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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有霍夫人】(九重天)你已拥有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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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的,加肉加戏加长哟


1楼2014-06-16 13:31回复
    又名【一遇姐姐误终生】
    【序言】
    与你年轻时的脸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电影《情人》里的那个越洋电话,是如此贴合萧张现在的心情。
    你最高明的理想是一个冰清玉洁而又富有挑逗性的女人。冰清玉洁,是对于他人,挑逗性是对于你自己。如果我是一个彻底的好女人,你根本不会注意到我。曾媚巧妙地用《倾城之恋》里的话语来反驳了他。
    初遇时,她就如一团维多利亚的雾,迷蒙住他的眼眸。再见时,她却摇身一变成为自己的嫂子,巧笑嫣然间处处透着无锋而利。
    婚礼上自己的丈夫跟着别的女人跑了,她满不在乎;结婚后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体贴关心,她视而不见。
    她的情爱都死在那个澄澈天空下的夏天里,而有种叫做新生的东西盛开在她枯朽的生命里。恩怨,情仇,生死,都长不过他们之间的时光。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
    ——你说过我是你的世界,那现在,你已拥有全世界了。
    集悬疑、渣男、换脸等多种元素组合在一起,——爱无非看谁成茧。


    2楼2014-06-16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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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救美无非是想美人以身相许】
      对于这种事上,萧张绝对是个君子。引用他的原话——诗经中言,作之不止,乃成君子。来,让我们把重音咬在这个作字上。他盯着她看了很久,才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白水,施施然起身来。
      “我有洁癖,不喜欢浴血奋战。”这话说得十分拽,眼神还瞟着她那些白纱布下的伤口。曾媚索性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语气里是说不出的俏皮。
      “那我去安心睡觉了。”
      萧张走到门前才没头没脑地丢出一句来,“我已经告诉了七嫂了。”曾媚听得一头雾水,却只有萧张知道,她躺在那星空兰博基尼里迷迷糊糊只说那么一句。
      告诉陈美嘉,别跟阮周走。
      阮周。她曾媚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广告公司的公关总监,竟然可以叫出升时总经理的名字,还那么熟稔。这不是让萧张惊讶的,惊讶的是曾媚有着太过漂亮的简历,常春藤学校的传播学硕士,还参与过多次奢侈品牌的广告宣传。竟然会委身在这种小广告公司里,在中国,公关这一项虽然是朝阳产业,可在普罗大众眼里,公关跟那些陪酒卖笑的人们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打着高贵的幌子办着婊/子的勾当。
      这个女人,的确十分有意思。
      莫扎特的圆舞曲在做着低空飞行,那些窗户像是琉璃一般,是陈泽寒对于美学的独特热爱。他就喜欢那些纯白的光,在窄门之后,被无限拉长摊薄,变得流光溢彩。孔雀蓝,铜锈绿,胭脂红,荼蘼白。
      五分熟的牛排在他的切割下十分有质感,那些血丝黏在刀叉上,被他舔舐干净,有种嗜血的快感在口腔里充盈壮大。
      “她比我想象中厉害得多。”说这话的时候,陈泽寒看起来是漫不经心的,手起刀落的是人命,谈笑风生间却是盈盈笑颜。
      “万一是虞夷光怎么办,你不是在怀疑吗。”阮周对于他的狠绝,由衷地佩服。这个世界上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不是陈泽寒,就是陆月白了。
      “我在证实啊。论容貌,论才学,论气度,她跟夷光都相去甚远。可站在那无端就让我想起夷光来,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现在好了,五分五。”
      牛排被撤下,陈泽寒又叫人拿来一瓶千禧年木桶,举起郁金香杯遥遥向祝,“夷光,算我对不住你。”
      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虞夷光呢,她不是早就在自己手心里枯萎了吗。若是苍天有眼,他岂能如此快活。到底是苍天也无情,夷光啊,你说是也不是。
      在工作这一项上,曾媚是十分欣赏萧张的。偶尔深夜起来喝水或者上厕所的时候,都能看到书房里亮着灯,而那个男人正用流利的英文,德语,或者法语在开着国际会议。大多数领导者都会要求自己的员工配合自己的时差,而他不同,他有种一视同仁的工作妥协在其中。
      不过在吕子乔的专门拜访后,她就开始准备离开了。所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英雄救美的目的无非就是美人的以身相许。所以她很识时务地勾引了萧张。
      他刚看完银监会出台的金融检查报告,还别着一副平光镜。那种琥珀色就像是,那天她见到的天空,不是水漾蓝不是孤独紫,而是一种淡漠的琥珀色。
      映照着她的血光淋漓,和那人笑得荼蘼。
      他是个中高手,所以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摧毁她的欲擒故纵,她的刻意伪装,她的波澜不惊。进入的那刹,她只觉得眼里雾蒙蒙的,似乎有什么要涌出来。“你是我的了。”
      ——你是我的了。
      多年前也有人这样说过,那般深情专注,这般细致入微。时过境迁,命运轮回,她再次听到这句话,除了胸口的空空荡荡,还有一种无言的疼痛。密密麻麻袭来。
      支起身子,吻上那人的唇,贴着他的唇形,蹒跚起舞。
      萧张只是愣了一刹,然后渐渐掌握了主导权。她的眼里有太多伤痕,可是闭上眼,谁又能看得见。地板上躺着那件荷叶碧色的丝绸睡衣,就像开出了一朵花来。
      李煜写下过,一晌贪欢的句子。
      可她只能感到,罗衾不耐五更寒。她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唇色异常白,可依旧笑得如妖魔一般。


      4楼2014-06-16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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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见了痛,而我看见了你】
        别看曾媚的工资不怎么高,可开的车却是耗油又拉风的悍马。所以萧张在看到那个女人倚在悍马车门的时候,索性就把自己那辆星空兰博基尼停在她车的后面。
        曾媚只是斜眼看向一边,陈泽寒在对着白笙问冷问暖,眼神却若有若无地瞟着曾媚。他始终是怀疑了。
        不过这场戏,她曾媚要演得比陈泽寒更好更绝才是。
        不知道陈泽寒在白笙耳边说了些什么,小姑娘脸红得上了车。在车绝尘而去后,陈泽寒才慢慢踱着步子走过来,他开口——
        夷光,如果我知道那是你,我情愿输掉那场官司。
        “陈总这是在打哑谜吗?”曾媚撩了撩自己的长发,笑得无害极了,“我的名字想必萧总也介绍过了,曾媚,不是吗。”
        陈美嘉曾说过,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曾媚只是冷冷一笑置之,面对一个无心的人,谁也别妄想能渡化他。
        陈泽寒唇角上翘,转身不留半分情面。她还没等长舒一口气,就被一个人禁锢住。萧张就那么盯着她,一瞬的软弱和之后的媚俗都通通落入他的眼里。
        他的手按得她的骨骼生疼,面上还是讨好,“救命恩人是躲在哪看好戏来着?”
        “我只是在观摩。”他突然舔了一下她的唇,姿态实在魅惑,“什么叫笑里藏刀,太极功夫。”
        “四平八稳躺在我的床上,又能不动声色地勾搭别的男人,这算什么,灵肉分离。”
        啧啧。这男人是吃醋了。她也不害怕,与他平稳对视,“我报答了您的救命之恩,那以后我滚谁的床单,爬谁的床,与卿何干啊。”
        “怎么九重天的八少爷也要学七少爷一往情深啊。”揶揄得很。也不知道那天她的话,吕子乔能听懂几分。就在这神游的瞬间,就被萧张抓住了她的下巴,然后狠狠吻上去。
        或者说是,咬上去。
        这世间繁华荒芜,情爱欲盖弥彰。他是商业新贵,屈服于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然后出其不意,摧毁她们的自信,和爱情。可曾媚,偏偏和他遇见的每一个都不一样。
        “这算是了结了吧。”曾媚拿出纸巾,擦了擦唇上的血渍。什么恼怒什么娇羞都不过冷冷一笑,满不在乎。她早就过了矫情到因为一个吻痛哭流涕要死要活的年纪了。
        萧张的手抚摸过她的发丝,“我不过一时冲动。”
        快走到公寓楼下了,看见有人在卖猫,雪白的皮毛,圆鼓鼓得像个汤圆。一眼一念,用二百块换来一个生灵,也算可以。
        公寓里很安静,一看就知道某个女人被某个男人给叼窝里去了。这样也好,她摸了摸那只大猫的脑袋,“看吧,真爱不在于折腾几年,在于折腾没折腾完。”
        猫咪自然不会理解这种深奥的含义,只是嗷呜了一声,眼神炯炯地看向餐桌上的红烧肉。终于被那只猫喂饱后,门铃很适时地响起。
        打开门就看到西装革履的萧迟,手上还拎着一个果篮。画面多少有些诡异。
        “萧总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萧迟的眉头好看地一皱,这个女人说话每次都是含沙射影得很。不过挺符合战斗力这三个字的,他将果篮地给她,还不忘绅士地问一句,“我可以进来吗?”
        曾媚倚在门槛上,半笑半不笑地说了句,“萧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她也不是傻子,回来就普及了一下那天萧总的知识。很神奇的是,他竟然是萧张的哥哥。
        一母同胞,真是天使与魔鬼啊。自然萧张就是个恶魔,萧迟也果然单纯得跟个天使差不多。
        茶几上有红酒瓶,几罐啤酒,还有一杯正在冒着热气的柠檬水。肆意窥探别人的家是很不好的行为,所以萧迟很快收回了目光。
        “说吧,什么事。”
        “我想和你结婚。”语音刚落,曾媚的一口柠檬水就很没形象地喷在了他的脸上。萧迟到底是风度好得不亚于阮周。
        “我不会白白耽误你,这是合约,有什么不够的你可以再添。三年之后,你可以决定你自己的去留。”
        简单明了。曾媚翻了几页,抬眼看他,“白笙是你的心上人吧。”萧迟也没否定,还点点头。
        “拿我做挡箭牌,萧总果然够深情的。”曾媚的口气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可萧总知不知道我的身份很上不得台面。”
        “这个我可以解决。”


        6楼2014-06-16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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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唾手可得的东西一般都不被珍惜】
          为了迎合那个卖西瓜的老农,萧迟真的找来了十八辆玛莎拉蒂,在十点零八分时放了一百零八条爆仗。街道里的人都在说灰姑娘的故事在上演。
          曾媚捋了捋有些蓬的婚纱,靠在真皮车座上,几乎要睡过去。她要应付得不是这些艳羡和恭维,而是来自于上流社会不怀好意的打量,和冷嘲热讽的寒暄。所以她在非常无聊地养精蓄锐。
          就像很多年前过的那个生日,她被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也掩盖不了她是私生女的事实。魏琅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恶心的就雪,以为覆盖了全部肮脏,肮脏就不存在了吗。
          “是不是累了。”作为伴娘的陈美嘉很贴心地从一旁拿出热乎乎的红茶来,“怎么看你对结婚一点兴趣也没有。”
          “结婚无非是个仪式。”她浅浅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来,比大白的毛色还要白上几分“我会说其实我对婚后怎么对付婆婆这件事情更有兴趣吗。”
          她笑得陈美嘉感觉一阵恶寒。在言语上陈美嘉总是赢不了曾媚,索性耸耸肩转移了个话题,“以后你搬走了,我会照顾好大白的。”
          大白,就是我曾媚大小姐买来的那只呆猫。未来的婆婆不喜欢狗狗猫猫的,她也不能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是。丢给陈美嘉照顾去了。
          婚礼现场定在九重天最大的厅内,这件事明面上是吕子乔为了陈美嘉出力,其实萧张暗里也有投资。不过曾媚不知道罢了。是的,她一直不知道。
          她的卖西瓜的父亲上不得台面,所以红地毯就一个人走。婚纱厚重,露出的蝴蝶骨凌厉如刀,三寸高的高跟鞋衬得她腰肢柔软,脚底的毛毯上全是大朵大朵的玫瑰花,让她走得愈发摇曳生姿起来。她更像是明星在走红毯,气场强大得把婚礼那点温馨都给逼的无地自容了。
          萧迟就站在那尽头,没有太多表情,浅浅一笑就显得疏风朗月不少。在贵公子这一行当里,霍重凰是典型的贵不可言,阮周是出了名的深藏不露,而萧迟呢,是万千少女心中的春闺梦里人。
          萧迟执了她的手去,对着神父说I Do。若不是曾媚早已洞悉这一切,真的察觉不出他有什么言不由衷的。
          所以说啊,终其一生,每个人都在寻找那么一个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懂自己的言不由衷。想起那天他说过——有道是百折千回不知苦,我本就是爱的信徒。
          白笙啊,你是何其有幸。
          何其有幸。
          戒指套在她手上的时候,萧迟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就像春日里的一片羽毛,轻轻柔柔拂过她的肌肤。她的眼一眨不眨,看到他眼窝下的一片乌青,大概是昨夜没睡好。
          “你来化妆室干嘛。”吕子乔显然对于除了陈美嘉在场还有个萧张这件事很不满,眼里满满都是敌意。萧张一看他这想吃肉的表情就很想笑。
          “来找我的伴娘啊。我总不能去找新娘吧。”萧张玩着手里的眉笔,漫不经心地盯着自己的脚尖。陈美嘉按了按吕子乔的手,很是御夫有术地说,“今天是我闺蜜的婚礼,要打出去打啊。”
          自家媳妇撒娇,哪有不服软的理啊。所以我们的吕少爷很乐颠乐颠地继续为陈美嘉描眉画眼去了。萧张斜眼看了他们一眼,“看到你们夫妻和睦的,我也心安了。话说我去扮学生的时候,虞老师可没少为难我。”
          “你对我就客气吗。”
          “我看他对他的小嫂子就挺客气的。”
          果然夫妻是一条心的。萧张很轻蔑地丢下那支眉笔出了门,“惹不起,我躲着去。”


          12楼2014-06-20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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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唾手可得的东西一般都不被珍惜】
            萧迟犹豫了一会,还是把白笙交给了萧张。我们八少爷显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好脾性,一路把车开得飞快不说,阴着张脸吓得白笙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到了医院,萧张直接打了陈泽寒的电话,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白笙捂着肚子蹲在长椅旁,眼神却偷偷瞧着萧张。
            “我又不是我哥,要不是顾着小嫂子才不会带你来呢。”他也蹲下来,笑得肆意,“你是有夫之妇了,没有什么后悔的机会了。所以别招我哥。”
            “你什么意思。”白笙鼓起腮帮子的样子很像一只小仓鼠。其实白笙是真的不理解萧张的意思,她对萧迟从没往那些花前月下的地方去想,可萧张对这种天然呆萌的主向来没什么好感,粉嘟嘟的花骨朵看看就好了。若是要摘下,肯定要摘下一朵满身是刺,开在无人之境的花才好。
            就像曾媚那样的。
            “我的意思是啊,你应该呆在陈泽寒的怀里。而不是我哥,更不是我。”他往前移动了一下,刘海的碎发几乎可以蹭到白笙的额头,“我这个人呢,忘性很大不记仇的。可是我相信我小嫂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所以啊,乖乖的。”
            小姑娘哪经得起这种连哄带吓的招数,就差哭了。还是陈泽寒及时赶到,她才像找到了组织。看小姑娘窝在陈泽寒怀里甜蜜样子,萧张想,这大概是真的不谙世事吧。
            夜半,萧迟还是不放心,徘徊也徘徊到了白笙的病房。夜色皎洁,月亮也是饱满都很,像是切开的珍珠芭乐。陈泽寒不在,白笙一个人睡得并不安稳,手紧紧蜷缩在一起,像是要抓住什么。萧迟的脚步声很轻,手想抚开她紧皱的眉头,却在下一秒被白笙紧紧握住,贴在脸边。她喊了一声——泽寒。
            泽寒。纵然是这样,萧迟也不愿把手抽出,也不愿吵醒她的梦。他一向如此,爱上了便是沉默的开始,我会为你盖一个童话世界,愿你永无伤害;我会为你护一场花好月圆,盼你一生喜乐。
            “陈泽寒,你给我说清楚。”她拉扯着他的衬衫,“什么叫睡也睡了,玩过就算了!”他是那么嫌弃地瞥向她,弃之如敝履。他独步上高台,而她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像一只蝴蝶一样扑在地上。车轮无情地碾压过的,是她的皮肉,是她的情爱,也是她虞夷光的全部生命。
            最后是谁驻足观看,对她说,“你想我救你吗?”她开口,说不出一个字。那个艳压群芳的女人,拉了拉自己黑纱网帽,遮住大半张脸,却遮不住半分美艳。
            “琅儿带她回去吧。”
            梦境苍白,她如同死尸浑浑噩噩。是谁擦去了她的眼泪,为什么在梦里还能感受到那种温度。她想要醒来,连梦里都是苦痛的,她为什么不能面对现实,为什么不能让那些欺辱她的人受到应有的报答。那是一种刻骨的恨意。
            就如同所有人都不理解陆月白为什么能拿着自己最心爱女人的命来套程涉深。她明白,在仇恨这条路上,代价都是先付出的。
            至于结果。呵,她可以不顾生死,但绝不能不计成败。
            终于看她睡得好些了,萧张忽然觉得有些闷,就站在走廊里透气。那种有点艾草味道的气息从窗边飘来,萧张想也不想,就走了过去。魏琅大半张脸掩盖在青白的烟雾里,看起来很有鬼魅的感觉。
            “你不要太靠近曾媚。”魏琅掐灭了手上的烟,“你承担不起她的故事。”
            萧张哑然失笑,好像那些乱糟糟的心事被人看透一般“那你觉得曾媚是个什么样的人?”
            “聪明,有城府、骄傲、野心勃勃并且丝毫不介意显露出来的女人。典型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只要目标正确,不会顾忌手段。”魏琅唇角带笑,又加上一句,“我欣赏这样的女人。”
            萧张的衬衣浸了水,这会儿才被风吹干,贴在身上多少有些冷硬。“那你对陆栖梧呢?”
            “她啊。”魏琅的表情似乎融入了一团雾气里,“不傻却不精明,有一脑子不合时宜的软弱和自尊,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没了主见。我喜欢,利用这样的女人。”
            萧张了然一笑,说了这么一句,“我同情陆栖梧但不会施以援手。我心疼曾媚,说不定还会帮她推波助澜。”


            15楼2014-06-21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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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视她为蛇蝎,她看他人为豺狼】
              “只是记得有故人喜欢。”陈泽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曾媚倒也放肆,直接仰躺下,从陈泽寒的黑色皮鞋直接看到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你,可曾有过一丝眷恋,一丝后悔。
              陈泽寒竟然直接席地坐下,手抬起想要捂住她的眼睛,却生生收回。声音低沉,“我对不起她,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对不起她。”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曾媚将那只郁金香杯递给他,自顾自喝了自己杯子里的,盘腿坐起,“我,我相信,她也就是那样的人。”
              有一种微妙的气氛游走在他们之间,好似还是很多年前,她的娇俏笑声盈盈在他耳边。天热的时候,她睡着的时候会皱着眉,形成一个小小的川字。陈泽寒也曾默默拿起扇子为她扇凉,在她醒来时,在她的眉眼间烙下一个吻。
              可以回去吗。
              你愿意,回去吗。
              那场车祸成为她的梦魇,也成为他的印记。不死不休。凉风习习,带着莫名的花香,以及她身上的鸦片香水味道。陈泽寒终究是没有喝下那杯酒,他一翻转腕子,酒液全部倾洒在地上,心里说的是——虞夷光,生日快乐。
              一抹冷笑浸上曾媚的唇角,人去才知情深有什么意思,何况这情深不深还两提着呢。“陈总出来久了,白笙小姐会担心的吧。”
              话刚说完,陈泽寒一个反手就按住了她的肩膀,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了。陈泽寒的目光太过复杂,曾媚看不懂,也不反抗,就那么僵持着。
              “你怕不怕?”他呵出的热气擦过她的耳垂,“我是虞夷光的第一个男人,我可以通过很特别的方式来印证你是不是她。”
              陈泽寒果然果然是越老越变态的那种,她看似千帆过尽,其实也不过是两个男人而已。她的脸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浮上两抹酡红,“我从来都拿身体作交换条件的,陈总的印证,我可不愿意。”
              由不得她愿不愿意,陈泽寒欺身压上的时候,她连反抗的气力都使不出。男人与女人本就力量悬殊,而她也并没有抱着拼死一试的勇气。现在的她,最怕死,也最不愿意死。哪怕耻辱尝遍,她也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一步一步,得到她想要的。
              “禽兽。”
              “比起禽兽来,我更怕的诋毁是懦弱。”陈泽寒的手指解开了她的第一个扣子,吻落在她的锁骨上,“如果我今天强/暴了你算是禽兽的话,那么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还不出手的话就连禽兽都不如了。这本来就该是本能不是吗。”
              自己喜欢的女人。她有没有听错,那个残忍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类似于情话的话语。凭什么,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这句。她的目光倏忽如锋利的刀剑,想要直击他迷雾重重的内心。陈泽寒一只手压制住她,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是我在审视你,而你少窥探我,小心理学家。”
              “碰了我你会后悔的。”她开始感到厌恶,不想用这一步来报复,她做不到用身体去取悦仇人,做不到继续柔媚入骨地演戏。她开始挣扎,而陈泽寒就居高临下地看她做这些无谓的挣扎。笑得势在必得。
              她变了。
              她以前是孩子心性,现在的人前是骄傲到不行。现在呢,只有现在她才会有一些正常的情绪,比如害怕比如厌恶比如怨恨。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一直逃不过他。
              “我等着你搞垮我的公司。”陈泽寒的手就按在她的胸口上,带着情欲带着不可一世的霸道,蜿蜒向下,按在她的小腹处。
              “我等着你把我从董事长的位子上拉下来。”
              她抬手想打他,却又被他把两只手按在一起,他继续说,嘴角微微勾起,——
              我等着你,毁了我。
              她听见她的腰带扣兵丁的声音,然后抬眼看去,陈泽寒被萧张一拳打到了另一边去。萧张的脸上比陈泽寒还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指骨咯咯作响,隐忍着滔天的怒气。
              “陈总这算是在欺负我的小嫂子吗?”
              曾媚想真难为萧张,自己衣衫不整,脸色更是媚得快出水了,他还能想着把她撇干净。陈泽寒不置可否,起了身,略略整了整衣衫。曾媚展眉一笑,也起身来,一个吻烙在他的衬衫领口处。然后继续给自己倒上白葡萄酒,也不喝,只是瞥眼看向他。陈泽寒的瞳孔有一瞬的放大,然后归于平静。


              20楼2014-06-21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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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爱情故事】
                “萧张,你觉得北极熊能和企鹅在一起生活吗。”一瞬间的心动抵不过千百念的懦弱。她冷静而自持得可怕,即使心底有微澜,也稳得住一碗感情的水。
                她的顾忌,他一知半解。可他在下一秒吻了吻她如花瓣般的唇肉,像是一只偷腥了的猫咪,笑得很得逞。
                “怎么不可能。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爱情故事啊。”
                他说,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爱情故事。多年以后,她躺在江西婺源的油菜花田里,身边有赶来的风尘仆仆的陈美嘉,还有她曾媚的孩子在赤脚跑在一旁。她咬着一根花杆子,流氓气质很像当年。只是很像而已。
                “他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放弃。”陈美嘉侧着头去看她,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想法为毛这么奇葩。
                “我的爱不对等啊。”她笑得逞强,彼时的潇潇已经可以笑着叫妈妈了,一个劲地喊着妈妈,还给曾媚戴了一圈小油菜花,“我忍受不了我的孩子和我一样,被父亲碍于这样那样的理由所嫌弃。即便我是他最爱的人,却不能成为他光明正大的妻子,那又何必。”
                “你若说一句,他……”
                “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娶我,对吗。”曾媚的目光灼灼,“可是这样真的会好吗,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轨道,我爱他,他爱我,就够了。”
                陈美嘉和林锦瑟的关系在怀孕生子后已经很好了,那次听锦瑟娓娓道来程涉深和林晚妆的故事时,也曾听到过类似的话。那个时候的林晚妆只是淡淡地说——我若是说了,他肯定会放下一切只要我。可是这样真的好吗,他是个男人,有自己的担当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的家业继承有自己的惩罚决断。我这样做了,他真的会快乐吗。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跟你相比之于他,都是无关紧要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的后话。
                “你和容颜的婚约不存在了吗?”曾媚说这话的时候,萧张的手愣在半空,他刚想摸摸她的脑袋,然后把她拥入怀里的。
                他和容颜的婚约,曾媚怎么会知道。难道是三哥告诉了她什么。萧张的眉头皱的很好看,至少在曾媚看来是这样的。容年并没有告诉她,即使眼神毒辣到可以看出萧张对她的不一般来,他还是按兵不动地三缄其口。曾媚只是无意听到了朝歌和金玉的对话,金玉也是这样皱着眉头说,朝歌,你难道看不出容颜喜欢你吗。朝歌只是抄着口袋,连神色都不曾严肃过半分,玉玉,你难道不知道她和萧张的婚约吗。
                “小颜她看着文文弱弱的,其实心里有自己的主见。”萧张本来对婚姻没什么太大的概念,容颜和他,其实也很般配,至少可以相安无事举案齐眉的一辈子。可在遇到曾媚以后,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不,是大不一样了。
                难得萧张有这么尴尬的时刻,曾媚嗤嗤笑出声来。她会在乎这种东西吗,当然不会,她只不过想反将萧张一军。却不料他真的有考虑到以后,对待她的感情上,他用了心,她不会看不出。
                “我原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插科打诨糊涂过一辈子,一辈子跟在你身边就好,我爱着你的年月,一直都做着你的知己,不爱你的年月,一直做着你的情人。但你不会忘记我,你不需要忘记我,我对你来说是那么轻,你可以将我当做星期日下午的棉花糖时不时吃一下,调调生活的味儿。你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念我,想念我对你的热恋,想,我曾遇到一个热烈的女子……”
                像是背着舞台剧的剧本一样,曾媚将从书上看来的话背给萧张听,软软的语调,将一个爱情缅怀者模仿得惟妙惟肖。萧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还没有笨到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她宁愿做他的情人,也不愿做他的挚爱。她尽力在贬低自己的身份,连同他对她的爱。
                “曾媚。”他低声喊道,“你是不是觉得每个男人都跟陈泽寒一样?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玩玩?”
                “你不会不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没那么坚强,坚强到可以再义无反顾一次。”她撩了撩耳边的碎发,“你跟他不一样,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可我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心。”


                36楼2014-06-26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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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爱情故事】
                  陈泽寒和白笙携手相伴而入的时候,曾媚正俯身给萧迟讲关于容氏房地产的策划案,花边蕾丝的雪纺衫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水蓝色高腰裤,脚上一双小牛皮鞋。俏皮中不失成熟,拿捏得刚刚好。
                  “陈总夫妇真是恩爱,整天成双入对的。”这话说得其实有些放肆,但曾媚笑得实在太明媚和善,让人挑不出刺来。
                  好像她是真的在羡慕一般。
                  萧迟看到白笙的时候,眼睛亮了亮,但声音还是以往的稳重,“我可没备下你爱吃的,你只能干看着了。”
                  “瞧他说的。”曾媚眼风一挑,便是说不出的妩媚风流来,越是这样越让陈泽寒心底隐隐生出一种此去经年的恍惚感来。
                  虞夷光和曾媚是两个人,她们从头到尾都不太不一样地存活在这个皮囊里。
                  “你们谈你们的,我们就去吃顿好的不是。刷他的卡,别客气。”
                  几句下话来,白笙倒也和曾媚熟络起来,一口一个媚姐姐。曾媚想这是真正的小女孩天性,心思单纯,像养在清水里的百合。出电梯门的时候,正巧碰上萧张去业务部视察完毕,萧张瞥了他们两眼,也没说什么。曾媚知道,萧张生气了。
                  他不喜欢白笙。
                  其实这是一种直觉,但曾媚的确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白笙。
                  萧张收拾着东西准备下班,就看见曾媚特别不客气地推门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诺,给你的。”
                  “为什么给我这个。”萧张打开后发现是个提拉米苏,脸拉得更长了。
                  “一方面你不开心我来哄哄你。”曾媚掰着手指头,“一方面,你不爱吃我就可以吃了,哈哈哈……”
                  本来还沉浸在甜蜜的喜悦中,听到了后半句萧张就捏了捏她的腰,“敢使坏了。”却发现她的腰肢上没有多少肉,连骨头都那么硌得慌。
                  “你怎么这么瘦啊。”语气陡然变得异常严肃,连目光都是认真到不行。
                  “小孩子,你也没多攻啊。”
                  一反常态的,我们的萧张,萧八少没有坏笑着说你试试啊,或者两眼放光地饿虎扑食。他的专注让曾媚觉得,他一度很像萧迟,认真得太过深情。
                  兄弟总归是相像的,尤其是在面对心爱的人的时候。
                  扁了扁嘴,曾媚比划着自己的腰,“母亲说女人的腰肢一定要细,不然你也不会看我整天喝燕麦粥了。”
                  她也是难得的坦诚。萧张默默骂了一下魏琅他妈后,把那块提拉米苏推到曾媚面前,“我看着你吃。”
                  她咦了一声,然后很乖地坐下,慢吞吞地啃那块提拉米苏。他就一直看着她,不带情欲,只是平静,似乎这样看上一辈子也是很高兴的。曾媚信奉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对你好是没有代价的理念活了这么多年,却在一个看似花心薄情的男人身上领略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他放荡,他风流,他百花丛中过,他今朝有酒今朝醉。可,他却对着她,真心实意的好。时光何其缓慢,眉眼何其温婉。“你,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像是一个亟待肯定的小孩子,她的表情微微有些害羞。萧张本想逗她一逗的心都被这种表情给打住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一开始觉得她神秘,想要探究。后来设身处地的心疼,他就想护着她。看她欺负人,然后被自己保护着不被别人欺负。
                  “我如果知道理由就会努力克服掉,这是我的原则,不被任何事物羁绊。可是你给了我更大的理由去永远不想了解为什么,我把它归结于爱。”
                  太哲学了,听不懂。曾媚默默低下头,然后狡黠一笑,“肯定是我倾国倾城,貌若天仙,……”掰着指头,曾小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优点多到数不过来。直到听到萧张的轻声咳嗽,她才抬眼去瞧他。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好像是觉得她很好笑一样,“小九说你是个给点阳光就会很灿烂的人,我倒觉得你自身就发光,否则不能这么自恋。”
                  瞧瞧吧,刚说了几句,就开始揶揄她了。哎。男人的本性啊。这厮还没腹诽完呢,就听得萧张凉薄的一句,“上班时间私自陪人出去吃饭,扣半个月的工资。”
                  他竟然还惦记着这茬。不过曾媚也知道,萧张对待工作真的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万恶的资本家。”她磨了磨牙,努力把那块提拉米苏想象成面前这个男人,戳得乱七八糟。
                  “这是规则。”萧张收了收文件,看着曾媚那张不开心的脸又贴心地补了一句,“我可以私下补给你,单纯以我的名义。”


                  38楼2014-06-27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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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那个在世人中间不愿渴死的人】
                    容氏新楼盘的广告策划案如期完成后,曾媚就直接拿着它去跟容年会晤去了。毕竟是有着萧张的裙带关系,连预约都给免了。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曾媚就看见朝歌那张妖孽到不行的脸,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曾媚想自己上辈子一定回头看了好多次朝歌,才会来两次容氏见两次朝歌。不过朝歌没看见她,他正对着金玉说话。
                    口气狂妄而隐隐带有一丝外人察觉不到的衷情——玉玉,多少人十几年的相濡以沫都输给一张妖艳或天真的脸,我等你哦。
                    真猜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若说贪图美色,金玉一定不是个中翘楚,怎么会成为朝歌的菜呢。算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啊,直接绕道到达容年的办公室。
                    门是敞开的,很显然朝歌的话,容年是听到了的。他的脸色并不太好看,嘴角上扬着,也不像是在笑,更像是苦笑。高跟鞋声戛然而止,“典瑞曾媚,可以开始谈工作了吗?”摆明身份,不过多探求别人的故事,才是独善其身的好路。
                    夏日里的阳光总是太过耀眼,容年喜欢这种鎏金的感觉,所以他的办公室可以算得上雕梁画栋。流金屏风上有着李煜的艳词,窗帘是薄木的,雕刻着鸟兽花虫,透过的阳光都是斑斑驳驳的。她脚下的毛毯走得是藏族风,色彩夸张。
                    而容年呢,一件单薄的米白色衬衣,隐藏在这绚烂的色彩里,显得独树一帜又独领风骚。他只是翻看了几页,嘴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是个很会利用资源的人,二嫂的设计理念你理解得很透彻。”
                    曾媚这才知道这次楼盘设计来自于秦诚。不过还是和善地笑了笑,“在其位谋其政。不做好这些怎么挣钱啊。”
                    “我觉得萧迟并没亏待你,而且萧张的眼光也是绝佳的,知道你适合这个位置。”曾媚会说,这次工作纯粹是因为她抢了萧张的方便面哞。当然不会,让容氏堂堂的当家人知道他家楼盘在她和萧张中间就是碗方便面,结果想想也就罢了。
                    “多谢三少抬举。”
                    容年抬了抬头,然后继续在文件上签字,“萧张不说我也看得出他在想什么,我只说一句,我不会委屈我自己的妹妹。”
                    啧啧,这火药味真是呛得很。曾媚瞥了一眼门外,意味深长地笑了,“我觉得三少应该想想怎么别委屈了自己,虽然我只见过朝歌数面,但我相信人间若是有妖孽,他必定首当其冲。”
                    “哦?”容年转了转手上的金色钢笔,“这个世界上妖魔鬼怪多了去了,到了晚上不都得显形啊。我知道你制服得了萧张,可不一定能奈何得了我容年。”
                    “奈何得了与奈何不了都没关系。”曾媚站起身来,拿着他签好的文件,走得那叫一个婀娜多姿,“我想要的,别人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我和魏琅可是一个妈。”
                    这条小巷是没有灯的,若非月色撩人,她是不愿走进来的。她怕黑,十分害怕。斑驳不堪的门推开的时候有着沉重而宿命般的咿呀声,目光所及,是魏琅笔直的背影。他跪在院子中央,即使脊背挺得那样直,曾媚还是察觉到一丝疲惫感。
                    妈,我太累了,你总要等等我,给我一点时间。
                    那个时候她刚被魏琅母亲救回来,走在房间与房间的交错处就听到魏琅这近乎梦呓一般的声音,总让她觉得有那么点心酸与悲哀。即便与她无关。
                    她就靠在门槛边,看这场闹剧如何收场。
                    “妈,我的眼睛已经好了,不过你完全可以等到我再次失明后决定见不见我。”这话一出,曾媚就敏锐地意识到,他的面前放了什么东西。脚步凌乱,她跑过去才发现他面前一个香炉,焚着一种呕人的香气,团团紫雾袅袅而上。就像是鹿林里的瘴气。
                    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口鼻。“魏琅,你是疯了吧。”
                    即便是在夜色里,她都可以看到那红色如蛇信子一般的血液顺着他的眼角画出一条蜿蜒的曲线来。屋里是喑哑的琵琶声。
                    说话的人的声音嘶哑如老妇人,面容却像二十出头的少女一样,诡异得很。她冷冷瞥了一眼曾媚,“怎么想到回来了。”
                    “若非我回来,我想您的亲生儿子我是再也见不到了吧。”揶揄嘲讽。曾媚对待她,并不太客气。潘玉致取来一杯陈茶,对着香炉兜头浇下。
                    “魏琅,我不是在心疼你,而是怕伤到媚儿。”笼起袖子,她白玉似的手臂比月光还要皎洁上好几分,偏偏有一条长长的疤痕,甚是可怖。
                    “我下不去手。”


                    41楼2014-07-08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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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那个在世人中间不愿渴死的人】
                      他已经不是那个写下一朝称王,百世可杀的狠辣少年了。因为爱情,他的使命和致命都成了一个陆栖梧。
                      “你要知道,她的存在是成就你。”语气一顿,潘玉致的话有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她的死也是为了成就你。”
                      这种狠心决绝的话,曾媚自认听得的不少。她心下一个激灵,陆栖梧怕是凶多吉少了。大概僵持了一会,“她有我的孩子,我不能让她有危险。”
                      曾媚嗤地一笑,对着月光比了比葱管似的指甲,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怕她没有你的孩子,你也不会让她陷入危险的。”
                      这话看似火上浇油,实则是防止潘玉致对那个孩子下毒手罢了。“看戏看累了,我先回家喂猫去了。改天再来拜访母亲大人。”
                      高跟鞋鞋跟砸在青石板路上的声响渐行渐远,魏琅闭了闭眼,觉得累极了。他看不清潘玉致的表情,只是听得悠长的一句,“这只凤凰怕是要飞远了。”
                      刚出了巷子口,就被一道灯光打在身上。她也不害怕,只是唇角含笑,泄露了一丝甜蜜的心意。车辆慢慢开过来,“这里这么黑,你来做什么。”
                      她自然还不能实情相告,只是窥着萧张,“你管我。”听罢这句,萧张就准备开车掉头走,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曾媚眨巴眨巴眼睛,“臭萧张,这里这么黑,万一我遇上什么坏人,我恨你一辈子。”
                      “小气鬼,醋坛子……”
                      “你有完没完了。”萧张打开车门,像是拎小鸡一样把她拽到车里去了,“小九的事情你少搀和,他对谁可都不心软。”
                      绕了大半天还是在心疼她。知道了这个深刻含义,她会心一笑,“他妈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多少要回报点。带我去趟市立医院,我要去看个人。”
                      萧张知道能让曾媚说到这层已属不易了,感情的事总要慢慢来,他有耐心,“小九已经嘱咐过我了,不过听你跟我说,我还是很开心。”
                      “傻子。”她低下头,难得有一抹红晕爬上脸颊。她一向胆大,难得这般小女孩气性,看得萧张着了迷。反应过来就是吧嗒一个吻落在自己的脸上。
                      “再惹我,我就吃了你。”萧张磨了磨牙,恶狠狠地瞪了某个嚣张到不行的女人。
                      玖金大学坐落在市区外,从大门口到教学楼全部密布着梧桐树,夏日阳光斑驳,洒出和煦的影子来。陈泽寒没有乘坐那辆加长林肯,而是一个人漫步着走过去。他是受邀作为名誉校友来演讲的,大概是穿着的原因,棒球衫加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他看起来跟彼时无异。
                      当真是岁月匆匆都格外优待他吧。
                      教学楼上悬挂着欢迎条幅,楼下还有几辆车停在那,大概是有学生虚荣心作祟在炫耀什么吧。直到陈泽寒的司机把林肯开来时,那个开广本的同学脸都黑了。人必先自辱,然后人辱之。陈泽寒想到的是这句。抬眼却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曾媚的白色雪纺衫坠感极好,好像都把日光给无限拉长了。长到脚踝的黑色裙摆刚好在那双翠绿色鱼嘴鞋上方摇曳生姿,雪白如天鹅绒的脖颈上悬挂着一条造型夸张的项链,也就是她,亦古亦今,驾驭得住任何造型。雪瀑般的长发服帖地顺下来,好像天边最深沉的暮色。
                      “我记得曾小姐是巴黎学院毕业的吧。”话太过突兀,像是要印证什么一般。曾媚轻巧一笑,场子圆得滴水不漏。
                      “美嘉怀孕无法到场,我替她来挡刀。或者陈总认为那是虞小姐也好。”
                      虞小姐。听起来无比讽刺。陈泽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也是清清淡淡一笑,带着疏离与高高在上,“虞小姐当真好福气。几次见曾小姐就有几次惊喜,一点也不像嫁入豪门的灰姑娘。”
                      “尼采说,在世人中间不愿渴死的人必须学会从一切杯子里痛饮,在世人中间要保持清洁的人要知道脏水也可以洗身。”她未着妆容,依旧娇艳得如饱满的花儿。很让陈泽寒怀念那天压倒她在草地上的时候,温香软玉在怀,甜美滋味自知。
                      回忆被她略带阴冷的语调掐断,“而我就是那个世人中间不愿渴死的人。”
                      来听陈泽寒讲座的校领导见陈泽寒同曾媚寒暄,也没太听清什么,不过还是要巴结一下,“虞小姐真是漂亮,担得起遗世独立这四个字了。”
                      陈泽寒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只是那个人却不知道,所谓“遗世独立”,超然尘世之外,这样的女子只在仙山琼阁里。而她,却是活在尘世欲孽里的莲花色,活在杀戮嗔怨里的阿修罗。


                      42楼2014-07-08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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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那个在世人中间不愿渴死的人】
                        “有人说,寂寞分很多种。思念的寂寞、独处时的寂寞、当夜深人静,只有你一个人还未阖眼的寂寞、偶尔突然有感而发的寂寞、在下雨时,因那潮湿的空气与滴答的雨声而产生的寂寞、分手后的寂寞、暗恋的寂寞等等。”陈泽寒的声音褪去了在商业场上的决断之气,带着些许只有清秀少年才会有的惆怅与意气。曾媚坐在第三排,手里的莱卡相机一直响个不停,其实她并不是代表陈美嘉来的,是顶替着虞夷光的名字来的。何其可笑,她要假装不是自己来佯装自己。
                        “若真要这样区分寂寞,那么——我将是那个懂最多种寂寞的人,至少,现在的我这么认为。”
                        没有歌声融入的和弦,此时又切换回C大调。正在拉琴的少年眼目半合,像是陶醉在了音乐里。
                        “就拿这个C大调来说好了,夏邦提耶和拉摩都认为C大调是一个为快乐音乐而设的调,但白辽士在1856年说C大调严肃但沉闷。对我来说——它却是一个最能表现寂寞的和弦。”对于音乐,陈泽寒娓娓道来,显示出一种别样的睿智来。迷得台下的女生七荤八素的。曾媚还记得,某年夏天他就抱着吉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唱情歌,来请她原谅他没能赶到她的生日。她那个时候心软得不得了,他才唱第一句,她就原谅了他。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
                        他只唱了这么一句,她就扑到他怀里,看见了人生最绚烂的一场彩虹。往事不可追,到最后你会发现最悲哀的不是追不回,而是你失去了去追的理由。不爱已成定局,说什么都是枉然。
                        结束之后,曾媚拿着器材往外走,忽然手上一空,就看见萧迟一手拿着器械,一手还提了个纸袋。“说过多少次你穿高跟鞋会累,去换上吧。”
                        其实这是车祸落下的毛病,她的脚踝再也不能支撑过高的鞋子,不能跳芭蕾,连探戈这种舞蹈她都会低半个调。细心如萧迟,一见面就发现了这件事,并且在日常生活中实践着对她的关心。
                        “谢谢。”曾媚拿着纸袋坐到萧迟的车里,发现纸袋里不仅是一双米白色匡威高帮帆布鞋,还有一双粉色小花的棉袜。对于这种少女情怀的东西,曾媚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按照白笙的喜好来给我那些东西的。”
                        “她的确很喜欢这些样式。”萧迟倒是磊落,这让曾媚很欣赏,“我只了解这一个女生,以为所有女生都是喜欢这些的。”
                        好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萧迟的脸上带着一些难以言说的伤感和追忆。曾媚利落地穿上帆布鞋,然后将高跟鞋咕咚丢入纸袋里。“MILD SEVEN这个牌子的烟,我想在时下社会中,是一种很普遍,味道也不是说特别好的烟。但那是因为,很多人都忘了在点燃时,多停留一下、静静的感受一下,这牌子的烟味。”
                        她笑了笑,手指给那双帆布鞋利落地打上蝴蝶结,“就像帆布鞋,代表着一种过去的青春的符号被庸俗化,可深入体会后,的确是所有女生都会喜欢的。因为没有人不怀念自己的青春。”
                        “你对事物的独到见解很适合广告策划,为人处事又算得上不可多得的公关人才。”萧迟的眼里透露出一点欣赏,“我弟弟说得对,看你太久了的确会迷上你。”
                        “公关很多时候需要一张脸和一张嘴就够了。脸比嘴还厉害的就是公关人才。”她完全不介意取笑一下自己的职业,“至于你弟弟的谬赞,那纯属王八看绿豆。”
                        她心知肚明,协议婚姻的事情一定是萧迟告诉萧张的。做人能坦然到这地步的,还真是少见得很。萧迟默默发动了车辆,车速缓慢,一棵棵梧桐树如一帧一帧慢放动画翻过。
                        “那天萧张来告诉我,我还吓了一跳。”萧迟的车慢慢开出玖金大学,那些梧桐树只适合在记忆里枝繁叶茂,“不过想想那些次他维护你或者为难你,除了爱,我还真找不出理由来解释了。至于母亲那里,我会去解释,你放心。”
                        “这并不是你的责任。”曾媚抬起下巴,骄傲得像是一只风中的梅花鹿,“你替白笙做了那么多,那是出于爱,我无从置喙。可是我和萧张。”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连眉眼里都是笑意,“我想自己勇敢一次。”
                        陈美嘉可以让吕子乔记恨五年,吕子乔可以为爱不计前嫌;陆栖梧可以让魏琅放下仇恨,魏琅可以用生死作掷。他们都为爱勇敢,哪怕是白笙,在很多年前也曾偷偷暗恋着陈泽寒。
                        ——如果不试一试,我总是不甘心的。
                        那天在餐厅里,白笙回忆起过去,脸上都是满满的甜蜜。恍惚间,岁月呼啸而过,她看到久违的自己,笑容深深,总会在生活里寻得一点甜蜜。虽然那张脸远不如现在的精致美艳,可那种明眸皓齿的年华所赋予的意义远胜于今。


                        44楼2014-07-10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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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 【如此良辰美景,若是没有你,我与谁共赏】</?xml:namespace>

                          “以前迟哥哥也会弹钢琴,不过没你弹得好听。”
                          迟哥哥。萧迟。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意义不明地含着几丝笑意。然后他吻了吻她的眉眼,“以后别等我了,不早睡会变丑的。”
                          “我变丑了你也不能抛弃我。”白笙拽了拽他的衬衣,在陈泽寒看来多少有点勾/引的意味。所以他过于放纵了些,结束之后,感觉到手背上有她的泪水。
                          “以后你不想就告诉我,我们就不/做了好不好。”他轻轻抱住她,合上眼,关闭所有情绪,只享受这一刻的安宁。自从婚后她就一直迁就着他,他回家晚她就等到十二点,他工作忙她就天天往公司去送饭。一开始下属还以为是总经理夫人在查岗,后来渐渐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她就把饭送过去,连门都不进,自个就跑远了。
                          这份情意是装不出来的,陈泽寒心下了解。选择白笙,和选择别人,对于他来说没什么本质的区别。若说有,那就是她的眼睛里透出的清嘉明和,可真像梦娴啊。
                          若是梦娴还在,为人妻大约也是这个样子吧。就是这一点,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对白笙好一点,再好一点。他刚结婚的时候,任宣,那个在江南庭院里醉生梦死的人还遥遥相问,“就这么打算放过白家了?”
                          “昨天白笙大老远给我送灌汤包来,我很想念她。”
                          “可白笙不是陈梦娴。”
                          “物伤其类,我总是不忍心的。”

                          曾媚特别喜欢萧迟卧室里的躺椅,侧着摇啊摇,还能看到满天繁星。就像现在她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手上还拿着一杯热好的牛奶。
                          这是多年来陈美嘉培养出来的良好习惯。想起陈美嘉,又想到那小奶娃对着自己眨巴眼睛的样子,活脱一个翻版的吕子乔。还那么小就会勾搭美女了。一阵窸窣声后,萧迟就站在曾媚的身后,眉头微微皱着,“你自个在傻笑什么呢。”
                          眼神落在那珍珠坠子上,心下了然,“我说他上赶着问我要,合着是去作顺水人情去了。”
                          那完全是一个兄长对自家弟弟真心祝福的眼神与举动,很多年不曾见过人世间冷暖的真情如斯了。曾媚盘腿坐着,打量了萧迟几眼,“总觉得你和萧张不大一样,你那么温和善良,他……”
                          “他比我狠,也比我世故。”萧迟将一条白毛巾团在曾媚的头发上,“所以典瑞有他,我很放心。”
                          “你是一个好哥哥。”说完这话,曾媚就低下头不知去想什么了。父慈母爱,兄友弟恭的日子,曾是她最殷切的期盼。可亲生母亲是个不堪的小三,父亲总会觉得她是个污点,哥哥姐姐们只是一味嘲讽。
                          若不是陈泽寒的保护,她不可能安然度日。可也是陈泽寒,一手倾覆了她的生命华年。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事就是这样,推你下地狱的你,也曾带你入天堂。
                          从巴黎学院毕业的时候,她的第一个作品就是范思哲的新款女装。一本摊开的希腊神话,一帧一帧讲述着美狄亚的故事,最后美狄亚复仇后的妖媚一笑化作范思哲的吊牌上的线条。夜色浓重,红衣被一点一点拉上身体,遮住雪白的后背,颈子,只留一个背影。
                          千年前的爱恨,百年后的范思哲。你能驾驭得了爱情,就能驾驭得了范思哲。声调骄傲而冷艳。【其素这是霍夫人打算交的广告作业,哈哈哈。很霸气吧~~~
                          这些复杂的情绪萧迟是了解不了的,他只能付之一笑,“别想了,快去睡吧。”
                          “明天的广告招标你真的放心让我去?”大牌云集,她其实是最名不见经传的一个,若是抛却萧迟夫人这个身份,怕连门也进不去。是谁说过那扇窄门从来不是给你的,哪怕你就站在门前。
                          “赔钱了算萧张的。”萧迟开玩笑都开得很严肃,至少表情是那样的,一点腹黑邪魅都不沾染。不像某个人弯弯嘴角就是邪气风流得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纨绔子弟似的。
                          “有老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胭脂红色无袖雪纺衫,配上孔雀蓝高腰窄版裤。色彩冲突成这样,一不小心就会穿出东北大妞的效果。金色的古琦新款凉鞋,振起细小的尘埃来。黑发明眸,顾盼生姿。只点一丝铁锈红的唇彩,远看像瓷娃娃,近了女王气势压倒一切。
                          萧张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女人上台,演示文稿,娓娓道来设计理念,对待或温和或刁钻的发问都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在口头上谁能占得了她曾媚的上风啊。
                          当然吻技高超的八少爷另当别论,一技之长就是好。
                          “对于曾小姐提出的良辰美景主题,我觉得太过偏向于意识流,不适合现代化的楼盘。您觉得呢?”
                          欺负她没专修过广告是吧。她微微一笑,这个动作在萧张看来无比好看,她又要欺负人了。不过那人活该。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54楼2014-07-14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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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良辰美景,若是没有你,我与谁共赏】
                            化妆室的门是虚掩的,空气还有曾媚最喜欢的鸦片香水味道,清甜中带着一丝冷冽。更夹杂着一丝丝莫名的味道,让萧张感到不安。
                            她的黑色小西装外套还挂在椅子背上,那对珍珠耳坠也只戴上了一只。陈泽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想到这个名字,越来越不安。那次她撞倒在自己车前,几经波折,他才查出背后是何人。
                            当下按住不提,是因为那时对曾媚的感情并不明朗。事后种种,以为自己可以护她平安无虞,却不料终有一天,命运这般戏弄,猝不及防给他的心房插上一刀。深吸了一口气,他想先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胡思乱想。可手指的颤动,总是泄露了他一点点的心思与情意。
                            他并不是无坚不摧,也绝非冷静自若的。恍然忆起多年前,程涉深拿/枪的手都是抖着的,眼睛闭了又合,第一次没打中靶心。他问六哥,怎么了。程涉深只是说,口气里带着认命——我才知道,爱上她后,使命和致命都成了她。
                            “小九。”他的声调有些不稳,“曾媚去你那了吗?”
                            容年办公室的门是被萧张一下子推开的,容年想若不是还顾着一点兄弟情义,怕就是踹开的了。他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眼底波澜无惊,“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三哥。”萧张的气还没喘匀,“曾媚倘若有一点事, 无论是陈泽寒,还是三哥你,都不要怪我。”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雄赳赳地撂狠话,还是对着一向宠他护他的三哥。容年抬了抬眼皮,“为了一个可能会利用你的女人,值得这样?”
                            “你不会明白,六嫂对六哥有多重要,乔大小姐对大哥有多重要,你对四哥有多重要,她对我就有多重要。”
                            说完这句,萧张就摔门走了。容年手里握着的钢笔吧嗒一下砸在地上,脑子里总是回旋着那句——你对四哥有多重要。
                            这一次会不会真的做错了,他只是给了陈泽寒一个暗示,一是想打压一下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二不过是想借陈泽寒和朝歌的嫌隙来摆朝歌一道。他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兄弟呢,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不知道想了多久,他才抬起有些酸痛的脖子,金玉就站在他面前,微微一笑。“我不是故意要听到你们的对话的。”
                            “可是三哥,你以前不这样的。”
                            他转瞬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深意,他的笑愈发凉薄无情,“那玉儿你说,三哥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他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回给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每一个微小的表情都不愿放过。很多年都不曾有过如此不安的感觉了。
                            “我不曾对付过向晚香,也希望三哥别戳朝歌的痛脚。”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今天来只是怕三哥迁怒伤人。”
                            迁怒伤人。
                            这四个字真是用得好,容年觉得自己的心轰然一下被冲出一个大洞来。有些情绪盘踞在他的心头,他不能说,只能忍着——
                            看她就那么无畏无惧地走出去,不带一丝留念眷恋。他以为只有她陷进去了,却不想自己陷得更深。所以她时至今日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洒脱率真;而他,却只能在求不得和放不下中苦苦折磨。
                            黑色的大床,连窗帘都是厚重不透风的。曾媚额头上有密密麻麻的汗,醒来时一室昏暗。只有陈泽寒的眸子是炯炯发亮的,像是一潭深渊,里面有很多情绪,似乎挣脱了七年来的禁锢,汹涌而出。
                            容不得她言语,就被一个吻堵住了双唇。温度炽热,似乎连她整个人都要被烤焦了。他的手也不安分起来,衣衫被他扯下一块,露出幼圆的肩膀。她想一巴掌掌掴上去,却被他牢牢抓住了右手,按在床头柜的夹缝里。挣扎之间,葱管似的的指甲赫然折断。十指连心,都比不上她这一刻无力的疼痛。
                            “陈泽寒,你这个混蛋!”
                            他压住她的身体,连笑都带着莫测的权谋诡异之感。“其实比起让一个冰清玉洁的女人变成荡/妇来说,让一个荡/妇成为贞洁烈女后再征服更有胜利感。你说是吗,我的小夷光。”
                            那些可以让人产生错觉的药物,比情感更深一步地暴露了她的秘密。那些眼泪,那些呢喃,全落在他眼里,丝毫不差。巨大的喜悦笼罩了他,过后是一些复杂莫名的情绪左右着他。好像一颗仇恨的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一般。
                            “你没有可以要挟到我的筹码,陈泽寒。”
                            “可是你舍不得死,你还有留恋的东西。”他贴着她的唇,一点一点说道,“可我一点也不留恋你的生死,所以你只能臣服。”
                            世间一向如此不公平,有时候你以为的举世无双,在别人眼里可能连玩意也不是。


                            58楼2014-07-15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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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良辰美景,若是没有你,我与谁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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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张吻了吻曾媚的眉眼,声音那么轻柔,“你男人特别厉害,可以空手接白刃的。等我耍完帅,就带你回家。”
                              这样旁若无人的温情,寂寥无人合。可曾媚只是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我等你。”
                              转身那个温情脉脉的萧张不在,他真的什么也没带,可是心里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身后有他的整个世界啊。
                              ——泽寒,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一定到。
                              ——恩,我等你,你快回来。
                              对于那些影响他的人或事物,要么完全霸占,要么完全毁灭。他从来不认为有第三条路走。可先下这个场面,他真没想到九重天八少爷可以纠缠进来。一旦招惹上萧张,就等于是对九重天宣战了。
                              这其实不明智,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陆月白也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这称王称霸从来都不能认同定局。他只一个眼神,气氛立马严峻起来。其实萧张的面上是笑着,像一只沙漠里的狐狸,雪白的皮毛,嗜血的性子。很少有人知道萧张是军校出身的,空手道可以跟容年不分伯仲。只是他娇生惯养罢了,但这不代表他忘记了怎么去杀人。
                              顾盼之间,寂静山河。
                              战斗是萧张先挑开的,他一记左勾拳砸在第一个人脸上,手势优雅而风流,就像古代贵公子缓缓打开一把折扇一样漫不经心。骨头折断的声音,含着血落齿的声音,摔倒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曾媚从没见过这样的萧张,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肃杀。就像,就像,魏琅慢慢掐死一个人然后微笑的极致鬼魅。
                              毕竟刀剑无眼,有薄薄刀刃擦过他的脸,她都疼得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才发现指尖的血液已经干涸,疼的是心,不是身。几十个人横陈在地上哼哼唧唧,萧张回头对曾媚得意地笑了笑,“你男人可是为了你差点破相了,你不许不要我。”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曾媚刚想说他,就看见一把水果刀从他的左胸处穿过,刀刃上滴着温热的血液。萧张闷哼了一声,却还是反手将陈泽寒推开半尺多。曾媚想站起来扶住他,可脚踝处早就无力支撑了,一个踉跄刚好落入他的怀里,他被撞击半跪着,面上还是微笑的,“别怕,闭上眼。乖。”
                              他怎么忍心让她看到他输。
                              陈泽寒从地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基本毫无反抗之力的两个人。心口处似乎空荡荡的,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而去。是什么,是良知,是爱情,是希望,还是别的,他不在意刻意模糊掉的那些感觉。
                              那年夏天也是这样,潮湿而又闷热。梨花落尽,他跑过去的时候,就看见那个男人抱着穿婚纱的陈梦娴,也是如现在一般绝望。
                              “陈泽寒,我还没死,就还没输。”萧张边说边咳血,血液染红了曾媚胸口处的雪白衣衫。她想捂住他的嘴,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眼泪霹雳巴拉地掉。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懦弱,自己的遇人不淑,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贴着她的耳朵,“我还没娶你呢。可我早就把,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媳妇了。我说过,过的,为人夫者,所谓丈夫,一丈之内才为夫,纵然死,也必定在你一丈之内。”
                              他每说一个字都要深呼吸好久。陈泽寒脸上那抹笑意愈发加深,说不清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他努力要站起来,腿是无力的,手使劲攥起。
                              黄泉碧落死生契阔浮世奈若何,不见叶上朝露日曦若有情应笑我。
                              就在陈泽寒一拳把萧张打到一边的时候,门被人轰然踹开。曾媚已经无心去看到底是谁来了,是谁走了。她努力爬过去,拉住萧张的手,开口呜咽什么也是枉然。萧张就那么躺在她的腿上,枕着她的胳膊,“别哭啊。你可要好好的。”
                              “我一直都很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我一直深信,我爱的曾媚会活得好好的。无论往后的生命里谁会不会永远缺席,我爱的曾媚都会好好的。因为从前那般不好你都是如此熬过的。”说罢他抬手,想去抚一抚她的脸。曾媚把脸贴在他的手上摩挲着。
                              “萧张,你要是敢死,我明天就忘了你,上大街上去找一个新男人。”
                              电影甜蜜蜜里有这么一句——回去洗个热水澡,明早起来,满街都是男人,个个都比豹哥好。由她说来,显出几分悲戚。
                              萧张扯了扯嘴角,血液淅淅沥沥地顺着她的掌纹往下滑。纠缠的曲线。“你别忘了我,好歹相爱一场,别让我死都不开心。”
                              “快说,快说,我男人特别帅。”


                              60楼2014-07-15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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