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的手落在我肩膀上的时候,带着一股洗也洗不掉的、混杂着廉价清洁剂和金属粉尘的味道。那味道钻进我昏沉的脑袋,像一根生锈的针。“博行…醒醒,该起了。”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我烦躁地挥手,想把那扰人清梦的触碰和气味都赶开,眼皮重得像灌了铅。宿醉般的疲惫黏在骨头缝里,昨晚盯着滚球盘和闪烁的赔率数字直到后半夜,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手的翻倍快感,哪里睡得安稳?梦里都是筹码清脆的碰撞声,还有解说员声嘶力竭的“进球啦——!”。“博行?”那声音又来了,固执地贴在我耳边,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吵死了!”我终于猛地掀开眼皮,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卧室里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初升的太阳。虎彦的身影杵在床边,高大的轮廓在阴影里显得有些佝偻。他手里端着一个廉价的塑料餐盒,盖子掀开着,露出里面两个冷掉的素包子。那股混合着清洁剂、汗水和金属碎屑的气味更浓了,几乎盖过了包子的那点微弱面香。我胃里一阵翻搅,是恶心,也是厌烦。又是这样,大清早就带着这种苦哈哈的气息杵在我面前,提醒着我他有多累、这日子有多憋屈。“吃点东西吧,”他把餐盒往前递了递,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像老旧的风箱,“昨晚…睡得还好吗?”他避开了“赌”那个字眼,目光躲闪着,落在我凌乱的被子上,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我撑起身体靠在床头,没接那餐盒。视线扫过他,那双曾经在碧波中如刀锋般破浪、锐利得让人不敢逼视的琥珀色眼瞳,此刻黯淡得像是蒙了厚厚的灰尘。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两拳,连带着脸颊都凹陷了下去。曾经覆盖着漂亮流畅肌肉的肩膀,此刻在洗得发白、肩线明显不合身的旧T恤下,显出几分松弛和疲惫的弧度。他退役才多久?两年?三年?那身代表力量和荣誉的线条,已经在重体力活的压榨下迅速流失了。只有那对毛茸茸的、带着黑色环状条纹的虎耳,此刻微微向后撇着,紧张地贴在浓密的深橘色短发上,显露出一点属于他种族的、原始的警惕和不安。“凑合。”我含糊地应了一声,视线飘向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屏幕漆黑,但我知道,再过几个小时,新的赔率、新的机会就会在那上面跳动起来。那才是真正能让我血液加速的东西。虎彦沉默地把餐盒放在床头柜上,包子的凉气似乎更重了。他局促地搓了搓那双骨节粗大、布满新旧伤痕和老茧的手——那是搬运工的手,是清洁工的手,是后厨洗碗工的手,唯独不再是握着泳池边沿、等待出发号令的那双修长有力的手了。他张了张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要咽下什么苦涩的东西。“博行…”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看…要不要…去找份事情做做?随便什么都行,清闲点的…”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才把后面的话挤出来,“总比…总比待在家里好。那个…那个‘玩’…真的不能碰了,太…太伤人了。”“玩”?他管那叫“玩”?一股邪火“噌”地窜了上来,烧得我口干舌燥。他懂什么?他这种只会流臭汗、卖死力气的家伙,怎么能理解数字翻飞、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刺激和快感?他只知道守着那点死钱,像只守着骨头的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