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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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和谐就自杀。

序
谁杀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
用我的弓和箭，
我杀了知更鸟。
谁看见他死去？
是我，苍蝇说，
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见他死去。
谁取走他的血？
是我，鱼说，
用我的小碟子，
我取走他的血。
谁来为他掘墓？
是我，猫头鹰说，
用我的凿和铲，
我将会来掘墓。
谁会来做牧师？
是我，乌鸦说，
用我的小本子，
我会来做牧师。
谁来为他记史？
是我，云雀说，
若不在黑暗中，
我来为他记史。
谁会来当主祭？
是我，鸽子说，
我要哀悼挚爱，
我将会当主祭。
谁来唱赞美诗？
是我，画眉说，
站在灌木丛上，
我将唱赞美诗。
谁来敲丧钟？
是我，牛说，
因为我能拉牦，
我来鸣响丧钟。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
全都叹息哭泣，
当他们听见丧钟，
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启事
告所在有关者，
这则启事通知，
麻雀将受审判，
在下回的鸟儿法庭。
（自，鹅妈妈童谣之谁杀死了知更鸟，作者有删减）

章一 见鬼
Ⅰ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在某个偏远的山村里，住着一户农家。”漆黑的夜，昏暗的房间，唯一的光源只有房间正中央立着的蜡烛。
“这家男人从小就非常勤奋，很年轻便娶了青梅竹马的爱人。两个人虽贫困，但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恩爱夫妻。”
“故事也发生在一个夏夜。”
“这天，男人像往常一样，在田里辛苦劳作了一整天，等天黑透了才踩着蛙声往家里赶。”
狭窄的空间里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只剩一个低沉男声，正语速缓慢的诉说着一个故事。
“男人正走着，却突然远远的本该是空无一人的田埂上，坐着一个人。待他走近了，才看清是个大约四五十岁的汉子，面前摆着两个西瓜。汉子抽着旱烟，看了男人一眼，对他说说‘小伙子，大热天的买个西瓜解解暑不咯。’ ”男声模仿着乡下土话的语气，“ ‘最后两个咯，卖完才敢回家哩’，汉子说着，就站起来把两个西瓜往男人怀里塞。”
“男人推脱不过，只好掏钱买了西瓜，想着，正好也让家里的婆娘尝尝鲜。于是一手拎着西瓜，一手扛着锄头回家了。”
“看着自家妻子看见西瓜后惊喜的神色，男人心里也都是满足。他随手将一个西瓜放进井里冰着，另一个就与农妇两人准备晚饭后便吃掉。”
“夏季酷暑，虽然日头下去了，但热气依旧烤得两人有些难耐，夫妻俩边吃边聊，西瓜吃到一半却越吃越热，农妇便提议将之前放进井里冰镇着的另一个拿出来吃。”
“男人没有异议，出门就去拉井边的绳子。等到把捅拉出来搁到地上，准备去掏西瓜时，发现触手滑腻还有弹性，这桶里装的哪是西瓜，分明就是自家婆娘的人头！！”
燃烧着的蜡烛噼啪一声，炸出个微小的灯花，一缕烟雾顺着热气朝上飘忽，屋内原本就不高的呼吸声明显滞了滞。
“男人吓得赶紧跑进屋里，想看看他的妻子怎么样了。而那农妇，却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生生把头扭了一百八十度朝着她的男人笑了。”
“女人裂开的满是鲜血的嘴，漏出来牙齿尖利无比，原本捧着的半个西瓜，竟变成了她男人的头！她缓缓站起来，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张佳乐被男人尖叫着扑了个正着，吓得嗷的一声跳起来，“我X你二大爷的黄少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张佳乐一把推开笑得都站不稳了的人，窜进另一个人的身后，“你看看他啊就知道吓唬我！！”
孙哲平转身安慰了几句，接着瞪了瞪喻文州，大有你带来的人你得管管的指责之意。
被瞪的人无奈，只能伸手扶住了那个笑得眼泪鼻涕都糊一起快滚蛋地上的少年。
“哎哟我不行了哈哈哈哈，你们看到没哈哈哈，张佳乐脸都吓绿了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哈哈，这个表情太经典了我要笑一年唉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少天，你慢点…”喻文州终是绷不住，也笑了起来。
“幼稚啊…”王杰希摇了摇头，“我都不想承认认识你们。”
“这个故事如果是老王讲，估计效果还要好几分，”方锐摸着下巴，故作高深的看了一眼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黄少天，“他么，太没意思了，诶对吧老林？”说着还要拖一个人下水。
“这个故事是挺无聊的。”林敬言耸肩，就事论事。
“我靠靠方锐你什么意思！！咳咳！我…！”舌头都捋不直的黄少天作势还要扑过来，被喻文州半路截住，又拖了回去。
“好了，少天，是你不对，不该故意吓别人。”
“唉，是挺没意思的……不是哥说你们，就不能干点有意义的事吗？”坐在角落里的最后一个人终于出声，却是单手撑头一副慵懒的样子。
“你不也同意的吗。”林敬言难得能呛叶修一句，此刻当然不放过一丝机会。
“这不是停电么。”王杰希也站了起来，“行了，什么鬼故事大会到此为止，都回去吧。”
看到房屋主人已经开始赶人，几人才做鸟兽散三三俩俩回到各自的房间。
荣耀大学，北方数一数二的全科类学校，集文科、理科、政科、商科、农科、医科等学科的大学教育，是近代以来天朝高等教育的奠基者之一。
而荣大的研究生院，却在入夏以来遭遇了一次从未有过的大停电。
宿舍里闷热难当，本就是半大不小的小伙子们，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最后居然都不约而同窜进了同一楼王杰希的宿舍里。
研究生宿舍比起本科宿舍，环境上了不止一个档次——四人间变成两室一厅，还多了浴室和小厨房。
可现在，手机都被玩没电又无聊至极的几人便提议讲鬼故事杀时间。

“夏天嘛晚上就该讲点鬼故事正好还能祛暑对吧对吧反正现在没事干论文写不了实验做不了又热又无聊还不如一起交流感情。”以上来自某黄姓男子。
“我不反对。”某喻姓男子笑着说。
“好啊好啊看我吓死你们！”某张姓男子响应的无比积极。
“哟呵你们胆子挺大哈！”方姓男子也提起了兴致。
“随便。”因一个人住着两人间而被众人找来的王姓房主这样表示。
“呵。”某叶姓男子决定随大流。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一幕。
叶修和方锐的宿舍在三楼走廊的尽头，紧挨着阳台，通风好，但蚊子也多。
原本这个宿舍住的是方锐和林敬言，但上学期，林敬言由于转院，搬去了隔壁校区，这房间就空了一个。
正好叶修本科毕业顺利保研，也就随随便便搬了进来。这几人在荣大里都算得上风云人物，又基本同龄，互相之间就算过去完全不认识，也是神交已久。叶修才搬过来没几天，就迅速和这群人混熟打成一片。
今天林敬言原本是来看方锐，也是不赶巧正好遇上了停电，这才跟着众人去了王杰希房间讲鬼故事。
这会儿故事不讲了，林敬言也就跟着方锐和叶修回到了301。
“哎我说方锐，你俩到底对这房子做了什么，怎么从我搬过来开始就闻到一股臭味儿…”叶修掏出一根烟点燃了，叼进嘴里，“这几天越来越臭，都快住不下去了。”
“去去去，我和老林住的挺好的，怎么你一来就开始臭了，不会是你衣服袜子放馊了吧。”
林敬言一进门就皱起了眉毛，显然是闻到了叶修说的那股异味，“我搬走的时候还特地打扫过，也没味道啊。该不是暑假的时候有老鼠死哪儿了吧？”
“还别说，真像什么肉烂了的味道。”叶修叼着烟靠在沙发上，声音有些模糊不清，“照道理来说这房间通风挺好的，不至于这么大味儿，估计真是老鼠死角落了。”
“那明天天亮了我们找找，现在也没办法…我说老叶，都这么臭了你能别制造毒气了吗？”
“哥这不是只能用烟味压臭味么，这是在牺牲自己拯救你们懂不懂！”
“靠，服气！老林，我们出去转转，让他一个人在这净化环境！”说完，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答应，拉着林敬言转身就出了门。

叶修抽完一只烟，想了想实在没事可做，干脆洗个澡准备睡觉。
清凉的冷水冲掉了一身汗渍，被闷热折磨了一整天的人也稍微精神了些。
叶修趁着洗澡顺手把衣服也洗了，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就出门上阳台去晾衣服。
正当他举着衣杆要把衣架挂上绳子时，突然起了一阵风，把头发上要滴不滴的水珠吹进了眼里。
叶修一下子眯住了眼睛，手一抖，刚洗好的短袖就啪叽一下掉到了栏杆外。
荣耀大学所有宿舍为了学生的安全，都在窗下和阳台外加设了宽约一米的平台，就是怕有学生不小心摔落。
平时这平台根本没人会上去，高层的平台都成了男生们随手堆废弃物的垃圾场。学校甚至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派人专门清扫。
所幸他们住的三楼，怕宿管查，所以还能一直保持着干净。
可这衣服也还是白洗了。叶修叹了口气。
好在长手长脚又是男生，他直接翻过栏杆踩上平台，把衣服捡了起来。抬头时，却闻到了更加浓烈的恶臭。
301就在旁边，窗外的平台和阳台的平台本是相连，叶修想了想，便顺着墙壁跨了过去。
房间经常打扫，所以老鼠死在屋里没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加上之前还特意寻找过，更不会在屋里。但如果死在窗外平台上倒是极有可能。他这么想着，就借着月光在平台上仔细寻找了起来。
气味在这里最浓，熏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应该不会错。
说是平台，也只不过是从墙内延伸出的一小截楼板，通共不到两个平方。他捂着鼻子，来回看了好几圈都没发现有任何动物的尸体，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这是捅了沼气池吗！叶修欲哭无泪，眼泪都快被熏出来了。
干脆算了明天再来…正当他打着退堂准备翻回去的时候，窗框下一团略深的颜色引起了他的注意。
叶修拧着眉毛凑近看了看，发现这块墙壁好像被水浸泡过一样，裂开了几条缝。
他伸出手，试图拨弄那一片颜色略深的墙壁。没想到手刚碰上去，松动的墙皮就碎裂开来，沙灰簌簌滚落。
一阵恶臭好像有了实体般嘭的炸裂在鼻端，让他不自觉倒退了一步。
破裂的墙洞下，赫然是半张高度腐烂的脸，牙床暴露在外，鼻腔顺着裂缝流下黑色粘稠的液体，空洞眼眶塌陷着，直直望向叶修。

加油加油喜欢这种题材的文！

辛苦搬运

章一见鬼
Ⅱ
直到冰凉的冷水把头发淋的透湿，叶修涣散的精神才稍微清醒了些。
浴室的玻璃镜被水雾沾染，倒影有些模糊，但这不妨碍叶修看清自己青白的脸。
脸色蜡黄，眼眶微陷，眼底还有深深的淤青。
在盛夏的夜里，他突然觉得冷。
叶修又接了一捧冷水，拍到脸上。水珠顺着脸部的线条滴落，在瓷制的面盆上砸出清晰的啪嗒声。
这太匪夷所思了，住了一个多月的学生宿舍，墙壁里居然埋了一具尸体。想到这几周以来自己和那腐烂恶臭的………隔墙相对朝夕共处，叶修禁不住从心底腾出一阵恶寒。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将脸埋在双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此，叶修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浴室门，已悄然滑开一道缝隙。
一只惨白枯瘦的手，把门轻轻推开，又无声合上。
叶修似乎是感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是自己太神经质了吧…毕竟被吓了那么一遭，正常人都会受不了。
想起刚刚见到的画面，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挤压感又翻了上来。
他忍不住又往脸上拍了一捧凉水，余光却瞥见镜子里，模糊的映出另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呵呵——”
笑声从肩头传来，夹带着不属于人间的寒气。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冰冷的指尖攀上了叶修的脖子，逐渐收紧。
“抓住你了——”
下一秒，叶修睁开了眼睛。

白晃晃的日光灯刺入眼睛，叶修大口喘息，试着动了一下，左手传来的细小痛感扯回了他几乎游离在外的意识。
“你可算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叶修动了动头，又被身体各处的酸痛感激的嘶了一声，“……老林？”
一直守在床边的林敬言松了口气，“醒了就好，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接收到对方不解的眼光，又接着解释道，“我和老方正从外面往回走，突然听见一声叫，接着就看到你从三楼摔下来，砸到地上，半天没动，吓死我们了。”
听到这里，终于把记忆串联起来的叶修瞬间坐起来，“宿舍…外面的墙！快报警！！”
林敬言伸手按住了挣扎着还想下床的人，“别担心，警*察已经来了，你那动静半栋楼都听到，宿管过来一看就知道有事，立即就报了警。方锐正在宿舍清东西，那房子不能住人了。”
“那就好……”至此，绷紧的神经才终于松懈的叶修躺了下来，“……有烟吗？”
“喂喂，你这还吊着针呢。从那么高摔下来，幸亏下面有树接着只有擦伤，不然半条命都去了，还想抽烟。”林敬言摇头，“警*察那边有人想见你，一直等在外面，现在可以吗？”
见叶修点头，林敬言也便出去了，不一会儿，另一个人跟着他进了门。
“你好，我是本市刑侦队的韩文清。介于你是第一目击者，有几个问题想请你回答。”
来的人肃着脸，眉头拧成个川字，活像是黑道过来追债的。
“哎你别吓着人家，”林敬言笑笑，又对叶修说，“这是我一个院里长大的哥们，人就这样，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行了。”
叶修不在意的摆摆没被针戳着的另一只手，表示被死人吓着就算了，活人不可能吓着他。
“你是如何到达案发现场平台的？”韩文清问。
“…………走过去的啊？”叶修被问的有些莫名，“难道我需要爬过去？”
韩文清的脸一瞬间抽了一下，“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哦，你问这个，早说啊——”看着对方愈发不善的脸，叶修咳了一声。
“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闻到宿舍有臭味，但找不到原因。正好晚上晾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把衣服掉外面了，我就去捡，闻着味道更重了我就想过去看看。”
“嗯，你先好好休息，”韩文清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正式的证词还需要请你明天到警*局里来一趟做个笔录。”
叶修点点头，表示配合执法是每个良好公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作为五好市民的自己明天一定准时到位接受询问。
送走了韩警官，林敬言也准备回去。
“我去帮方锐清一下你俩的东西，301已经被封起来了，学校安排了别的宿舍给你俩。今天就在医院好好休息吧。”
“走吧走吧，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没有烟抽，伤口疼，加上发炎带来的热度让叶修昏昏欲睡。
唉，这次图还没绘完，报告还没写，又出了这种事，叶修有些头疼。

荣耀大学从来都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混出文凭的学校，每个人都在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汲取着营养，何况叶修。
他可还记得，当初为了专业问题和家里大吵一架，闹得差点断绝关系。
父亲出于某些考量希望他们兄弟俩都去商学院，然后接手家里的生意远离政圈，而他却怀揣着梦想执意要考荣大的机械工程，甚至不惜瞒着家里偷偷改了志愿。
所以当最后录取通知书送到家时，差点没把老爷子气出脑溢血，直呼逆子不孝家门不幸。搞得叶修本科四年寒暑假都没敢回家，直到前几个月，双胞胎弟弟叶秋的周旋加上家人已破罐破摔，看他执意一条路走到黑十头牛拉不回的劲，加上本科毕设还得了国家级的奖项下才默许了叶修的选择。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认可，叶修才不准备就这样放弃。趁着新课题的展开，他还想多发表几篇论文呢。
可是想到自己的导师陶轩，叶修又是一阵头疼。陶教授为人稳重，背后也有不少赞助商的支持，专业知识到位在业内也算资深。可就是……怎么说，太势利了。
课题没有大投资的不研究，项目无法带来既得利益的不做，甚至喜欢压榨学生的研究成果给自己脸上贴金，叶修每每想跟他争论点什么，都被一句年轻人要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给堵了回来。
哎，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叶修这么想着，又开始犯困，眼睛都眯起来了。
不行不行，这还吊着针呢。
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已是深夜，校医院值班护士肯定睡了，眼瞅着盐水袋里只剩一小半液体，叶修干脆坐起来，举着袋子就逛去了输液室。
坐着总比躺着容易保持清醒，而且值班室就在输液室附近，等针打完了叫护士也比较方便。
虽然只是校医院，但为防学生急需住院的突发情况，荣大校医院在住院区的设施做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而输液室就差得远了，不比病房里专为叶修打开的灯，大约是因为夜里也没学生会来，整个输液室只有墙角挂着的灯泡还亮着。
就着昏黄的灯光，叶修有些出神。
他忙着在脑子里推演这次课题里的一组电路设计，像是在攻破一张游戏里的迷宫地图，空着的手在空中比比划划，念念有词，却在函数信号发生器的设置上卡了关。
看来发烧还是对思维能力有影响的，叶修有些挫败，又回忆起了几本可供参考的书决定明天从警*局回来就去借。
一个人影就在这时引起了叶修的注意。
高高瘦瘦的男人靠在墙边，离灯泡不远不近，写着病理注意事项的塑料板翘起一个角，正好投下的影子让对方的表情有些明暗不清。
“你是来看病的？”叶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些奇怪。
对面那人好像愣了一下，但也只是站直了些，依旧低着头没有出声。
“呃……现在医生都睡着了，你要是着急，就去隔壁值班室叫一下。”见对方半天不说话，叶修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
三更半夜的有个陌生人看着你又不说话，饶是叶修内心足够强大，此时也感受到了久违的尴尬。
年轻人终于抬头，目光和叶修对上了，他呆呆的看着叶修，目光里有几分不可置信。
看到年轻人长相的瞬间，叶修禁不住在心里吹了声口哨。难得见到这种漂亮帅气到突破了性别的美人，宅了多年的工科男在脑内比了个大大的赞。这让叶修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
“你要是不着急，就过来坐一会儿，我这马上要拔针，到时候让医生一起处理了。”
美丽的事物总能消磨掉人的警觉性，也让他忘了，如果不是急病，又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到校医院？
年轻的美人终于动了一下，向前迈出了一步，又有些迟疑的停住了。
他直直的望向叶修，即使在昏黄灯泡的阴影下依旧能看出俊秀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纠结，眼中却漏出几分惊喜。
“你…………”他开口，声音滞涩，“…看得见我？”
叶修这才看清，走出了阴影的年轻男人脚下，没有影子。
可惜他这次却没能醒来。
只能任由冰凉的寒意从脚跟窜上尾椎，再爬上脊背，最终嗡的一声在头顶炸开。
（TBC。

比heart

章一见鬼Ⅲ
早上来帮叶修办理出院手续的，是他之前在本科时的班导吴雪峰，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又聊得来，吴老师一直把叶修当弟弟看，四年里没少包庇他在实验室通宵搞研究。
是以即使叶修当上了研究生，两人关系也没断，一听说叶修出事，吴雪峰立马从北区跑来东区探望。
看着叶修深陷的眼窝和满面倦容，吴雪峰也怪难受的，想着被当成弟弟疼的小年轻经历了这么一遭，心理可别出毛病就好。
等把人送回新的寝室，又给明显神游天外的叶修交代了几句有事就来找我，学校心理学专业的xx教授最近正好回国，要难受可以找他云云，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从昨晚懵到现在的叶修，毫无形象地直接葛优瘫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
身上伤口带来的疼痛，身体高温带来的酸痛，最重要的是三观遭受冲击带来的恐惧，让他至今转不过弯来。
叶修的爷爷是军人，在中南海能说得上话的那种，解放前参与的大大小小各种战役，加上站队正确的幸运让他直接坐上了那个位置。或许是十死一生带来的顿悟，又或许是权利浮沉让他觉得无趣，在叶爸爸上学后，就激流勇退的离开了政圈，改行下海经商。
但身在商场心在红星，要说叶家完全摆脱政治影响根本不可能。但叶家爷爷从叶爸爸起就一直存着给叶家彻底洗掉和军事上关系的念头，压着两个孩子绝了从政的心。
谁曾想，不同于乖顺的叶秋，双胞胎哥哥的叶修不知哪根神经被碰坏了，一门心思要搞武器研发，愁的叶爸爸整宿整宿的睡不安稳。
要是知道了这孩子是被他爷爷讲的睡前故事里，红*军因为武器落后装备落后牺牲了无数战友这件事刺激到了，这才意志坚定的宁愿离家出走也要往这方面钻，叶爸爸大约得砸碎叶爷爷所有的藏酒才能平息怨念。
就是因为叶修有这样的家庭背景，虽不能说又红又专，但也是无神论的坚定奉行者。
因而，乍然看见死尸的他只是当时太出乎意料了才被吓到，事后根本没想太多。
笑话，他爷爷讲的那么多战争故事里，哪个不是血肉模糊残肢断躯的。
是以吴雪峰以为他是被墙里尸体吓到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被昨晚上见着的那只鬼吓着了。
昨夜，当他发现对面青年脚下没有影子的时候，吓得跳了起来，哐的一大声带倒了挂着吊瓶的输液支架，反倒把那个长相无可挑剔的，大约不是人类的青年吓了一跳。
无论叶修如何惊疑不定地把眼睛揉了又揉，那个人还是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没有消失。
直到值班医生被吵醒，冲了出来帮叶修处理好了因为注射器被扯掉，而血糊了一片的手，那个男人才低着头，委屈的走掉了。
还委屈上了这！
叶修差点没当场爆出粗口。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值班医生，自始自终都没发现，输液室里除了他们俩之外，还多了个人。
叶修揉了把脸，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决定趁着下午没课先去警*察局把口供录了。

出宿舍大门的时候，意外遇到了迎面跑来的肖时钦，见对方一脸焦急，叶修忍不住打了个招呼。
“小肖？怎么了这么着急？”
肖时钦见是叶修，也停下来喘了口气。“叶修？你怎么样了没事吧，怎么今天就出院了？”
“没事没事，就是点小擦伤，倒是你，很少见你这么不淡定。”
肖时钦叹了口气，“嗯，组里的师妹有点事，我准备找她同学问问。”
见对方没有详谈的意思，叶修也不便深究，只互相点点头就各自分开。
到了局里已是下午，来接待的是位名叫宋奇英的小警员。光看脸，怕是还没有叶修大，但沉稳的气质却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更为成熟。待到将叶修引入问询室，又倒了杯水，才出门去叫人。
叶修搓着烟盒百无聊赖的在晃眼的白炽灯下等了好一会儿，刑侦队的韩队长才和另一个人一起进了门。
韩文清进了门就把一叠表格丢到叶修面前，“你先填一下。”
倒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推推眼镜对叶修笑了笑，“你好，我是张新杰，刑侦队法医，你昨天发现的死者尸检是我带队负责的。”
叶修嘴角抽了抽，心道该不会尸检时穿的白大褂就是你身上这件没换吧，面上却依旧淡定的开始对着身份证在表格上写写画画顺便礼貌的点点头，“你好。”
“——所以，你才搬进去不到一个月？”韩文清问。
“是的，搬进去没多久就闻到异味，”叶修低头仔细想了想，“好像那几天连着下了几场大雨。”
张新杰翻了下手中的资料，同意了叶修的说法，“上个月19号至22号，我市确实下了几场雷阵雨。”
“我和老方，就是我室友方锐，一开始以为是天气热垃圾臭了，可是哪怕房间里不留任何垃圾，臭味也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严重。”叶修喝了口水，又继续回忆，“后来又以为有老鼠或者别的小动物死在角落了，但找了几次也没找到。而且，也没有苍蝇之类的虫子。”
韩文清和张新杰互相对望了一眼，才斟酌着开口。
“没有虫子？”
“不仅没有苍蝇之类的，蚊虫都少了。所以，我们都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尸体之类的，没想到还真是……”想到月光下那张狰狞的脸，叶修的胃又紧了紧，赶忙转移话题，“直到昨天晚上我去晒衣服，不小心把裤子掉阳台外面了，翻过去捡，闻到味道突然变重了，才过去看情况。”
“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呢？据你们学校校工说，从外面看根本发现不了墙体有异常。”张新杰敲了敲桌子。
“就是我过去，找了半天没找着老鼠，看到墙上有裂缝手贱去摸了一把吗。”饶是叶修此时也有些不耐烦了，这些话从他刚来到现在，已经翻来覆去说了好几次，这两人还在反复询问，试图套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韩文清瞥了他一眼，接着又以问询的眼神看向张新杰。
张法医想了想，就对叶修问到，“你平时生活中会用到水银吗？”
“水银？？”结果第一个有点不一样的问题就把叶修问住了，“呃…我和老方都是工科，虽然有些电气原件里会有水银的成分，但基本不会直接接触到。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今天早上，我初步做个了尸检，”张新杰翻开了另一册资料，“尸体中汞元素含量达到了384μmol/L。”
“……………”
“意思是，死者血液里汞含量超标两百多倍，我们初步判定死者死因为汞中毒。这也是为什么没有招来蛆虫的原因。”
“所以…你为什么告诉我？”叶修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看见问询室一角放着的全金属制的审讯椅，便好奇的打量了起来。
“你是第一目击者，难道就不好奇吗？”张新杰笑笑，刺目的灯照得他的眼镜有些反光，“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住的这栋宿舍自十年前建成起就没有翻修过，所以这具尸体是十年前埋进去的。从失踪人口档案里排查发现，性别男，年龄22到25岁之间，身高180左右，符合以上所有条件的只有一个人。”
“……谁？”明知道对方故意卖关子，还是忍不住跳下去。
“荣耀大学军械工程学院，十年前失踪的硕士生——”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叶修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回寝室泡面的想法——毕竟回到寝室就想死那个死者，大约根本吃不下——进了食堂。
学校食堂里冷气开的很足，叶修刚被大太阳晒成狗，这下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此时大部队还没下课，食堂还算清静，只有少数几个学生散落在角落吃着饭。
等到叶修端着餐盘在位子上坐下了，才觉得活了过来。可还没等到他动筷子，位置对面便坐下了一个人。
不是熟人，叶修这么想着，也就无所谓的扒拉了两口饭，察觉到对面的人一直盯过来的视线，便放下了筷子，刚准备说点什么，却在抬头的瞬间噎住了。
是昨晚那个没有影子的男人。
桌对面的青年目光灼灼，小心翼翼有带了点期待的眼神瞅得叶修没了脾气。
叶修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灿烂的阳光，又看了看食堂各处虽不多，但也至少在两位数以上的学生，叹了口气。
他掏出了手机，找到了之前认识的心理系学弟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小安吗，我是叶修，”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桌对面坐的安稳的青年，青年还趁机朝他眨了眨眼睛。
“你觉得鬼会在白天出现吗？哦，不会啊，那就是我最近大概是出现幻觉了，你这几天有空可以给我做个心理辅导吗？”
等到叶修挂了电话，对面的人才开口。
“不是……幻觉。”青年说话的方式依旧滞涩，但却显出了些如释重负的欣喜，“是你找到的…那个……”
叶修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也不说话，只低头吃饭。桌对面的青年便也安静下来，只腼腆地露出友好的微笑。
叶修却是头也不抬，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扒完饭，背起双肩包抬脚就走。
青年慌了，看叶修要走，也急忙跟上去拦在对方面前，“我……”
叶修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没等话说完，就横跨一步绕了过去，推开食堂门准备回宿舍。
青年跟了叶修一路，也被叶修无视了一路，直到他习惯性的走到原来的301，看到门上的封条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搬去529了。
青年看了看被封上的301，露出一个有点抱歉的表情，“对不起……”
叶修这一路虽脸上平静，内心却被“鬼上身了怎么办！”，“哥的幻觉为什么如此真实啊啊啊！”这样矛盾的弹幕刷了满屏。
直到回了529，叶修才终于放弃抵抗一般，朝青年开口，“你到底想干嘛？”
此时方锐还没有回来，估计是下课后又去找他导师了，两室一厅的宿舍里只有叶修一个人，见对面青年一副缠上了他的样子，挫败不已。
青年琢磨了一下叶修的语气，也察觉到了对方的不耐，于是把脸上的快乐敛了一些，才缓缓开口，“……没有，恶意的。”
“……昨天被你找到……只有你能，看见我…”青年非常努力的想解释，奈何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所以，只能找你…”
看着对方又急又紧张的样子，叶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根烟叼着，“你说你就是睡墙里那兄弟？找我做什么？给你烧纸？”
青年摇了摇头，“找，凶手。”
叶修睁大了眼睛，“你不知道是谁杀了你？”
见青年摇头，叶修无奈，“找凶手是警*察的事，找我有什么用？”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执念，不能……离开。”
“找不到凶手不能成佛或者投胎，因为执念未消？”见青年点头，叶修皱眉，“可是我也没办法啊，你还不如自己跟着警*察去看。”
“走不了…”青年又摇头，“一直在……这栋楼，昨天，才出来，可…出不了…校门。”
也就是说，这个人十年里只能在这栋楼里转悠，直到昨天尸体被发现挖出来，才能走出去，可还是出不了学校。
“你可以…帮我吗？”青年期期艾艾，漂亮的眼睛带着一丝祈求和不安。
想想这个人也怪可怜的，年纪轻轻被杀了不说，尸体不能入土埋在墙里，变成鬼了都走不远，真是……
“可你真的不记得谁是凶手吗？”毕竟这么大的事，居然不记得，这心是有多宽。
青年目光更为不安，“记不清……”
“唉…服了你了。”叶修无语，他还在怀疑这人是根本就是他的幻觉，却也只能说，“十年前的事情现在根本查不出什么，而且警*察也在查……”
瞅着青年难过得快缩成一团的样子，叶修终于彻底认输。
“行吧行吧，我有时间帮你打听打听也行，”看着青年骤然亮起的眼神，叶修终于也忍不住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青年坐直了身，神色认真，说了见面以来最为流畅完整的一句话。
“周泽楷，我的名字是周泽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