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二年三月廿六:池菱x华月生x芈苍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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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菱
这时早起已不用点烛,她喜爱的时节终于在温府歇脚坐定。一束薄光经窗打进来,她看到桐木制的柜门上漆花雅致,左边儿是她的衣裳,右边儿是雪礼的,过冬的袄子是不是压在下头?母亲当时说新缝了好几套,怎么倒像没见似的。绿石耳坠在手中轻晃,她一边回头戴上,望到镜中朦胧的影。待小丫鬟收拾碗碟出去,方才问道:白日公务多不多?多也晚些回来罢,我今日邀了表嫂与赵夫人,没空再看你。
漫谈趣说时,一柄剑重佩回主人的腰间,天光云影都在步下摇荡开。门扇轻启,春风涌入,她晓得他拥风而去,也细细合奁收拾过,拢手往阁外走去,岁儿便将两扇花窗打开了。按说往日园宴,菜式、礼备、迎送等等,在家中便无有不熟的,只因这是她在绛城头一回宴友,表嫂还添了孕,遂又将诸事一一操检过,用什么香、什么汤、何时差人去请、烹鱼蒸蛋味道如何,总算备宜才放心。读书栽花时候,铜漏也不断堆逝,适将一棵新苗在院中栽好,听小厮说客来了,便去净手整衣,见两人偕伴而来,笑将人迎进:“这径已扫两三回了,贵客瞧干不干净?”便有人铺盏注茶,坐下问道:“表嫂近来身子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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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月生
春雪未停,只消一夜便在庭下积起厚厚的絮被。她儿时曾以为此时纷飞的柳花是冬日最后一点留情的轻吻,于是雀跃地在漫天玉英里翩舞,最后咳得满脸通红,蒙着被子消磨了大半春光。于是在今岁杨柳风初起时,她便嘱咐下人不可将圆圆曝在絮风之中,只是隔着纸窗看柳花筛过明晦交错的天光,与斑点嬉戏便好了。如此过了许多时日,可在今晨与小儿作别时,那攥住手指的初生悸动却让她软了心肠。好好地抵首轻哄、呢喃了半晌,华月生在临行时将窗抬开半寸,又嘱咐旁人待早寒褪时,将一心向往窗外的小姑娘抱去廊下转转。
也许天下母亲皆有一副如此矛盾的柔软心肠,渴盼将天露香风都捧与孩子,却又时刻心忧她热、她冷,而不敢松手去试——即使仅有那么一小点的波折。
马车将停时,她透过帘子窥到百里府马车的一角,于是将莲裾荡到地上的几息后,华月生迎上去,自然地问好。
“我在府中耽搁了些时间,本以为要劳你们多等了,不料是正好。”偕进温府,暖风慰面的快惬里,她又道,“等柳絮不翩飞了,咱们带孩子一同踏青逐春如何?”
在宅院植葩中几回折便见到在此等候的女主人,听她笑语,华月生香颊一漾,乐道:
“可教我羞惭于将街外尘土带进来了。”
如此欢声笑语一阵,相伴而坐。沐于春芳,虽不是禊日沐水之乐,其中闺中情趣却很是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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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苍玉
只把柳絮作飞花。于堂院掠过门前的一帘竹色,却看镜中海棠依旧,出墙来邀春色。她不免联想到陌上的杨柳风斜,还未被深锁在高台上的春光,兴许蜻蜓会为芈女螺髻玉簪而短暂的驻留,也仅限在此,她才能切实体会惠风和畅。倘若能一言蔽之,眉下汇聚的眼湖、纤发散在东风中:心中悸动。“哪里有什么正好呢,不过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罢了。”裙袂拂过马车上的一点飞尘,芈女闲把话递。“四月的山寺如何?芳菲已尽,但山中仍然盛开。”穿梭在游廊间、杏蕊色落款于她的匹练,沾染了满身清香:“都好都好,尘土地气最好。菱角可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