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璎低低地惊呼一声,已然来不及阻止,只好也踏入寒气弥漫的寝陵,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傀儡师,担心喜怒无常的他因为空桑与海国的世仇做出毁陵泄愤的事。
傀儡师径直走向冰棺,一把拂去纸鹤,推开棺盖。
这也是白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曾祖母,时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小心地跪倒在冰冠前,显示自己最崇高的敬意。在这醉生梦死的萌化王朝,摄政王与摄政王夫人联袂统治的时期,是难得的光明时代。
“她是你什么人?”苏摩忽然开口,声音喑哑。
“谁?”是他?还是她?白璎下意识地抬头,看清了苏摩的表情。那是怎样的表情啊!那张平时总是阴枭刻薄的脸上盛满了那么多的感情,有喜悦,有憎恨,有被抛弃的孤独无助。。。那张美得超越性别的脸上有着复杂的光芒浮现,空茫的眼神直直盯着冰棺内的少女。
白璎不敢多言,害怕打断他的思绪,轻轻开口:“她是我曾祖母。”
又是她!又是她!她一个人还不够!自己竟然又和她的后裔扯上了关系,这一族迟早会葬送自己!
内心疯狂地叫嚣着,苏摩双手攥拳,用力得指节发白,有血顺着指缝流下。气息狂乱地波动着。
从一踏入帝王谷起,苏摩就收敛了自身气息,恍若鬼魅,仿佛并不希望有人知道他曾踏足过这座空桑历代帝后的长眠之所。
此时气息一释放出来,棺盖上、半空中、墙角的纸鹤突然全都挣扎着扑向了苏摩,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身畔,将他的身形整个淹没,发出的呼唤一声比一声高:“苏摩!苏摩!”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姐姐!在那被他刻意遗忘的岁月里,也曾有这样这样一只纸鹤,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跋山涉水,来到自己身边。
明明已经遗弃了我,为什么又要派出纸鹤?
“苏摩!苏摩!”苏摩愣神间,白璎已经把他拉出了纸鹤的海洋,可是一些纸鹤犹自闪烁着灵力的光芒,掉头朝苏摩扑了过来!
苏摩抬手捉住一只纸鹤,摊开手掌,纸鹤静静地躺在掌心,熟悉的声音,却早已没有了第一次的温度。
“怎么回事?”白璎喃喃,“这些纸鹤是先祖生前日日亲折的,用来找重要的人,可怎么会对苏摩有反应?”
“你说什么?”苏摩猛地扭头,一把抓住白璎的手腕,把她扯进怀里,“找人?找谁?”
吓了一跳,白璎努力搜索记忆,“听说,是一个小鲛人,在叶城的叛乱中与先祖失散。。。”声音渐低,“难道是你?”即使冷静如白璎,此刻也有难以置信之感,没想到苏摩竟于自己的家族还有这样的关系。
日日亲折,这几个字重重击中了苏摩。除去墓室中的这些,又有多少纸鹤在外面翱翔,遍寻着自己的踪影?又是多么强烈的新年,才能在两百年后的今天,支持着这些纸鹤的行动?
姐姐她。。。一直在寻找自己!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曾亲眼见到她将自己遗弃?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苏摩用手托住了头颅,十指上引线峥然穿入大脑,看到了,看到了。。。她曾殷殷交给自己术法的小札,她曾跳着脚骂自己笨,她曾冒着战火与混乱背自己去就医。。。在新生的海皇面前,三长老的大梦之术再也无法遁形。
“扑通——”苏摩跪倒在棺侧,细小的珍珠从眼角滑落,他俯身亲吻朱颜纤细素白的手指,虔诚而热切,“姐姐,姐姐,我错怪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