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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红楼梦的永恒价值----刘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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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林妹妹镇楼


1楼2016-12-12 09:33回复
    这是一篇比较长的文章。曾经在我无法理解红楼梦的时候给了我很大帮助,指导我怎么去看红楼梦。在这里我不求所有人认同这个观点,只求所有看红楼梦的人,不要把红楼梦看轻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我在红楼梦里竟然能发现拯救灵魂的东西。它是中国近代唯一一部史诗级文学作品。为什么,请看此文。


    3楼2016-12-12 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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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诗意生命系列的创造
      王国维说《红楼梦》是哲学的,指的不是《红楼梦》的哲学理念,而是它的生命哲学意味和审美意味,即由《红楼梦》的主人公贾宝玉、林黛玉及其他女子等美丽生命所呈现的生命形上意味。歌德曾说,理念是灰色的,唯有生命之树常青。《红楼梦》的永恒魅力不在于理念,而在于生命。正如荷马史诗的永恒魅力,不在于它体现希腊时代的民主理念,而是它象征着人类文明初期生命体验模式的某种普遍性意味。《伊利亚特》蕴涵的是人类生活的“出征”模式,即那种为美而战斗而牺牲而捍卫尊严的永恒精神;而《奥德赛》则意味着“回归”模式,即那种出征之后返回自身、返回家乡、返回情感本然的永恒眷恋。马克思在阐释希腊史诗时,最有启发性的是提示我们要把握住理解希腊史诗的难点即打开史诗永久魅力的关键点。他说:
      困难不在于理解希腊艺术和史诗同一定社会发展形式结合在一起。困难的是,它们何以仍然能够给我们以艺术享受,而且就某方面说还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 (《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引自《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论文艺》第49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 974年版)
      马克思在指出这个难点之后,自己作了初步的回答。这一回答的要点是,成熟的作品产生于未成熟的社会之中并不奇怪,因为赋予史诗以永久魅力的不是社会,而是人,是带着儿童天性的人。这种本真本然的人,这种带着原始诗意的生命,便是美感的源泉,便是使我们享受不尽的“永久魅力”的秘密。马克思并不是文学艺术家,但他天才地感悟到文学作品的永恒之谜不可能通过社会形态的钥匙去打开,只可能从生命形态这一钥匙去打开。事实上也正是这样,《伊利亚特》所展示的希腊与特洛依的战争,并非不同社会制度、不同社会形态的你死我活的较量,也无所谓正义与非正义,而是两个城邦国家的英雄们为一个名叫海伦的绝世美人而战。仅此一个原因,不能通过和谈解决,而是倾尽全国兵将血战十年,这种战争,本身就是小孩脾气。海伦这位美人并无复杂精神内涵,她在作品中只是美的象征。但为她而战的英雄们却展示出可以为美流血、为个人和城邦国家尊严而牺牲的生命激情。所有的英雄都不是被理念所掌握,而是被命运推着走,而决定命运的是性格,是带着天真气息的生命形态。伟大的史诗作者荷马,对所有的英雄和美人,都不设置政治法庭与道德法庭,史诗中没有政治道德判断,没有是非、善恶、功过的裁决,只有审美意识,只有生命所负载的美、尊严、智慧和雄伟的大精神。而这种美和精神,却一代又一代地让不同地域的人们引起共鸣并从中得到艺术的大愉悦。
      《红楼梦》与希腊史诗相似,它的魅力,它的美感源泉,不在于它折射某种社会发展形态,也不在于它的哲学理念,而在于它呈现了一群生命,一群空前精彩的诗意生命。这些生命,充满儿童的天真和原始的气息,在你争我夺的功利社会里都在内心保持着一种最质朴、最纯正的东西。
      曹雪芹出生于18世纪上半叶(或1715年,或1724年),卒于下半叶(1764年前后)。他去世后不久,在西方(德国)诞生了一位大哲人、大诗人,名叫荷尔德林 (1770—1840年),他有一个著名的期待,被20世纪的大哲学家海德格尔推崇备至,并成为人类的一种伟大向往,这就是“人类应当诗意地栖居在地球之上”。现在看来,曹、荷这两位诞生在18世纪东、西方的天才,奇迹般地不谋而合,都具有一种伟大的憧憬,这就是人应是诗意的生命,人的存在应是诗意的存在,人的合理生活应是“诗意栖居”的生活。不同的是,荷尔德林通过诗与哲学直接表述他的理想,而曹雪芹则把他的理想转化为小说中的诗意生命形式,即塑造了一群千古不灭的至真至善至美的诗意形象,这就是贾宝玉以及林黛玉等女性形象。只要留心阅读,读者就会发现,《红楼梦》中那些光彩照人的女子,都是诗人,贾元春、林黛玉、薛宝钗,妙玉、史湘云、探春、李纨等全是诗人,连香菱也一心学诗。她们组织诗社,其实,这诗社,正是人间诗国,正是处于浊泥世界中而不染的净水国。所以男子不可靠近,唯一例外的是对净水国充分理解的被称为“无事忙”和“混世魔王”的贾宝玉。这一诗国在浊泥世界的包围之中,但在精神上则站立于浊泥世界的彼岸。这些诗人都是诗意的生命。还有一些是“身为下贱”的奴婢丫鬟,她们来自社会底层,不会写诗,但她们却用自己的行为语言写出感天动地的生命诗篇。晴雯之死,鸳鸯之死,都是千古绝唱。还有寄寓于贵族之家的奇女子尤三姐,也一剑了结自身,用满腔热血写出卓绝千古的爱恋诗篇。与其说,这是“痴绝”,不如说是“美绝”,诗情之绝。
      《红楼梦》塑造林黛玉等一群至真至美的诗意女子形象,是中国文学前无古人,后启来者的奇观,也是世界文学的奇观。在世界文学之林中,只有莎士比亚、托尔斯泰创造过这种奇观。莎士比亚以他的朱丽叶、苔丝德蒙娜、娥菲莉亚、克莉奥特佩拉,鲍细霞、薇奥娜等诗意女性,为人类文学的天空缀上了永远闪光的星辰。托尔斯泰则以娜塔莎、安娜卡列尼娜、玛丝洛娃为世界文学矗立了三大女性永恒形象。而曹雪芹则为文学世界提供一个诗意女性的灿烂星座。可惜,只有少数具有精神幸福的人才能看清和理解这一星座。人类世界要充分看到这一星座的无比辉煌,还需要时间。
      《红楼梦》女性诗意生命系列中最有代表性的几个主要形象,如林黛玉、晴雯、鸳鸯等有一特点,不仅外貌极美,而且有奇特的内心,这便是内在诗情。贾宝玉称她们由水做成即属于净水世界,这不仅是概括她们的“柔情似水”的女性性别特点,而且概述了她们有一种天生的与男子泥浊世界拉开内心距离的极为干净的心理特点。她们的干净,是内心最深处的干净,她们的美丽,是植根于真性真情的美丽。因此,曹雪芹给予她们的生命以最高的礼赞。他通过贾宝玉作《芙蓉女儿诔》,礼赞晴雯说:“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这一赞辞,既是献给晴雯,也是献给其他所有的诗意女子。《芙蓉女儿诔》出现于《红楼梦》的第七十八回,至此,曹雪芹的眼泪快流尽了。他借宝玉对所爱女子的最高也是最后的礼赞,其中包含着绝望,也包含着希望。那个以国贼禄鬼为主体的泥浊世界使他绝望,但是,那个如同星辰日月的净水世界则寄托着他的诗意希望。《红楼梦》的哲学意味正是,人类的诗意生命应当生活在泥浊世界的彼岸,不要落入巧取豪夺的深渊之中。人生只是到人间走一遭的瞬间,最高的诗意应是“质本洁来还洁去”,如林黛玉、晴雯、鸳鸯、尤三姐等,返回宇宙深处的故乡时,不带地球上的浊泥与尘埃,依然是一片身心的明净与明丽,依然是赤子的生命本真状态。《红楼梦》之所以是最深刻、最动人的悲剧,正是因为它是这样一曲悲绝千古的诗意生命的挽歌。


      8楼2016-12-12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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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雪芹出身贵族,其在《红楼梦》中的人格化身贾宝玉更是十足的贵族子弟,但是,贾宝玉身上所折射的贵族文化,不是贵族特权意识,而是贵族的高贵精神气质,而且是叛逆性的精神气质,恰似拜伦与普希金的精神气质。这一点,和尼采所张扬的贵族观念很不相同。尼采自命为贵族的后裔,以身上拥有贵族血统而自傲。在“重估一切价值”中重新定义贵族,重新定义道德,重新定义基督精神,强调贵族与民众的等级差别与精神差别。他把道德分为两种泾渭分明的基本类型,即主人道德和奴隶道德。而道德的区别又是产生于等级区别,产生于上等人与芸芸众生的区别,因此,“好”与“坏”的对立实际上就是“高贵”与“下贱”的对立。按照这一理念,他认为,代表主人道德的贵族应向代表奴隶道德的民众开战,向下等人与弱者开战,反对贵族对底层大众的悲悯。因为基督教同情、怜悯“下等人”,所以尼采便认定基督教正是集中地体现奴隶道德。因此,他宣布“上帝死了”,热烈攻击基督。尼采的贵族定义和两种道德的划分是典型的贵族特权主义(参见尼采《善恶之彼岸》第九章:“什么是贵族?”漓江出版社,2000年版)。而曹雪芹完全不同于尼采,他有贵族的高贵精神和高级审美趣味,反映在贾宝玉形象上正是这种精神与趣味。整部《红楼梦》的高雅情趣也是贵族化的。然而,曹雪芹不仅不蔑视平民和奴隶,而且给晴雯、鸳鸯等一群女仆以“身为下贱,心比天高”的最高礼赞。而贾宝玉身上负载的正是对底层奴隶和人间社会的大慈悲精神。这种贵族精神和基督情怀的结合,形成了世间一种最伟大、最宝贵的人格与审美意味。


        11楼2016-12-12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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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呈现内在视野的东方史诗
          关注中国文学的人总是遗憾中国文学没有出现“史诗”,没有《伊利亚特》与《奥德赛》似的史诗。其实,《红楼梦》正是一部伟大史诗,而且由它确立了一个极为精彩的中国的史诗传统。
          “史诗”是一个来自西方的概念,它原是指古代记载重大历史事件、英雄传说并具有神话色彩的长篇叙事诗,后来又伸延到泛指具有上述内涵并有宏大结构的卓越叙事作品,包括长篇小说作品。此时,我们说《红楼梦》是一部伟大史诗,是指:(1)它具有荷马史诗式的宏伟叙事构架和深广视野;(2)它和中国原始神话《山海经》直接相连,塑造了具有神话色彩和别样英雄色彩的系列;(3)它寄托着人类“诗意栖居”、“诗意存在”的形上梦想,从而使浓厚的诗意覆盖整个作品。
          上述三点,还需作些补充。首先应说明的是,《红楼梦》的史诗构架打通天上人间,这与《伊利亚特》相似,但其深广视野则与《伊利亚特》不同,这是一种更深邃的内在视野,它挺进到人的内心深处,展示更丰富的内在生命景观。这种史诗性的内在生命景观,在人类文学史上极为罕见,它是曹雪芹了不起的创造,也是《红楼梦》史诗的特征。林黛玉一见到贾宝玉就觉得“眼熟”,内在视野一下子就伸延到灵河岸边。她在《葬花词》提问:“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在大苍凉的叩问中呈现的又是无边无垠的大视野。其次,说《红楼梦》有英雄色彩,这是另一种意义的、具有平常之心的英雄。难道贾宝玉基督式的情怀不是英雄情怀?难道贾宝玉拒绝立功立德、拒绝荣华富贵、拒绝功名利禄不是英雄的气概?难道尤三姐、鸳鸯一剑一绳自我了断,把泥浊世界断然从自己的生命中抛却出去,不是英雄悲歌?难道林黛玉的焚烧诗稿的大行为语言,不是对黑暗人间英雄式的抗议?如果说,《伊利亚特》的英雄是刚性的,那么,《红楼梦》的英雄则是柔性的。因此,也可以说,《伊利亚特》是刚性史诗,《红楼梦》是柔性史诗。
          史诗不是历史,而是文学。史诗的起点是诗,是审美意识,而不是年代时序,不是权力意识与道德意识。因此,它虽然具有历史时代内涵,但重心则是超越历史时代的生命景观与生命哲学意味。也就是说,史诗的重心是“诗”而不是“史”。它是史的诗化与审美化,但不是历史。《资治通鉴》、“二十四史”等规模再大,也不是史诗。《三国演义》、《水浒传》虽塑造了许多英雄,也有历史感,但缺乏史诗的起点,即审美意识,读者感受到的是权力意识与道德意识绝对压倒审美意识,因此,不能称为史诗。中国的《史记》,以文写史,以文学笔调塑造历史英雄,显然有史诗倾向。其中有些描绘英雄人物的篇章,也很有诗意。可以说,《史记》早巳提供了史诗创造的可能性,可惜司马迁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不是用审美意识去重新观照历史和重组历史,因此,也没有赋予《史记》以史诗的宏伟框架。它对个人不幸遭际进行反弹的发愤意识显然大于审美意识,这一点限制了他的“大观”眼睛,使他未能像曹雪芹如此透彻地悟到人间的诗意所在。总之,《红楼梦》有神话,有英雄,有历史,有超越历史的大诗意和宏伟的文学架构,不愧是一部伟大史诗。笔者确信,《红楼梦》这一特殊的审美存在,它和诞生于西方的荷马史诗一样,将永远保持着太阳般的魅力并永远放射着超越时空的光辉。


          12楼2016-12-12 0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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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文章真是极好的


            13楼2016-12-12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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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得太大,没有什么真正的思想,只是唬人,


              IP属地:北京14楼2017-02-06 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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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應該算是一篇高中生作文, 至少還知道不少書, 但空洞膚淺的讚美一大堆, 后人可以給紅樓夢冠以無數的花帽, 只要他們喜歡
                但是你們需要記住, 沒有哪本小説是基於空想的, 即使是像愛麗絲夢游仙境這樣的題材也是有他社會的根源


                IP属地:上海17楼2017-11-15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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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长没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7-11-15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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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的真的很好 作者颇有独特见解 很欣赏


                    IP属地:山西来自手机贴吧19楼2018-06-07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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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章。收藏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9-01-17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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