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参天大厦、立交桥什么的已经从视野里淡出很久了，布雷克仍旧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经过小镇的两条街道，然后筋疲力尽地靠墙坐下去。
只是在下车后走了几个小时而已，这样的身体就已经吃不消了。
他根本没有之后的打算，只是想离开，离开后去哪里都好。于是就这样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子，在闭上眼睛后毫不犹豫地睡了过去。
回到那个房间时，布雷克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梦境里，这是很奇异的感觉。
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扔掉了药，凳子被一脚踢翻在地，发出很大的响动。没有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收拾，房门外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布雷克靠在墙上低低地咳嗽起来，额头上迅速冒出一层薄汗。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没有去看，跳到床上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那人沉默着走过来坐在床边，布雷克听到他伸出手臂时衣料摩擦的声音，然后便感觉到很熟悉的温热的手掌罩在自己的头发上，让他忍不住咬紧了下唇。
男人揭开被子，轻柔但不容抗拒地把布雷克的脑袋抬起来，让他喝下了自己手中的药，这期间甚至未曾看过他一眼。
布雷克被呛得咳了一声，眼前蒙上了一层水汽。
他伸手打翻了药，倔强地梗着脖子望向对方，表情是属于小孩子的单纯的厌恶，完全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男人的嘴角动了动，起身走向门口，赤色的头发在身后荡了两下后从门缝间滑了出去。

Chapter 2
“唔，银色的头发很漂亮，是漂染的么？”
“……嗯哼。”
布雷克被某个清亮的声音吵醒了。他仍旧倚着墙，感觉很热，可是从外界透过来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想要打个哆嗦。应该是发烧了，可是布雷克的意识却莫名地要清醒的多，他没有张开眼睛，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呐，我的名字是文森特。”
声音近了一些，对方的头发落在布雷克的耳旁，他惬意地半张开了眸子。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陌生少年近在咫尺的笑容。
自称为文森特的少年有些不自在地抹了抹沾了许多污渍的脸，他的衣服也是破破的，只有从颈后滑下来的金发看起来异常明亮和干爽。
“我叫布雷克，”布雷克对着他笑了笑，然后轻轻抬起手臂，抚过了少年异色的眼眸，“你的眼睛很漂亮，头发也是。”
少年感觉到他指尖灼烧的热度，微微战栗了一下，然后把手放上了他的额头。
“呐，你还好么？”
“……嗯哼。”
布雷克重新靠回墙上，嘴角仍噙着笑，却脱力般顺着一侧倒了下去。
黑暗里有人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不过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布雷克蹙了蹙眉头，没有作出回应。


Chapter 3
醒过来时是在一间小小的却收拾得很干净的屋子里。
布雷克想要说话，嗓子却火辣辣地痛，他撑起身体坐起来，门边正在挂衣服的金发少年立刻转过身来。
“你醒啦？”
文森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布雷克，此时他正穿着简单整洁的衣服，脸上也很干净，笑容明媚如日光。
“嗯，这是你家？”
布雷克喝下半杯水后，感觉舒服多了，他在看了看几步外的桌子后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水杯重新递给了文森特。
“我和哥哥一起生活，不过他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布雷克没有答话，闭上眼睛沉默着，神情里带着某种隐约的疏离。
“那个——你——你可以住在这里，没关系的。”
听到文森特孩子气的结巴，布雷克忍不住笑出声来，一瞬间像变了个人般开朗起来。
“呐，你多大了？”
“17岁。”
“唔——我19岁，可以当你的哥哥了。”
布雷克看着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耳垂的文森特，努力隐忍的笑意终于还是漫上了嘴角。

Chapter 4
“又要去么？”
“嗯，当然咯。”
布雷克蹲在一边，看着文森特一丝不苟地把地上的土屑抹在脸上，原本该是精致的五官立刻被那些灰尘掩盖住了。
文森特换上了破破烂烂的所谓工作装，又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然后咧嘴对他笑笑，摆摆手算是再见，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布雷克坐在凳子上，看着他迅速走远，犹豫了一下，打开衣柜换上了文森特那套比自己的大一码的睡衣，又顺手在厨房抄了一个小瓶，敏捷地尾随其后出了门。
午后的街头总是有许多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文森特半坐在拐角的地方，在肮脏的宽大袍子里瑟瑟发抖，看向每一个路人的目光都是呆滞而畏缩的。
偶尔会有人给他面前的破碗中丢进几个硬币，发出叮咚的脆响。
不知过了多久，街边忽然沉寂下来，文森特随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地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布……雷克……？”
布雷克穿着不合身的白色睡衣，肩膀的地方滑下去一截，露出更为苍白的皮肤；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文森特身上，眸子里透着复杂的光，迅速在有些凉的风中红了起来。
“文森特……咳咳”他突然掩住嘴角剧烈的咳嗽，殷红的液体从指缝间蜿蜒而下，“被叫做哥哥的人是我才对吧……”
“应该是我来照顾你才对啊……”
布雷克的眸中盈着光，一步步走过去，然后终于忍不住，在衣衫褴褛的文森特面前半跪下来，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肩窝里。
“只要配合就好。”
布雷克附在文森特的耳边低语一句后，发出了沉闷的啜泣声，仿佛要将所有郁结在胸中的情感全都倾泻出来。
文森特在磕绊着吐出一句“布雷克”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直到他听到布雷克的低语，又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番茄酱的味道，以及看到有年轻的女孩子抽噎着向地上丢了许多钱后，才隐约明白了过来。
“喂，这个是在欺骗别人吧？”
“假扮乞丐也是差不多的行为吧，”布雷克露出他看不到的笑容，又刻意放低了声音，“如果难以接受的话，就只管做你的纯良少年，不要说话，安静配合我好了。”
文森特闻声呆了呆，才认命般得闭上了眼睛。
“唔，布雷克你果然很擅长说谎呢……”
一个硬币骨碌碌地滚过来，碰撞到了布雷克裸露在外的皮肤，冰凉入骨。
布雷克滞了滞，又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文森特，把脑袋完全埋了进去。


Chapter 5
大概是黄昏的时候，街道上渐渐安静下来。
布雷克提着装满硬币的钱袋，不紧不慢地跟在文森特的身后，偶尔抬起头瞥一眼即将完全落下去的夕阳。
“嗯，在看什么？”
布雷克走到突然停下的文森特身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家商店的门边张贴着一张明黄色的告示，似乎是在招聘服务生。
他看了一眼文森特，又瞥了一眼告示，百无聊赖地转过视线，眯起眸子细细打量另一侧的玻璃橱窗。
那扇巨大的玻璃明晃晃的反射着橙黄色的日光，简直是大方的邀请。
布雷克从钱袋里拿出一枚硬币，甩甩手臂后用力朝那边丢了过去，金属和玻璃碰撞后发出锐响，惹得文森特颦起了眉头。
“喂，在干嘛——”
“你来，”没等文森特的一句话说完，布雷克又从钱袋里拿出一枚硬币递给他，“把那个砸破吧。”
文森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被日光染成金色的橱窗，不明所以地看向布雷克。
“砸就好了，快一些。”
他无法从那双赤色的眸子里读出什么道理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甩手把硬币用力地扔了出去。
“哗啦——哔——哔——”
橱窗应声碎掉了，随即响起了警报声，商店里一片喧哗。
“跑啊——”
布雷克拉起文森特的手臂，迅速转身跑起来，而后敏捷地拐进一条逼仄的小巷，速度仍旧没有减慢。
文森特还是懵懵懂懂的，可是前面的人却突然顿了一下，原本抓紧了自己的手指忽然松开了，眼前的身影摇晃了一下，便要软软地倒下去——
就在文森特几乎要失声喊出对方的名字，双眸骤然睁大的当儿，布雷克软绵绵地抓住他的衣服，有些无力地撑着身体。
“咳咳——”
布雷克低咳了几声，然后微微地喘息着，几乎要跌进文森特的怀里。他勉强站直身体，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到一边，慢慢地顺着墙滑下去，一直没有停止喘息。
文森特手足无措地站在光线即将隐没的弄巷里，脑海里仍旧回放着布雷克倒下去的一瞬间，手边滑过甚至失去心跳的毫无生机的身体，忍不住红了眼眶。


Chapter 6
文森特靠着另一边的墙壁坐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渐渐停止喘息的布雷克，逐渐换上了安心的神情。
“呐，文森特，你有喜欢的人么？”
布雷克突然抬起脑袋努力地对他笑了笑，然而眸子里透着毫无光彩的疲惫。
文森特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有哦，很早就有了，”布雷克扯了扯耳边银色的头发，戏谑地勾起唇角，“我爱他，很爱很爱，却是不被允许的。”
“……是谁？”
布雷克抬起眼睛，瞥了文森特一眼，仿佛感到寒冷似的弓起背抱住了膝盖。
“我父亲。”
“唔，”文森特的语气尽量的小心翼翼，“我也很爱小基，也是，很爱很爱。”
“不一样哟，”布雷克突然凑过来，把下巴靠近愣住的文森特的脸庞，然后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低声笑起来，“是这样的爱，我爱他。”
“布——布雷克……”
“我总是吃药，吃很多药，甚至不知道那是可以令我活还是可以让我死的药……”
布雷克在文森特的身侧坐下去，轻声叙述，神情淡然的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最开始时，我很想摆脱这副身体，可是他总是阻拦。”
那人轻巧地夺下了布雷克手中的利刃丢到一边，俯身淡淡地打量这个只有12岁，可是脾气却倔强的不像话的小孩子，目光冷得像冰渣，令对方僵在原地。
“他很少温柔，那简直像是毒药。”
那人用的手掌覆住布雷克高热的额头，又为他敷上湿毛巾，轻轻摩挲他略带着潮红的面颊。
那人交给布雷克属于他的第一枚硬币，那张仿佛冰雕的面容在微笑里融化成暖阳，然后凑上去送给布雷克一个温柔的晚安吻。
“他永远是冷静的样子，让我很想要知道，某件事情——什么事情也好，能不能让我看到他哭泣的样子。”
那人喂布雷克吃药，用僵硬冰冷的手指扶着他的下巴，被狠狠推至一旁，又沉默着再次放过来，直到把那些液体全数灌进这个倔强的少年的嘴巴里。
那人毫不留情地反锁上房门，安静得让人猜不出他究竟有没有离开。
… …
“嘛——”布雷克突然轻声笑起来，带着说不出的愉悦，站起身后又把仍旧坐在地上的文森特拉起来，“明天去应聘吧。”
“——哈？”
“服务生，你一直在考虑的吧。”
文森特望向他的眸子，凝神关注着其中流转的光华，没有应声。


Chapter 7
“我站在这里等你就好了，进去吧。”
文森特在对方带着笑意的催促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衬衫的下摆，然后才像听话的小孩子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走进昨天被自己打烂了橱窗的商店。
布雷克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舒展了一下胳膊，然后靠着一旁的柱子，在明亮的日光下轻阖上眸子。
“您好，我是来应聘服务生的。”
文森特在半打开的房门上敲了两下，很有礼节地在门口说明了来意，而后在店主的示意下坐在了对方面前的椅子上。
店主是一个略微有些胖的中年人，长相颇为慈祥，然而鼻梁上的一副小方镜又为他的气质平添了一分精明。
“咳咳，”那人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后，微笑着看向文森特，“你可以叫我奥斯卡。”
“是的，奥——奥斯卡先生。”
“没关系，不要紧张，”奥斯卡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我想要强调的是，这份工作的报酬并不很高，而且前两个月只是试用期。”
“没有关系的！”文森特张大了眸子，又觉得有些不妥似地向后缩了缩，“我是说，我很需要这份工作，奥斯卡先生。”
“那么——你被录取了。”
“哈？”
“咳咳，”奥斯卡有些尴尬地扶了扶额，“事实上，那张告示已经贴了很久了，而且这家店昨天还被砸了，实在是很混乱……”
“抱歉，我是说谢——谢谢。”
文森特手忙脚乱地走出了奥斯卡的办公室，远远地看到冲着阳光眯起眸子的布雷克，莫名地感到心安，不禁想要微笑出来。
“呐，布雷克。”
“嗯？”
布雷克逆着光，神情懵懂如孩童，单薄的剪影此时看起来更像是需要被怜惜和保护的人。
“那个，我想要说，我被录取了。”
“我们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基吧。”
布雷克看着对方脸上十足的笑容，配合地点了点头。


Chapter 8
“小基还在读书么？”
“嗯。”
“那么你为什么要去工作，”布雷克看着身侧的人，微微眯起了眼睛，“还是说——根本是你在养着他？”
“被叫做哥哥的人是基尔巴特才对吧？”
“不是的，”文森特看着布雷克极为愤懑的神情，急忙换上了辩解的语气，“小基并不知情。”
“我告诉他说，我在自学，这样可以省去上学的费用。”
“而且，本来就是小基的成绩更好一些，”文森特的笑容微微苦涩，抬手抚上了自己一边的眸子，“再者说，这样的眼睛，也会有麻烦的。”
“嗯哼，你在说谎方面的本领也很不错嘛——”
“文斯，这边——”
嘲讽的语气被熟悉的清亮声音打断，布雷克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黑色卷发，可是单纯的表情却与身旁的人如出一辙的少年。
果然……是兄弟。
“小基，这个是布雷克哟，之前告诉过你的。”
“你好，我是基尔巴特。”
布雷克看着露出明媚笑容，热情地向自己伸出手的基尔巴特，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握了下去，在那样温暖的手掌中也露出了微笑。
“你好，我是布雷克。”
两个极为相像的人，全都带着年少的稚气，即便是在艰辛的环境中也永远挂着笑容。
“嗯，我过得很好，”文森特为小基夹了很多菜，又给布雷克的碗里添了不少，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笑意，“到时候一定会和小基你一起参加考试的！”
布雷克看着少年线条柔和的侧脸，眸子里似乎暗了片刻，又仿佛始终闪烁着柔和的光。


Chapter 9
在校园旁的小道上，两侧堆积了不少或红或黄的落叶，将秋日映衬地越发温和起来。
文森特似乎是思忖了良久，才终于放慢脚步走到布雷克的身侧，开口说了盘算在心中的话。
“那个，布雷克。”
“嗯哼？”
“我们去医院吧，”文森特的目光如同祈求主人的小狗般湿润，“你，你应该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才对。”
布雷克停下脚步，视线在他的身上逡巡了一圈，最后仿佛无计可施般露出苦笑。
“随你吧。”
医院里的人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呆在病房里的病人，偶尔有几个护士在走廊上拿着点滴瓶之类的东西匆匆经过。
布雷克跟着戴着眼镜的雷姆大夫走进隔离的房间里，而文森特则站在外面，透过玻璃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他看到布雷克似乎在和雷姆聊着有趣的话题，不时轻轻笑一笑，然后才听话地躺到床上，进入仪器里。
“请帮我保守秘密吧，非常感谢。”
“好的。”
雷姆对着这个虽然看上去单薄，却十分坚强的少年露出勉强的微笑，然后才按下了操作键，指尖微微地颤抖。
他用了一秒钟，以一个平常人的心态露出难以忍耐地悲悯表情，然后迅速地眨了一下眼睛，重新变回了沉着的资深医师。
机器运作时发出轻微的鸣音，像是生命行进时一下一下的，有规律的节奏。
“嗯，心脏有一些问题，不过目前一切都很正常。”
文森特站在布雷克的身旁，在医生说话前忍不住紧紧握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听到这样一句话后才微微地缓和了神情，向对方深深鞠了一躬。
走出医院时，仿佛日光也变得明亮起来。
文森特仍旧拉着身侧人的手，手心微微冒出了一些汗，甚至希望这些蒸腾的热气可以令那个人也温暖起来。


Chapter 10
“还要喝么？”
“嗯——庆祝无业游民文森特终于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布雷克的眸中带着微醺的醉意，又顺手拿起被丢在一边的钱袋，“呐，把这些硬币存起来吧。”
文森特看着他，忍不住开心地笑，又雀跃地欢呼。他们拿出一个高颈花瓶，很郑重地摆在屋子中心的桌上，然后把钱带倒转，将所有硬币都倒了进去，发出巨大的“哗啦啦”的声音，让屋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嗯，还有一个……”
布雷克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枚硬币，目光在某一瞬间柔和下去，似乎能够感觉到那枚硬币在指尖传递出的温暖。
“叮——”
最后一枚硬币被丢进了瓶子。
布雷克轻轻笑起来，失了往日的锐利和戏谑，平静地笑着，似乎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喝吧喝吧，明天迟到不要怪我哟！”
文森特完全不知道那些酒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只在布雷克不断地催促下胡乱地灌着，直到脸色通红，头脑完全混乱掉时，他用双手捧起布雷克的脑袋，像是之前那样，在对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布雷克，我喜欢你……”
终于说完这句话，他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床上。
布雷克仍旧坐在桌边，目光很柔软，又落回了手边的酒杯上。
“呐，文森特，我说过许多谎，”他优雅地呷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唇角重又勾了上去，“我的头发是银色的，不是漂染的哦，只是……”
只是始终希望它是红色的而已……
“还有，其实比起你找到工作，我反而比较怀念一起装乞丐的日子，那样才比较有趣吧。”
“还有还有，你的那套颜色恶俗的睡衣，我没有丢，只是塞在床底下准备当抹布用而已。”
… …
天色在一个人的絮絮叨叨中逐渐明朗起来，布雷克感到微微地眩晕。
他拿出放在口袋里，已经很久没有开过机的电话，编写短信后发送给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至路法斯，发送成功。”
好像有很多事情都变得简单了，真搞不懂以前为什么会那么死心眼。
布雷克也感到有些醉了，他轻轻把脑袋搁在了桌上的手臂里，脸上仍旧带着笑。

Chapter 0
文森特醒来时，只迷迷糊糊地看到两个人影。
趴在桌上的是布雷克，另外一个是陌生的男人，浑身仿佛都散发着冷意。
“布……雷克……？”
男人闻声转过头来，目光更是寒冷如冰凌，令文森特几乎要忍不住战栗。
“死了，”男人的声音冰冷，并且沉着，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凌晨时，心脏衰竭。”
文森特战栗着畏缩了一下，把身体抵在墙壁上，视线在布雷克和那个陌生男人身上不断轮换，眸子里透着说不出的惊恐。
“布雷克……布雷克……”
男人没有理会他毫无意义的不断重复，而是伸出手拿起了布雷克的手机，将短信删除。
他缓慢地站起身，然后像是突然暴躁起来，用力地掰断了手机后砸了出去，放在屋角的花瓶应声碎裂，硬币掉落发出叮铃声响，让四周嘈杂一片。
男人用力地将那个已经冰冷的身体抱起来，狠狠地箍紧，仿佛要将那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要将那个人挤压进自己的骨头里。
他一步步走出房间，始终阴沉着脸，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明亮的日光落在怀中人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上，那张冰雕的面具终于崩坏，他把脑袋轻轻埋进了布雷克的颈窝里。
啜泣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发出来。
文森特呆滞地观望着这一切，然后慢慢地移动至桌边，颤抖着手拿起了男人遗落在地上的手机。
黎明前的最后一个谎言。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所爱的人。
我在努力地活下去。
亲爱的父亲，我想，您也终于是自由的了。”
太阳慢慢地升上去，日光落下来，一切都是明亮而美好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