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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崎穿行于拥挤的人潮中,开始怀疑自己的这次决定是个完完全全的错误了。她尝试着从两个身形类似于电视中总是播放的相扑高手中挤过去。但无奈对方那肉山大魔王般的体形非但没让她过去,反而在她衣服上蹭了厚厚的一层油。龙崎倒吸了一口气,想象着那粘稠的液体渐渐地浸湿裙子黏在她的皮肤上,觉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来只能站在这里看烟花了,她叹息一声,正要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走散的朋香,四周的人群突然此起彼伏地尖叫了起来。杂糅在尖叫声中的,是物体爆裂时的发出的闷响,一声又一声。她抬起了头,随着众人看过去,在她的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墨色的天空,未见得星星,但有比星星更为耀眼更为接近身体的事物一个个爆裂在眼中,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烟花庆典。
说起来之所以会来这个庆典全是因为好朋友小坂田朋香,这位算是龙崎从小学到大学一直以来相伴而行的挚友自从前几天在电视上听说了这次据说是规模最大政府出资最多的免费庆典时就直嚷嚷什么不去白不去啊以后说不定就看不到之类的硬邀她一起去。她被朋香闹得心烦意乱,又加上全家迁居去英国的事情已经安排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小物件没有整理,时间上刚好可以抽得出来,便皱着眉头答应下来。本以为就是在东京市区内举办的什么烟花庆典,结果今天早上六点钟被对方的电话吵醒时龙崎才知道地点居然定在大阪。昨晚收拾东西到半夜的她忍不住对着电话咬牙切齿道:“小坂田朋香,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然后“啪”地一下挂掉了电话,对着从窗外照射出来的太阳光和飞跃其中的灰尘叹了口气,起身开始穿衣服。
朋香的想法她是明白的,对于一个即将去异国定居的人来说,再次归国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一个念想了。她也只是希望龙崎能够多看一点,多记一点关于日本的,关于她的事情而已。可是,时间总能掩盖住一切曾经划下的痕迹,不管多么深。龙崎总有一天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英国人,英语流利得好像从小就在那里生活一样,会找个英国的男子,成为英国的家庭主妇,生英国籍的小孩子,最后死亡后的坟墓也是在英国的地界里。而那些陪伴她放纵过青春的朋友们,最后也只能是她白发苍苍后回忆起的一个个点而已。这是每一个外籍日本侨民都没有办法避免的宿命。
龙崎有想过和每一个她去过的地方,她认识的好友一一道别的,可是那样的工程太浩大,而且会产生太多太多让她难以忍受难以承载的悲伤。而她只是个小人物。想要告别的人最后全部打电话通知了一遍,虽然好像也有人爆发出了什么强烈的情感,但隔着电话线时总是让她感觉不真实,好像再炙热的东西在传送的过程中也已经被什么东西冷却掉剥除掉,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的电磁波来回震荡。
从好友告别完的那天晚上开始,龙崎就开始睡不好,总是重重复复地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梦中的场景她很熟悉,就是当年她读书的那所中学初中部的网球练习场,她站在铁丝网外面,看着里面的人用拍子接着从对面传来的球。场景中只有球拍和球接触时产生的激烈碰撞声,清脆的同时又凸显出一种近乎于诡异的寂静,一直一直萦绕在耳畔。
那个在场景中运动着的人其实她很熟悉,他叫越前龙马,曾经是她的初中高中同学,现在是一名世界级的网球选手。其实那些都不算是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他也是龙崎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暗恋着的人。但龙崎从来没有想过打电话跟他告别之类的事情。他应该已经记不得我了,毕竟无论是初高中还是现在我都是这么的不起眼,龙崎这样对自己说,与其说打电话过去徒增尴尬和坏影响,还不如不说好了。怀着一点自欺欺人其实也是好的,毕竟比戳破了要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