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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
正文 全文“人无法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曾经我有一个朋友,他从西域来,骑一匹汗血宝马,佩一柄弯月般的刀。这话是他告诉我的,据说是个伟大哲人说的,那哲人伟大得如同夫子庙中的至圣先师。
可惜我并不相信,因为他这么说的时候已经喝醉了,正呆呆的凝望着摇曳的篝火。那时候寒风很冷,我的朋友很忧郁,雪前的天空里没有星辰,我在地下打瞌睡。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如果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你是否还会走进这条河流呢?”那个西域朋友模糊的嗓音忽然响起在我的耳边。
我现在想起他的时候,正在水之阳的渡口上看风景。
那么让我想想……
如果多一个机会,我会选择去投军而不是作大侠。
虽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不过这个山雨欲来的年代,谁知道沙场出身的豪杰不会当上皇帝呢?在我之后三十多年,有一个姓赵的朋友披上了一身黄袍,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我偶而也会想我应该去尝试的,我有武功,也会写字,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比那个姓赵的朋友差。
当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是每个人都希望的吧?
如果还多一个机会呢……我会去练最难练的九阴真经。
曾经我的师傅对我说,你是愿意练七种剑法,八十三路长拳,九派的内力和三家暗器,还是只练一种叫《九阴真经》的武功?我当时问他为什么我要放弃这么多武功去练一本奇怪的经书,还有练了能有什么好处。师傅说他也不知道,因为第一个练成这本真经的人应该在三十七年以后出生。我说你也没练成怎么就叫我练?师傅说练了以后你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我没有练,现在我也是天下第一,毕竟我练了很多其他武功。
不过我其实还是很想练的,我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那么如果再多一次机会呢……
我想,我会回家。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
其实那个地方没那么贫苦,是个很小的镇子,在江南水乡,赶集的日子还比较繁华。但是很多出名的人都喜欢说自己生在小地方,这样成名的难度就显得更大一点。我当然也不例外,毕竟有人说我是天下第一的大侠。
然后我就去练剑,然后我就去杀人,当大侠,出大名,杀大魔头。
当然这中间有二十五年的时间,我如果一一细说,我就是个说书的。好在很明显,我不是。
我用了二十五年成为大侠之后,我就衣锦还乡了。
还乡的时候,大师兄来接我。我看见那个兴高采烈的乡下小老头赶着毛驴,跑在一池清水边。而我和我的七个弟子骑着五十两银子一匹的骏马,站在似曾相识的桥上顾盼茫然。
小老头跳下毛驴说:“三师弟,你的袍子好气派!”
袍子虽然很气派,不过我还是只能在当年吃牛肉面的摊子上吃面。因为师兄要请,而我知道他没有钱。
师兄很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说:“对不起。”
我愣愣的没有回答,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二十五年过去了,这里的面还是我七岁时候的味道呢?
我和师兄使劲的扒拉着面条,我的七个弟子在镇子北边的酒楼上喝酒。如果这是二十五年前,我吃完了面就会去把他们揍一顿!那时候我和六个师兄弟在这里吃面,吃完了就去酒楼上打架,找最霸道的,衣服最光鲜的。
春风吹,杨花飞,牛肉面辣得我们要流泪。
少年铁拳的日子就这么又回来了?那时候我们摸出身上仅有的铜板吃面喝酒说将来,然后一起晕呼呼的回去睡。
在我张口的时候我却发现好象不对劲,因为我说:“当年……”
于是我干脆什么都没有说,我吃了三大碗面,扔下筷子靠在墙上,默默的看集上的人。看见杀猪卖肉的,看见挑担卖葱的,看见推炉卖饼的,看见走街卖艺的,当然还有倚栏卖笑的。篮子里有葱,有猪肉,有烧饼,人们探长了脖子看杂耍,青楼上的歌女们远远的抛着媚眼。
这些吆喝声中走来走去的人,纷乱的脚步象一首……嗯,一首诗。我很少想过,这样平淡的,为了生活的脚步也会和诗相似。


IP属地:广东1楼2013-08-06 11:43回复
    身边忽然有个胆怯的声音说:“大叔,要花么?”
    即清且亮的声音,即清且亮的女孩,即清且亮的栀子花。
    二十五年后,人们还是戴这种花。
    师兄说:“师弟,我要去接婆娘。”
    我说你婆娘不在家里呆着瞎跑到哪里去了。师兄嘿嘿的笑着,有点不好意思。他说:“嘿,帮工,赚两个小钱帮助家里。”
    我问多少钱。他说每月五钱银子。
    我很想说我把马送给你,你让你婆娘一百个月不要帮工了。过一百个月我那匹马还能下一匹小马,然后你婆娘一辈子都不必帮工了。
    不过我没有说,我看见他高兴的跳上驴车去接婆娘,很高兴的样子。我想那五钱银子使他觉得日子好多了,因此他觉得很充裕。而我,你就算给我一万两银子我也未必能快乐得起来。
    一万两银子如果落到我口袋里,我为一万两银子不值。
    背后的脚步声不息,依旧如一首诗,五钱银子可以让他们大多数都很快乐,除了我。
    站在他们里面我觉得很晦气,也很孤独。
    我忽然很妒忌师兄那个老王八蛋。
    其实出师的这么些年来我一共三次回那个镇子,另一次我受了伤。
    丐帮大哥洪大公这种人总是很难对付的,他会可怕的“降龙二十四掌”。这套武功本来有一百零八掌,不过那么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这么些年来叫花子越来越不地道,祖传的武功也越来越糟糕。我可以预计这个趋势将继续下去。
    不过硕果仅存的二十四掌还是吓死人,我那七种剑法,八十三路长拳,九派的内力和三家暗器勉强把他放平之后,自己也受伤七处,更糟糕的是后面有几百叫花子连夜追杀我,前面更有成千上万的叫花子在任何可能的地方劫杀我。
    后来我经过仔细思考认定我选错了下手的时间,应该让洪大公继续作恶两年到一年好收成的时候。我杀他的那一天长江大灾,丐帮如日中天。
    我跑了五天五夜。
    最后我跑到了一个镇子上,当我睬上渡口那块青石板听它发出啪的响声的时候,我愣住了。夜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我知道我回来了。因为那块大青石板,因为身后的水声,因为空气里清润的味道,还有栀子花的香。
    我竟然这样也能跑回来。
    我不慌不忙的在小街上走,我知道叫花子们正在集结人手,可是我忽然觉得没什么可害怕的了。我以前出去惹事,也是这样带伤逃回来。我什么时候怕过?我有师傅!
    前走二十步右转,过了桥头下坡,左边上台阶就是师傅的家。没有灯光,我悄悄推开了门。
    在身后掩上门,我什么也不害怕了。这里可一直是我的地盘,顶多是打跑了外边的人师傅再打我一顿出气。
    门后就是以前练武的场地。
    二十五年前……
    师兄弟七个挺着胸口站得象桩。
    师傅拈着木剑站在那里,凌空舞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套路。
    “老大,这是哪一派武功?”
    “师傅,茅山派吧?象画符。”
    “蠢才!老二,你来回答!”
    “窃以为……嗯……啊……嘿……师傅莫非用的是九华山的凤鸣刀?”
    “看看师傅拿的是什么家伙再答!凤鸣刀也不是九华山的武功!老三!”
    “……”
    “老三,看出来没有?”
    “……”
    “老三!这么简单的剑法你要想到什么时候?”
    “师傅,老三好象站着桩睡着了……”
    “啊!师傅,打我干什么?”
    ……
    ……
    我深深吸气,挺起胸口站在场地中间,忽然很想笑。
    “老三!看出来没有?”
    我默默的抬起头,夜,寂静,四周满是灰尘,无人舞剑。
    后院有一块碑,上面写“先师之墓”。
    再次见到小师妹的时候,小师妹在亭子里摆酒。
    风吹桂子香,菊黄家酿熟。
    我白衣,铁剑。小师妹为我斟酒,我看见她修剪整齐的纤纤玉指,我侧过身去不敢碰上她。很难想象这就是当年那个动不动说三师兄死到哪里去了的野丫头,那时候她的指甲也没那么整齐,因为和我们一起出去打架。那时候她也没那么好看,如果她那时候就有这么好看,我也不敢把她往池塘里推了。


    IP属地:广东2楼2013-08-06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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