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蜂蜜牛奶
吃完饭我和米彩将板爹送到小区外面，板爹住的宾馆就在马路对面，不过明天早上他就得离开了。
板爹临走时我问他：“板爹，你下次什么时候来苏州？”
“有时间就来，下次来我给你们带些米和面粉。”板爹应道。
当板爹强调你们时，我再次担忧板爹是不是真的因为误解而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实际上我并不希望板爹来苏州，因为我的一事无成，我的落魄，总是让我在面对他时存在极大的愧疚。
板爹又叮嘱不语的我：“你记得待会儿回去后把漏水的水管修了。”
“记得的。”
板爹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即没有再言语，转身离去。
看着板爹离去的背影，我知道他想对我说些什么，只是他没说出来，他并不想给我太多的心理负担。
我点上一支烟，心中一阵阵挡都挡不住的失落，就在今天方圆和颜妍结婚了，而我……不提也罢。
我想：我不能再这么过于自由活下去了，至少不能在遵守约定搬出老屋子后在这座城市中没有一个归处得以安生。
……
米彩先我之前上了楼，我将一支烟抽完才回去。
进了屋我找到工具箱将板爹说的那段漏水的水管换掉了，又查看了其他一些地方，确定没什么隐患了，便泡起了蜂蜜牛奶。
米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她问我：“刚刚漏水的水管你修好了吗？”
“嗯，其他地方我也检查过了。我在泡蜂蜜牛奶，对胃很好的，你要喝么？”我边做边问。
“我刷牙了，就不喝了，谢谢。”米彩说完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好……怎么了？”
“等你喝完牛奶再说吧。”
“说嘛，有什么不方便的。”
“哦……屋子里还有蟑螂呢，你有办法赶走它们吗？”
我恍然大悟，米彩欲言又止是怕倒了我喝牛奶的胃口。我笑了笑和米彩开起了玩笑：“我这么大一个活人你都容得下，几只小蟑螂你还容不下吗？”
米彩没有言语，只是看着我。
“和你开玩笑的，明天下班后我买些杀虫粉在卫生间撒上，马上快入冬了，蟑螂一般也不活动了，所以你用不着担心。”
“哦。”
米彩又回了自己的房间，我也端起泡好的牛奶回到房间。我坐在床上休憩着，一边品着现在的味道，一边尝着过去的滋味。
喝完牛奶，我躺在床上习惯性的看着天花板，又开始回想今天我和简薇独处的时光，直到眼前闪过简薇被表白的画面，我又再次为差点失去我不再拥有的她而痛苦悲伤。
……
次日，我按部就班的去上班，今天和GUCCI的代表还有一次约谈，这是GUCCI在我们商场设柜前的最后一次接洽，如果顺利的话我将会短暂的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自从方圆将GUCCI的担子交给我，我一直在超负荷工作着。
但事与愿违，GUCCI的代表偶然看到乐瑶拍的宣传海报，和我简单了解之后便蛮横地要求找乐瑶也给他们拍一组宣传海报，甚至直白地用合作威胁。
“赵小姐，我尽力和她联系，但到底能不能空出时间，我也不能给你打包票。”我应付道，心中却根本没打算去联系乐瑶。
GUCCI的代表显然不会关心我的想法，最后在陈景明一通萝卜加大棒后，我只好不情不愿地保证一定办成。毕竟关乎到方圆和自己的晋升机会，我自己还好，主要是方圆，如果真的能晋升为企划部副理，待遇和在公司的地位都将有一个质的飞跃，前途一片光明。
“那太好了！”陈景明如释重负。
我心里想道：“你是好了，我得厚着脸皮去求一个我最不愿意求的女人，***知道不？”
在我准备退出去时，陈景明又喊住了我：“昭阳，你先别打电话联系那个平面模特，她不是在横店拍戏吗？你明天直接去横店，你千里迢迢赶过去当面和她说这个事情，她就不那么好拒绝了！”
“经理考虑周全，经理英明！”我挤出笑容说道，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一只不要脸的老狐狸，他这么破釜沉舟的干，想过别人如果档期安排不开，又很难拒绝，是什么感受吗？
……
这个下班后的傍晚，我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心中阵阵烦躁，烦躁的根源产生于明天要去横店见乐瑶，以及不久之后又要搬离那间住了两年的屋子，随之烦躁演变成憋屈，我好似从来都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活，往往别人的三言两语便将我的爱情、工作和生活冲击的支离破碎，比如简薇，比如GUCCI的那个女代表，比如米彩。
回到那间陈旧的屋子内，我往米彩的房间看了看，她的房门依旧紧闭，可能还没有回家。
我径直坐到客厅，试图在一片昏暗中放松身心。却又开始回想那位代表的种种蛮横态度，以及陈景明不顾人死活的逼迫，我就又这么烦闷了一阵。
“真TM无聊！”我骂了一句。这不仅是说我坐在这自个儿憋屈很无聊，更是觉得他们的行为非常无聊，一点都不实事求是！我站起身来，终于决定不在这像个怨妇似的生闷气。哥们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找乐子去。
我掏出手机，准备问问罗本在哪个酒吧。突然想到某个晚上，也是在这个客厅，我承诺不再去泡酒吧。我一瞬间失去了力量，瘫软在沙发上。我又缓缓掏出烟，企图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眼前却浮现出板爹阴沉的脸和米彩幸灾乐祸的笑。
“靠，小爷我不抽了！”我气恼地把烟折断。
我厌烦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便一定要给自己找个乐子。思索中看到了那只被我立在角落里的吉他，当初这把吉他是简薇在我过生日时特地到琴坊里定做的，然后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我，用的都是非常好的材质，价值远远不止一万。
看着这把吉他，我感到悲愤。我决心反抗这种受人摆布的感觉，将自己的情绪化作音乐统统发泄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曲终了的时候屋外传来开门的声音，我知道是米彩回来了，却只低头拨弄着琴弦。
米彩打开了灯，换好拖鞋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片刻之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向我问道：“你说今天买些杀虫粉撒在卫生间，买了吗？”
买杀虫粉相较于被领导逼着去横店找乐瑶实在是太微不足道，所以我真的给忽略了。
我抱歉的对米彩说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自己去买一些吧。你要不想跑，网上也能买到的，很方便。”
米彩的表情变的不悦：“这是你答应我过的事情，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责任感？”
今天我憋屈了一天，还因为这个女人连消遣都快没了，心情能好到哪里去，语气也重了起来：“责任感能当饭吃吗？你天天这么和我提，烦不烦？”
米彩没有预料到我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愣了一愣沉下脸来点了点头对我说道：“那好，请你现在马上搬出去，还有把欠我的钱还了，我也没有必要对你负责。”
我心中的火气被一盆冷水浇灭，许久才声音低了几分的说道：“怎么说我们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好几天，有必要这么把我往绝路上赶吗？”
米彩不屑的笑着说道：“我没有把你往绝路上赶，你也工作好些年了吧，为什么身上连一点存款都没有？……你应该明白，把你往绝路上赶的人是你自己。”
米彩的话揭无情的揭开了我心灵深处最痛的那道疤，一瞬间自卑和羞耻感让我无地自容：“我投降我投降，我现在就去买，求你别说了。”于是在这憋屈的一天里，我又装了次孙子。
米彩不言，径直回了房间。
我只好往农贸市场赶去，我记得那里有小摊贩会卖一些杀虫粉，而超市里卖的那些杀虫剂一般是杀不死蟑螂的，所以只能拜托这个时候那些小贩还没有收摊。
来到农贸市场，漆黑一片，别说小摊贩，连里面的商铺都已经全部歇业了，我有些惆怅，尽管我已经很努力，可这个夜晚注定是买不了杀虫粉了。
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去超市买了一瓶杀虫剂，企图蒙混过关。
再次回到老房子，打开门，米彩正穿着睡衣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看书，而我被这一来一回累成了真孙子。
米彩看着我，用眼神表达了一切。
我赶忙把杀虫剂拿出来：“买了买了，骗你我是孙子。”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口，但我越品越感觉不对劲。
米彩盯着杀虫剂看了看，皱眉说道：“你不是说杀虫粉吗？这个不太像啊！”
我心头一慌，随即说道：“当然不像，这是最新研制出来的杀虫剂，杀蟑螂有奇效。”
米彩一脸怀疑的看着我说道：“我在书上看过，蟑螂的抗药性很强，一般的杀虫剂根本没什么效果。”
“你就别教条主义了，我这是一般的杀虫剂吗？不和你吹牛逼，就我手上这一罐，能把这个屋子的蟑螂满门抄斩，简直惨无人道！”我信口胡说道。
米彩依旧是一脸不相信的神色说道：“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像江湖骗子？”
我有点心虚仍怒道：“我是为了你好，杀虫粉毒性大，一不小心毒死一只老鼠什么的，你恶不恶心？”
米彩被我吓住了，赶忙对我说道：“那你别站着了，做你该做的事情。”
“饶我一命吧姑奶奶，我这一来一回都累成孙子了，进门连口水都没喝就跟您掰扯到现在。”我不假思索地求饶，却并不觉得米彩真的会饶了我。
米彩被逗笑了：“这就是你不信守承诺的代价，但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就饶你一次，明天记得把该做的做到。”
迷彩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感激地说道：“谢谢您嘞，真想给您磕一个。”
“磕吧。”米彩头也不抬地回答。
我装作没听见，赶忙走进厨房猛饮自来水，我是真的渴了。起身却看到了昨天喝牛奶的杯子，如果劳累的我回家后，能有一个人为我泡上一杯牛奶，该是多么的幸福。这样的人，我曾经拥有过，却失去了。
我突然很想再喝上一杯蜂蜜牛奶，不愿忘记它的味道。我便开始动手，又想起米彩刚才的大恩大德便喊道：“蜂蜜牛奶要喝么？”
“不了谢谢，你很喜欢喝蜂蜜牛奶么？”客厅里传来米彩的声音。
我忽然有些哽咽，小声地不知在对谁说：“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很喜欢。”
……
我默默地回到房间，把热腾腾的牛奶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端详着。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向谁诉说，其实我知道，但我不敢。
于是千言万语化为一张蜂蜜牛奶的照片，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