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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真得透支太多,我只能乖乖得在床上躺着了。三笠和阿明偶尔会过来陪我,但他们不会一直在,兵团的事务似乎很重的样子。每次我见到阿明都会发现他的黑眼圈深了一点,但他还是笑着和我说话。三笠想不到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的时候就会给我床头上的花换水,然后坐在我床边看我。
今天他们都没过来。我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打算起床走走。
我的房间在五楼,从窗口往下看能看到一道白灰色的围墙,几棵并不算特别茂盛的树随意得围着围墙生长,错落的枝叶遮挡住了围墙下的景色。但我想围墙外应该有守在四周的士兵——我有时会被士兵们大声谈天的声音吵醒。再远一点就是比较密集的建筑群了。兵团的根据地离繁华的集市很远,安静得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而我由于住在最高的楼层,再加上身体很少下楼,也就遇不上什么人,这半年也是无聊着过来的。
最近一次下楼活动却晕倒了。我怎么样都觉得不爽啊……但是,还是很想到外面走走。
我向着集市方向往窗外又看了一会儿,猛地发现了什么。
在更远的地方,有一道灰色的墙。我瞪大了眼睛。
虽然离得很远看得并不真切,但我却认为那一定就是一堵墙。
像是生来便扎根在我的意识里一样,我觉得那里会有一道灰色的,延绵不断的墙。围绕着阻断一个又一个的希望,人类就被迫生存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然后……外面……外面是……
“呃啊……”我的头又开始疼了,要记起什么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果然还是出去走走吧。这样想着,我胡乱穿了件衣服便冲了出去,铁制的门摔在身后发出剧烈的先生,我皱了皱眉。走到楼下的时候恰好遇上了捧着饭盒走来的让,他看见我很惊讶,嘴都不自觉的张开了。
“让?”我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倒了大霉要给你送饭。”他举了下手里的饭盒,我才想起其实我又没吃饭。我好像不怎么容易饿,以至于身体都没有给我饥饿的感觉。
让低下头,开始打量我,我被他由上至下地看有点不自在。
“怎么了?”我粗声粗气地问。
自从上次遇到让之后,他就进入了我的生活,我遇到他的次数突然就变多了。阿明听说我自己一个人想起让之后并没有对我做过多的夸奖,还是让我不要去想以前的事情,又摆出一副很严肃正经的表情来阻止我。不过他又补充说,其实让一直就在,只是我之前都没碰上他。
他有时会跟着阿明和三笠一起上来陪我,但与其说陪不如说是来吵架的,每次都被三笠赶出去——我也奇怪自己为什么看到让就会腾地冒出一股子火气来。
让看到我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好像很紧张,他拉住了我,“你去哪里。”
“我想出去走走。”我抽了抽手,没能挣脱,让拉得很用力,“喂,你快放开。”
“……”让皱着眉向四周看了一下,他认真的样子惹得我也跟着他看,但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不能出去。给我在房间里好好呆着。”看了一会儿他下结论,趁我愣神的时候拖着我就往房间里走。
“哈?凭什么??”我不明所以,但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论体型我比不上他。
可恶……这跟那天在走廊上完全不是一样的感觉啊……!这家伙上次是放水了吗……我用尽力气,但怎么样都只不过是稍微减慢自己被拖拽的速度。我被他拖上楼梯的时候几次没控制好平衡而摔倒磕到腿,一路上我不断的质问让想让他停下来——但让完全没理我,放在平时他应该早就回嘴了才对,可这次他不管不顾地拽着我上五楼,随便我怎么磕碰——步速还越来越快,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让!快放开我!!!”
“你休想。”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反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告诉你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突然觉得很难过。
对方无视了我,好像拎着条鱼一样轻而易举地将我拖上五楼。但我被这样快速的拉扯弄伤了很多地方。我的皮肤好像比较细,稍微掐一掐就会出来一大块淤青,为此阿明多次嘱咐我不要让自己受伤,尤其是流血之类的。上次和让打了一架,后背的淤都还没散干净,被拉着的手感觉好像脱臼了。
“艾伦,这阵子你都不准离开这个房间……”回到了五楼,让才回过头来看我——我发现他又是那副该死的,惊讶的嘴脸,“你流鼻血了!”
“我没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啊啊抱歉——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不耐摔的。”他说得漫不经心,好像始作俑者不是他一样。伸手帮我擦了擦鼻子,也因此松开了我的手,但我没力气折腾了,跌坐在了地上,他也没拉我,自顾自得打开我的房门。
“让,”我觉得自己牙关发狠,“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讨厌你了。”
“不,你不会知道的,你什么都忘了。”他转身看着坐在地上的我,表情是难得的严肃,“你现在会说你讨厌我是建立你目前为止知道的事情上,但是这样已经不能说是下意识的讨厌了。”
“其实艾伦,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会把你留在这里,见到你在这里的时候我很惊讶,就是因为你其实早就应该被处死了。”让蹲了下来,深色的瞳孔里带着复杂的我看不懂的情绪,他无视我的惊异架着我的腋窝将我托起往房间里送。
“我是个很现实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觉得什么都不记得的你和以前的艾伦是一样的。虽然都一样的混蛋,但就我的角度来看,你,与其说是艾伦不如说只是被叫做艾伦的躯壳,什么都做不了的你只是浪费米饭而已,而他们居然豁出命去想保你,你的小孩子气他们居然全都忍下去了。我想揍你,就是因为我不认同你。”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是处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你在说……什么啊……让,你说清楚一点。”
“理解不了吗?不怪你。”让冷笑一声,把我扔到床上,开始解我的衣服,我不明白他这样做的意思,只能睁大眼睛,任凭他将我的上衣脱了个干净。
“居然有这么多的伤。”让说着举起了我的衣服,我这才发现我的衬衫红白交错,未干的血迹混着灰尘变得落魄。他将我翻了个身帮我包扎好伤口,“腿上的你就自己来吧,我把东西放在这里了,饭你记得吃。虽然不认同你,但答应了他们的事情我还是会做到的。”
“艾伦,你不知道你昏迷的一年里外面的世界因为你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所有的烂摊子你都没有自己去收拾。所以你就给我乖乖得呆在这里。三笠和阿明会出去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由我照顾。”让站起身冷眼看着我,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什么啊……像这样的要求……”我咬着下唇,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平稳,“变成这个样子,是我想的吗?”
“……啊?”让似乎是愣住了。
“变成这样子,是我想的吗?!”
让看样子是彻底被我吓住了,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我挺起身接着说。
“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没和我说的是你们。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么样,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活着。现在你是来指责我吗?”我吞了下口水,大声问,“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只剩下我喘气的声音。难过和不解堵住了我的胸腔,过去怕阿明和三笠担心而没说出口的话现在对着让却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让不再理我,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又无奈,看上去他有点动摇了,但他很快就走出门外把门给锁上了。
我冲到门口想追他,发现门被锁死了,不管我怎么撞都顶不开,该死我第一次诅咒这扇铁质的门。我几乎用了房间里的一切东西去砸这扇门,但都失败了。
绝望不可抑制地降临了,我哽咽着,咬紧牙关看自己因为砸门而肿得不像话的手。
“放我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