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是夜。
身着一袭鹊灰大衣的中年帝王独坐在大殿内,抚弄这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下面吊着一些翡翠瑟的流苏,他用手摩挲着,这玉很是细腻光滑,该是它的主人时常把玩吧。
她留下来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少的他需要日日午夜时分,在大明宫完全陷入黑寂时,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描摹着她的模样,过一遍他与她的所有过往。她已走了十七年,这是十七年来他记住她的方式。他的心随着她的离去,行将旧木,面上看着仍是该笑笑改怒怒,可心中早已成了亘古平静的湖,再掀不起一丝涟漪。
李豫感到,这件事终于要来了,事实上他却是盼着这一天,这几年他已逐渐处理安妥安史之乱留下的烂摊子,升平嫁与人妻,适儿已被培养的有了帝王之才,连婼儿也在敦煌安然离世。他已无牵挂。果然母妃曾说的不错,若是没有命中变数,安稳去世的,大多会在离世前有所感应。
“我竟然让她等了十七年,终于我们是要在一起。”
他在心里说。
白日里他让年轻史官改了史料,这已是他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缓缓闭上眼。
半晌,再睁开,这是一个漆黑的没有边界的无垠空间。
“这便是,阴间吗。”
突然眼前亮起了一束光,眼前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光晕逐渐交融成了幕,有一些模糊的人影。
女子肤白如雪,绯色娇唇,额前朱红的花钿衬的人娇媚明丽。
又有一些恍恍惚惚的人声。
“你我初次相逢,我便欣赏你自在的个性,再次相遇的时候,知你是女儿身,不自觉被你吸引,第三次再见,已为你倾心。 ”
画面中的女子别过头去,眼神似有不忍却又决绝。
又是下一幕。
夜里篝火亮了军营,好像是在赶路,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的男子从床上起身,悄悄伏在帐边,听着明亮处一男一女的对话。
“每个人都会遭受苦难,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波折,但重要的是,你所经历的这些是和谁在一起,珍珠想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就是冬郎。庆幸的是,他也认定了我。既如此,我是他的妻子,是广平王的王妃,昔日我可陪他受尽荣宠,今朝也要坦然承受艰难苦痛。这一层,珍珠早已想得透彻,无论多难,多孤立无援,只要我和殿下彼此都有相守相伴的决心,我便绝不会退缩。”
那是他与她的过往!
他舌尖有丝丝的咸味,拂面却发现,泪已顺着鼻翼淌满脸颊,他的心终于不是冰冷的,仿佛抓住了残余的温存,温热着他。
“李俶。”
似乎有人在唤他,声音空灵虚渺。
“你是谁。”
“我是说并不重要,只要我知道你极想再拥有沈珍珠,并且我能让它实现,这就够了。”
“...”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星星点点的亮光却又黯淡,说出他多年不愿意相信的事实:“人死又怎能复生。”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就像我只是为你们而感动,想篡改天数。”
“你当真可以!”
“当然,我可是.....不过,你到底会受到命数的反噬,你若不怕,便可重生。”
“为了珍珠,我什么都愿意。”
“好,我果然没看错你这痴心男儿和你们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