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下了逐客令，神殿自然是指不上了，我原想把亚索拜托给阿狸照顾，没想到她却不在店里，只好先暂时把他带回影流。艾欧尼亚各种势力之间的关系我并不清楚，希望别给劫惹麻烦才好。
　　因为雨大，走的又是隐蔽的路，并没有遇到什么人。这里离影流已经不远了，想来其他势力的人也不会贸然闯入。
　　我抬头看了看亚索的左肩，那里被我用羽织随便系上了。治疗的技能只是能帮助止血，包起来不至于让雨水一直淋在伤口上。
　　他和劫差不多高，右臂压在我肩上，不过我感觉得到他在尽力自己支撑住身体。
　　“你可以靠在我身上的。”
　　“我可不能让一个孕妇这样帮助我。”他的话让我无话可说，他倒是又与我攀谈起来，“上次见你时，你说话虚弱得不行，刚才我还真没听出是你。”
　　“一样。”我低头答应着，又说，“你不清楚来人，放出剑风来，不是暴露位置么？”
　　亚索自嘲地笑笑，摇头说：“如果真是那群人，暴不暴露已经没区别了。”
　　“剑术道场的人吗？”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不是说不回艾欧尼亚吗？”
　　“你说的事我很在意……有了点新线索，回来是想查证。”
　　以前他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现在却絮絮叨叨的和我说了不少，我猜是流了太多血，脑子发昏的缘故。
　　好不容易回到影流，亚索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大门口守卫的两个忍者看到浑身湿透的我吓了一跳，见我还带着个受伤的男人，更是直接愣住了。
　　我就那样站了好几秒钟，最后才忍不住提醒，“快过来帮我扶着，带他去找医忍。”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人搀扶着亚索走了，剩下的一个拿了伞上前来，“夫人，我送您……”
　　“我没事，你好好守着吧。”我谢绝了他的好意，接过他递上的伞，“你们教主回来没有？”
　　“已经回来了，就比您早一步，直接去处理事情的院子里了。”忍者低着头说，“您先回去换身衣服吧，我马上找人去报告教主。”
　　一听到劫回来了，我根本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就连身上被雨水弄得湿漉漉的感觉，走了远路腿酸的感觉，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找他。”我高兴地撑开伞，冲他摆摆手就往劫在的地方去了。
　　劫平时“上班”的地方，老实说我没去过几次，因为我总是在“休养休养休养”，他也不让我到处跑。如今我才知道，我是这么的离不开他。
　　我走得很快，身体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最健康时候的状态。
　　走进院子，门口同样站着两个忍者。他们看见我先是行了礼，然后提醒道：“夫人，教主在和客人议事，最好还是不要打扰。”
　　我只得停了下来，就算要进去，让劫的客人看到我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也终归不好。
　　“那一会儿他忙完了，你们告诉他早点回来。”
　　留下口信后我便回了住处的院落，虽然暂时没见到劫，不过我还是松了口气，心情愉悦。好歹他没有真的跑去找泰隆报复。
　　亲元在门口看见我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急忙跑了过来，“师母？什么时候……”
　　“对不起啦。”到廊上，我放下伞双手合十向他道歉，笑着说，“先让我去换衣服洗个热水澡吧。”
　　亲元有些生气的样子，可又不能说什么，只得先放我去换衣服，随后去浴室帮我准备了。
　　泡了热水澡出来，亲元已经端着一碗姜汤在门口等着我了。我识趣地乖乖喝完，见劫还没有回来，便打算先去看看亚索。
　　“师母。”亲元二话不说挡在我身前，他微微低着头不再说什么，但我知道他的意思。
　　“……那个，”我想了想，回身在柜子里拿了盒之前尝试做的点心，又说，“你师父回来了，陪我去找他吧。”
　　看着我恳求的眼神，他终于败下阵来，拿起晾在一边的伞，撑到我头顶上。

【40】
　　最后还是先去医忍那儿看了看亚索。
　　伤口已经处理完包扎上了，接下来就是休养。他还没有醒，我便嘱咐医忍这是我的恩人，要好好照顾。
　　医忍答应下来，看我脸色不太对劲，顺便也给我看了看，发现我有点低烧，于是给我开了点药，让亲元提醒我按时吃。
　　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去找劫的路上，亲元没有询问我跑出去干什么，只是有些严肃地对我说：“师母，您再这么做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抱歉抱歉，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劫也不会知道的。”我捧着点心盒子，偏过头看着他，“一会儿回去我们俩再做信玄饼，全都给你带回去，好吗？”
　　“我不怕受罚，”他好像更生气了，“我是担心您和腹中的孩子出意外。”
　　我笑了起来，“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孩子呢。”
　　亲元立马把视线移到一边，没有回话。
　　联系他的经历，这也不奇怪。看出他不好意思的我乘胜追击，又赶紧说：“不会有下次了。等这孩子出世了，你来教他忍术，怎么样？”
　　亲元这就被收买了，他点了点头，拉住我的袖子，在院门前停下来，“到了。”
　　虽然守卫也没拦我，但我还是告诉他们只是送点吃的就会出来。
　　亲元依旧替我撑着伞，我们朝正屋走过去，还没到门口，忽然就听到了女人的笑声。不是那种妖艳媚俗的，反而有些爽朗。
　　“……你要是和我在一块儿，还需要讨论到现在么？我的空中堡垒，当然随你怎么用。”
　　我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词，但听不清楚。
　　眼看就要到廊上，亲元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低声说：“师母，师父好像有重要的事在商量，我们还是别进去了。”
　　“你听得清他们说的话吗？”我惊异地看着他。
　　“我习武，听觉自然比您敏锐一些。”
　　我微微皱眉，挣开他的手，几步跨到了廊上。这下，里面的人说什么，虽然声音不大，但我基本上能听清了。
　　“别开玩笑了。”是劫的声音。
　　“你的那位新婚妻子难道比我有用么？”那个女人又笑了笑，声音听起来很愉悦的样子，“我一直以为，你只会选择于你有助益的人呢。”
　　“以前结盟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多话。”
　　被点名的我更加觉得不可思议，悄悄往门口靠近，朝里面看——一个暗紫色的身影朝劫靠了过去，伸手点在他胸口的盔甲上。
　　“那是以前。”辛德拉戏谑地笑道，“你变了，我当然也会变。”
　　劫面具下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足足有一分钟，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而躲藏在门外的我，要深呼吸才能让自己发闷的胸口舒服一些。我不打算再听，尽量控制着脚步声，一步步缓缓走到院子里。
　　亲元赶紧过来为我撑伞，他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我看了看他，又往院门走去，轻声说：“我们回去吧。”
　　又见到那两个守卫的忍者，我把纸盒都被捏得有些发皱的点心塞给其中一人，“你们辛苦了，带回去吃吧。”
　　因为下雨，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每个院落门口的石顶灯笼都已经点上了灯，只不过照明效果有限罢了。
　　亲元一手打伞一手搀扶着我，怕我摔倒。
　　我从未觉得，回到某处的路是如此漫长。
　　现在想来，拳头曾经给出的人物关系图中，除了均衡三忍，还有一个辛德拉与劫有盟友关系。我从未见过劫的这位盟友却不觉得奇怪，是因为后来拳头将他们的这道盟友关系删除，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所以我从未想起过她。
　　现如今看来，我这个召唤师所拥有的，关于瓦洛兰的一切认知，是越来越可笑了。
　　我并不是在吃醋，就算只是因为英雄与召唤师之间的牵绊，劫也是爱我的。只是现在，他们的盟友关系似乎出现了裂痕，辛德拉似乎并不满意劫选择了我这样一个无用的人。
　　我确实什么都做不了，我帮不了劫任何事。
　　而且辛德拉的那句话让我很在意，她说劫变了，这基本上可以证实，他一定是受到那种牵绊的影响，才会喜欢上我的。
　　亲元大概以为我在吃醋，轻轻叫了我一声，“……师母，您还好吗？”
　　我一下子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他。少年充满担忧的灰色眸子被路边橘红的灯火微微照亮，不知怎么的，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师母？！师母……您怎么了？”亲元和我面对面站着，一只手扶着我，一只手还拿着药打着伞。他一下子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闸门被打开一条缝，情绪的潮水就再也无法控制住了。
　　我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襟，躬下身把额头抵在他胸口上，再也压制不住哭泣的声音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好好地睡在卧室里，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撑着身子坐起来，额头上掉下一块冷毛巾，我把它攥在手里，把手背贴在额上。不同寻常的温度告诉我，低烧变严重了。
　　我摸了摸身旁的床铺，依旧是冷冰冰空无一人。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所见所闻，心里又开始空落落的。
　　窗外的雨声没有停歇过，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让我感到压抑和害怕。我下了床，摸索着想到书桌前把蜡烛点上，好不容易摸到了烛台，点火时却不小心把它弄掉了。
　　金属磕到木地板的声音刚刚响起，卧室的门就一下子被拉开了。我有些欣喜地转过头，传来的却是亲元的声音。
　　“师母！您还好吗？”
　　他迅速走到我面前，观察我的情况。
　　我摇摇头，说：“没事，我把蜡烛弄掉了。”
　　亲元闻言，俯身捡起蜡烛放到桌上，然后点燃。温暖的光线让我稍微平静了一些，望着烛火出神。
　　“您刚才忽然烧得厉害，现在感觉怎么样？”
　　为什么这种时候，不是劫在我身边呢？
　　烛火啪地跳了一下，我这才反应过来，回答说：“……大概好些了吧。”
　　“失礼了。”亲元低头说完，直接伸手覆在我额头上，过了几秒才离开，“确实退了一些，但还是很烫，请躺下休息吧，我来照顾您。”
　　“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凌晨了。”
　　“劫没有回来过吗？”
　　“……没有。”
　　他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呢？明明都已经在教派里了。我难过地看着亲元，心里不断重复着一个声音，为什么不是劫为什么不是劫为什么不是劫？
　　“你早就可以回去休息的。”我对他说。
　　“您生病了，我不放心您一个人。”亲元见我没有要回床上躺着的意思，又说，“不在这时候赶快好起来的话，之后吃烈性的药说不定会伤害到您腹中的胎儿。”
　　我垂下眼帘，勾起嘴角摇了摇头，“谁会在乎这个孩子呢，他本来就不该出现的。”
　　亲元明显地僵了一下，但我没有注意到。
　　“他已经毁掉我太多的幸福了。”我抬手摸着肚子，“我原本以为，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地等待他的降生，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
　　我看了看身旁的书桌，高度合适，没有再经过斟酌和思考，我后退两步又朝它撞了上去。
　　亲元大概是惊到了，我撞了两下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要拦我。他也十七岁了，这小半年来又长高了不少，已经快赶上劫了。
　　我被他从身后抱住，还在使劲挣扎。
　　“您冷静一点！”亲元紧紧箍住我，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发颤，“不要这样对待他，求您了……”
　　这个孩子本来就是想尽办法保下来的，不过被我用力撞了两三下，腹中传来的疼痛就让我一下子瘫了下去，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白色的单衣一下子就被染红了，亲元一下子慌了神，赶紧扶我坐起。我靠在他身上，虽然疼痛也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也没有变得轻松。
　　亲元当机立断，找了毛毯裹住我，把我抱了起来，立刻结印带我到城镇里。

　　他想带我去找那位阿婆，不过向来都是她到影流来探望我，亲元并不知道她的住处。而此刻已经是凌晨，要问路也显得有些不可能。
　　我感觉得到血液的流失，也预感这孩子应该是留不住了。虽然有毛毯盖着，也还是有雨丝飘到脸上，身心都冷的不行。耳边都是亲元奔跑的脚步声，和偶尔溅起地面上的水花破碎的声音。
　　“亲元……算了……”
　　“不！您再坚持一会儿，”他停下来四处张望了几秒，又抱着我朝某个方向跑去，“马上，马上就能……”
　　我望着他盖着面罩的棱角分明的下颌骨，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不再劝阻他。疼痛已经麻木了，呼出的气息也是滚烫的，
　　层层乌云覆盖的天空，雨水，下身流出的血，失去方向。
　　劫，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呢？
　　这种时候，你一向都是在我身边的啊。
　　“……劫……我要见劫。”我伸手紧紧抓住亲元的衣襟，“我要见他……”
　　“您得到治疗以后我立刻去请他……”亲元一边跑一边说着，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慢慢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斗篷的人站在雨里，面容藏在阴影下看不清楚。不过，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令我开始发抖，瞳孔收缩。
　　“……快跑。”我攥着亲元衣襟的手又紧了紧。
　　亲元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听了我的话，即刻转身要跑。然而就在一瞬间，那人闪到他身后，一下子割开了他的脖子。
　　我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尽管不是喉咙部位，割开的地方依旧血流如注，即便如此亲元还是紧紧地抱着我不松手。
　　匕首还明晃晃地架在他脖子上，那人慢慢走到我们面前，冷声道：“把她给我。”
　　那一瞬间我确定了，应该说，他使用匕首的时候我就确定了——是泰隆。他又来了，又来找我了。
　　亲元咬着牙，依旧一动不动。
　　等了几秒，泰隆也不说话，一手依然握着匕首，一手搂过我，然后狠狠一脚踹在亲元肚子上，把他踹得老远。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对泰隆施以虚弱，他松开我的一瞬间，我离地面不远的双脚还是没能站稳，一下子摔在地上。
　　空气中能闻到极重的血腥味，即便不是伤的要害，但是一直这样流血的话……
　　我不敢想象。但我有治疗，我可以救他的。
　　毛毯吸了地上的水变得笨重，裹在我身上，我又一时掀不开，再加上腹部一直不曾减弱的疼痛，我向亲元爬过去，可速度非常慢。
　　就在我要碰到他的时候，或许是我速度太慢，或许是身体虚弱导致的召唤师技能时效变短，泰隆跟了上来，一把抓住了我伸向亲元的手。
　　这一瞬间，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混着雨水从脸上滚落下来，“不要，不要……亲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明明他只想带我去寻求治疗……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事情？
　　说到底还是怪我，都是我的错。
　　亲元仰躺在地上，缓缓抬了抬身侧的手，像是在回应我。
　　泰隆剥去我身上已经完全湿透的毛毯，把我抱了起来，“你的这个能力，还是那么碍事。”
　　说完他一记手刀砍在我后颈上，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TBC】————

对了，我把封面又重新画了

【41】
　　雨就这么下了一整天，一秒都没有停过。
　　亲元仰躺在地上，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脸上的面罩早已被雨水打湿，凉凉的贴在脸上。好在他呼吸得轻，喘气倒也不难受。也可能，他完全没感觉到难受。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清清楚楚地知道一件事，师母被自己弄丢了。
　　在他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得到过温柔的对待，师母是头一个。她像姐姐，仅仅是日常的接触，都让他觉得，她捧了光撒在自己身上。
　　亲元其实是知道的，在师父单独叫他去交代的时候他就知道，保护她的这个任务有多重要。虽然看似平静，她身旁总是潜藏着未知的危险。而他也认真的深思熟虑过，豁出性命，也要做好这件事。
　　可是现在……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的，轻易就让她被夺走了，还有那个孩子，得不到救治的话会活不下来。
　　还是太弱了。自己在几个亲传弟子中算是出类拔萃的，资质也是被师父一眼相中并将他救下的原因之一。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和师兄凯隐的差距有多大，他拼命努力，也只能追赶一点点。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弱了……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师母救回来，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好。
　　脖子上的伤口虽不致命，却因为淋雨而血流不止。那个人没有下杀手，而是用了类似麻药的东西，仅仅是这样，自己居然都没有防备住。
　　亲元下了决心，尝试动了动手指，一点点牵引着，直到让整条手臂都可以活动。过了半晌，他终于可以坐起来，随即解下缠在手臂上的布条把伤口随便包了一下，撑着地面站起。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靠在上面，喘了两口气便急忙开始结印。
　　回到影流，师父还是没有在住处。亲元只好又到白天陪师母去过的地方找，也不见踪影。守卫的人早就换了一批，无从问起。
　　师母怀着孩子，师父再忙也该回来看望一下才对，更何况白天明明都回到教派里了。亲元想起那个魔女暧昧的态度和话语，也感到一阵阵的不舒服，更何况是师母。
　　师母……您现在怎么样了？
　　亲元靠着墙坐了下去，反手按住脖子上的伤口。除了小时候差点被打死的那一次，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绝望的情绪了。
　　如今这种情绪就像是被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来的雨水灌溉着，越来越粗壮的藤蔓死死缠绕住他整个人。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亲元似乎想起什么，抬手捏了一个忍法。
　　之后等了好久，等到他深深垂下了头，忽然一阵细微的空气流动后，余光瞥见流影四散，跟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还带着些火气——
　　“你小子大半夜的搞什么，让不让人睡觉？”
　　自从有记忆以来，亲元就不曾哭过了，可是这下，他抬起头来眼眶泛红，心里却彷佛松了一口气一般，不再有窒息感。
　　虽然是顶着对方的起床气，他却眉眼都舒展开来，声音因为欣喜而不自觉地发着颤：“……师兄。”

　　亲元坐在诊疗处的床上，抬手摸了摸包扎好的伤口，听着凯隐说话。
　　“你到港口去，打听有没有类似特征的人出入。那家伙不会魔法，想离开只能坐船。我会把附近的镇子找一找。”凯隐说着起身就要走，旋即又回身看了看盘腿坐着的少年，“……算了，你休息，我让那两个家伙去。”
　　“我没事，现在就可以去。”亲元急忙站了起来，要和凯隐一起出门。
　　凯隐看着眼前的少年，这年纪的男孩个子窜得快极了，已经快赶上自己了。他也不劝阻，点点头拉开了门。
　　“师兄，我们不先告诉师父这件事么？”
　　亲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凯隐不悦地皱起眉，回过头去：“你连他人都找不着，上哪儿告诉他？”
　　一句话怼得亲元无话可说。要不是找不到劫，他也不会病急乱投医一样找来凯隐了。
　　出了门，就要分头行动了。亲元听到凯隐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那家伙太麻烦了，师父顾不了她。”
　　而在凯隐的印象中，亲元向来是寡言的，这次却接了他的话：“可现在师母能依靠的只有师父。”
　　“不，其他人也可以。丢开影流，或许更适合照顾她。”凯隐说着，回头看了亲元一眼。
　　亲元到底还是半个孩子，对感情上的事情又一向知之甚少。他收到凯隐的视线，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点头说：“这次是我太不小心了，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会照顾好师母的。”
　　伴随着拉亚斯特响在脑子里的狂笑，凯隐沉默了。指望这小子听懂果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也好，他并不希望自己的想法被察觉，只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了。
　　果然……似乎是对师父有所不满。
　　这是凯隐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觉得，换做是自己，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三番五次被掳走的。就算是她照旧和师父相亲相爱，只要是自己在影流，就一定会保护好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和亲元分开后，凯隐让拉亚斯特帮忙。
　　“我可帮你找过她不少次了，”拉亚斯特的声音非常散漫，后一句却又升了一个调，“没有酬劳？”
　　“一把破农具要酬劳能干什么？”
　　“哦，臭小子，你加油找吧。”拉亚斯特哼了一声，随即又笑，“把身体让给我，我绝对能找到她。怎么样，考虑一下？”
　　凯隐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我果然还是觉得用你去割麦子比较合适。”
　　“你会干这种农活？”
　　“拉亚斯特，现在可不是贫嘴的时候！”凯隐显得有些不耐烦，他现在心里乱得很。
　　“我倒是要提醒你，你这样擅自跑回来，你的导师不会处罚你么？”
　　凯隐皱起了眉，低声道：“这可是为了那家伙。”
　　拉亚斯特眯起眼睛，幽幽地说：“你难道不清楚，他为什么让你去南方？”
　　“当然是为了磨练我，而且……”凯隐理所当然地说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拉亚斯特不等凯隐再出声，直截了当地说：“他看出你对那小姑娘的感情，觉得碍眼。否则，为什么当初你九死一生从诺克萨斯把解开那个手环的方法带回来了，他就立刻支你去南方？”
　　“啧，我说了，是为了磨练我。”凯隐反驳。
　　“不是这么简单，你知道的。”拉亚斯特继续说着，它看到凯隐的表情渐渐有了动摇，趁机又补充说，“能和刀锋之影抗衡的除了他就只有你，他却没让你来保护那个小姑娘。”
　　凯隐攥着镰刀的手紧了紧，继而把它背到身后系紧，像是要拂去掌心的尘土一般拍了拍手，大步向前走去。

【42】
　　第二天，我见到了阿婆。
　　泰隆带她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椅子上盯着前面的面包和汤碗，一下都没有动。
　　一想到劫和泰隆，他们的所作所为都让我觉得心里痛苦压抑到了极致，胸口像是被重物压着，无法自在地呼吸。
　　过于出神，也没有发现泰隆进来了。
　　他见我没有像出去时嘱咐的那样乖乖吃饭，大步走过来在旁边坐下，把我抱过去坐在他腿上，继而开始往牛肉汤里撕面包。
　　被他碰到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感觉不舒服也不敢反抗，只是低着头。
　　“这位大人，孩子月份大了，不能这样。”
　　熟悉的声音让我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向门口，阿婆站在那里，虽然看起来有些憔悴，表情和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的。见到亲近的人，我一下觉得鼻子发酸，又立刻咬住了嘴唇。
　　泰隆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冷漠的视线斜斜地扫向她，“那应当如何？”
　　“要让夫人坐卧行走都感到舒适，顺着她的意思来。这个孩子已经很不稳了，若是流产，夫人从此以后就无法再怀孕了。”阿婆就那样迎着泰隆的视线，声音不大但是有力，“孩子已经比较大了，夫人瘦弱，流产时会出什么事，老身也说不准。还请大人体谅。”
　　我低着头，努力忍着不哭。余光看到泰隆看了看我，轻轻把我放了下来，又拿了个软垫放在椅子上才让我坐下。
　　“希斯特利亚，乖乖吃饭。”他把汤匙放到我手里，摸了摸我的头发，“吃完了，让她给你检查一下，看看你和孩子的情况。”
　　我点点头，把碗拢到面前，握着汤匙的手因为极力克制着情绪而微微颤抖。碗是小碗，我干脆把它端起来，连着里面泡软的面包块几下就吃完了。
　　泰隆觉得我胃口不错，又给我盛了一碗，我也老老实实喝完，放下碗时立刻就说：“我吃饱了。”
　　“就吃这些么？”他拿帕子帮我擦着嘴角，我恍惚觉得他好像从来没变过。
　　我发了两秒的愣，才点点头，“……吃太多了会吐的。”
　　“好。一会儿饿了再吃。”泰隆捏捏我的脸，轻轻笑了笑，转头看向阿婆时又换了一副冷漠的表情和语气，“你来给她看看。”
　　阿婆走了过来，我看着她，像是看着我的救星一样。
　　她向泰隆弯了弯腰，说：“还请您暂时回避。”
　　泰隆皱起了眉，“需要回避？”
　　“需要。”阿婆双手交叠垂在身前，“您是男子，就需要回避。”
　　“多久？”
　　“十分钟便够了。”
　　泰隆盯着她看了几秒，又回头看着我，摸了一下我的脸，起身出去了。

　　“希斯特利亚……”
　　“泰隆。”
　　我和他几乎同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都愣了一下，然后他坐下来搂着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神中满是笑意：“你先说。”
　　现在的泰隆看起来，似乎还是有沟通的余地的。我低下头，看着隆起的肚子，轻声问：“……你喜欢我，是吗？”
　　“我爱你。”泰隆也低下头来看我的眼睛，声音低低的，像在我耳边呢喃细语，“所以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我听着他的话，觉得心里更加难过了，老天究竟为什么要和我开这种玩笑呢？真心真意的感情倒也罢了，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牵绊，就让我经受这些事情的话，我的人生未免太过悲惨了。
　　我忍不住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喜欢我？”
　　泰隆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那你喜欢我，又是为什么？”
　　“我在以前的世界就挺喜欢你的。后来你三番两次豁出性命救我，我当然……”说着说着我又把视线移到地上，双手紧紧地攥着腿上的裙摆，“而你会喜欢我，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情。”
　　“我们互相喜欢是理所当然，我们经历过那么多事情，那个影流之主算什么？”
　　他一下子戳到了我的痛处。劫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呢？他知道我出事了吗？
　　“……对。你们都一样，仅仅因为我是召唤师，才会被我吸引。”我红着眼眶，定定地看着泰隆，“你们根本就不是发自内心的爱我，这份感情是假的，是**控的。”
　　泰隆的表情平静无波，他大概觉得我在说气话，就把我搂进怀里摸摸我的头，想要安抚我。
　　“无论这份感情从何而来，我爱你是确定的事实。”
　　我好像僵住了一样，不知该作何反应。
　　泰隆握住我的肩膀，墨色的双眸看着我，慢慢地说：“要是你在意这个，我就退出英雄联盟。”
　　就像忘记了他曾经对我的伤害，我没有思考其他，脱口而出：“离开英雄联盟，你能去哪儿？卡特琳娜不会放过你的……”
　　“去哪里都好，我会保护你和孩子的。”见我还是在意他安危的，泰隆勾着唇角露出一抹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望着他发愣。他说的这番话一字字敲进我心里，这张脸似乎也慢慢模糊成了劫的样子。喉咙里难受极了，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之前那样折磨我，为什么现在又说这种话，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啊……”
　　“你留下了我们的孩子。这就说明，你心底里是爱我的。”他动作轻柔地替我擦着眼泪，“以前是我不好，以为你真的对我无动于衷了。别哭了，嗯？”
　　我没有再接话，只知道绝不能告诉他，我会留下这个孩子，完全是因为劫。如果他知道真相的话，可能又会变得和之前一样疯狂。
　　泰隆宽厚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肚子，眼睛里熠熠生辉，看着我笑：“他动了。”
　　此后，这份笑容都一直深深烙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开心过，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辛德拉的空中堡垒其实就是她曾经的“监牢”，一直都悬浮在某片山峦的上空，除了劫的要求以外，轻易不会移动到城邦周围。她厌恶人类，不愿意靠近。因为她始终无法对遭遇过的欺骗释怀。
　　至于为什么会和影流之主结盟，大概是因为觉得这个男人和自己有相同之处。所以当初他刚刚建立影流，来找自己表示结盟意愿的时候，她很轻易地就答应了。
　　劫当时的想法，是认为艾欧尼亚已经开始渐渐腐化，不时遭遇的侵略战争也意味着，它需要新的强者来领导。而他之所以选择找辛德拉结盟，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痛恨当局，一定会助自己一臂之力，并且，她的空中堡垒是绝佳的军事武器。
　　取代当局，这在辛德拉眼中，既是同意结盟的一个主要原因，也是她认为两人有共通地方——有野心的证明。
　　而此时此刻，她坐在自己的法球上，看着那个日复一日带着面具的男人的背影，还是不愿意承认时至今日，她已经逐渐发觉他们两个其实并不相似。
　　“到时候还能再高一点？”劫站在这片空中土地的边缘，身形已经融在了云层里，看起来像是立于浓雾之中。
　　辛德拉没吭声，百无聊赖地抬了抬手腕，整座建筑再次上浮，完全隐藏在了云层里。
　　劫轻轻点了下头，“接下来去西部。”
　　“现在这么高你还看得到下面？”一直看戏的辛德拉终于从法球上跃下，走到劫旁边弯腰想去看地表的情况。
　　“移动的时候没必要看下面。西边云少，容易被发现。”劫一句话让她一下子愣住，觉得自己被鄙视了，而且刚刚在思索的事情也同时使她不爽起来。
　　于是她双手抱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有时我偶尔会想，我们的合作关系是不是早就结束了。”
　　劫看了她一眼，是一个“此话怎讲”的眼神。
　　“当局早就是你们影流，我的目的早已经达到，似乎没必要继续为了战争继续当牛做马。”
　　“和我结盟是当牛做马，你是这样想的？”劫一个反问，倒是把辛德拉问住了。这肯定不是啊，当初可是他来求自己结盟的。
　　沉默了一下，辛德拉也懒得咬文嚼字，只是皱眉道：“总而言之，我在这种合作里已经没有利益收获了。”
　　“影流主导艾欧尼亚就是你的利益，只要教派存在一天，这种利益便不会消逝。”劫一边说，一遍转身走向附近的石桌石凳。这片空中堡垒被他称为要塞，在被辛德拉拔地而起之前，也是一座普通的寺庙。
　　辛德拉看着他走远，随意地往后一靠，立刻就有法球出现托住了她。坐在法球上，她又缓缓飘到坐在石凳上的劫对面，冷笑着说：“啊，是么。早就沉醉温柔乡的影流之主，还能保障我的利益多少年呢？”
　　劫在面具下皱了皱眉，只是用如往常一般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只要影流存在。”
　　辛德拉挑起眉毛，没有说话。
　　“为了合作，我就不能和中意的人结婚？”
　　“我可没这么说。”
　　“你不满意我的妻子？”劫双手交握，把手肘放在膝盖上。
　　“我确实没想到，你会如此轻易地娶了一个毫无用处的普通人。”辛德拉往前探了探身子，一字一句地说，“你明明知道，选择什么样的人于我们更有助益。”
　　劫看着她，勾勾嘴角站了起来，“就算不找其他拥有绝对力量或权力的女人，选择你也比选择希斯特利亚强千万倍？”
　　“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
　　“你错了，希斯特利亚不是普通人。”劫的视线跟着流动的云气流转，语气波澜不惊，“你的确是天赋异禀的魔法天才，可她比你，还要拥有更多的力量。”
　　见辛德拉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劫继续说：“不同于你毁灭型的力量，她的力量包罗万象，进攻、治愈、空间、净化……还有许多我说不上来，也可能远不止这些。”
　　辛德拉怔了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话！自从符文之地诞生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的人出现过。天地是平衡的，包罗万象的能力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整个瓦洛兰岂不是早就被她所统治？你想敷衍我，也不必编造这样的谎话。”
　　古老的建筑在天空中漂流着，越往西，云翳也渐渐变少，失去了阻挡，夏初刺眼的阳光直直地洒落下来。
　　“她是个温柔的人，没有那样的野心和进攻性。她的力量，更偏向于对他人的辅助与扶持。”劫看着辛德拉的眼睛，一双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愈发血红透亮，“她是上天赐给我——影流之主劫的，无与伦比的珍宝。”

————【TBC】————

　　【43】
　　七月来临，艾欧尼亚彻底进入雨季，很少有放晴的时候。时时刻刻被雨雾缭绕着，这个岛国变得更像是与世隔绝的仙境。
　　街角的煮物店门口走进了一个蒙面的黑衣少年，他带着满身的雨水，无声地张望了一下，朝角落的桌子走去。
　　“师兄，有线索吗？”亲元坐下来，朝原先就等在这里的人发问。
　　凯隐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杯出神，亲元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继而摇了摇头。
　　亲元也垂下头沉默着，这时候店里的老板走了过来，端上凯隐之前点的煮食，摆上两个碗。
　　凯隐深吸了口气，递了双筷子给对面垂着头的少年，他知道这孩子一旦开始执行任务，经常饭都想不起来吃，“先吃点东西。”
　　亲元默默地接过筷子，看着凯隐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豆腐，也不说什么，解下了从不在人前解下的面罩。
　　如果没有那道疤的话，他的长相是清秀的，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灰色的瞳仁里总是带着厌世的气息。这是凯隐从前的看法。自从被叫去跟着那家伙之后，他似乎变得有了些活力。
　　现在看他的表情，却像又回到了以前，只不过不再是死气沉沉的，而是带着鲜活的，名为忧虑的情感。
　　“……不知道师母怎么样了，那时候她还在发烧，一直流血……”亲元忽然开了口，碗里的食物还一点没动，“虽然她没说，但是我感觉得到她疼得发抖。”
　　凯隐听了，仿佛就看到了那幅画面，觉得心里难受。眼前浮现出那个总是戴着兜帽的男人的样子，他不由得握了握拳。
　　“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出这种事？”
　　亲元沉默了几秒，开口说：“出事前两天师母就有些奇怪，那天她又撞见师父和暗黑元首在一起议事，似乎是在讨论她的……”
　　“又是那个魔女？我早说过影流已经不需要继续和她结盟了！”听到辛德拉的名号，凯隐立刻表现出厌烦，但话语间还是压低了音量，“他们在讨论她什么？”
　　“师母当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一心观察着她的神情，没留意听。”亲元皱着眉头，尽力思索仍无头绪，又说，“师父行事一定有他的理由。你在南方，就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
　　凯隐摇了摇头。
　　“我一直陪着师母，这些事我也知之甚少。不过我前天回过一趟教派里，遇到一番的人要去送情报。再加上师父找了暗黑元首……或许是又要打仗了。”
　　凯隐的眉头皱的更紧，喃喃自语道：“是这样……所以刀锋之影才敢到艾欧尼亚来抢人……”
　　“师父还没有消息，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师母。”亲元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神情焦急，“我们找了两天，他们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我仔细排查过了。”凯隐的声音有些哑哑的，未被腐化的右眼里也有些血丝，看起来身心俱疲，“除非他长了翅膀……”
　　凯隐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钱放在桌上蹭地站了起来，对亲元说：“吃完了回去叫三番所有人都去找那家伙，得多派点人手。”
　　说完他也不给亲元反应的时间，径直向外走去，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回身来说了句：“你如今，倒是不那么沉默寡言了。”
　　亲元被他一句接一句的话弄得还有些懵，回身看着凯隐，顿了顿才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找师父，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儿了。”凯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跨出店门后，又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我要看看，他心里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当初那个女孩刚出现的时候，凯隐就想从劫那里得到答案的问题。只不过，他想从劫口中得到的回答，与那时似乎已经不同了。
　　原以为自己只是出于歉疚，后来意识到是爱时已经来不及了。自己对她的感情，究竟为什么会一步一步发展成现在这样？凯隐早就询问过自己多次，却始终得不到答案，而她对自己这份感情也始终抱持着拒绝的态度。
　　凯隐自知是自己一厢情愿，她于自己而言是师母，他也从未想过，要像师父和刀锋之影一般争夺不休。这样的争夺，受苦的只有她而已。
　　能肯定的事只有一样，他想要她平安喜乐，至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自己，他是无所谓的。
　　在得到劫的答案之前，是无所谓的。

　　凯隐很快到了艾欧尼亚的西部地区，他知道劫的巡视路线一向如此。
　　他看到城镇白天也封锁大门，各城邦自主训练的军队也在巡逻，就知道现在算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因为无法入城，凯隐只好去向山中的住民寻求帮助。
　　这一带山峦起伏比东边要大，奇珍异兽也更多。为了出行方便，山谷里居住的人会驯养一种叫做业原的鸟。业原鸟的个性虽然凶狠，但体型庞大，两个人骑乘都绰绰有余，因而被驯作坐骑。凯隐一直都很好奇这里的人是如何驯服它的。
　　虽说是到了雨季，但西边的雨水远没有东边那么多，有几天也是能见到太阳的。凯隐趁着不下雨的时候，向山里的住民借用业原鸟载自己上去。
　　找到那个空中堡垒没有花什么功夫，凯隐落地后照着原主教他的口令，让业原鸟在原地等候。刚一转身，辛德拉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谁允许你到我的领地上来的？小鬼。”女子坐在大大的法球上，目光冷冽。
　　“我来找我师父。”凯隐皱起眉，面对她散发的魔力压制丝毫不惧，反而向前走了一步，“他人呢？”
　　“知道他在这里，态度也不见恭敬。真是个好徒弟。”
　　凯隐听了她的话，眉头锁得更紧了。这女人说话向来是这种风格，他不难想象那女孩听到这种阴阳怪气的言语时，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他没有多做纠缠，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想在我的地方找人，不该先问问我的同不同意么？”辛德拉偏头看向经过自己身边凯隐，一颗暗紫色的法球在手掌中凝结起来，“我要是不同意，你永远别想找到他。”
　　凯隐眼中霎时泛起危险的寒芒，他伸手从背后取下镰刀，直接挥至辛德拉颈间，速度之快让对方措手不及。不过她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表现出惊惧的样子，反而冷笑起来。
　　“看来我没说错，确实是个好徒弟。”
　　“废话少说，我有很重要的事！”
　　此言一出，辛德拉做出一脸困惑的样子偏了偏头，“他不是正在做重要的事么？”
　　看着凯隐质询的眼神，她笑了起来，“要打仗了，他没和身为大弟子的你说？”
　　凯隐早就知道了，路上的所见所闻已经证实了这件事的确切性。可令他在意的是辛德拉的后半句话，以前劫肯定会第一个告诉他，给他安排重要任务，如今却……
　　或许一切真如拉亚斯特所说，它才是对的。
　　凯隐方才的狠厉全然消失无踪，仿佛力气被抽去一部分，他放下镰刀，说道：“暗黑元首，麻烦你，让我见见师父。”
　　这下辛德拉倒是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沉默两秒刚要开口说话，劫走了出来。
　　看到凯隐，他面具下的眉皱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凯隐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劫打断了思路：“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南方？”
　　凯隐一时语塞，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了重点：“她被刀锋之影掳走了，我们找不到她。”
　　劫心里一惊，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可他不愿意相信，还要问一句：“谁？”
　　“希斯特利亚。”凯隐往前走了一步，“我想，需要您出面再去找那个老法师一次才行。”
　　凯隐等待着劫的抉择，现在是战争的紧要关口，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开战。劫还待在这个地方没有回去，就说明，虽然他已经吩咐了影流弟子给各城邦送去了作战计划，但仍未勘察完毕。
　　其实凯隐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想得到怎样的回答，是想要劫选择保护艾欧尼亚，还是保护她。所以他紧紧地盯着劫的面具，心里早已一团乱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劫沉默了许久，连辛德拉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等战事告一段落，我会立刻带她回来。”劫拿出一份卷起来的图纸，遥遥地递给凯隐，示意他过来接，“既然你来了，正好这份地图你带回去，交给纳利沃省的艾瑞莉娅。”
　　爱与责任自始至终都难以衡量，听到劫的话，凯隐心中那个无法抉择的困惑终于有了答案——他是希望他去救她的。
　　因此他才一瞬间瞳孔缩紧，握着镰刀的手紧了又紧，无法接受劫给出的这个解决办法。
　　“战争可不是短短几天就能结束的！”凯隐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而且再过不久，你们的孩子就要出世……”
　　“你管的太多了，凯隐。”劫打断凯隐激动的控诉，冰冷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危险的气息。他走到凯隐面前，把手中的地图递给他。
　　凯隐看了一眼那卷地图，握紧了镰刀向后踉跄了半步。不过他随即站定，又抬眼看着劫，不屑再使用敬语，像只是在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话：“你不要她了，是吗？”
　　劫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我从未这么说过。”
　　“她一定时时刻刻都在期盼着你去救她。”
　　“当然，我恨不得现在就去。但艾欧尼亚千千万万的生灵，又该谁来负责？”
　　凯隐一边往后退一边缓缓摇头，“那么你早该想到这一切，当初就不该娶她。”说完转身就走。
　　劫攥紧了手里的纸卷，沉声说道：“凯隐，你给我回来！”
　　“我自己去找她。”凯隐回头看了劫一眼，又说，“你今天做的选择，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