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时，是个混子。每日里迟到早退，放学便如脱笼之鹄，直奔小河摸鱼，或是在野地里烤红薯。墙头不高，翻过去便是另一番天地，至于功课，那是排在摸鱼之后的勾当。
初中时，前桌坐了个女生。头发不长不短，恰够在转头时轻轻扫过我的桌面。她每每回头问问题，眼睛亮得像是能照透我的无知。我原是不甚了了的，但为了应对她的提问，竟也渐渐读起书来。她问得勤，我答得愈快；她问得深，我学得愈透。如此三年，我的名次竟爬到了前十。
分班时，她总又坐在我的前桌。我想这必是某种天意，或是教务主任的特意安排。然而天意每每弄人，中招过后，她杳无音讯。我翻检旧物，发现她问过我的那些题目，纸角都微微卷起，显是被反复摩挲过的。
高中我学得更好，有时竟考了年级第一。老师夸我聪明，同学说我用功，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为了回答那些不会再来的问题罢了。后来高考，我上了个211大学，在别人眼里，算是出息了。
前些日子，老同学聚会，酒过三巡，有人提起她。说她初三那年，曾向我同桌表白过。我听了只是笑，笑得酒都洒了半杯。那同桌是个闷葫芦，功课平平，如今在县城开了家小店，日子过得去而已。
我想，她当年问我题目，或许只是为了转头看我同桌一眼。而我的发奋，不过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河里的鱼早不见了，红薯也再没有那时的香甜，墙头加高了许多，上面还插了碎玻璃。
人生在世，许多事原不必追问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