。此番庆功宴,他也在列。并且好巧不巧,他的座位刚好在白起对面。
听见李斯说话,他哈哈大笑起来,“李长史说得对!坊间传言都说,白将军是秦王的一把好剑。不过兵器始终是兵器,在外面久了,总是要回来修一修的!”
白起冷声道:“本将看太史令的嘴才该修一修了!什么时候,武官说话能轮到看象的张嘴了?”
闻见火药味的官员,更加都不敢吭声了。神仙打架,识相的都该闭上嘴。
剑拔弩张的氛围,谁再敢提兵权的事?
白起一天是杀神,秦国扩张版图的机会就大一分,嬴政对他的忌惮也就更多一分。
庆功宴的不欢而散,实在意料之中。
嬴政也趁此机会,窥见了百官对白起的畏惧和恭敬。
他知道这里面有他自己的纵容成分在里面,但是,每当他想要弄死白起一了百了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些特殊的记忆——浸泡在鲜血里的少年,伸出一只包裹血水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喉咙里忍不住疼痛时漏出来的几声闷哼。
那时,那个血人对他许下承诺——
“阿政,我会做你手中最锋利的剑。”
“因为只有最锋利的剑,才配被最强大的手挥动。”
他现在做到了,虽然不是以那么让人开心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