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4心悸
为什么脸红?
吴世勋没有逗他玩,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无法否认,不可否认。他生日那天,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讨厌他的触碰,再做下去他就恨他。或许在那之前,他就一直在潜意识里不断地催眠自己,这个男人是恶心的、变态的,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会有感觉,你要远离,要远离。
然而现实呢?
仅仅是过了一个星期而已。这个星期的每一天,他脑中除了学习时间以外全部都是吴世勋。不管是正面信息还是负面信息,但确确实实是和他有关。他为什么对自己的亲儿子有感觉?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那天之后他便刻意回避他?为什么意识到吴世勋在刻意回避自己后心里会难受?
还有从刚才进书房开始,他面临的最大的问题便是,一见到吴世勋,那心里令人烦闷焦躁的莫名情绪,到底为什么会存在?
吴世勋提出的问题也很好。
是啊,为什么脸红?
鹿晗前所未有的迷茫。
当吴世勋冷淡地说他是懦夫时,他为什么会感受到恐慌。这种恐慌的感觉明显与以前面对的所有恐慌都不一样,带着委屈,带着伤心。
为什么要伤心……?
一个又一个问题从心中蹦出来,无穷无尽,根本找不到答案的尽头。
虽然吴世勋此时已经完全放开他,没有钳制住他的手腕,没有拦住他的腰不让他走,可他,为什么还坐在吴世勋的腿上不离开?
鹿晗的呼吸有些急促,鼻子陡然一酸,酸到发痛,然后眼泪从泪腺挤出来,怎么也止不住似的。他从没那么失态过。但心里那情绪如同找到了发泄的捷径,顺着眼泪迸发而出。
人在流泪的时候有很多事情是不由自主控制的,鼻子会被难受地塞住,只能稍稍张着嘴喘气,与此同时喉咙会哽咽。鹿晗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他对自己好像一无所知,只能无措地任由那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
可是他面对着吴世勋坐在他腿上,身边全是吴世勋的味道,他能隔着布料感受到吴世勋的体温。眼前一片水雾,视线朦胧间能看到对面的人轮廓模糊的脸庞。他不知道吴世勋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一想到刚才男人看着他时那个带着失望、冷淡的表情和语气,鹿晗心中的情绪彻底不稳定。
得到这样的感觉后,鹿晗失控了。
他知道那种情绪是什么了。
这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叫做心痛。
他抬起袖子胡乱地擦去自己还在眼眶里盘转着的的眼泪,抹了一把脸。
他听到男人淡凉的声音。
“为什么哭。”
鹿晗抽抽鼻子,“有点……难受。”
男人没有立即追问,而是伸手给他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鹿晗感受到男人指尖温度的一瞬间,心理防备尽数崩塌,比刚才更胜的委屈涌上来。当男人再次伸手把他揽进怀里轻声安慰时,鹿晗眼泪更凶了。
“好孩子,别哭了。”吴世勋任由鹿晗趴在自己肩膀上抽噎,手指缓慢轻柔地在他背上抚摸,无关情色,只是单纯的抚慰,“说说看原因。”
“我……”鹿晗埋头闷闷地回答,“我不知道……就好像坏掉了一样,找不到原因……”
“嗯……坏掉了?”
“我好像……很矛盾。嘴上说的是那样,表现出来的却不是那样。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很难受。”他闻着吴世勋颈肩的古龙水味,心里突然又安宁了,“你说的没错,我是个懦夫。我真的很懦弱。”
“小鹿。”吴世勋弯唇,无声地笑了,“你能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我很开心。”
鹿晗仍然把头埋在吴世勋肩膀上,能感受到吴世勋笑时微微颤抖的身体。
鹿晗正在发育期,个子不高不矮,一米七三左右。但在吴世勋这幅成熟男性的躯体面前就显得小了不止一点点。所以就算鹿晗整个人趴在吴世勋身上,吴世勋并不会很吃力。
柔和的灯光下,这样似乎很美好。
吴世勋看着鹿晗,他乖顺地窝在自己怀里任由自己抚摸他的背,本已下的决心动摇了。
这几天他确实对鹿晗冷淡和回避了。因为鹿晗的那句话。
“是你先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儿子来看待。”
当时的吴世勋听到这句话后真的想要放弃。
他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却没有考虑到鹿晗面对自己这份扭曲的爱恋时的无措和恐惧。而他不想让鹿晗害怕自己,也不想让鹿晗逃避自己。于是他只能收起自己那肮脏不堪的一点点念想,回避鹿晗几天。目的,一是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对儿子做出那样的事情拥有那样的爱恋,二是以此向鹿晗表明自己不会再碰他,希望鹿晗可以对他放下戒心,不要害怕他。
只过了一天,吴世勋便是万分煎熬。他可以保证自己不再碰鹿晗,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对鹿晗的感情,这几天除了爱恋外还掺杂着思念。古人说,思念是断肠般让人痛苦。吴世勋觉得一点也没错。
他只能用工作的负担缓解心里的澎湃。
于是,这些天,他异常疲劳。
这便有了刚才鹿晗进书房时那一幕,吴世勋趴在桌子上,安静地休息着。
想到这里,吴世勋眼底无限柔和,大手覆在鹿晗的发丝间轻轻揉着。
他没有料到鹿晗会对自己脸红。
当他看到鹿晗抚摸自己头发时,以及一对上他的目光时那泛红的脸颊,他心里像被人用绳子绞住了一样。
内心的喜悦有多大,绳子绞得就有多紧。
当时室内温度不高。脸红,说明鹿晗害羞。可对于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害羞的呢?
吴世勋几乎可以下定结论。
小鹿对他动心了。
他强忍住自己拥抱他的欲望,决定让鹿晗亲自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于是,他提出了那三个问题。可当鹿晗回避这些问题时,他是失望的。
为什么鹿晗就是不愿意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是因为害怕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他有些生气,就说鹿晗是懦夫。
但鹿晗的眼泪是他没有料到的。鹿晗情绪的失控更是他想不到的。
他便心软了,去哄他。
当鹿晗说出自己哭的原因时,吴世勋却迷茫了。
不是因为自己对儿子的爱恋更深。
而是不忍。
在这个世界上,父子,同时享有了同性恋和乱伦的罪名。他不希望鹿晗背负那样的唾弃。
可他到底,要怎么冷却一颗已经动情的心。
“下楼吧。”鹿晗抬起头轻声道。
吴世勋思绪被打乱,散去了,眼前只有鹿晗此刻略带笑意的脸。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嗯。”
用餐后,鹿晗回房间洗漱,心事重重地从浴缸里爬出来时不小心滑了一跤,膝盖狠狠磕在瓷砖上,他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小腿都仿佛麻了。
想到吴世勋说自己是懦夫,鹿晗硬是把眼泪憋回去。
他不是懦夫。
可是,真的好痛啊……
门外却偏偏传来了吴世勋的声音。
“小鹿,怎么了吗?”
鹿晗知道刚刚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不小,所以隔壁房间的吴世勋当然听得到。固体传声飞快。他不想让吴世勋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咬牙忍住痛呼,“没事,摔了一跤而已。”
吴世勋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开门进去。
看到鹿晗若无其事地站着,身上穿着宽松的睡衣,他松了口气。“以后小心点。时间不早了,稍微休息会儿就睡吧。”
鹿晗点头,下一秒叫住欲要离开的吴世勋。“父亲。那个……你今晚……能睡我房间吗?”
这几天晚上他一直失眠。从未有过的失眠。
可话说出口为什么有了几分撒娇的意思?
吴世勋侧身看他,目光深邃却半天没回答。鹿晗下意识回避那双眸子的视线,不自在地咳了咳:“当我没说。”
“想都别想。”吴世勋悠然接话,靠在门框上玩味地勾着嘴角。
他眼睛微微眯起,鹿晗有一种错觉,是不是下一秒这个男人就要问自己:“Bite or treat?”
“为什么又脸红?”吴世勋问。
鹿晗心叫不妙,去看镜子,果然又脸红了。他有点恼怒,拎腿就要跨出去,然而忘了自己还在疼痛中的小腿和膝盖,这么大幅度一用力,直接痛呼出声,重心不稳地往前倒去。
吴世勋像是料到会这样一般,慢条斯理敞开怀抱等着鹿晗扑过来,并没有担心的神色,而是悠然开口:“摔了一跤‘而已’?”
“……”
“不是要我睡你房间吗。”吴世勋放开他,自顾自地走过去坐在床沿,“自己走过来,上床睡觉。”
“……”
“还是你不想睡觉只想上床?”
“……”鹿晗再度脸红,抬腿走过去,每一步都是煎熬,钻心地疼。走到床边直接扑床上。
翻个身靠在枕头上,真疼。
正当自己放松身体缓解疼痛时,小腿一凉被人轻轻抬起,然后敷上一片温暖。
鹿晗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吴世勋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腿上轻轻按压。他眼里没有明显的情绪,侧颜英气,即使洗了澡身上穿着居家服,那优雅的气质仍在。
看上去高傲冷漠,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无比轻柔。
鹿晗觉得自己要疯了。
心里的那份悸动又开始了,空气安静,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小腿还疼么?”
鹿晗缓过神,摇摇头。
吴世勋轻轻把那双细腿放进被窝,解释道:“小腿疼痛只不过是神经受到压迫后引起的肌肉酸痛,揉一揉就能缓解很多。不过膝盖磕到了就是磕到了,疼死你个兔崽子。忍着,等淤青消下去就能好受点。”说着还在鹿晗膝盖上的淤青处狠狠一压。
鹿晗猝不及防啊了一声,疼痛让他下意识闭上眼睛皱眉。
然而唇上的柔软让他心跳一滞,温柔的触感仿佛快要让他窒息。
心跳快炸了。
唇与唇相碰,鼻息交融在一起,漫长又炽热。鹿晗再次合上眼,沉溺其中。
真的要死了。
吴世勋离开他的嘴唇,眸子仍是看不透什么情绪。
“你不是一直数着秒数吗,我记得五秒就是最多。”他单手撑在鹿晗脑袋旁边,压低声音,“都十秒了。”
鹿晗没想到吴世勋以前也一直数着,茫然地看着他。“我……”
“你。”吴世勋接过他的话,“你对我,不该这样。”
鹿晗被这句话说得有点怔愣。
吴世勋却在这时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弯唇笑了:“早点睡吧,我会陪你的。”
看到鹿晗躺下时那心事忡忡的眼神,吴世勋再次俯身吻吻他的眼睛:“好了,我刚才是逗你呢。”又向下移,亲吻他的嘴唇,“这样可以了?”
鹿晗顿了一会儿,才笑笑:“晚安。”
“晚安。”吴世勋说。
黑暗中吴世勋看着鹿晗的睡颜,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在鹿晗深陷其中前,他需要给他一次巨大的失望,然后亲手扼杀那一点点发了芽的苗头。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他沉溺时,给他一个晴天霹雳。比如,告诉他,他们是父子,并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完整的,和别人一样的家庭。
吴世勋想到那个一直对自己有好感的柳家千金。
或许,是时候见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