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公三十八年九月十二:郑突x姬可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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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突
于巷里之肆闲坐,聆黄犬之吠、走卒之呼。儒冠者惊案阔谈:自盘古之辟天地、娲皇之抟土为人,经五帝举,夏商替,至若诸国列如春之雹。突感而闲问:
“古之世无差序而熙熙大同,今王之御下,诸伯牧民,反使骖殁剑残,则王之于世,当譬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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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可衿
堂上醒木一声收,看客座下茶盏仍有热气缭绕。醒木之下,有盘古生于混沌中,持斧辟天地;有夸父追逐日影,终而渴死在旸谷。而年岁轮转,春归去,冬复来。曾经种种,最后依旧变作如今堂上故事,由人戏说。今日种种,经几番春秋冬夏,又何尝不是别人口中话本一折。
她饮一口茶,复又去看那堂上人,开篇又启,是故事从头说。随手拈一块茶点,抛给横卧在桌边的一只幼犬。
“我或许不懂。但想起曾经学过一句‘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一直深以为然。后来我想,若以利字当头,就会完全颠覆了。”
“所以,无论王公或是百姓,其实到头来,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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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突
“人皆善利,故雄于虎豹而启万物之灵,因而德亏,世所不避。”
世人制杯中的青黄茗汤,曾撷南山群翠之新芽,滋以四时朝露及雨霜未染时的无根之水,以彰崇质之高洁。然而百忧感之,百思感之,是以不闻贤达德济时乱,只有兵戈重复地激扬沸血的浊秽。
古事早已陈旧,他的耳侧是幼犬呜然欢吠,因探捉相戏,语气松快:
“今卫子州吁弑庸碌之君,兴师西向,固有私好,然其不必功成,旦守大祚,则卫或将兴。以一朝兵戈之勇,易国之平宁,较守成而日颓者,束袂视之,孰为争利,孰为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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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可衿
先涩苦而后回甘,故事承转之间,亦如这一盏茗汤。她听得有些倦了,转首去看那楼外天光,白茫一片灼人眼。无有风起,却忽然觉得如霜落一般的轻寒。
“无论何种境况,都少不了那一份民生凋敝之苦。可若易地而处,我大抵会愿意做那一把破立的刀。”
她设想了许多,往后种种起承转合。回首时,忽而想起什么,提壶将他的盏中斟满。开口时敛尽神色,如话家常一般的平静。
“兄长,我的弓越来越涩了。若你得空,带我去挑一把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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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突
——一把破除积弊、横荡浊世的刀么?他戏弄幼犬的笑意忽而一滞,不曾在意料之外,可是听茶之趣也显得索然了。如同以万千私欲铸成的可憎之躯,望那生来就不应委屈周转的至贵至纯,竟惭于以最轻易的冠冕堂皇应和。仍旧是散漫的稍垂逗犬的目,他自嘲着这点卑心,又如往在常夜宴的觥筹之声中,稍扬着眉,嗤笑着世间事:
“是了,如是贤者,便不当枯煎。”
“劣弓本不禁用,先尽挑中意的暂用,我教人去觅匠人,春治角,夏治筋,制一把独属于你的良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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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可衿
醒木落下一声便惊得满堂彩,这人世间,有人做谱写故事的人,有人做故事里的一角。而她,情愿做个看客,于午后某时,在茶汤沸盈里听上一折。
“所以,且不必忧心。无论事或人,悉如流水,各自有各自的来处与去处。顺其自然便好”
幼犬亦渐而懒怠,一双澄澈又漆黑如豆的眼睛,半睁半阖,睡意惺忪。她忽而觉得,那么多捆缚于利欲之间的人,大抵还没有这一只幼犬来得自在痛快。闻言她便展颜一笑,语气里多少轻快愉悦
“兄长,还是你最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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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