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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古风】年华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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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艾特同好大大
@没事别麻烦我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1-03 23:03回复
    一 昨夜星辰昨夜风
    是夜,一阵低弱的咳嗽声惊醒了静谧的深夜。听澜揉了揉朦胧睡眼,端了只蜡烛进了内室。
    “小姐,小姐。起来喝口水顺顺气罢。”
    楚玉绫早已醒了,胸口闷得厉害难以入眠。辗转到夜半,又一声声的咳。接过杯子饮了几口水,方才道:“听澜,什么时候了。”
    “小姐,更鼓才打过三遍。”
    “罢了,过会子便要应卯。听澜,把我的书拿来。”
    听澜为她拢拢身上披的大髦,将桌边一册《花间集》取了来。
    天色渐渐晶明,窗外鸟鸣声不绝,悉悉索索似有人来去。楚玉绫放了书,澜音服侍着洗漱梳妆。按品级定下的装束,绝不再多一簪一环。
    今儿原是宫里选秀女的日子。不多时所有待选秀女们便在园中集齐,等候太后皇上的挑选。
    那双遍绣金龙祥云的龙靴停留在面前,楚玉绫心中直跳,按着宫中礼仪行礼,口中称:“皇上万福金安。”
    头顶一个声音缓缓道:“抬起头来。”中气十足。她依言抬头,无意撞上皇上如炬目光,唬得她又低下头去。“倒是有几分西子捧心之态。”头顶声音又道。
    过了几日,皇上身边的太监传旨道:“内阁学士楚孟襄之女,着封为嫔,赐号 柔 。钦此。”
    她领了旨后心中仍是惴惴,以她父亲的官职,封为嫔亦有封号,似乎是过高了些。临进宫前,父亲面色亦不佳。她只能强颜欢笑道:“女儿做了嫔,爹爹面上若这般挂不住岂不是教别人笑话?”
    楚孟襄只是叹气,紧紧握住女儿的手。
    马车行至神武门前,教引嬷嬷及丫鬟太监早等候在那里,由了各宫中人带回去。楚玉绫吩咐澜音打点东西,自己则向那这丫鬟婆子太监训了几句话,当是立立主子威风。又嫌新来服侍的小丫鬟名字甚是俗气,遂改了名叫伏霜。
    第二日所有宫人需早起拜见过皇后。楚玉绫昨日车马劳顿,今早起身便觉身上不适,勉强梳妆打扮向皇后处来。
    彼此见面行过礼后,皇后目光便望了过来。“本宫听说秀女中有一位封了柔嫔的,不知是哪位妹妹?”
    楚玉绫心中一沉,进宫前担忧的却成了真。立起来轻声回答道:“正是妾身。”皇后一笑起来不凉不热,留了许多思忖在里头:“好一位清秀佳人,难怪得皇上厚爱。”
    她忙作答道:“皇后过奖了,妾身论容貌才学都比不上在座各位姐妹。”
    皇后仍是一笑,道:“可真是妹妹自轻自贱了。”
    楚玉绫从咸福宫出来后,走过宫中长长甬道,只觉胸口隐隐的痛,接过帕子。耳边听得一把温柔男生嗓音:“姑娘身子无妨罢?咳得这样厉害。”
    她按着胸口喘着气道:“无妨…只是旧疾。”抬眼却望见一张俊朗无匹的面容。她忙后退了几步,匆忙行了个礼道:“谢公子关心。”说罢扯着听澜匆匆回雨花阁。
    她回宫便再难支撑,胸口憋闷得厉害,干咳不止。伏霜给她拍背顺气,听澜跑上跑下地从太医院延医诊脉,折腾了几个时辰,终于一切停当。服过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却被听澜摇醒:“小主快醒醒,皇上听说您病了,来看望您呢。”
    她脑子不大清楚,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什么意思。连忙起身下床恭迎圣驾。
    “起来吧。朕看过你脉案,身子虚还强撑去咸福宫。可用过午膳没有?”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声音,“以后见朕不必行礼,皇后那里若非要事,尽管歇着。”
    她吃惊抬头:“妾身刚刚进宫,怎受的起如此大的恩典。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扶着她靠在软枕上,温声道:“你这是要抗旨不遵不成?”她不敢说话,绷紧了身子,半晌只是搅着手指头嗫嚅着说:“臣妾谢过皇上恩典。只是臣妾生怕甫一入宫便如此张扬而惹众人记恨…”
    不知何时皇帝的双臂已环了上来,微凉的唇贴近在耳边道:“玉绫有朕,何须惧怕那些不相干。倒是你这般软玉温香,朕不得不从了。”
    “皇上你要干什么…唔…”被吞没在唇齿之间。一个灼热深长的吻疯狂的掠夺着身上的一切,须臾间,已是衣衫尽褪。
    玉绫有些羞赧,涨红着脸。“皇上这还是大白天呢。”
    白日又怎样,一帐旖旎风光无限。
    “小主,今晚皇后设宴款待新晋宫人,已差人送来盛装。”伏霜立在帐外道。楚玉绫才经人事,身上疲乏,无奈皇后差人来请。硬撑着盛装打扮起来,唇上点一点胭脂盖住苍白病容。
    “参见皇后娘娘。”
    “入座吧。柔嫔,你位分高些,又得皇上宠幸,便坐左首罢。”
    她一面谢了恩,一面心中暗想这宫中人多口舌之快,这厢皇后即已知晓皇上临幸了她,怕是日后…
    宴席设在太液池旁静水亭中,入夜风凉,皇后仍没有半分结束的意思。她身上本就不适又受寒,喘息着咳了几声。
    皇后只淡淡瞥她一眼,楚玉绫强忍着咳意起身道:“皇后娘娘,妾身身上不适,可否先行告退?”
    皇后却道:“莫非柔嫔不肯赏本宫这个面子?”
    楚玉绫无法,只得坐下,听澜想回宫去取厚衣裳来,也被禁止。
    晚风愈发的凉了,恰是临着水边更甚。玉绫实在受不住,伏案一阵剧烈咳嗽。众嫔妃纷纷侧目,皇后只当不知,且道:“上次那个戏班子不错,唤她们进来唱几个应景小曲如何?”嫔妃不敢言及其它,只纷纷应允。
    楚玉绫按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喉头干痒,不由得仰头不断地咳着。待到晚宴结束,已咳得声音喑哑气息微弱,强撑着回到雨花阁,晕倒在门前。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01-03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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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便头痛声重,咳嗽不止。方喝进去的药咳得呕了出来,只倒在榻上将息着。
      午后便发起高热,面颊烧得一片潮红,太医院想尽办法总也不能退烧。
      皇帝下了朝匆匆赶来,一见了她面色凝重起来:“怎么比昨日更严重,那些庸医们?”当即喝令就要处斩。
      “皇上且慢,若是为了玉绫处斩太医,今后就无人给玉绫诊病了,民间的名医圣手也会惧怕皇上您…咳咳咳咳…不敢入宫行医…咳咳咳咳咳”许是话说得太急了些,玉绫又是猛地咳嗽起来。
      皇帝挥了挥手,道:“罢了,玉绫给你们说情,朕就暂且放过你们。”又将玉绫揽在怀中,轻声问:“这会子可觉得好些了?”
      玉绫昏昏沉沉地只觉得皇帝身上清凉一片,便道:“这样便好些了,只是胸口还是闷。”
      直到入夜,听澜拢上火盆,玉绫已在皇帝怀中睡着了,偶尔轻声咳嗽。
      “听澜,过来。你家小主为何突然病成这样。”皇帝沉下脸来。
      “是…是皇后娘娘昨日晚上在太液池旁召集宫中嫔妃饮宴,小主咳嗽不止,皇后娘娘却不让她回宫…”
      皇上面色未改:“下去吧,好好伺候你家主子。”
      楚玉绫三更时分便惊醒了,心突突直跳,又是一阵咳嗽。因怕吵醒了皇上,只伏着身子低低地咳,瘦弱单薄的身子咳得颤抖。
      皇帝还是醒了,揽过她道:“要咳便咳出来,不要忍着。昨日的事朕已知道了。”说罢扳过她身子,低声道:“你这副模样,远比平时惹人怜惜。”
      楚玉绫顺了顺气,道:“皇后娘娘也是一片好心,皇上还是不要怪罪。是臣妾体弱…”
      皇上欺身上来,悠悠道:“你可真是小妖精,朕一沾你便忍不住。”说罢封住了她的唇。
      她挣扎着道:“皇上,太医说臣妾这时候不宜承宠…”
      皇帝火热的体温已经包裹了她。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1-03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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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也无风雨也无晴
        将养了将近半月,玉绫的病好了些许。一时兴起命听澜伏霜携了张琴,架在院中,起手缓缓弹奏。
        “好琴!”门口忽然传来喝彩之声。玉绫定睛一望,只见门口一位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眉目清俊,手中执一把山水折扇。
        她一时怔住,听澜伏霜动作极快,立刻下跪行礼道:“奴婢参见恭亲王!”恭亲王,是当今皇上的胞弟。玉绫连忙屈膝,这曲行礼如仪:“恭亲王千岁。”
        “起来吧,以后不必行这些个虚礼。”恭亲王倒是爽朗,“方才我听你琴曲弹得极妙,竟是从未听过的。敢问这曲子是何名?”
        见他直率,玉绫也未计较言语之间不恭敬。只是含笑回答:“也不怪王爷未曾听过。这曲子是妾身方才即兴所奏。”
        王爷点头:“小王近日得了本琴谱,上所载皆是失传古曲,珍之如宝。娘娘应是比本王应配得上。”说着转头唤小厮:“把琴谱取来。”
        听澜早抱着一只绣墩过来,笑道:“王爷先坐罢,倒显得我们怠慢了。”又唤人沏茶。王爷缓缓吹着茶沫,一壁道:“果真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儿,担得上才貌双绝四字。”她听了忙摇头:“妾身万万受不起,不过会弹几首曲子,王爷过誉了。”
        俟听澜暂时走开,便挨近了在她耳边悄悄道:“小王之前是否见过娘娘?”玉绫惊了一跳,忙离远了些,正色道:“妾身不知,还请王爷自重。”
        正在尴尬时候,门外气喘吁吁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一见玉绫扑通跪下,涕泪满面。
        听澜忙将那小太监扶起来,细细盘问他是为何。那小太监抹着眼泪道:“皇上,皇上知道了晚宴的事。正在咸福宫严刑拷打皇后娘娘,谁也劝不住。奴才想着虽然皇后娘娘为难过柔嫔娘娘,可眼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求求柔嫔娘娘劝劝皇上吧!”说罢又哭起来。
        伏霜虽跟着她时间短,却也与她一条心性,直听得不耐烦,咬牙道:“皇上该打她!害小主大病一场,如今刚好了些,又闹得鸡犬不宁!”
        “伏霜住口!”楚玉绫喝住,又向恭王爷赔礼:“实在是抱歉,没能好好款待王爷,反教王爷看笑话。”
        王爷拧起眉,盯着那抽噎的小太监:“你是说,皇后为难柔嫔?”
        “回王爷的话,皇后…”话未出口已被听澜握住嘴巴。玉绫忙笑道:“没什么,无碍的。听澜,把琴收拾起来,咱们去咸福宫。”转头道:“今日实在是怠慢了,妾身有要事在身。还请王爷自便。”说罢便领着伏霜匆匆向咸福宫去。
        雨花阁与咸福宫所距不远,玉绫顾不得已经有些喘息,一把推开咸福宫的大门。
        殿中满是血腥气味,玉绫一踏入便有些反胃。定睛一看,皇后下身已被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而皇上尤不解气,竟高举起鞭子向皇后挥去…
        楚玉绫径直跑去夺了鞭子,下跪道:“请恕臣妾冒犯,请皇上网开一面放过皇后娘娘!”
        她心里也并不是不恨皇后,若是皇上因此严惩了皇后,那么她的罪过就远大于事情本身。已经树大招风了,万万不可再置自己于危墙之下。这次,也算是卖给那皇后一个人情。
        皇帝双眼血红:“玉绫,把鞭子给我。朕要抽死那毒妇!”
        “皇上!皇后乃六宫之主,母仪天下之人,倘若今日皇后娘娘就这样殁了,臣子如何看您?咳咳咳咳咳…百姓如何看您?只怕天下人会寒了心!”她气力难继,话说到一半被一阵咳嗽打断。
        死寂空气中夹杂着她的咳嗽和皇后痛苦的呻吟。
        “好…好好,朕知道了…”皇帝颓然扔下鞭子,替她拍背:“不是说好些了吗,怎么还是咳得这样厉害。”
        “臣妾没事,已经…咳咳咳…好多了。”
        “这样还说没事。”皇帝说着打横抱起她,吩咐下人:“把这里清扫干净,请太医来。今天的事谁要是透露出去半个字,脑袋就没有了,知道吗?”眼中凶光一现,丫鬟太监们忙上前扶起皇后,不敢说半个字。
        楚玉绫被皇上一路抱回雨花阁,太医早就在候着诊脉。皇帝投来赞许的目光:“你这丫鬟倒是机灵。”听澜默默笑了笑,替玉绫挽了袖,拔了镯子,盖上丝帕,方退了出去。
        白胡子老太医颦着眉把了许久的脉。皇帝召他近前细问,老太医回道:“回皇上,依臣看来,柔嫔娘娘脉虚无力,肺气虚弱,久咳不愈,干咳少痰,有时痰中带血,是以为虚劳咳嗽。敢问皇上,柔嫔娘娘
        是否常觉胸闷气短?”
        皇帝连连点头,道:“朕看她时常按揉胸口,问她只道是胸中憋闷喘不过气。”
        老太医颔首:“那便是,柔嫔娘娘病程较长,久虚不复,症状逐渐加重。且似有外感寒温之邪,着实需要一段时间复原。臣开了方子,还有一味丸药,娘娘若是咳得难受,温开水服下可缓解些。臣告退。”说罢拎了药箱,听澜送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内室传来急促的咳声。玉绫坐在床头,背靠软枕,咳得面颊紫涨。皇帝快步进去,倒了盏茶:“玉绫,喝口水。”
        玉绫止住咳,不大好意思地抬头望着皇帝道:“臣妾自知体弱,平白给皇上添了这许多麻烦。臣妾…臣妾实在不知如何谢皇上。您也不要记恨皇后娘娘……还有各宫嫔妃,臣妾择日也要去拜谒一番才是。”
        “心里想这么多事,想不生病才稀罕。有朕在,旁人不敢大惊小怪。”皇上刮刮她鼻子,“起来用些粥罢。”一听用膳她便扭了身子别着头:“臣妾没什么胃口。”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1-05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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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亦不恼,温声哄骗着:“多少用些,不然一会子吃了药又吐了。今晚朕把折子搬来,守着你。”
          “皇…皇上,”她心里很有些触动,“您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入夜,皇帝挑一盏孤灯批阅奏折。“江淮洪水爆发,黄河决堤…准支国库三百万两赈济灾民,两广总督须就近救济…”灯火一跳一跳,守夜的小太监坐在台阶底下晃着脑袋打瞌睡,窗外摇曳的树影投在窗棂,时有微微风声。已是深秋了。
          她睡眠清浅,稍有动静便惊醒过来再难入睡。大睁着眼睛望着屋顶上高高的承尘,白日里太医所说的,她多少听懂了七七八八。究竟还能在这深宫中安然无恙的撑多久?她不知道。
          今夜难得不太咳嗽,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眼前总是划过那血腥景象,“小王之前是否见过娘娘?”她思索起来,仍无头绪。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满身鲜血的皇后向她径直一扑,她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淋漓,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玉绫,怎么了?”皇上立刻掀开帘子进来,“吃丸药吧?”
          她话也说不出,伏在榻上咳得抬不起头。听澜也起来察看,立刻去取那碗药汁,一直渥在汤沤子里,预备小主随时吃。
          吃了药玉绫仿佛觉得好些,笑道:“皇上太过操劳了,还是休息罢。”想了想,没再提那个梦,心中隐隐觉得不详。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1-06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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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鹦鹉前头不敢言
            一觉醒转,皇上去上了早朝,徒然一种孤单失落。听澜端了药来,心中一动:“听澜,我进宫有多久了?”“嗯?”听澜掰着手指算了算,“将近一个月了。”
            “伏霜,外头怎的突然凉飕飕,找件披风来,咱们去拜会秦贵妃娘娘。”楚玉绫盘算着,这宫中除了皇后,就属秦贵妃位分最高,且平素对皇后颇有成见。
            “秦贵妃金安。”她领着听澜伏霜行礼。
            “起来罢。平素听闻你身子不好,今日特地来本宫这里,想必是有要事相商。”秦贵妃手中摆弄着一只金丝镶珠花斜簪,抬眸细细打量眼前人:一双顾盼神飞桃花眼,两条细长远山眉。苍白面色,柔弱病容自有一番风流味道。
            “贵妃娘娘可知皇上责打皇后娘娘一事?”
            “啊,本宫知道时也是大大吃了一惊,然不知为何皇上大动肝火。”秦贵妃挑起一边眉毛。
            “既然贵妃娘娘不知其中缘由,妾身一五一十地说来罢。妾身初进宫时被封嫔,料想是皇后娘娘妒恨妾身,在晚宴上百般刁难,妾身大病一场。皇上在听说此事后旋即下令责打皇后娘娘,妾身苦苦哀求才令皇上罢手。”
            “所以你今日向本宫来说这些,意欲何为呢?”
            她银牙咬了咬下唇,抬头向秦贵妃道:“妾身唯恐后宫中人以为妾身是祸水,仗着恩宠蛊惑皇上。”
            秦贵妃站起身来:“你这一面之词,本宫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然皇后蛇蝎之心,皇上与本宫心里清楚。柔嫔,你自己好自为之。”
            她回了雨花阁,有些疲累,直睡到掌灯时分又咳嗽一阵。将听澜递来的药碗推开:“咳咳…我只是有些累了,歇歇便好些。”听澜正要劝,皇上一个贴身小太监自门外进来,传皇上口谕,道是今晚皇上在清凉殿宴请西北边陲战事中凯旋归来众将领,命她出席。
            她皱眉道:“皇上宴请那些将领,与我有什么干系?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否害了规矩?”伏霜在一旁,弯了笑眼盈盈,道:“既然是皇上开口,娘娘无需烦恼,这恰恰说明皇上心里有您呐。”
            “后宫这么多嫔妃,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咳咳咳…替我梳洗一番。”她终于还是去了,皇上今晚兴致极高,因西北是我边陲重镇,匈奴屡次骚扰。这次骠骑大将军张琰带领四十万大军北上大破匈奴,燕然勒石,全军士气大振。
            “张琰,朕敬你一杯。经此一役,当真是了却了朕的心头之患啊!”皇帝面上难得现出喜色,那个名唤张琰的将军忙道:“臣不敢!”说罢仰头便干了。
            楚玉绫有些诧异,她自小养在深闺,对战事了解仅限于话本子。在她印象中,将军皆是虬髯虎鬓,铁骨铮铮模样。眼前这位破敌而返的将军,却生得文质彬彬,一派书生气。仅在动静须臾间,能察觉出军中之人狠绝气息来。
            皇帝敬了,她少不得要跟。于是也举起酒杯,道:“将军大破匈奴,于国有功。本宫随皇上再敬将军一杯!”她身体本不宜饮酒,只浅呷一口便放下了。
            张琰自然又是百般谢恩。
            酒过三巡,席中众人已有些醉意。她有些不适,便对皇帝耳语几句,而后独自走出大殿,大口大口呼吸着,以缓解胸口憋闷。
            “参见娘娘。”身后突然有人道。她险些失态,回头定睛一看,是张琰。
            “原来是张将军,”她下意识换上一副笑模样道:“怎的不同皇上饮酒?张将军可是大功臣,本宫先贺喜将军了。”
            “谢娘娘,”张琰道:“臣已有了些酒,故出来闲逛,散散酒意。方才见娘娘面色无华,弱不胜衣。还请娘娘保重身体。”
            “难为你关心。”她微笑颔首,“本宫身上不大舒服,先回宫了。将军自便罢。”
            张琰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影影绰绰看不分明,才沉默着回到席上。
            玉绫回宫吃了药,听澜伺候入寝,却无论如何难以成眠。窗外电闪雷鸣,无根水倾天而下。玉绫缓缓踱至窗前,将那雕花窗开了半扇。
            雨声淅淅沥沥,她听着,烦闷去了大半,心头一畅。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1-09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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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咳…咳咳咳…”楚玉绫半倚在听澜身上咳得喘不过气,双颊潮红作烧。伏霜又服侍着吃了一回药。“小主这吃了许久的药,可总不见好,咳嗽了许多日子,我瞧着倒比从前严重似的。皇上已好久不曾踏足后宫了,您还不准我们告诉皇上。”听澜有些犯愁。
              “别,别告诉皇上…咳咳咳…江淮水患已经够棘手了,别让皇上…咳咳咳咳…分心…”
              “小主您牵挂皇上,可是身子要紧呀。您自从进了宫,从未认真养过病。再说那皇后,这几日又趾高气扬起来,真是看不惯。”听澜忿忿不平将手中帕子往桌上一撂,“小主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听澜,以后这种话万万不能再说。”玉绫靠在枕上,气息微弱,“宫中不是府里,咳咳…言多必失。把绣花绷子拿来,腊月初八便是万寿节了。”
              “这种耗心力的东西,您交待我们做便好了。”听澜一边递过,一边小声道。
              楚玉绫微微一笑:“那不一样。”说罢又细细绣起来,那绸子上一幅飞龙在天的图样已绣了大半,金龙张牙舞爪直上九霄。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1-09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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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犹是春闺梦里人
                “按着您的吩咐,还是用从前的方子,大约半年了。只是臣恐怕…”
                “无妨,就这样。朕今晚去看看她。”
                “张将军求见。”门口小太监跑进来通传。“张将军?是哪位张将军啊?”听澜与伏霜皆疑惑不解。
                “是率军大破匈奴的张琰张将军。”小太监回道,“娘娘可否传他进来?”
                “唔,是这样。请张将军在外堂稍候。”
                玉绫坐起身,“伏霜替我择些简洁的衣饰罢。”
                张琰第一次来到雨花阁,甫一进门,屋中充斥浓郁药气,书架上满是古籍孤本。楚玉绫便从内室走出,着一件素白长裙,一头乌发只松松地挽个髻,斜插三根梅花素银簪,娇喘微微,若弱柳扶风,将军一时有些呆怔。
                “照顾不周,还请将军不要介怀。”楚玉绫微微一笑,行了一礼。
                “无妨,无妨。”张琰回过神来,忙回礼,“属下自西北带回天山雪莲,补身是极佳的。娘娘若是用得到,那再好不过,于是冒昧来访。”
                “将军一片好心,本宫感激不尽。”
                静谧气氛中两人一时无话。
                “咳咳!咳咳咳!”楚玉绫猛地咳嗽起来,听澜连忙上来拍背顺气,折腾半晌方缓过来。张琰吃了一惊,又不好上去帮忙,只将担忧深深藏起,问道:“娘娘…怎会这样?”玉绫将一杯茶喝了下去,按着胸口缓了缓道:“没什么,体弱而已。”
                “皇上想必也很关心娘娘。”
                闻他提及皇上,玉绫眼睛一亮,笑道:“下个月初八可是皇上万寿呢,将军战功显赫,想是今后要常常在御前行走,不知如今是打算回西北还是等过了万寿节?”
                “属下此番回京述职,应是等过了年再回西北去。”他想了想,道。
                “那京中可是热闹了一回,”玉绫颊上盈盈笑意未褪,“将军长年驻守边疆,回京理应多陪陪家人…咳咳咳咳!”她别过身去,按着胸口急促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听澜忙跑上来抚胸顺气,怎奈玉绫愈咳愈厉害。张琰担忧地看去,一张如白玉莹润小脸已经咳得红涨,纤细瘦弱的手紧紧按住胸口,间杂几声粗重的喘息。
                伏霜听澜只得将玉绫扶回内室休息,张琰悄悄跟过去。她躺在榻上,面色青白,咳得鬓发散乱,有几缕被冷汗打湿粘在脸上。伏霜端来一碗乌黑药汁,她看也不看一饮而尽。
                张琰心上有些揪痛,便隔着门扉道:“娘娘身体不适,属下便不叨扰了。”出宫的路上,张琰一路沉默不语。旁人不知为何,只是道张大人心情不佳罢,无人敢去向问。
                这厢玉绫已有些疲累,昏昏沉沉地倒在榻上睡着了。天已擦黑,门口太监一声尖利呼喊惊醒了她:“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啊,她欣喜地就要下床,身上却软绵绵的没有气力。皇上快步走进来,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朕忙于政务,有些阵子没来看你。觉得身体怎么样,夜里还咳嗽吗?”
                玉绫正要回答,却被听澜抢了先:“小主这些日子日咳夜咳,竟比从前严重许多。小主怕皇上知道了分心,故而一直不许我们告诉皇上。”
                “听澜不许再说了!咳咳咳咳…”,楚玉绫费力咳嗽几声,支起身微微喘息地看着皇上,笑道:“臣妾害相思苦罢了,一见到皇上便好了许多。”
                “不许骗朕,瞧你面色也不好。”皇帝挥挥手令听澜退下去,扶着她又躺下,“又消瘦许多,朕下个月万寿,你养好身子。若不能,便是抗旨了。”
                “咳咳…皇上真是爱说笑,”她轻咳几声,顺势勾住皇上脖颈,几分撒娇意味:“皇上狠心,就不想臣妾吗…”
                皇帝望着她,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俯身狠狠吻住那双肇事的唇。“朕今晚怕是要的狠些,”一双手已经去解她的裙带,“疼了便咬朕罢。”她享受地闭上眼睛,感受他在身上游走,几声娇吟已经溢出唇齿。
                帐内颠鸾倒凤,两股交叠,当真是干柴遇烈火,蜜里调油。
                皇上不知疲倦地要了一次又一次,她当真是累了受不住,气喘吁吁,嘤咛了一声就要爬走。被他一把抓回,抱在怀里又动作起来。
                她疲累至极,一觉睡到隔天中午。听澜伏霜抬了沐桶衣物等进来,小心翼翼地伺候她沐浴,说道:“皇上说等他下了早朝就回来陪小主,让小主切莫心急。”
                楚玉绫面上飞红,嘴角噙了一抹笑,低头只是不说话。
                因她体弱,不敢沐浴太久。伏霜替她重新穿戴好,鬓边别了一朵茉莉花。行动间暗香浮动,她心爱得很,揽镜一照,自羡艳压群芳。
                听澜在旁,也是心中欢喜,不由得道:“皇上一来,小主心里高兴,病也好了几分。”“不许胡说。”她笑骂道,“如今你也是胆子越发的大。赶明儿竟是要自己觅夫婿了。”
                “话虽是这么说,”伏霜端来药碗,“小主快些吃了药,伏霜怕赶不上听澜姐姐火急火燎地去提亲呢。”
                主仆三人笑成一团,皇上一掀门帘进来:“在门口便听见你们叽叽喳喳地笑得开心,免礼免礼,有什么好事也告诉朕,朕也跟你们乐一乐。”
                听澜急急开口:“皇上别信,小主拿奴婢寻开心呢。”说罢拿了她喝空的碗,一溜烟的跑了。
                皇上瞟了眼那空碗,眼里闪过一丝光芒,随即掩了去,道:“吩咐传膳罢,玉绫想吃什么?”她向来胃口不佳,只摇了摇头道:“臣妾不大想吃东西,腰背酸痛得很。”皇上摸了摸她的发:“昨晚太累了。”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1-11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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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张桌子摆满佳肴,太监用银针试过毒,示意皇上可以用膳。玉绫只挑着素净小菜,吃了几口便不吃了。皇上百般哄劝,才多喝一碗汤。
                  “咳咳咳咳…”玉绫咳嗽了几声,手下意识地抚着胸口,“臣妾有些累了,咳咳咳…胸口隐隐的痛。”
                  “胸口痛吗,那歇一会罢,莫不是昨夜太辛苦。叫太医来给你把把脉罢。”皇帝柔声问着,抱起她轻轻放到榻上。
                  “没关系,臣妾想看看书。”皇帝依言将一卷宋词递到她手里,她安静地靠着软枕翻阅,不时掩口轻咳。
                  “玉绫,”皇帝突然开口。
                  “嗯?”她抬起头。
                  “你这样真美。”在她唇上深深吻了下去。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1-11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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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我寄愁心与明月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就是皇上的万寿节了。宫中上上下下忙忙碌碌。
                    这天清晨天色尚早,窗外纷纷扬扬下了一地鹅毛大雪。伏霜年纪尚小,玩心极大,推开门扇欢叫着跑了出去。听澜披了衣裳过来服侍她起床。
                    “外头亮堂堂的,下雪了么?”楚玉绫向窗外略看了一眼,从榻上坐起身,听澜忙给她披了件衣裳,“外头雪下得大,小主仔细受寒。”
                    “既是下雪了,穿那件灰鼠披风罢。”玉绫淡淡道。“今儿是皇上万寿,您要不择件喜庆颜色?”她点点头:“也好。”
                    听澜找出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并一个水貂毛昭君套。楚玉绫自踱到镜奁前,只见镜中人面色苍白,形容消瘦,全无半点昔日软玉温香,秋波横生的媚态。心中一惊,急急喘了几口气又咳嗽起来。
                    “小主,小主,您怎么又咳了?”听澜忙跑来扶住,“今天的药还没有吃呢,先把药喝了罢。”
                    “我…我不想喝药了。”玉绫勉强喘一口气,靠着听澜轻声说,“吃了这么久的药,全无半点效用…咳咳咳咳咳…”她身子着实虚得很,多说几句话便咳个不住。
                    “小主多心了。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您这是自幼的顽疾,若想医好,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听澜说着,端来一碗药,“小主把药喝了罢。天气冷,若凉就失药性了。”
                    楚玉绫摇头叹道:“我暂且喝了罢。”说罢仰头将那药喝了。听澜又替她细细妆扮:双颊樱唇俱涂了胭脂,青黛细细画出两道远山眉,末了点些朱砂,在额头画了朵腊梅,娇妍无比。
                    玉绫看了笑道:“这就罢了,咱们快些动身面圣,怕是要晚呢。”
                    外头大雪没有丝毫放晴的意思,听澜将伏霜唤了回来,二人跟着玉绫轿子向乾清宫方向行去。
                    因时皇帝万寿节之故,临属各国都派大使,携礼物不远千里前来道贺。楚玉绫因是位分较低的嫔妃,只远远的坐在下首,看着各国使节随着大太监唱喏,鱼贯而入。她坐久有些累,又不好径直回宫,只得取块帕子掩口轻咳几声。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后妃又要随驾去聆音园听戏。她干脆派伏霜去回皇上,说自己身体不适,先回宫休息。听澜只听得她在轿中断断续续一直咳嗽,回宫后一病不起。
                    “太医!我家小主究竟是怎么回事?已经十余天了,娘娘总是高热,整宿整宿地咳,睡不好觉。”听澜焦急地拉住太医询问。
                    “听澜姑娘不要着急,柔嫔娘娘久病体虚,又染了风寒,病一时好得慢些。”
                    太医不紧不慢地边说边写药方。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楚玉绫按着胸口干咳着,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就着伏霜的手喝了一口水,疲倦地闭了眼。
                    听澜拭去玉绫面上冷汗,试了试额头,仍是有些热度。外头小太监跑进来道:“娘娘,恭王爷来了。”话音未落,王爷已闯了进来,有些焦急:“柔嫔娘娘,现下觉得如何?”
                    楚玉绫睁了眼望见是他,挣扎坐起来:“谢…谢王爷关怀…”还未说完,恭王爷挥手喝推了丫鬟太监们,道:“别跟本王说那些套话,娘娘从进宫到现在一直吃宫里的药,可曾感觉有些起色?”
                    “这药也吃了大半年了,也不见好,”她皱眉道,“却比从前愈发严重了。”
                    “娘娘可知,为何皇后自您进宫便处处针对?”
                    她摇头。恭王爷四下望了望,继续说道:“四年前,宫里有位景贵妃,与当今皇后是表姐妹。刚一进宫,皇上对其宠幸不已。皇后因此心生嫉恨,不顾姐妹情分,在宫中四处传播谣言,污蔑景贵妃是妖女,蛊惑皇上。景贵妃不堪人言所扰,跳井自尽了。”
                    玉绫疑惑道:“你说这些,与我又有何干?”
                    “纵使景贵妃不自尽,也难逃一死。”恭王爷正色道,“景贵妃先天柔弱,入宫后缠绵病榻,虽一直延医服药,却日渐虚弱。”
                    楚玉绫有些讶异,“这…”
                    “本王当时偶然偷听到太医院的太医说,开给景贵妃的方子,表面上对症,暗地里只会使身体愈加亏虚,病自然难有好转。”
                    “但是,太医院的脉案须是要经皇上过目啊!”玉绫急急说道,“皇上难道对此一无所知?”
                    王爷定定地看着她,道:“这是皇上授意。”
                    楚玉绫后脊一寒,宛如当头炸雷劈下,颤抖着嘴唇,道:“本宫不相信。”
                    “娘娘若不相信,大可叫人拿着药方出宫去寻大夫来看这方子。本王今日来,只是不忍心一条人命。告辞。”说罢径直离去。
                    玉绫战栗许久,唤了听澜进来。
                    “本宫要你明日出宫去,将太医开的所有方子都给城里郎中瞧瞧。切记,这件事别叫旁人知晓,尤其是皇上。”
                    “小主这是做什么?”听澜不知所以。“不要问,明日就出宫去找城里的郎中,叫他看这药方。”
                    “是,奴婢知道了。”听澜低下头思索一会,“是不是太医开的方子…欠妥?为何不让皇上知道?”
                    “我也正在怀疑这件事,”玉绫轻声说,“现在无法解释清楚,明日你回来再说罢。”
                    “是,奴婢明日就去。”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1-12 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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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思绪万千,楚玉绫思前想后,无法入睡。天亮时只催促听澜尽快出宫去。
                      听澜走后没一会,外头小太监报皇上来了。玉绫心里一沉,拉上被子闭眼装睡,估摸皇上见她休息就会离去。
                      皇帝脱了斗篷进来,就着暖炉烤手。“伏霜说你晚上睡不安稳,太医嘱咐的药都吃了吗?”
                      “咳咳咳…”她轻轻咳嗽,“都吃了。”皇帝烤暖手才过来拥住她:“外头雪都化净了。过会吃了药,朕带你出城去散散心。”
                      “出城?去哪里。”她心不在焉地揉搓着袖口花纹,绣的是并蒂莲——袅袅婷婷,教人看着心惊。
                      “城南法华寺种了一大片梅林,这几日正是时候花开。”皇帝兴致勃勃地向她描述,“据说开花时节堪比邓尉香雪海。”
                      楚玉绫无力地笑笑:“是啊,确实值得前去一看。”
                      二人正说着,伏霜端着药走进来道:“皇上,小主该吃药了。”那药八成吃不得,楚玉绫想着,喝了几口便推脱嫌苦不喝。
                      皇上兴致高,也未多劝,一迭声地命安排马车要去城南。待她穿戴好,皇上亲手抱她上马车,她有些羞赧:“皇上,许多人看着呢。”皇上微微含笑:“谁敢多看一眼,朕剜了他的眼睛去。”
                      因顾及她身体,马车走得极慢。她在车中坐了许久,昏昏欲睡。皇上抱住她,玉绫陡然一惊,清醒过来。“啊,皇上请恕臣妾失仪。”不好意思地低头捋了捋鬓边乱发,车中暖融融的,烘得她面颊有了些血色。
                      一双唇吻了下来,楚玉绫惊慌地下意识想挣脱,身子僵住又放缓。熬过今天再做打算,她想,兴许并不是那么回事。
                      皇帝得了她的回应,立即兴奋起来,胡乱将二人衣裳都解了,所幸那马车宽大,又铺设得暖和厚实。
                      “不要…”玉绫瑟缩着,下身疼痛不已。皇上放缓了动作她才慢慢止了眼泪。
                      马车到了目的地。玉绫浑身酸痛不想动弹,皇上收拾穿戴好抱她下来。“能走么?”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她点点头,向那梅园行去。
                      法华寺的和尚虽然个个清心寡欲的模样,侍弄娇花颇有一手。玉绫贪恋美景,在花间流连。不多时有些支撑不住,扶着梅树一阵咳嗽。
                      “没什么,有些累了。”不等皇帝开口,她抢先说道。“那便回去罢,”皇帝道,“你也不宜在室外久待。”
                      一行人原路而返,回到宫中已是午时。御膳房早早备下膳食,玉绫一口也吃不下,只说胸口痛。皇帝也不用膳,任她在怀中一声声咳得喘不过气。待咳嗽平复些,抚着她长发道:“玉绫是不是累了?都怪朕带你出去,朕向玉绫赔罪。”伏霜上来道:“皇上,小主想是累了,先将药喝了再说罢。”
                      皇上接过碗来,四处看看,问道:“怎么今儿在娘娘跟前伺候的只有你一个?听澜呢?”伏霜嗫嚅:“听澜姐姐她…”玉绫大喘了一口气,轻声道:“听澜的娘病了,臣妾特许她出宫探望。”
                      皇帝点头,亲自喂她喝了药。看着她恹恹病容,笑道:“玉绫,朕今日才明白何为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玉绫心里一凛,拼命不表露出来。若是恭王爷所说句句属实,那皇上为何会授意用那害人的方子,莫非…
                      “皇上。”她试探着说,“臣妾有时候也会埋怨自己身体孱弱,不能尽心尽力地伺候皇上。”
                      “想什么呢,你虽病着,也是倾城倾国。”皇上语音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朕一会有些事务要处理,明早再来看你。”转头叮嘱伏霜:“好好照顾你们小主。”她伏在枕上,听着皇帝离开的声响,长舒一口气。
                      听澜终于赶了回来,面色惊惶。楚玉绫屏退了所有人,单留听澜一个。
                      “怎么样?其他的郎中怎么说?”
                      听澜哆嗦着嘴唇,道:“奴婢跑遍了京中的各个医馆。有些大夫说,这方子开得古怪,他们也讲不出道理。最后奴婢寻到了一位听说是妙手回春的神医。他说,万万不可再喝这药,再喝下去会…”
                      “会怎样?”
                      “会…会出人命…”
                      楚玉绫怔了半晌,目光发直,竟流下泪来。口中喃喃道:“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听澜跑上来扶住她,亦流着泪道:“难怪小主的病非但不见好转,还越发的严重。奴婢,奴婢这就和他们理论去!”说罢一抹泪起身就要走。
                      “听澜,不要去!”她抓住听澜的手,“你这样是理论不过他们的,连太医…咳咳咳…咳咳咳咳…都得了皇上的授意…”
                      “那小主,我们可怎么办啊,留在这里只会等死!”
                      楚玉绫按着胸口咳了一阵,倚着床头坐起身来,道:“那我们就,逃之夭夭。今天晚上午时,咱们悄悄出宫,去张将军府上。”
                      “张将军?!”听澜吃了一惊,“张将军肯答应我们吗?再说,小主的身体能坚持赶这么远的路吗?”
                      楚玉绫合上眼:“是好是歹,总要试试。”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1-12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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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君问归期未有期
                        等到子时,雨花阁中一片寂静。楚玉绫悄悄起身,简单穿戴好,围上一领黑色斗篷,将听澜唤起来。二人悄悄摸出了雨花阁,一路向神武门去。
                        “大半夜的,干什么呢!”神武门守卫打着哈欠盘问她们,听澜亮出腰牌:“我奉柔嫔娘娘令出宫去寻药,你是放也不放?”“太医院什么好药没有,还要大半夜的出宫去寻?”另一个守卫满面狐疑地道。
                        “到底开不开门?若是耽误了娘娘的病情,你们长八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听澜轻喝。
                        “开吧开吧,我们也不为难听澜姑娘了。”两个守卫讪讪的笑。
                        大门的声音隆隆地在身后响起,楚玉绫终于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听澜搀扶住她,拍着后背顺气,“小主,还能继续走吗?要是不行,我们就回去罢。”
                        “咳咳咳咳!不…咳咳咳…继续走吧。”
                        终于到了张府,听澜叩了门环,没人应。又多叩了几下,等了一会子,才有一个头发胡须都花白的门房老头,披着衣裳,摇摇晃晃地开门。
                        “烦请向张将军通传,民女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事关人命!”听澜摘下兜帽,焦急地恳求道。
                        “哪里来的丫头,夜半三更地找将军,要是有事啊,明儿个再来!”老头瞪了她一眼,说着就要关上大门。
                        “老人家,我们确实是有要紧事情要找将军,还请帮忙通传,民女感激不尽。”玉绫上前一步,轻言细语地道。
                        “怎么了?是谁找我?”张琰听见前头声响,循声出来询问。
                        “大人啊,这门外头有两位姑娘,大半夜非要找您,说是人命关天的要紧事儿,这…”
                        “听澜?!”张琰已经认出了她俩,忙让了进去,四处张望,匆忙将书案上一张纸卷起:“快些进来。”
                        一落座,玉绫便焦急说道:“张将军,本宫有一事相求。若非走投无路,断不会如此麻烦将军。”
                        “娘娘尽管开口,但凡属下力所能及,一定办到。”
                        “请将军,带我出宫。”
                        “这…”张琰吃了一惊,目光触及她泪光点点的眼睛,心又软了下来。“为何娘娘想要属下带您出宫?”
                        听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行清泪流了下来:“请将军救救我们小主,小主她,她在宫中再呆下去,会没命的!”
                        他掐着额头想了许久,其中利害关系太过于复杂,末了只好说:“请恕臣无能,不能帮助娘娘。”
                        一听这话,楚玉绫身子明显震了一震。听澜低声道:“小主,我们还是回去罢。”
                        张琰不放心地目送主仆二人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心中总是浮现她那双含泪的眼睛。听澜说,她在宫中呆下去会没命…怎么可能。但是面色确实差了许多,身形也明显消瘦了。不,他摇着头对自己说,张琰,你疯了。
                        你明明再清楚不过,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你就不再是自己,因为她是皇帝的女人,万分倾慕却不敢染指半分。
                        张琰焦急地在房中走来走去,不复平时的冷静决断。听澜在柔嫔面前,言及生死,不大可能说谎。
                        他决不能看着她有性命之忧。就算是做戏来欺瞒他的,也甘之如饴。
                        天边隐约现出鱼肚白,楚玉绫与听澜好不容易回到宫中。听澜替她换上家常衣裳,正要扶她上床休息,玉绫踉跄一步,一路上压抑的咳嗽瞬间爆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平日里镇咳的方法全没了效用,她纤细的手紧紧地揪住胸襟处的衣服。“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胸口好痛…咳咳咳咳咳…”玉绫费力喘着气,闭眼向后一仰。手中帕子上赫然是一大滩鲜红的血。
                        听澜倒抽一口凉气,急忙将那帕子拾起来藏在自己怀中,背过身去胡乱抹了抹泪。转身倒了杯热茶,小心地吹了吹:“小主,先喝口水罢。”
                        楚玉绫勉强喝了几口。听澜拭去她唇边血丝,心上压得沉沉。
                        如今要怎么办才好呢,要怎么办,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万无一失的法子。
                        小太监跑了进来,悄悄地道:“听澜姑娘,张大人到了,是否让他进来?”
                        “真的是张大人吗!快!快请进来!”听澜眼前一亮。
                        张琰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听澜姑娘,在下再三思量,计划带她回西北大营。西北是我大军驻地,距京城路途遥远,那里没有几个人认得她。”
                        “听澜谢过将军救命之恩。”听澜感激道,“奴婢听闻过几日皇上就要南巡检视河道,奴婢与小主须早做安排。若是皇上执意让小主伴驾随行,不说小主身子是否撑得住,仅那一剂药就…”听澜方发觉自己说走了嘴,忙止了话头。
                        张琰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听澜,“请娘娘做好准备,不出五日。”
                        “玉绫,感觉怎么样,昨晚咳得厉害吗”朦朦胧胧中是皇帝的声音,一双大手将她半抱在怀中。楚玉绫身上一抖,强笑着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臣妾竟睡迷糊了,什么都不知道。”
                        “朕来了许久,不敢吵醒你。来,先把药喝了。”说着从一无所知的伏霜手中接过碗,送到她嘴边。
                        玉绫面有难色,撅着小嘴撒娇:“皇上,臣妾日日喝药,现在看见这劳什子就恶心,”一咬牙胳膊圈住皇帝脖颈,“求皇上给个恩典,咳咳咳咳咳…臣妾不想喝药嘛。”
                        皇帝低低地笑:“才刚有些精神,就来跟朕贫嘴,耍小孩子脾气。朕原本打算南巡带着你去,如今可罢了。”
                        她一怔:“南巡?”
                        皇帝以为她不舍,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朕戏弄你呢,怎能不带你去。你若跟着朕南巡,朕保证沿路百官进献的佳人,朕看都不看一眼。”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1-13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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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妾身子不好,整日病恹恹的,哪里比得过江南清秀佳人,皇上还来戏弄臣妾。”她装一副娇嗔模样。“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胸口隐隐作痛,玉绫不禁掩了口连连咳嗽。皇帝低头耳语道:“你不管什么样子,都美得让朕心醉。”
                          皇帝又逗留了一会,前头打发人来请,又匆匆地走了。听澜忙向玉绫禀告张将军带来的好消息。
                          “真的?咳咳咳咳咳…他真的答应了?”楚玉绫激动得又咳又喘,险些背过气去。
                          “小主先别激动,身子要紧。”听澜赶紧扶住她,“张将军说要带您去西北呢。”
                          “西北啊,咳咳咳…没…没关系,只要他答应就好。”玉绫喜上眉梢,“不过小主,我觉得啊,张将军对您有意呢。”听澜紧接着说。
                          楚玉绫吓得忙握了她的嘴:“你这丫头,嘴上愈发没个把门的!张将军岂是你等能在背后编排说道的?”
                          听澜低了头,小声道:“小主教训得是,可是张大人三番五次地进宫来看您。还有昨晚,张大人案上那副画,奴婢眼力好,看得真真的。其上画的是小主没错。”
                          玉绫许久未言语,半晌轻声说:“退下去吧,不要跟别人说就是了。”
                          南巡出发前一日夜里,张琰乔装悄悄溜进雨花阁,听澜和玉绫早等在那里。“娘娘,请即刻随属下出宫。”
                          “只是委屈听澜你了,这招金蝉脱壳须是由你配合才可信。”楚玉绫拉着听澜的手,依依不舍地道,“等我身子好些,一定回来找你。尽管放心罢,皇上念在我的份上,不会对你和伏霜怎么样。”
                          南巡队伍浩浩荡荡从午门出发了,听澜跟在马车后面,心思重重。皇上那里不得空,打发人几次来问柔嫔娘娘身子怎么样。她都答说娘娘觉得不舒服,在车中休息,吩咐不让别人打扰。
                          等到天黑,大批人马停下整顿。皇帝发现玉绫不见之时,她随张琰回西北的大军已走得很远了。
                          “娘娘,可否要停下休息一下?”张琰自从上路,马也不骑,只守在车上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7-01-13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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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云雨巫山枉断肠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楚玉绫躺在马车中,面如金纸。因着费力喘息的缘故,樱桃小口也微微张开了些,“不…不必了,快些赶路罢。”
                            “娘娘,得罪了。”张琰慢慢扶她起来,倚靠在自己身上。“这样是不是舒服些?”
                            玉绫仍是虚弱的低声咳着:“咳咳咳…辛苦你做这些…咳咳咳咳…伺候人的活计。”
                            张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感受着她的温度和呼吸,心头惬意舒服地胀痛着。
                            军队停下整顿的间隙,张琰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简略地吃了点东西,再端一碗清粥回来。“娘娘,娘娘,吃些东西罢。”他轻声唤着。
                            “麻烦你了,只是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不下。”楚玉绫摇头,又闭上了眼。
                            张琰没说什么,将那碗清粥吹到凉热适宜,过去抱着玉绫坐起来。
                            “干什么?”她一惊,看见张琰一手揽着她,一手捧着碗。
                            “属下受听澜姑娘所托,当尽心尽力照顾娘娘。”张琰低声道,“娘娘不能久坐,请放心靠在属下身上。”
                            她昏昏沉沉地倚在他怀里,觉得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奇妙的安心感,也没有拒绝他喂过来的粥。
                            夜里她常常咳得睡不着,也是他默默地下了马车熬药,回来再扶着她拍背顺气。
                            行程已过半,她的病没什么好转,却也不再恶化。玉绫偶尔会趁着天气晴好,下去走走。张琰亦静静跟在她身后。有一次她无意中回头,撞见他的目光,极温柔,如初春开化的深深潭水,却在视线交汇的刹那立刻转了过去。
                            “咱们之间不是君臣,何须这么生疏,以后互相称呼名字便好。”有一次玉绫笑着对他说。他低了头,掩盖住涨红的脸颊,嘴角不听话地上翘:“是。”
                            他们逐渐向西北方向靠近,天气愈发的寒冷。“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玉绫在睡梦中咳醒了,马车外守夜的张琰听见响动,赶忙进来察看。
                            “天气这么冷,都怪我…是不是胸口又痛了?”他焦急又内疚,束手无策地把她抱在怀里。
                            “咳咳咳咳咳…”玉绫话也说不出,用力按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直到咳出一口紫黑的血,才气喘吁吁地躺下。
                            张琰眼圈红了,双手颤抖着擦拭她额上的冷汗和唇边的血丝。玉绫睁开眼睛,气若游丝,轻声道:“哭什么,既是对我有意,等到我入了土再说?”
                            他终于流下泪,哽咽道:“我怕娘娘有一天真的…”
                            “说过几次了…别再叫我娘娘,我不是什么娘娘。”楚玉绫虚弱地笑了,“我对你心亦与你对我的相同,怎么会舍得死?”
                            张琰噙着眼泪抱紧了她。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7-01-13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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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经一月颠簸,一行人终于到达西北大营。楚玉绫被他一路抱到营帐中,素来无甚血色的面颊难得浮现出些许害羞的粉红:“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太多人看着呢。”
                              张琰看着她害羞的模样,一时情动吻了上来,富于侵略性的唇齿挑逗着她的丁香小舌。楚玉绫全身心地享受着真正情欲的愉悦,小手不听话地一路向下。
                              张琰一把攥住她,低沉的嗓音染了情欲的喑哑:“玉绫…别这样…”
                              “我偏要。”她眉眼弯弯,竟然开始动手除衣。张琰被她勾得小腹一热,想也不想身子便压了上去。
                              她睡醒了,满足地赖在榻上,小小身子缩进张琰怀中。“阿琰,”声音娇柔清脆,“答应我一件事。”
                              “是什么?”他手指徐徐拂过怀中温热肉体,满心欢喜。
                              “若是…若是京城有人寻到了这里,我会担下所有罪责…”
                              他身子一僵:“玉绫,我为你下阿鼻地狱都可以,答应我,别再说这种话。”
                              怀中人顿了一会,然后笑眯眯捧着他的脸:“别当真,我是逗趣来着。”
                              张琰捧着那双小手吻了又吻,看看她尤带着春色的脸颊,又流连许久。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来年开春。一切如往常一样,楚玉绫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西北的天气太不适合养病,近来时常咳血。她早知自己病况,大夫也曾同她坦白。先天禀赋不足失于调养,加之入宫后大半年的毒药,已近油尽灯枯。如今无论如何医治,只恐怕回天乏术。
                              她躲起来嚎啕大哭,又怕张琰担心,一味隐瞒不说。张琰问起来,只说觉得好多了。
                              窗外淅淅沥沥,雨声潺潺。初春时节,下起了难得一见的春雨。原本下雨没什么稀奇,奈何听澜不在身边,张琰又从未看护过病人,难免粗心,致使楚玉绫不小心淋雨着了风寒。
                              风寒痊愈后,病势愈加沉重。她每日咳嗽不断,几乎张口便吐血。洁白的丝帕上,绣得极清雅的五瓣竹叶仿佛被血浸过似的。
                              一日起来,正赶上张琰带兵操练,硬是抱了她去看。玉绫实在是难受得紧,看了一会子就咳得直不起身。“没什么大碍,咳咳咳咳咳…送我回去…”
                              张琰担心,锁了两道俊秀的眉,把玉绫抱进屋中。“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她咳嗽不止,连忙取了张帕子掩口。“大夫不是说好些了吗,怎么还是咳得这样厉害。”
                              “圣旨到!”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抚远大将军接旨!”
                              她一惊,张琰拉开门走出去,径直跪下。
                              “宫中柔嫔消失三月有余,朕率大军已达关外。勒令张琰三日之内交出柔嫔,如有随从包庇者,杖毙!”
                              空气凝固了许久,死一般的沉寂。
                              “臣,接旨。”
                              “不!”楚玉绫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又惊又怒。登时吐了一大口血昏死过去。
                              她醒转已是掌灯时分,张琰背对着她坐在案前,烛光一跳一跳。她起身过去看,案上是一副画,银红襦裙,眉开眼笑,鬓边别了一朵秋海棠,分外动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张琰声音低低的,“你坐在皇上旁边,一颦一笑让我错不开眼睛。后来得知你身子不好,又巴巴地进宫,就为看你一眼。”
                              “你虽为后妃,皇上的柔嫔。但带你离开皇宫,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以后……”他说不下去。
                              楚玉绫未置一语,只握住他的手。盈盈一礼,双靥生花。一场欢好来得忧伤激烈,她身体极差,中途数次咳嗽,混乱缠绵后玉绫躺在他怀中,又咳出一口血来。
                              张琰心疼地抱紧了她,她只是摇头微笑:“我的身体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不过是一天天捱日子罢了。如今没什么好留恋,只是无辜拖累你。”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张口结舌:“难道,难道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好了,不要再说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她猛的一阵剧烈咳嗽,挣扎着抓住张琰的手,“若是皇上刁难要取你性命,你便问皇上…咳咳咳…是否记得当年景贵妃是如何死的…”,她连咳嗽的气力也没有,憋得白眼上翻,张口喘不过气,张琰慌得忙一阵拍抚。她伏在榻上拼命咳嗽,张口便吐了血。
                              楚玉绫拖到天明才咽气,据说当时亲眼所见的人都道张将军疯魔了,发髻蓬乱,双目血红,倒提长锋一路杀到皇帝御前,百万御林军几乎被他一人屠了大半。
                              而世人对这场荒唐梦的记忆,仅限于率军大破匈奴的抚远大将军行刺皇帝未果,首级在城门悬挂三月。
                              而那些本不应遗忘的,却从此永远,无人知晓。


                              IP属地:美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7-01-13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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