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珍view(中) 带着青一块紫一块地肿起的脸,段宜恩怕吓着朴珍荣,便躲在长凳不远处的石头后面,小声爆了几句粗口。刚认识就又不能见面了。这伤好下来至少得个十来八天,到时候朴珍荣记不记得自己还是另一说呢。段宜恩想怪金有谦,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惹下这烂摊子,耽误了他哥的大好事。看金有谦这两天郁闷得什么都不想干,又于心不忍。这小子肯定干了什么类似于表白的蠢事。段宜恩觉得自己要是王嘉尔,恨不得躲到离金有谦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可作为亲哥,还是希望弟弟出息点,追着王嘉尔,不要像自己一样,想和朴珍荣做个朋友都八字没一撇。正思虑万千的时候,从校园破旧的围墙突围出来的几缕刺眼的阳光,突然被阻断了道路。“宜恩吧?怎么不过来坐?”声音温柔得很,让人舒服,可声音主人的到来的确让段宜恩感觉到偷东西被抓了个现行。 “嗯…我…“火烧的感觉从耳根扩散到脖颈。“宜恩,你的脸…“拉着段宜恩坐到长凳上,朴珍荣的脸色阴得能挤出水来。段宜恩低着头忙着想借口, 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嗯…没什么… 骑车回家路上有个小石子硌到轮子边上摔了一跤。” 说完段宜恩自己都不信。余光看过去,朴珍荣皱着眉头,嘟着嘴,圆圆的眼睛里闪着波光,“骑车怎么不小心一点? 这个样子我还以为宜恩去和别人打架了。”段宜恩着实是心虚了,不过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珍荣是信了吧。转眼又觉得愧疚,段宜恩也不想撒谎,但是如果诚实和朴珍荣之间只能选一个,段宜恩会毫不犹豫地丢掉诚实。脑子转了几个弯,段宜恩硬是刚刚反应过来:他的珍荣,刚刚是在心疼自己吗?段宜恩脑袋里,“珍荣居然心疼我了”和“怎么能让珍荣心疼”两种想法搅拌在一起,后果就是,段宜恩结巴了。 “朴…珍…珍荣啊,我…我下次会小…小心的。” “保证吗?”“嗯。”“那,你就不介意我每天检查工作了吧?”朴珍荣露出一丝坏笑,段宜恩怀疑了听力和视力三秒。“不不不,不介意。”“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不要忘记哦。”朴珍荣伸出小拇指,段宜恩确定不是在做梦,珍荣的温度从扣紧的小指上传来。“以后,就叫我珍荣吧。” 自那天起,段宜恩时常恍惚,也不知道是因为脑震荡还是别的什么。段宜恩会想,是不是打了一架自己现在在医院昏迷不醒做着春梦。但朴珍荣像木槿一样淡淡的清香,又能把段宜恩拽回现实。医院只有消毒水的味道不是吗? “宜恩,在想什么?” 段宜恩甩甩脑袋,默默骂了自己一句发什么神经,“没什么。” 朴珍荣抿了抿嘴,不太相信段宜恩的话。“宜恩,你得专心点。离中考,没多长时间了。” 提醒了一句,朴珍荣勉强咽下了后面的话。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朴珍荣还是继续利用活动课40分钟的时间给段宜恩讲着前一天卷上的数学题。61分的段宜恩“谈了恋爱”之后,成绩又成功掉回了原来相对稳定的30分。只能说,试卷上,没有直接出朴珍荣的名字,已经是段宜恩的极限了。朴珍荣不太开心。努力给段宜恩讲了大半个月的数学题,就,拿了张几乎是白卷的试卷?哦不,不是白卷,上面其实还是写得满满的,只不过朴珍荣第一眼看到这张卷子的时候,以为段宜恩走错了考场。段宜恩可怜巴巴地看着朴珍荣,解释说这真的不是语文卷,只不过当时不在考数学的状态。谁叫学校要把数学考试安排在语文考试前面?朴珍荣也拿段宜恩没有办法,只是露出了有些伤心的表情。段宜恩这才知道错了,咖啡奶茶双皮奶,换着样地摆在朴珍荣的桌上,紧哄慢哄地,朴珍荣才又舍得给段宜恩看他的小褶子。以为段宜恩没有注意到自己一闪而过的担忧,朴珍荣控制住表情,不动声色地分析着解题思路。末了,快要上课了,朴珍荣收拾了一下,从长椅上站起来。“珍荣,怎么了?在想什么?”段宜恩的声音低沉,似乎比平时多了一分稳重,让朴珍荣心颤了一下。朴珍荣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宜恩,咱们,上一个高中好不好?”段宜恩不敢相信,朴珍荣,想和自己,上一个学校?对段宜恩来说,朴珍荣这句话跟“宜恩,咱们未来也要在一起,毕业了结婚养孩子”的意思差不多。短暂的混乱过后,一系列早就被段宜恩抛到九霄云外的事像是北冰洋的海水突然袭来,让段宜恩不禁打了个寒颤。“嗯…”玩得欢了,早就忘了当初鼓动他来找朴珍荣的直接原因。且不说朴珍荣要考的,一定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他段宜恩就算回炉重造也考不上,更麻烦的是,段宜恩其实压根不需要考虑成绩。因为中考过后,无论成绩如何,段宜恩都是要去美国读高中的。段宜恩也确实是想要去。父母常年在外,在不在一个国家没什么区别。去了美国,就连解释逃课的蹩脚理由的口舌也不必废了吧。段宜恩犹豫了。 “宜恩…不愿意吗?”尽管试图掩盖,朴珍荣声线微妙的颤抖还是透露了他的失落。段宜恩完全失去了抵抗力。“怎么会不愿意呢?我们一定做得到。”看到朴珍荣皱紧的眉头,段宜恩下意识伸出手抚上朴珍荣清秀的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段宜恩赶紧把手缩回来,有些尴尬地扭过头去。手边传来温暖的触感。段宜恩大脑当机了。不是天堂,是真真切切的,朴珍荣,握住了自己的手。朴珍荣看着段宜恩发懵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还真是毫无察觉呢。“那,就一起加油吧。” 段宜恩走出校门的时候,俨然像是被灌了一听啤酒。妙极的是,在街角的小店,几个熟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段宜恩眼前。买个烟也能碰到张鹏的手下,可谓冤家路窄。和朴珍荣见面的这些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段宜恩都不记得自己还是个混混头,不单对自己手下疏于管理,还忘了张鹏这一伙子。说来也奇怪,张鹏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来找事了。金有谦不在身边,段宜恩寻思着避一避。正在此时,张鹏转过头来,两个人刚好对上了眼神。段宜恩暗骂了一句,怎么每次刚有点好心情就被这帮不长眼的家伙毁了。段宜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鹏就咧开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段宜恩标准地抱了个拳,“小…小的有眼不识…不识珠,望大人大量。小的甘心做您的手下,做鸡做鸭,做牛做羊…” 声音里居然还有一丝惊恐。段宜恩被这一套乱七八糟突如其来的礼节搞得头晕转向,哪还来得及再去挑李是语法上有什么毛病。吃错药了还是被金有谦收拾怕了?段宜恩默默选择了相信第二项,尽管第一项可能性更大些。张鹏见段宜恩不出声,就差给段宜恩跪下了。段宜恩不是什么坏人,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但是这感觉这么爽,不享受一下可还过得去?顺理成章地,段宜恩敲了李是等人三条烟,两听酒,还有他们主动献上的张鹏一直在吹嘘的据说很可靠的市期中数学卷的选择题答案,虽然段宜恩一样也不稀罕。 心怀疑虑,段宜恩迈入自家小区的大门。两年前,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父母打电话说,年底不能回家过年了,让段宜恩和金有谦自己去爷爷奶奶家里去凑个热闹。段宜恩在电话里和父母吵了一架。可能公司知道情况也过意不去,年终奖金便给了一大笔。一大笔是多少呢…一个月后,段宜恩和金有谦,住进了全市最好的小区。又有什么用,段宜恩更想让父母回来。接下来的两年,父母倒是回来得频繁了些,说是工作不忙了,也告诉段宜恩和金有谦,高中毕业后要送他们去美国。 段宜恩又是心如乱麻,索性抛开别的事,专心想起了朴珍荣。进了家门,段宜恩拿起电话。金有谦值得更好的,没必要由于自私自利的目的耽误弟弟。金有谦大可去美国奔向他的大好前程,留在本市的,有他段宜恩就够了。正好省了一半学费。段宜恩甚至想好了怎样在高中找一份兼职来支持金有谦的学业。双手仍旧有些颤抖地,段宜恩拨通了父母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