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冬天,寒风刺骨。陆宗舟缩了缩脖子,把破旧的棉袄又裹紧了些。腊月的风就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继续在垃圾堆里翻找着能卖钱的瓶子。
一声微弱的啼哭传来。
陆宗舟愣住了,这大半夜的,垃圾场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他循着声音走过去,在一个破纸箱里发现了一个裹着薄毯的婴儿。婴儿的小脸冻的发紫,哭声已经微弱的几乎听不见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多讨人喜欢,怎么扔这里了,造孽啊!”陆宗舟连忙把婴儿抱起来,用自己的棉袄裹住。婴儿在他怀里动了动,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
陆宗舟的心猛的揪了一下。
他平日里就靠收废品为生,如何能养活一个孩子。可看着怀里脆弱的小生命,他咬了咬牙:“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儿子了。”
他没什么大文化,给婴儿取名叫小宝。从此开始了既当爹又当妈的生活。白天,他把小宝背在背上收废品;晚上,他学着给小宝换尿布、喂奶粉。邻居们都说他傻,自己都吃不饱还要养个孩子,可陆宗舟只是一笑而过,继续起早贪黑的干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成了他生活里的全部念想。
小宝六岁那年,发高烧引发了肺炎。陆宗舟抱着滚烫的小宝,在深夜的街道上狂奔。医院里,医生说要住院观察,可陆宗舟掏遍全身也只有几十块钱。
“大夫,求求你,能不能先给孩子治病?我这就去筹钱!”陆宗舟急的直搓手。
他跑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可谁愿意借钱给一个收废品的呢?最后无奈之下,他走进了血站。
“抽多少都行,我身体很好,多抽一点儿,孩子快撑不住了。”陆宗舟伸出胳膊,一向坚强的汉子眼里闪烁着泪花。
针头扎进血管时,陆宗舟盯着采血袋里暗红的液体,恍惚看见儿子烧红的小脸。那天晚上,他卖了600cc的血,换来了小宝的医药费。
当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医院时,小宝已经退烧了,正睡得香甜。陆宗舟坐在病床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额头,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崽,爸没本事,让你跟着爸受罪。”
那天以后,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陆宗舟又找了份工地上的活。每天早上不到五点就背起昏睡的小宝往工地赶。天还没亮透,钢筋水泥堆里已经响起叮当声。
“老陆,你这脸白的跟纸似的...”工友话音未落,就见男人晃了晃,背上的孩子差点滑下来。陆宗舟咬破舌尖,铁锈味让他清醒几分:“不碍事,我身体好。就是苦了娃儿了。”
晌午歇工时,陆宗舟躲在水泥管后啃冷馒头。小宝忽然从废纸堆里钻出来,小手捧着个搪瓷缸:“爸,喝热水。”
陆宗舟这才发现儿子棉裤膝盖磨破了,露出的皮肉上沾着泥雪。小宝献宝似的掀开缸盖:“我跟着王婶捡瓶盖换的姜糖!”
红糖块在热水里化开丝丝甜香,孩子太懂事,陆宗舟心里却泛着咸涩。
“宝儿,你还小,以后不可以再去捡瓶子了,有爸在,爸只希望你快快乐乐长大。”
收工路上,小宝趴在父亲渗血的肩头数路灯。陆宗舟的棉鞋早被雪水浸透,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路过垃圾站时,小宝挣扎着要下来。
“爸爸,看!”他举着半截铁管跑回来,小脸冻得通红,“这个能卖钱!”
陆宗舟蹲下身,就着路灯把铁管弯成个歪扭的五角星:“宝儿真棒,这是你的奖章。”
开春那天,小宝在废品堆里捡到半本撕破的课本。陆宗舟用钢筋焊了个小桌,蘸着红砖灰在水泥地上教他写字。当歪扭的“父”字成型时,小宝抱住了父亲:“我要一辈子和爸爸在一起。”
陆宗舟起早贪黑的干活,终于攒够了小宝的学费。带孩子踏进校门的前一天,陆宗舟才给孩子起了大名陆泽承。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泽承渐渐长大。陆宗舟省吃俭用,虽然日子清贫,但父子俩相依为命,倒也其乐融融。
直到小宝上高中那年,一对衣着光鲜的夫妇找上门来。
“我们是泽承的亲生父母。”女人抹着眼泪说,“当年实在是走投无路.....”
陆宗舟如遭雷击。他看着正在写作业的小宝,喉咙发紧。那对夫妇开出的条件很诱人-送小宝去顶尖学校,给他最好的教育和生活。
那天晚上,陆宗舟心绪波动下呕出了一口血沫。年轻时为了救人出了车祸落下了病根才不得不以捡废品为生,后来有了这孩子,便不顾身体上的沉疴,起早贪黑不知疲倦的工作。自从陆泽承上了高中,他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左不过是为了孩子硬扛着。他又回忆起了白日里衣着外表光鲜亮丽的那对夫妻,跟着他们,孩子才能真正有出息啊。陆宗舟一夜未眠,天亮时,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给那对夫妇打去了电话。
“小宝,你不是我亲生的…”陆宗舟硬着心肠说出了陆泽承的身世,“你跟着他们走吧,以后,就别回来了。”
陆泽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爸,你说什么?”
“你走吧!”陆宗舟转过身,不敢看陆泽承的眼睛,“你亲生父母找来了,以后你就能过好日子了。”
“爸,我不走,我从来都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和您在一起。您身体不好,我不放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