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
我总是非常、非常期待夜晚的来临。
我坐在床上,等着天边的浅绛一点一点被皴成浓黑,归鸟的轻吟与人声消弭成落日的低语,车鸣消逝成地平线下的远鼾。我看着屋内的事物一点一点铺上阴影,等到最终只勾勒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边儿,等到明暗色彩逐渐涣散不清变成一棱一棱的拼贴色块,而只有栏杆在路灯的黄色界线中静默杵立时——
我就看见衣架的阴影逐渐变成六只手的怪物,窗边的花瓶倒映成长角的河豚;床头柜与铁栏交错成会喷火的巨龙,而挂着衣服的椅背像是咧开嘴微笑的波斯猫。我还要耐心地等着,等到我的棉拖鞋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一只通身纯黑的小猫。那时我就“啪”地按开灯,回头看见三十几只未加躲闪的黄色瞳仁忽闪着看我,我于是快乐地尖叫起来:
“嘿伙计们,我们来玩点什么吧!”
波斯猫会和我吹出大大的、亮晶晶的泡泡,怪物总是有点闷骚,但他会和我把鼓起来的河豚当球打,接不住的惩罚是被它的长角刺一下。可是最棒的是独眼的妖精,他会把灯泡敲碎,流出来的灯光就像掺了金粉的水,闪闪发亮。我于是拿出三十多个灯泡让他一一敲开,在满房的灯海里我们盯着孤月发呆。
等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窗外的树影会婆婆娑娑地动起来,然后变成一个个矮小敦实的长耳朵精灵——他们不会跳下来和我玩儿,他们只是晃晃悠悠地踱步一整宿,吓着路边来往的人,踩他们匆匆留下的影子。
再往后太阳就该出苗了。它从天边跃动过来,无声无息,但是阴影就开始退散,慢慢地、慢慢地变淡,变矮,变得像薄薄的晨霭,然后终于消失不见——趁护士没来之前,我得一个人把灯泡的碎片扫进床底,然后重新点上灯。
晚上
我总是非常、非常期待夜晚的来临。
我坐在床上,等着天边的浅绛一点一点被皴成浓黑,归鸟的轻吟与人声消弭成落日的低语,车鸣消逝成地平线下的远鼾。我看着屋内的事物一点一点铺上阴影,等到最终只勾勒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边儿,等到明暗色彩逐渐涣散不清变成一棱一棱的拼贴色块,而只有栏杆在路灯的黄色界线中静默杵立时——
我就看见衣架的阴影逐渐变成六只手的怪物,窗边的花瓶倒映成长角的河豚;床头柜与铁栏交错成会喷火的巨龙,而挂着衣服的椅背像是咧开嘴微笑的波斯猫。我还要耐心地等着,等到我的棉拖鞋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一只通身纯黑的小猫。那时我就“啪”地按开灯,回头看见三十几只未加躲闪的黄色瞳仁忽闪着看我,我于是快乐地尖叫起来:
“嘿伙计们,我们来玩点什么吧!”
波斯猫会和我吹出大大的、亮晶晶的泡泡,怪物总是有点闷骚,但他会和我把鼓起来的河豚当球打,接不住的惩罚是被它的长角刺一下。可是最棒的是独眼的妖精,他会把灯泡敲碎,流出来的灯光就像掺了金粉的水,闪闪发亮。我于是拿出三十多个灯泡让他一一敲开,在满房的灯海里我们盯着孤月发呆。
等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窗外的树影会婆婆娑娑地动起来,然后变成一个个矮小敦实的长耳朵精灵——他们不会跳下来和我玩儿,他们只是晃晃悠悠地踱步一整宿,吓着路边来往的人,踩他们匆匆留下的影子。
再往后太阳就该出苗了。它从天边跃动过来,无声无息,但是阴影就开始退散,慢慢地、慢慢地变淡,变矮,变得像薄薄的晨霭,然后终于消失不见——趁护士没来之前,我得一个人把灯泡的碎片扫进床底,然后重新点上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