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在月光下，冷意似乎格外的强烈，又明晃晃的，泛着银白的光，堪比白日，却又不比白日。黑夜总有着独到的魅力，赤练觉得这一刻她似乎回到了家，这才是属于她的时候，有蛇游过脚面，她欣喜的动了动脚趾，望向隔了几步的卫庄。
他的眼角藏着深深的忧愁，那不像是属于他的东西。
“草木对于我们来说，比锦帛亲切的多，”卫庄折了一根细细的草枝把玩着，接着问，“你有感觉吗？”
他低沉的声音与澄亮的月光碰撞在一起，如翡玉碎开的清亮在空气中辗转久久不散。
他看着赤练，似乎把那么多年来没有过的注视都付与了今晚，赤练在他眼中走来，像是不习惯与他对立似的，又很自然的站在他身侧后一点，单手叉在腰间，不紧不慢的赞叹:“的确，或许我应该在这里建一座房子，”她环绕了一圈，又道:“或许连房子也可以不要，感觉我就应该在这里。”
“是啊”。
卫庄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这已经不是他了。
应是快要中秋的缘故，月亮已是极圆了，高高的挂着，从赤练这里望去仿佛放置在树端似的，该是团圆了。
“看看这儿吧。”
赤练紧紧的跟上了卫庄。
也不过是平常的一隅之地罢了，却生出了一种住与此地的念头，无端端的不想离开，就想躺下去，与身边人共赏这虫鸣风声。赤练怀着小心思看着身前的男人，勾起了一抹轻笑。
卫庄觉得双腿似乎有种灌了铅的趋势，他停下来就地躺下，赤练先是盘坐在他身旁，忍了一会大着胆躺下枕在卫庄胸上，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有一瞬却觉得好似静止了，她抬起头看向卫庄，卫庄闭着眼，忽又睁开，终是又闭上了。
这与流沙相似的山间，却又从未有过的温存啊。
总是该有始终的。
卫庄从一桩巨石后拿出了一盏灯笼，不过是极普通的样式，只是上面的莲花破费了心思，他拿出火折子点燃了递给赤练，赤练拿过来笑问:“你做的吗？很精致。”
“你第一次见我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哎。”
那声音似乎破空而来，在卫庄沉闷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又几欲从他双眸里透出来，他背过身去:“也是最后一件了。”
他有要走的意思。
赤练慌忙问道:“你会回来看我吗？”
深夜里迷雾渐起，赤练恍惚听到他说“也许不会”，她看到自己的手伸出去好像要拦住他，却发现卫庄只是停住 脚步转了过来，并没有回答。
“山间地势不平，带着灯笼小心点。”
“你会回来看我吗！”赤练追问，这次她清楚的听见他说:“不会。”
她感觉到一种钝钝的疼痛，那感觉，好似很多年前，却又胜似很多年前。
他终于走了。
在迷雾间消失了。
那凹凸错落的山体，弯弯绕绕紧密不分，凉凉月色落在山上，沉睡着，如同久逢。
　　 ——待战事终了，兄长一定要先来云南......
此生一诺，来世必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