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忏
手铐和穿过左肩琵琶骨的天罗地网，伴随着我迟钝摇晃的脚步相互碰击。当啷，当啷，锒铛声在阴冷潮湿、狭窄逼仄的监狱长廊间回荡。长廊左右两列，皆为牢房。我所经之处，牢里的妖怪纷纷起哄。在冷嘲热讽、百般羞辱下，我只是低着头，闷声不响，任由妖捕牵引。外界一切，于我而言都无所谓了。
妖捕打开牢门。我一步深一步浅地踱进牢里。妖捕关了牢门，锁上，离开。妖捕的火把愈离愈远，周围的黑暗越来越近，将我吞没。
她根本不喜欢我啊……在她眼中，我永远是一个……罪犯。
我双腿瞬间瘫软，跪下。脑中萦绕着她的声音，“我只跟奉公守法的人或妖打交道。”我浑身战栗，梦呓般自言自语：“我只是觅食，揍傻蛋，交配而已，为什么……”我面部失控地绷紧，眉头皱如废纸，五官尽数扭曲，早已蓄满胸腔的泪水被挤压着夺眶而出。
突然，我记忆里浮现师傅。苦情树下，碧草如茵，粉瓣飘舞，师傅用严厉且沉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讲道：“那么我换个说法，这些年你都在，抢劫、杀人、QJ。恶贯满盈，实至名归。”语毕，师傅霎时睁眼。
“啊！”我吓一大跳，整只妖猛向后仰，摔了个四脚朝天。我想起来了，是回涂山时师傅对我说的话。师傅虽然娇小，但是强大，是我最尊敬的妖，这时忆起师傅的怒容，有股源于心底的恐惧袭来。我记得师傅继续说道：“若你只是想要做一只山野妖怪，这些你大可不必理解，因为山野妖怪并不在意人类怎么看它。但若你真的在意了某个人类，你要改变的，就不仅仅是样貌而已了。何去何从，你自己琢磨吧。”
“师傅，徒弟琢磨不透啊！”我难受地叫道，满地打滚，抓耳挠腮。我从小受师傅教导，变颜术好玩，望月掌厉害，我轻而易举学会了。可每当师傅讲述人界的事理，我就觉得师傅的话跟水似的，流进我左耳，溢出我右耳，完全听不懂。师傅啊，徒弟实在是理还乱呐！
“也许你们妖怪之间可以随心所欲，但在人界，你喜欢一个姑娘，就要对她一辈子负责！”她坚决中略带伤感的语调又在我脑中回响。我停止打滚，像死尸一样，脸朝地埋。“但并不是说一只善良的妖怪，就不需要对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我在县衙窗台偷听到她是这么斩钉截铁地说的。
嗯？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我狼狈爬起，盘膝而坐，甩甩头发，揉揉脸蛋，绞尽脑汁思考——我眼睛圆瞪嘴巴大张，终于茅塞顿开了。人界和妖界截然不同，在妖界为理所当然的事，在人界是罪大恶极的事。所以我颜如玉，一直在祸害人间而不自知！师傅，这就是您说的恶贯满盈吗？纵有玉颜千面，难洗罪恶昭彰！师傅，这就是您说的不仅样貌吗？徒弟琢磨明白了，亦后悔了，我当年不该太早下山！我发狠捧手铐使劲砸头。砸了数下，额角淌血，翻腾在五脏六腑内的悔恨不减反增。
我颤颤巍巍站起身，仰天嚎啕大哭。哭罢重重下跪，疯狂磕头。悲啼震县衙，磕鸣撼黄泉。众捕掩耳如闻雷，群妖抱头似见灾。我万念俱灰，情绪崩溃，渐渐脱力晕死过去。
许久，我睁开迷糊的眼睛。一会儿，我再度阖眼。睁眼看的是牢狱的黑暗，闭眼见的是绝望的黑暗，有什么区别？我能何去何从？我是罪犯，她逮捕我，憎恨我！可是，既如此，她何不在识破我真身时抓我？她为何拿地形符驱我逃离？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明白，头好痛，好想当面问她啊！
吧嗒，是牢门打开的声音。有光在我眼皮前晃动，脸上热热的，好像是火把。“颜如玉？你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别死呀……”谁，谁在说话？啊，头好疼。忽觉天旋地转，我又昏了。
漠海浩瀚，黄沙无垠，囚车颠簸，驼铃清脆。我呆坐在囚车角落，低头不语，偶尔眺望沿途狰狞荒凉的景色。大耳妖捕坐姿端正，专心赶路。是他为我疗伤，还帮我拔出天罗地网。我本欲道谢，却哽在喉头。无所谓了。
“喂，从早上出发开始，你就一句话也不说。我说，你也，别太沮丧了，安心一点。你救了我们，还抓住了赤雷，有戴罪立功的情节，一定不会是死刑吧。”大耳妖捕平静地说道。
是生是死，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想知道，她，有没有爱过我……
手铐和穿过左肩琵琶骨的天罗地网，伴随着我迟钝摇晃的脚步相互碰击。当啷，当啷，锒铛声在阴冷潮湿、狭窄逼仄的监狱长廊间回荡。长廊左右两列，皆为牢房。我所经之处，牢里的妖怪纷纷起哄。在冷嘲热讽、百般羞辱下，我只是低着头，闷声不响，任由妖捕牵引。外界一切，于我而言都无所谓了。
妖捕打开牢门。我一步深一步浅地踱进牢里。妖捕关了牢门，锁上，离开。妖捕的火把愈离愈远，周围的黑暗越来越近，将我吞没。
她根本不喜欢我啊……在她眼中，我永远是一个……罪犯。
我双腿瞬间瘫软，跪下。脑中萦绕着她的声音，“我只跟奉公守法的人或妖打交道。”我浑身战栗，梦呓般自言自语：“我只是觅食，揍傻蛋，交配而已，为什么……”我面部失控地绷紧，眉头皱如废纸，五官尽数扭曲，早已蓄满胸腔的泪水被挤压着夺眶而出。
突然，我记忆里浮现师傅。苦情树下，碧草如茵，粉瓣飘舞，师傅用严厉且沉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讲道：“那么我换个说法，这些年你都在，抢劫、杀人、QJ。恶贯满盈，实至名归。”语毕，师傅霎时睁眼。
“啊！”我吓一大跳，整只妖猛向后仰，摔了个四脚朝天。我想起来了，是回涂山时师傅对我说的话。师傅虽然娇小，但是强大，是我最尊敬的妖，这时忆起师傅的怒容，有股源于心底的恐惧袭来。我记得师傅继续说道：“若你只是想要做一只山野妖怪，这些你大可不必理解，因为山野妖怪并不在意人类怎么看它。但若你真的在意了某个人类，你要改变的，就不仅仅是样貌而已了。何去何从，你自己琢磨吧。”
“师傅，徒弟琢磨不透啊！”我难受地叫道，满地打滚，抓耳挠腮。我从小受师傅教导，变颜术好玩，望月掌厉害，我轻而易举学会了。可每当师傅讲述人界的事理，我就觉得师傅的话跟水似的，流进我左耳，溢出我右耳，完全听不懂。师傅啊，徒弟实在是理还乱呐！
“也许你们妖怪之间可以随心所欲，但在人界，你喜欢一个姑娘，就要对她一辈子负责！”她坚决中略带伤感的语调又在我脑中回响。我停止打滚，像死尸一样，脸朝地埋。“但并不是说一只善良的妖怪，就不需要对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我在县衙窗台偷听到她是这么斩钉截铁地说的。
嗯？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我狼狈爬起，盘膝而坐，甩甩头发，揉揉脸蛋，绞尽脑汁思考——我眼睛圆瞪嘴巴大张，终于茅塞顿开了。人界和妖界截然不同，在妖界为理所当然的事，在人界是罪大恶极的事。所以我颜如玉，一直在祸害人间而不自知！师傅，这就是您说的恶贯满盈吗？纵有玉颜千面，难洗罪恶昭彰！师傅，这就是您说的不仅样貌吗？徒弟琢磨明白了，亦后悔了，我当年不该太早下山！我发狠捧手铐使劲砸头。砸了数下，额角淌血，翻腾在五脏六腑内的悔恨不减反增。
我颤颤巍巍站起身，仰天嚎啕大哭。哭罢重重下跪，疯狂磕头。悲啼震县衙，磕鸣撼黄泉。众捕掩耳如闻雷，群妖抱头似见灾。我万念俱灰，情绪崩溃，渐渐脱力晕死过去。
许久，我睁开迷糊的眼睛。一会儿，我再度阖眼。睁眼看的是牢狱的黑暗，闭眼见的是绝望的黑暗，有什么区别？我能何去何从？我是罪犯，她逮捕我，憎恨我！可是，既如此，她何不在识破我真身时抓我？她为何拿地形符驱我逃离？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明白，头好痛，好想当面问她啊！
吧嗒，是牢门打开的声音。有光在我眼皮前晃动，脸上热热的，好像是火把。“颜如玉？你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别死呀……”谁，谁在说话？啊，头好疼。忽觉天旋地转，我又昏了。
漠海浩瀚，黄沙无垠，囚车颠簸，驼铃清脆。我呆坐在囚车角落，低头不语，偶尔眺望沿途狰狞荒凉的景色。大耳妖捕坐姿端正，专心赶路。是他为我疗伤，还帮我拔出天罗地网。我本欲道谢，却哽在喉头。无所谓了。
“喂，从早上出发开始，你就一句话也不说。我说，你也，别太沮丧了，安心一点。你救了我们，还抓住了赤雷，有戴罪立功的情节，一定不会是死刑吧。”大耳妖捕平静地说道。
是生是死，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想知道，她，有没有爱过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