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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玛丽苏】Hyste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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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久地待在屋子里,要不是泰隆提起,我居然都没有想到要出门走走。我已经太久没有看到外面的天空了。
  这个秋天,与我以往经历过的每一个秋天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天空似乎变得更加高远了,一片干净的湛蓝,风吹得一丝云彩也没有,抬头的时候能看到成群的候鸟飞向南方。
  仅仅只是在屋后的院子里,可我还是觉得非常高兴。我太久没有感受过阳光的触摸,只是简单地站着都感到幸福。
  院子里有个小池塘,边上是一颗年岁不小的樱花树,这会儿落叶已经不少了。从它交错的枝杈和巨大的树冠来看,不难想象来年春天,这水池边上会是多么美丽的景象。
  泰隆一直牵着我的手,他原本是搀扶着我的,听我说“我哪有那么娇弱”,这才退而求其次。我迈步往前走,他便也跟着我。
  我走到池塘边上俯身去看,竟发现里面还有尾鳍火红的锦鲤,眼神便跟着某一尾跑。
  这个房子原不华美,但轻简中能有这样雅致的景观,不难想象原先在这里居住的家庭,一定是美满温馨的,只是不想飞来横祸,整个村子都遭了诺克萨斯的毒手。
  我一时有些恍惚,转头看着身边的泰隆,“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去哪里了?”
  秋风萧瑟,吹着几缕发丝扰乱视线,我忽然发觉,头发已经长了太多,放下来便瀑布一般垂在手腕处,该剪掉一些了。
  “我来时,这里已经空了。”泰隆说着,帮我把那几缕发丝顺到耳后。
  那些事不免让人感到绝望,我便不再去想。泰隆是个刺杀者,任务的对象向来是高官要员,屠戮平民这种事,他应该是真的不必沾手。
  从前我对游戏里的瓦洛兰无比向往,因为传奇与魔法,形形色色的英雄存在于此。真的来到这里我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好的世界,它的法纪与秩序就如同一张脆弱的纸,任谁都可以随意扯破。
  弱肉强食,即为定则。
  想到这些,我已经没有兴致再散心,便叫泰隆带我回去。
  回到房间,刚好遇上阿婆把前几天我端给她的信玄饼送了回来,说是自己年纪大了不爱吃甜的,只尝了一点点,不想浪费余下的,就拿回来了,让我别见怪。
  我点头表示理解,她又嘱咐我说,让我也不要吃甜食为好。
  这样一来,那一盘信玄饼,便又进了泰隆的肚子。
  每每想到这个我总是想笑,坐在桌子边上看着他吃东西,终于忍不住说:“真想不到鼎鼎有名的刺客,会喜欢吃甜食。”
  泰隆只答了一句:“因为这是你做的。”
  我正要觉得不好意思,又听他补充说:“而且也确实好吃,诺克萨斯没有这样的点心。”
  “我是跟这里的人学的。”手艺得到夸赞,我不免高兴。
  “以后都做给我吃吧,好吗?”
  没有多想,我点点头,对他笑起来。
  看到他的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我却不由得怅然。
  我这样,能治好你吗?什么时候,我才能治好你呢……泰隆。
  这个问题,却不知道在哪里才能寻得答案。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192楼2020-11-27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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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总是能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让刀锋之影印象深刻的事其实并不少,比如第一次用匕首割开人喉管的手感,第一次与克卡奥将军的见面,后来,第一次拥有爱人。
      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事情在记忆中已经开始卷起绒绒的毛边。现在泰隆只有一件事万分肯定,自己永远都会将这天晚上,心爱的女孩儿为自己生孩子的情景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午睡流血后过了仅仅两周,某天夜里,她忽然对自己说疼。这疼痛没有停下来,便果然如那个老妇人所说的早产了。
      关于那几个小时的记忆一直是以碎片的方式呈现,唯一明晰的地方,是她紧攥着他的手,指甲深深地嵌进皮肉里,压出了新月般的红痕。
      泰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处在震惊之中久久缓不过神。生育给她带来的痛苦似乎从交握的手中传递过来,深入骨髓,激起他身体里最原始的共鸣。
      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这种时候四目相对,莫名地给他一种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感觉。尽管那双乌黑的眼眸分明是他钟爱的。
      这个女孩儿,最初与自己相遇时,说话的声音清脆明快,风铃一般的好听;在诺克萨斯阴暗的巷角,她满目都是绚丽,说她喜欢他;在寂静无声的夜晚,她醉态朦胧,勾得他失了魂。那时候的她,是明媚的,鲜活的,是他心尖上最纯最真的美好。
      泰隆说她是光,可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早已经不是从前那样耀目的光芒,变成了不再刺眼的余晖——是的,此时此刻他看着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怕她忽然之间就会离自己而去。
      他甚至产生了想让这一切停下来,这样荒唐的念头。
      “泰隆……泰隆……”少女撕心裂肺地叫着他的名字,嗓音早已沙哑,秀丽的眉毛皱作一团,头发也早已经被汗水濡湿,贴在她的脸庞和颈间。
      她此刻的样子与平时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了,无论是最初的娇俏还是如今的柔静,都扯不上半点关系。现在的她狼狈至极,泰隆不愿意去相信自己撒下的种子,居然让她承受这样野蛮的痛苦。
      在那样惨烈的叫声中,仅有的言语却是他的名字。这不由得让泰隆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勇气来,轻柔地将她惨白小脸上的几缕头发拢到一边去,“娅娅,别怕,我在。”
      听到他的声音,纤弱的少女也似乎放了心,咬着嘴唇,使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跟着,泰隆就听到了新生命来到这世上,呼吸间的第一声啼哭。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193楼2020-11-27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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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23 07: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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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屋外的阴影里走进来的是泰隆,带着秋夜萧瑟的寒气,脸藏在兜帽下看不清表情。他身上还沾着血迹,浓烈的血腥味和他有些不稳的步伐让我的大脑都震颤起来。
        “泰隆……”我起不来身,只能朝他伸出手。
        他加快了步子,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半跪在床边。
        “累坏了吧?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他似乎更紧张我,完全没有去看我身边的新生儿,只是握紧了我的手这样问。
        我摇摇头,伸手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你遇到什么了?有没有受伤?”
        “一些魔灵。这一片都是诺克萨斯的驻地,有法师在,我没什么事。”他回过身,向一旁的阿婆点了点头,让她去休息了。
        泰隆虽然说着没事,我却注意到他肩膀上似乎有血液在不断地涌出,已经浸透了暗蓝色的衣衫。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伸手过去,泰隆注意到便立刻抓住了我的手。
        “小伤,一会儿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他大约是不想让身体孱弱的我使用法术,说完这句话,他这才低头看着孩子,疲倦的面容露出一点喜色。他似乎想摸摸孩子的脸,在看到手上的血污后又还是作罢。
        我看他见到孩子反应并不是很大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沉,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他吗?”
        泰隆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他这一沉默不由得让我也跟着无名地焦虑起来,结果他却摇摇头说:“不,只是你在生他的时候……我从没见你痛成那样。”
        原来他是怪这孩子让我吃了生产的苦。
        我无奈地笑起来,“生孩子本来就是这样的呀。是我们要他来这世上的,他没得选,真有什么事,也只能怪我自己……”
        话还没说完,泰隆忽然俯下身来吻住了我的嘴唇,然后说:“要是你有事,我活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作为克卡奥家的工具而存在的刀锋之影,如今早就已经没有了这项意义。人没有存在的意义便与死无异,替换掉原主的,是希斯特利亚——这个我当初随口一说的名字,如今却成了他仅有的希望。
        我深陷于这个世界,在他们之间纠缠不休,好像也渐渐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谁。只有一点我非常清楚,以前的我,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晚以后泰隆说的每一句话,总是能勾起我无垠的思绪,以致歉疚的情绪不曾减少,却与日俱增。我只知道,我要对他好,我要补偿他。
        趁他靠过来,我就抬手对他用了治疗术。上一次使用召唤师技能,似乎是遇到亚索的时候,如今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使用它,我不但感到生疏,还觉得体内的法术能量寥寥无几,那绿光维持了不到十秒钟便黯淡下去,只是稍微地止住了血。
        “怎么会这样……”
        我盯着自己的手掌,感到困惑不解,又安慰自己也许是生产的造成的,毕竟这大概是一个女人最脆弱的时候了。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195楼2020-11-27 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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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我神情低落下去,泰隆便把我双手都拢在他掌心里,安慰我说:“从前有的是比这严重的伤,现在有你,已经非常好了。”
          “可我不想看你受伤……”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一个词语时竟隐隐有了哭腔。
          不得不承认,看到泰隆的血,我还想到了在战场厮杀上的劫。刀剑无眼,他一定会有受伤的时候吧。他们俩无论哪一个,我都害怕看到他们浑身是血的样子。
          顾及不到劫是没办法的事,可现在,我甚至没有办法把眼前的泰隆治好。辛德拉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毫无用处,只会拖累他们罢了。
          “傻丫头,我早就说过,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让我保护你就好。”泰隆空出一只手来擦了擦我湿润的眼睛,“现在身子不好,别勉强自己用这些法术。”
          “我帮你上药。”
          泰隆并不想劳动我,可看我坚持,便只能说:“你现在还虚得很,好好休息,听话。”
          我硬是侧过身慢慢撑着自己起来,泰隆赶紧搀扶我,我却不让他碰。终于自己坐起来了,他帮我把枕头垫在腰后,让我靠在床头能舒服点。我说:“你看,只是动动手而已,我还没虚弱到那种地步。”
          泰隆最后还是妥协了,他自己先去清洗过伤口和满身的血腥味,才赤裸着上身拿着药粉绷带回到我身边。
          实际上,泰隆的身体不如劫健壮一些,但同样有着深浅不一的伤痕。我明明已经看到过很多次了,可指尖触碰到那些增生出来的凹凸不平的疤痕,还是感到难过。
          我给他上药的时候,他低眉看着我。明明伤口被药粉粘上的时候会被刺痛感激得蹙一下眉,可他立刻就恢复了平淡的表情,到最后我绑上绷带时,他眼角眉梢都有了笑意。
          一抬眼看到他这样,本就心里不好受的我不由得生气:“你笑什么?”
          泰隆伸手托住我的后颈,抵住我的额头,“你让我觉得安心。”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垂眼看着他肩上绑了一半的绷带,继续把它完成,才闷闷地说了一句:“……以后我们在一起,安定下来了,就不许再受伤了。”
          他怔了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见包扎完毕,便把我揽进怀里,额头靠在我肩上,“希斯特利亚,你终于回来了……谢谢你。”
          明明比我高大许,每次抱我都是把我圈在怀里,此刻他埋头在我身上,反倒像个小孩子。
          秋夜已然开始有寒意侵入,我抬手攀上他赤裸的脊背时,不由得问道:“冷吗?”
          “最怕冷的就是你了,我再拿床被子过来。”
          泰隆说着要起身,我却抱着他不撒手,闷闷地说:“这样就不冷了。”
          泰隆却是对我少有的撒娇失笑,他扶我躺下,想去拿被子,又听我说:“泰隆,你抱一抱他吧。”
          他当然知道我说的是孩子,虽然仍旧对我吃苦感到不高兴,但他还是听我的轻轻抱起孩子。我一直观察着泰隆的神情,不过一会儿,就在他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喜色。
          没有什么比血缘亲情更容易让人动容了。
          泰隆把孩子放回我身边,说:“我没读过什么书,你来取名字吧。”
          听了他的话,我又垂眼看向孩子。其实我已经想过很多个名字,却直到他出生也没有定下来。
          思忖了一会儿,我拉过泰隆的手,在他掌心上写下“Rorn”,轻声说:“……路恩。”我复又看向泰隆,询问道,“就叫路恩,好不好?”
          “好,路恩,是个好名字。”泰隆笑着点头。
          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似乎是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我知道寒冬马上就要逼近。
          秋天总能让人产生一种,名为“逝去”的惆怅感。但在这个雨夜,我有了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窝在泰隆温暖的怀抱中,对这个世界的灰心失望已经不能再烦扰我。
          憧憬和渴望着未来的幸福,我现在只剩下这样的希冀而已。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196楼2020-11-27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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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197楼2020-11-27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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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秋风卷着落叶从墙角吹过,街道的拐角匆匆闪过一个黑影,瞬间遁入了墙体。巡查队的末尾,一个士兵停下来回头盯着墙壁,但还没能发现什么,就听到队长呵斥,便又急匆匆地跟上了队伍。
              整齐有力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似乎并未有人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曾经的村镇已然全成了诺克萨斯的据点。凯隐想过会难以潜入,可他没想到会是那么难。到这里的时日已然不短,刚到时凯隐总是想,如若有人能帮助自己吸引一部分诺克萨斯人的注意,事情会好办一些。
              但叫亲元来的话,她就得回到劫身边去了。
              这几天夜里总会遇到一些异类,拉亚斯特说,都是被她力量的味道吸引过来的,不知为何那股力量的气息浓郁至极,也许是她获得了无穷无尽的能源,亦或是自身全部的力量都被倾泻了出来。
              结合实际,拉亚斯特猜测或许是因为女体分娩导致了后者的情况。它一早就觉察到了那股力量的流露,才能指引凯隐找到这里,它还要求凯隐耐心等待。
              如今这股迷人又香甜的气息早已在整片大陆弥散开来,那些拥有超出常人感知的东西,想必都会逐渐被吸引至此。
              到时,不必他们亲自出手,自会有这些诺克萨斯人一番好受。这几天因着对付恶灵,这些人已经开始有点手忙脚乱了。
              拉亚斯特从未阻拦凯隐对她的追求还出手相助,其实是有原因的。即便是拉亚斯特自己,身为暗裔便也对她的气息感到着迷,也想利用她的力量帮助自己逃离桎梏。这种想法自它见到那个女孩儿的第一眼便产生了,只是它不曾对凯隐提起。
              曾常常对凯隐暗示他在意她,拉亚斯特并非只是想逗弄凯隐,而是有一部分的心理引导在里边。它只是没想到一心追求力量的凯隐,对她的感情居然超出了自己的预期,真挚而热烈。
              不过,那些都无关紧要。它知道,只要凯隐拥有了她,那么,就和自己拥有她并无分别。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200楼2020-12-17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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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顾孩子真的是非常辛苦的事情,何况是早产儿更加需要小心看护。还好有阿婆帮衬,不至于让我和泰隆两个新手手忙脚乱。我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不能过于操劳,泰隆便努力地学着怎么去照顾路恩,想让我多休息。
                泰隆对他的不满很快烟消云散,他实际上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抱着他的时候甚至比我还要多。
                这样的日常,终于让我感觉到一丝安心和温暖。
                因为我的年纪并不适合生育,之前折腾得身子又弱,我根本没有足够可以喂养路恩的奶水。阿婆悉心地教我,怎么用煮沸了再稀释放凉的温牛奶一点点喂他。
                路恩是个乖孩子,不怎么爱哭,但他很孱弱,半个月过去都还没有睁眼。早产虽然是一部分的原因,可是我心里清楚,这也是因为我三番两次地不愿意留下他。提前出生了那么久,我真的担心他的身体会因此出现问题。
                为了让他能好好睁开眼睛,刚刚能下床走动的我想着或许是屋子太亮了,就帮着泰隆用暗色的纸又糊了那扇纸窗好几层。我原以为身体孱弱的路恩只要睁开双眼就能让我安心不少,可没想到,那才是我忧心的开始。
                路恩出生的第二十二天,泰隆仍旧是觉察到外边的动静出去了。这些天来异类出没得越来越频繁,像是被聚集到这里一样,很可能会导致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村镇被其他城邦发觉异常。
                前一天夜里泰隆也向我提到,他已经在准备带我们离开这里了,询问我的意见。
                我一边忙着用温水稀释牛奶,一边回想着这些事情,忽然听到路恩哼哼的声音,一回头发现摇篮里的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高兴极了,赶忙走到他身边去,想叫他看一看妈妈。可是俯下身想抱起他的时候,我却赫然发现,他的眼睛并不如我想了多遍的那样。
                我慌忙抱起他,走到窗前,再跑到房门口,最后一路奔向院子里。
                在光线温和的夕阳下,我终于再也无法逃避现实,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他的瞳孔是红色的——不像我,也不像泰隆,我们的眼睛都是黑色的。
                我抱着路恩呆在原地。
                我当然清楚,谁拥有一双漂亮的红眸。
                大抵是突如其来的光线无法适应,路恩哭了起来,惊动了阿婆跑来抱过他哄着。她抱他回屋里,见我一直呆愣着,便出声唤我。
                半晌,我才看向她,红着眼眶挤出一个笑:“您先进去吧,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看着阿婆的身影消失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我低下头,慢慢踱步到池塘边。一有人靠近,原本静静浮在水中的锦鲤一下蹿得老远,见我没有动静,又才慢慢靠过来。
                而我就只是那样站着,脑子里错综复杂的思绪让我头痛欲裂,更是感到窒息。
                ……原来我一直都弄错了。所有人都弄错了。
                路恩虽然是黑发,可双眼却是红色的,显然,他该是我和劫的孩子才对。
                在被泰隆掳走之前,在战争学院,新婚的我和劫当然有过亲密的举动。可六个月前骤然发现自己又一次怀孕的我,还被笼罩在泰隆的阴影中,只记得自己被他强迫过不知道多少次,全然没有想到被掳走之前,我也还和劫在一起。
                一想到那时我闹出的种种事情,和劫之间的隔阂,他对我身体的那一点疏离,还有亲元受的伤,我就觉得可笑至极。
                在劫身边的时候,我居然还妄图打掉我们的孩子。如今身在这里,也是因为我发了疯不想要他。
                这些本不应该发生的。
                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让我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大雁凄凉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看着自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单薄地躺在地上,我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命运总是在不停地捉弄我。我只是想安稳地活着而已,这样简单的愿望实现起来为什么如此艰难?
                虽然心房像是被挖去血肉一般疼痛,但我知道这些不是最要紧的,由不得我多懊悔几分钟。现在我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如果泰隆发现路恩不是他的孩子,会怎样对待他呢?他和劫都恨极了对方。
                我真的害怕,他阴暗面里那个恐怖的人格会伤害路恩。
                我也恨自己蠢笨,只会为了情爱伤神,弄成现在的局面。如今我的孩子要怎么办才好?
                身体倒是比大脑更快地驱使着我的行动,我不再一味沉溺于悲伤,快步朝卧室走去。
                尽管身体还是不太好,做不了太花力气的事,可我害怕泰隆看到路恩的眼睛,想回屋子里找些不用的布料,在他回来之前把窗户封严实。想来,房间里只有昏黄的烛火的话,就无法看清他眼睛的颜色了。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201楼2020-12-17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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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隆回来后,看到屋子里几乎没有光亮,便询问我原因。
                  “路恩睁眼了,我怕光太亮了,伤到他的眼睛。”我已经冷静了下来,轻轻摇着摇篮,看着已经睡着的路恩,心底暂时松了一口气,“先让他慢慢适应几天吧。”
                  “你才刚能下床,可以等我回来再做的。”
                  泰隆来我身边坐下,脱去手套,像是害怕手上的茧会划伤婴儿娇嫩的皮肤,格外小心翼翼地用手背碰了碰孩子的脸,然后嘴角微微上扬,“我们说话小声点,别吵到他。”
                  “泰隆……”我双手握着他的左手,感觉如鲠在喉,最后还是笑着说,“……你对路恩真好呢。”
                  泰隆转回头来看着我,认真地说:“他离开过我们一次,现在又回来了,我会好好地补偿他,还有你。”
                  我微微笑着,心里乱成一团。
                  “总以为你不会喜欢小孩子的。”
                  “路恩是我们俩的孩子,我还能不喜欢他么?”泰隆笑着捏了下我的脸。
                  我装作躲开他手的样子侧过身子,垂眼看着地面,极力想掩盖住自己悲哀的神情不让他看到。
                  “希斯特利亚,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了。”泰隆搂过我的肩膀,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抱歉,你和孩子身体都还弱,又要舟车劳顿。”
                  “这里被发现了吗?”我看向他。
                  泰隆知道我在说诺克萨斯,摇摇头说:“迟早的事。其实这次我并非和诺克萨斯一路,只是为了你,与他们交换了一个条件,才来到这里。”
                  “什么条件?”
                  “杀一个人。但现在你已经回来了,那些都无关紧要了。”泰隆抱紧了我,低声说,“我只想带着你和路恩,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过平静的日子。”
                  ……真的,会是平静的日子么?
                  我无法言说我的不安,此时此刻只能点点头,答应了一声,“好。”
                  “不用担心,我会找人送那位婆婆回家。”
                  “她是我和路恩的恩人,现在外面战乱,你亲自送她回去吧?”见泰隆眼中流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攥紧了他的衣角,哀求道,“你用链子把我锁起来,让我戴那个手环,你送她回去,好不好?”
                  “我不会再把你锁起来了。”泰隆抱着我,宽大的手掌轻抚着我的后背,想要安抚我的情绪,“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抬手攀上他的脊背,把脸贴在他肩头,“我能保护好自己和路恩的,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环住我身体的双臂紧了紧,泰隆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安:“你的能力出了问题,我怕再出什么变故。”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双手捧住他的脸,望着他的眼睛摇摇头说:“不会的,就算真的有什么,这次你也一定会来救我的,对吗。”
                  泰隆看着我的眼眸像是月夜下暗潮涌动的海,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希望他能答应我的请求。不想他突然把我按倒压住,半抱着我,急切地亲吻我的脖颈,右手从裙摆探进我腿上抚摸。
                  手掌粗糙的触感摩挲着肌肤,但是他的动作并不粗暴。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欲望惊得一颤,无法控制地联想起他从前对我做过的事,下意识地感到恐慌,立刻抵住他的胸膛:“泰隆,我的身体还……”
                  “我知道。”过激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话语间温热的气息洒在我颈间,重复道,“……我知道。”
                  深呼吸了几次,他好像终于冷静下来,但仍旧紧抱着我,脑袋也和我的挨在一起。
                  “我活在这世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想拥有你,就只有这一个愿望。”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不知为何让我感到呼吸都变得艰难,“所以就算是会让你伤心难过,我也还是那么做了。我恨你爱上了别的人。”
                  钝痛的感觉虽然不尖锐,但是缓慢绵长,我只是听着他的声音,没有接话。我这才发觉,自己抵在他胸口上的手抖个不停。
                  “你现在真的回到我身边了,对吗?”泰隆并没有发觉我的异常,他撑起身子,右手捧住我的脸,那双近在咫尺的墨眸执着地盯着我,“希斯特利亚,向我保证,你不会再离开我。”
                  因为他连日来的温柔相伴,我原以为我已经疏解了心中的阴翳,可如今看来却不尽然。他做出激烈强硬些的举动,我竟连呼吸都无法平静。
                  我更加担忧,害怕他偏执的性格真的会伤害路恩。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发誓。”顿了几秒我才开口,伸手抱住他宽厚的脊背,再一次提出请求,“你亲自送阿婆回去吧,好吗。”
                  泰隆看着我充满期望的眼睛,抚了抚我的脸,终于点头答应了我,具体的事情,明天和阿婆商量后再做决定。
                  我笑着点点头,又试探着问:“……泰隆,与我有关的一切,你都会接受的,对吗?”
                  泰隆失笑,“当然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打算以后再慢慢地把路恩的事告诉他。想来他和那孩子相处了这么久,再怎么说也是会产生感情的吧。
                  “等你回来之后……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看到他探询的目光,我却不再说话,搂住他的脖颈,凑上去吻了他的唇。泰隆惊喜于我的主动,抱紧我回应着加深这个吻。
                  我又开始抱有目的地向他讨好卖乖了,但他似乎看不出,于是缠绵的气息就这样氤氲开来。恍惚间,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信念,没有理由地坚定地相信,自己能够和他白头偕老。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202楼2020-12-17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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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23 07:0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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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克萨斯人,就只想独占你。而碍眼的东西,会立刻除掉。”
                    泰隆低沉而冰冷的声音突然传来,却看不到他人在哪里。我的呼吸滞了一下,空气也在这一瞬间凝固结冰。
                    下一秒,冻结的时间如摔下桌角的玻璃杯般碎裂开来,耳朵里甚至能听到那清脆而刺耳的破裂声响。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我睁大了双眼,看到阿婆的胸口放肆喷射着刺眼的猩红,那温热的液体似乎还有几滴溅到了我的脸上。
                    她倒了下去,传来一声闷响。我这才看到,门外的阴影里,站着身穿暗蓝色衣服的人。他将匕首上的血用力甩在地上,跨过地上的尸体走了进来,烧得通红的双眼布满血丝,看向阿婆的眼神是那么狠厉。
                    这一刻,我僵死的大脑终于恢复了运转,颤抖着往后退,却控制不好发软的双腿,跌坐在地上,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到我脚边,我低着头,视线剧烈地颤抖摇晃着,脸上簌簌地落下泪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杀人的场面,就算是泰隆为救我杀那个官二代的时候,他也细心地捂住了我的眼睛。可是现在,他却当着我的面,杀死了我最为敬重依赖的婆婆。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惊恐还是在悲伤,只是四肢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瞳光涣散地掉着眼泪。
                    泰隆走到我的跟前,半跪下来,伸手用掌心贴着我的脸颊。他还带着发烧的症状,手心滚烫得要命。
                    “还好我过来了,差一点你就要被骗走了。”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眉目温和,完全没有了刚才仿佛要吃人般的凶狠。
                    ……为什么他能拥有这般两副面孔?
                    他慢慢凑近我,呼吸间的温度烧灼着我的肌肤,在某一个点,好像终于坚持不住,忽然倒在了我身上。
                    我已经越来越清醒,立刻推开他,跑到阿婆身边去,一边哭着,一边希望召唤师技能可以救她。
                    和之前一样,绿光不到十秒就黯淡下去,渐渐消失。我知道再也无法挽回了,握住她尚且还温暖的手,放声哭起来。
                    殷红的血流淌在地板上,染红阿婆鬓角的银发,宣告着生命的凋亡。她侧躺在地上,尚还有一丝气息,望着我笑,手指在我手心里动了动。
                    “……对不起……对不起……”我哭得厉害,话也说得坎坷,“都是我的错,如果、如果我早点听您的话……”
                    她再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这个动作好似耗光了她最后的气力,艰难地想要开口说话却没有声音。
                    不过我能看懂,她的口型是在重复对我说着同一个词——“回家”。
                    她重复重复地念着,慢慢闭上眼睛,再没了气息。
                    我好像也失去了力气一样,俯下身去伏在她身上,抖着肩膀放肆地哭号。悲恸像是一双手扼住了我的咽喉,我只是徒劳地张着嘴,哭不出声。
                    她就像我的亲外婆一样,真心实意地为我好。是她一次次救下了我的孩子,教我夫妻相处之道;被掳来这里,她也从未有过怨言,尽心尽力地照顾我;甚至在生命消逝前的最后一刻,她没有怨恨,没有悲伤,只是一如既往地和蔼地笑着,为我着想,要我回家。
                    巨大的悲哀沉沉地压在我身上,让我透不过气来。明明才和泰隆商议好,要好好地送她回去,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在这个世界给予我家人般温情的老婆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哭到脱力,最后只剩下了无声的抽泣。
                    阿婆说的对,诺克萨斯人的身体里,流淌着凶恶残忍的血液,这是他们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暴戾。江山易改,本性却难移,这样的人,我给他再多的同情和怜悯都于事无补。就算我把劫忘掉,一心一意地爱他,他也不会接纳我的路恩。
                    我对泰隆还抱有的那一丝希冀,终于随着阿婆的死亡破灭了,只是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让我痛不欲生。他也杀死了从前,软弱又偏执的我。
                    阿婆用生命教导了我,我不会再犹豫不决。
                    我站起来,回到泰隆身边。他睡得不安稳,俊朗的眉紧皱着,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我跪下来凑近了去听,听到他在说,叫我不要走。
                    我抿了抿嘴唇,视线落到他手边的匕首上。我只迟疑了一下,就把它捡了起来。
                    双手握紧了匕首,高高举起来对准泰隆的胸口,我泪流满面,全身都不停地颤抖着。屋外艳阳高照,却暖不了我冰冷僵硬到极点的身心。
                    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知道你是真的爱我,我明白你的伤痛和处境,我也愿意留在你身边治愈你的余生,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痛苦犹如冰凌刺穿我的心,又冷又锋利。
                    我忽然觉得,只要我死了,就能脱离这个残忍的世界,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就都与我无关了。
                    不过,我又想到了路恩,那个我怀胎九月辛苦生下的孩子,他出生不满一月,还那么小。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他一定也活不下来。
                    胸中陡然生出许多勇气来,紧握着匕首的双手渐渐不再发抖。我不能再躲在谁的庇护下随波逐流,任由这个荒诞的世界将我生吞活剥。
                    我长大了,我是一个母亲。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204楼2020-12-17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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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剧烈的疼痛唤醒了泰隆。
                      我用他曾经用来拴住我的链子,将他整个人牢牢地捆在了椅子上。我割断了他双脚的跟腱,他醒来时,我正跪在地上在替他包扎。
                      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惊异地盯着我,不停地质问我在干什么。我只顾着手里的事情,没有回答。他更加急躁了,低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威胁的狠戾。
                      我终于替他包扎好脚踝,抬起头看着他,哭得红肿的眼睛已然干涸,流不出眼泪来了。
                      “我要你从今以后,再也无法行动自如地去暗害谁。”
                      泰隆挣扎着想要挣脱开锁链的束缚站起来,但是他的身体本就带着药物的作用,使不上多大力气。想起身时伤口的疼痛又让他闷哼一声紧紧地皱起眉,呼吸急促起来。
                      我静静地看着他挣扎痛苦,慢慢地站起身,变成居高临下的俯视,缓缓开口:“我恨你,泰隆……可我还是舍不得杀了你。”
                      “希斯特利亚……”
                      “你只听到阿婆要我走,却不知道我心里愧疚于你,并没有决定要回去。”
                      “这么说你是在可怜我?”泰隆突然自嘲地笑起来,原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烧得更红了,“这些天来,你都是在向我施舍你的同情和怜悯?”
                      “或许是吧。”我不想再和他争论爱或不爱,偏过头不去看他此刻的眼神和表情,“我想,过几天药效没有了,你就能挣开这根锁链了。”
                      “希斯特利亚!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泰隆心底其实什么都明白,他知道我在怨恨什么,知道我接下来想做什么,所以他看着我,眼中并没有出现被我拿捏住生死的惊恐,只有怕我离开的慌乱。
                      太可笑了,我想放声大笑,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依旧说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是他疯了,还是他认为我是个**?
                      “我不是你的一件东西!!”怒火让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像岩浆一样烧灼我的眼睛。我一挥手将桌上的药品都摔在地板上,瓷瓶碎开后飞溅的细碎瓷片划伤了我的手背,但我感觉不到疼痛,与心脏受到的疼痛相比,这实在不算什么。
                      我依旧冲他怒吼:“我不是你养的狗,不是除了对着你摇尾讨喜就没有其他的感情!!”
                      泰隆从来没见过我这副模样,睁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我。
                      血顺着指尖落下,一滴一滴地敲着地板上,给死寂的空气添上了鼓点。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206楼2020-12-17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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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那些话,疲惫感就悄无声息地侵占了我的身心。我累了,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转身到隔壁卧室,简单收拾了几样孩子必需的东西,用背带把路恩稳稳绑在怀里,再拿宽大的浅色巾帛把我的上半身隐藏起来,和他裹在一起。
                        泰隆一直在隔壁叫着我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气,到厨房端出一盘点心,回到锁着他的房间。
                        他一看到我,立刻挣扎起来,“你打扮成这样要去哪里?你想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去吗!?”
                        我把点心放到桌上,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手,你一定也能吃到的。”
                        “希斯特利亚!!”泰隆此刻着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他大约知道和我硬碰硬已经无济于事,又开始哀求我,“别走,求你,别再离开我。”
                        他理解不了我的感情,我也理解不了他的无情。他仍旧天真地没有死心,仍旧觉得我们还可以从头来过。
                        “你为什么还看不明白?”我轻轻托着绑在怀里的路恩,语气带着讽刺的意味,“我会杀了你的,我是真的会杀了你。”
                        “既然如此,你要走,就杀了我再走。”泰隆似乎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的表情委屈又愤怒,凄然地勾了勾嘴角,“我之所以还活着本就是因为有你。”
                        我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就是被他这些话打动,才原谅他从前对我犯下的罪行,不计前嫌地重新接受他,爱着他。
                        可是我错了,即便他此前对我说过的话让我摇摇欲坠的心充斥着愧疚与心酸,我也早该发现的。当我发现自己还是会对他产生恐惧和仓惶的情绪时我就应当知道,继续留在他身边,谁都不会幸福。我或许还爱他,但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我和他就像相交线,原本遥不可及,在命运的推动下才交汇在一起。不过,也只有那一瞬间,往后我们就又交错开去。漫长的生命里,我们只能渐行渐远,再也不会迎来相交的时候。
                        现在,我不会再心软了。
                        我打心底里清楚,这一次离开,如果日后再被泰隆抓住,他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囚禁我折磨我,所以我对他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知道的。等你再见到我的时候,我一定是一具尸体,不用你费心,就乖乖地躺在你面前。”
                        “希斯特利亚……”
                        我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法术能量,依旧是稀少得寥寥无几。想要使用传送的话,应该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不过,只要能离开这个被占领的村镇就好了。
                        抱紧了路恩,我开始尝试咏唱。蓝色的光亮了起来,熟悉的身体变轻的感觉传来。
                        泰隆急切地想要站起来,却在起身的过程中扯到了跟腱的伤口,整个人摔倒在地,只能抬起头,哀伤而不甘心地望着我。
                        他摔得很重,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又还是无动于衷。他伤我至此,就算是洗去我的记忆,我的身体也会记得那种恨意。
                        光芒渐渐强盛起来,泰隆的脸在我的视线里逐渐模糊,我干涸的眼睛忽然又掉下眼泪,但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于我,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仇怨。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207楼2020-12-17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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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时节,森林里早已经变得荒凉萧条没有生气,漫过脚踝的杂草也已经枯黄,但还没有完全死去。我的耳朵里除了踩碎枯叶发出的沙沙声,就只剩下路恩偶尔发出小动物般的哼哼。
                          阿婆要我回家,可我心里认可的家在另一个世界。影流是我的家吗,我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劫。
                          我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不停地走向南方,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走到哪里,激进又迷茫。但是我觉得自己像个勇士一样所向披靡,除非从天而降的死亡阻挡我的去路。
                          即使我越走越痛苦,越走越疲惫,没有明确目的地的路布满了无法窥探的黑雾,但只要我回头,看到身后是更加无助的万丈深渊,我的双腿也能带动整个躯体,一刻不停地向前。
                          值得庆幸的是,艾欧尼亚在各方面都算是瓦洛兰为数不多的平和之地。我记得泰隆说过,南方的冲突比其他地方少得多。我想找到一个不被战火蔓延的村镇,想办法安顿下来,把我的路恩抚养长大。
                          我已经无法再回到自己的世界,也懂得了对任何人都不该抱持过高的期待,所以我只要和这孩子相依为命就好。看着他长大成人,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值得期盼的事情了。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路恩,他也正看着我。那双明亮清澈的红眸简直和劫一模一样,只不过里面没有如他父亲般的沉静和威压,只有纯真和对我的依赖。
                          “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好吗?”我怜爱地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他的额头,他就笑了起来。
                          稚子的笑脸是悲哀中唯一的慰藉,我也笑起来,杂乱的思绪渐渐明晰。
                          眼前忽地投下柔和的光,透过枯枝败叶,我抬头望着那一方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看到早先层层叠叠的铅云已经四散开。白昼已然开始缩短,傍晚的光线提醒着我时间。
                          白天运气好没有遇上什么野兽,但夜晚的危险系数是成倍增长的。我知道不能再走下去,先找个过夜的地方是当务之急。
                          阿婆告诉过我,艾欧尼亚万物皆有灵,只要同它们好好商量,它们大多会满足人类的愿望,所以夜里我和路恩的居所是不必发愁的。
                          我轻轻叩响一颗老树,抱着试一试地心态向它请求帮助。没想到它真的回应了我,缓慢而柔和地伸展枝条,长成了一间树屋。我走进去之后,原先是门的地方就慢慢合了起来。
                          这个世界带给我的惊奇是那样多,竟不亚于它带给我的痛苦。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几乎耗光了我所有的精力,坐在树屋里,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一下。
                          入夜以后,树林里的寒气从泥土中一缕缕的渗透出来。小孩子的感觉大抵是很敏锐的,不爱哭闹的路恩都哭个不停。
                          我把仅有的两件衣服拿出来裹住他,抱紧他,希望他能暖和起来。这样窘迫的困境不免让人灰心,但如今的我却知道,我不能再掉眼泪了。
                          只是,我原以为自己能够为了路恩振作起来,可这一刻我才明白,我现在的一切努力并非振作,大概是为了这孩子才苟延残喘。
                          或许知道他是劫的孩子的一瞬间,我伤痕累累的心就又一次被狠狠撕裂了。反反复复的希望和失望叫我绝望,我的心经过一次又一次修补和创伤,已然厌烦。
                          从前的我只希望能在这个世界过上安稳日子,如今我才真正明白,原来仅仅只是活着就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
                          路恩终于吐着奶泡泡睡着了,安静下来的空气里只剩下不知名的鸟类“咕咕咕”的叫声,阴沉沉地从远处传来。近处更有夜间出来觅食的动物的鼻息和嗥叫。
                          黑夜让我感到悲伤,满目所见只有空洞的黑暗,甚至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我抱着路恩的手紧了紧,一夜无眠。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208楼2020-12-17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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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209楼2020-12-17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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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或许是缺少运动,生产的时候也并不顺利,只走了两天,我就觉得双腿酸软无力,腹部偶尔会有钝痛感,因此早上醒来后便不愿意立刻动身。
                              然而转念一想,我不知道这片森林有多大,也不知道凭我的脚力多久才能走出这里,带的食物吃完还被困在其中的话就危险了。
                              一想到这样的后果,还不等大脑发出指令,我的身体就更快地行动了起来。
                              昨夜似乎落了几滴雨,林子里起了薄雾。清晨的阳光一束束打在林间,干净明亮,却仍旧照不进心里,也暖不起来。
                              其实这两天还算幸运,没有遇上什么危险物种。只不过带的食物不多,渴了的话,我就找从前纳尔给我吃过的那种绿色浆果。在这万物凋败的季节,那植物依旧生机盎然,似乎是不拘时节地结着果,每次吃了之后,我都会觉得疲惫感消去不少。
                              因为奶水不足,我尝试着喂路恩一点浆果的汁水,这果子蜜糖般的甜,他吃得很开心,总是咯咯地笑。
                              每当看到他笑,我就觉得安心,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我没有回头的路,只能不停地向前走。
                              新生儿娇嫩,早产的路恩更是如此。不用旁人叮嘱,我也知道不能让他吹风,因此赶路时我总拿巾帛把自己和怀里的他裹在一起。如今一天比一天冷了,因为我的原因,他也总吃不饱,我必须尽快带他找到有人家的地方。
                              走在没有道路的林间,我总觉得奇怪,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但回过头总是什么也寻不到。大概是精神一直紧绷着,都出现幻觉了。
                              黄昏之后,林子里就像是被关上了开关一样,黑夜似乎在一瞬间就降临了。当我意识到该找树灵求助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远处,狼群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五六匹狼,数十只眼睛在暗蓝色的空气中泛着荧荧绿光,像是鬼火,幽幽地盯着猎物。
                              这两天,耗尽的法术能量恢复了一点,应该可以逃掉。我不假思索地念起咏唱,那一瞬间,为首的狼似乎发觉了什么,领着其他跟随者冲了过来。
                              手心里沁出汗来,我只盼着施法能快些,再快些。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219楼2021-02-04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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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23 06:5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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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流光溢彩的蓝紫色球体从我身旁极速滚了出去,碰到狼群的瞬间化为亮晶晶的齑粉,洋洋洒洒地飘洒开,暗沉的空气都被照得通透。
                                “睡觉吧,睡觉吧,莉莉娅会看护你们的梦。”
                                甜美可爱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眼前本在奔袭的狼忽然都像是被施了魔法,直直地定在原地,接着无一例外地倒了下去。但它们并没有死,似乎只是睡着了。
                                我的施法也就此停止,回过身,我看到一个鹿身人面的女孩,抱着一根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树枝,树杈顶端坠着一个我刚才看到的球体。不知为何,直觉告诉我,白天就是她一直跟着我。
                                想必是这里的精灵,她救了我和路恩。
                                见我忽然转身,她慌忙藏到了树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下垂的耳朵,好奇地打量着我。
                                “谢谢你。”我不觉得她会对我产生威胁,于是主动和她道谢。
                                她又缩了缩身子,过了一会儿才歪着头小声说:“……你和我见过的人类,不太一样……你是梦里的人类。”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我惊艳于这美丽可爱的生物,她清澈的眼睛看起来那么天真,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我自知不该浪费太多时间,便向她道别:“美丽的精灵,真心地希望能够再遇到你。”
                                她的眉毛垂了下来,有些难过的样子:“你……你要走了吗?”
                                “如果不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还会再遇到刚才那样的危险。”
                                “莉莉娅可以帮你!”她的鹿耳抖了抖。
                                眼前这个女孩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她的眼眸实在清澈至极。她似乎只是对我这样的人类感到好奇,如果余下的路能与她同行,我或许能少为安全问题忧心。
                                我思忖了一下,开口问:“你的名字叫莉莉娅?你想和我一起走吗?”
                                她从树后露出的半张脸上下晃了晃。
                                “我叫希斯特利亚。”
                                莉莉娅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靠近我,绕着我走了好几圈,笑着说:“希斯特利亚,莉莉娅喜欢你!”
                                我被她喜悦的情绪感染,也跟着笑起来。
                                我们找了树灵,在它长成的树屋里休息。
                                “你是织木者吗?”莉莉娅问我。
                                “那是什么?”
                                “只有织木者才能说服树木长成屋子。”
                                我了然,又笑着摇了摇头。
                                莉莉娅看着我解开衣衫给路恩喂奶,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路恩也对这个美丽精灵充满好奇,在我怀里努力地吸吮,眼睛却还盯着莉莉娅。
                                “小小的人类……”莉莉娅坐在我面前,看着路恩自言自语,下半身就如鹿一般盘跪着,“你也有梦吗,你的梦真简单。”
                                我轻轻拍着路恩的身子,若有所思地看向莉莉娅,问道:“莉莉娅是梦的精灵吗?”
                                她立刻摇摇头,“我只是帮助树妈妈照看着梦们。”说着她的耳朵又垂了下去,看起来有些难过,“树妈妈病了,我在寻找治好她的办法。”
                                我想拉拉她的手,又觉得突兀,还是作罢,只对她说:“你一定能找到的,你的树妈妈也会很快好起来。”
                                听了我的话,莉莉娅又精神了起来,她望着我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明亮如星辰:“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类,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220楼2021-02-04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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