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把这次和鸣人的相遇当作一个小插曲，所以完全没想到，他会在带土的甜品店里碰到去吃丸子的鸣人。
鸣人穿着校服正和对座一个梳着菠萝头的男孩手舞足蹈地聊天，大概是心情很好，鸣人对他露出灿烂到耀眼的笑容，然后鸣人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店里响起，“斯凯亚先生，下午好啊！”
卡卡西以为他冷淡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可当鸣人那句“斯凯亚先生，以后还能再来找你吗？你这么厉害，教教我吧”，让卡卡西再次意识到鸣人的粗神经。所以为了鸣人能远离他，卡卡西干脆把话挑明。鸣人呆愣愣地眨巴几下眼睛，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罐薄荷糖当作上次的谢礼。
卡卡西看着那罐糖，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卡卡西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他没料到自己会在一周后的下午，看见站在甜品店门口，手里拿着杯咖啡的鸣人。
“当当当当～”鸣人献宝似的把手里的咖啡塞到卡卡西手里解释说：“我回去想了想，我之前太没诚意的说，所以——”鸣人偷偷瞥了卡卡西一眼，见他没生气，胆子大了一些。“所以，这算是我的学费。嘿嘿，斯凯亚先生你别嫌少，我以后还会——”
“那我要是嫌少呢？”
鸣人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了一会儿又说：“我这个月的零花钱剩的不多，下个月、下个月一起补给你好不好？”
卡卡西盯着鸣人澄澈又认真的眉眼，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只是说：“嘛，零花钱都给我，那你不是挺亏的。”
鸣人不在意地笑笑：“没事儿，值得。”
最后卡卡西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一路沉默着将鸣人送进地铁站。
这之后便愈发不可收拾了，鸣人就像是长在路边的一棵树，每每卡卡西去带土的甜品店总能碰到他。

001.
鸣人又在等他。
卡卡西从店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牌下的鸣人，他背着黑橙相间的双肩包，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带着Logo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杯咖啡。卡卡西没出声，也没走过去。他脱下外套将其随意搭在臂弯，摸索着掏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点燃。
他锁住鸣人的身影，大概过了30秒，鸣人朝他的方向看过来，一边朝他挥手一边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他吐出一口烟圈，灰青色的烟雾给了他一种似真似幻的错觉，所以他轻轻叫了一声“小纳”，好在尚有些距离，鸣人未曾听到。傻乎乎的鸣人从袋子里拿出那杯黑咖啡给他，甚至还贴心的给了他几块薄荷糖。
从店里到卡卡西的住所的距离不算近，鸣人走在他身侧讲今天又做了小测，抱怨数学作业太多，体育课的长跑比赛拿了第一名，结果被佐助抢了风头。卡卡西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看了一眼鸣人的侧脸，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来卡卡西站在元气君边上发呆的时候，他想起了鸣人给他带的薄荷糖，凉丝丝的又沁着甜，那大概是卡卡西过得最甜的一段日子。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瞬间，看到鸣人那双似揉碎了的星辰落入海水的蓝眼睛，卡卡西选择了逃避，他对鸣人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根】又有新任务了。
卡卡西接到带土的消息就立刻动身去了店里。带土是一名出色的情报员，对暗杀人员的信息了如指掌，极少出错。也多亏了带土，卡卡西才能每每在任务中全身而退。
他们是兄弟也是搭档。
“做完这一单，我就金盆洗手了。和琳一起去周游世界！”
“……那、那祝福你们，平安喜乐。”
带土爽朗一笑：“笨蛋卡卡西，你也要平安呐。”
或许是因为快要分离的缘故，这天领完任务的卡卡西难得的没有立即离开。两个大男人也乐得享受着片刻的安稳，带土和琳正煲着电话粥，畅想彼此甜蜜的未来，他甚至连和琳未来的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卡卡西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继续看他的书。
卡卡西正看到紧要处，不知何时挂断电话的带土突然问：“前些日子一直等你的男孩是谁啊？”
“一名高中生。”卡卡西头也不抬地敷衍道。
带土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瞪了卡卡西一眼：“总觉得那男孩看起来很眼熟啊。”带土撑着下巴认真回想，“啊——想起来了！那男孩和波风老师长得好像啊。不会是父子吧？”
卡卡西彻底没了心情，把书啪地一合。抬头看向带土认真地说：“你记错了，带土。”
被卡卡西这么认真地回答，带土也不确定男孩和波风老师到底像不像了。毕竟他离开学校太久，波风老师的面容早在刀口舔血的日子里变得模糊不清，带土唯一记得的，就是波风老师那头耀眼的金发。
卡卡西出来的够久了，他向带土打了个招呼便要回去，带土似乎正忙着和琳发消息，闻言低头和卡卡西说了句“保重”。
推门而出的时候，一阵细风刮来扑了卡卡西满脸的雨，雨滴落入眼睛里，有点涩。
雨下得有一会了，道路中间积了不少的雨水。卡卡西站在店门口，垂眸看着雨滴如断线一般坠入地面，砸出一圈圈涟漪，有些甚至溅到他的裤腿上。
他转身想折回店里拿把伞，却在刹那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卡卡西看见离他两三米距离的花店门口蹲了一个人，金色的头发，像一颗沐浴在雨水中的向日葵。
许是雨水溅到脸上，向日葵用手背蹭了下脸颊，抬起头不期然和他的视线相撞，笑嘻嘻对他说：“下午好啊！斯凯亚先生。”
卡卡西默默注视了鸣人一会儿，走过去，“我不是告诉过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我没忘。”鸣人嘴角耷拉下来，侧身拿过立在墙上的透明雨伞递给卡卡西，“我出来买东西，正好碰见你。然后……下雨了，怕你没带伞。”
卡卡西看着那把伞，很轻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鸣人是真傻还是在装傻。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步伐匆匆，很快雨幕下只剩两个彼此心思各异的人。
“鸣人，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包括我。”
鸣人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笃定地说：“你不是。”
卡卡西都要被鸣人给气笑了。“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知道我是哪儿的人吗？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你了解我吗？鸣人，除了名字你对我一无所知。如果你是因为那次我替你解围，就觉得我人不错的话……”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卡卡西停顿了一下，避开鸣人的眼神，低低地说了句，“鸣人，离我越远越好。”
鸣人安静地听完卡卡西说的这段话，蓝色的圆眼睛缓慢地眨了眨，“斯凯亚先生，如果你真的是坏人的说，就不会叫我远离你了。”
“所以，”鸣人对卡卡西笑笑，摊开手掌：“你要不要吃糖，薄荷味的。”

002.
卡卡西的人生用简短的两句话足以概括——年少时失去双亲，之后便陷入了高利贷的困境。
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经历，明明前一晚父亲还在和他讨论明天早餐要吃什么，结果他第二天醒来，看到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卡卡西赤脚踩在地板上，却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坠，动弹不得也无法求救。
后来波风水门担任起卡卡西“后见人”的角色，水门老师是一个温柔的人，在失去父亲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是他一直照顾着卡卡西。
可惜好景不长，一张天文数字的账单再次打破卡卡西的生活。原来是父亲替朋友的公司担保，哪曾想公司一朝破产，对方却早已逃之夭夭，只留下一屁股的债等着父亲还。
父债子偿，在对方找来叫他还钱的时候，卡卡西很干脆地答应了，唯一的请求就是不要让波风水门知道这件事。水门老师正在筹备婚礼，卡卡西不想水门老师担心，也不想让老师帮他还钱。
旗木朔茂留下的钱和政府的补贴金对债务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他去找工作，奈何年龄的原因根本没人招他，数不清碰壁多少次，最后是团藏将他招入了【根】。
卡卡西站在旗木朔茂的墓碑前，沉默了许久说：“钱我已经还完了。你———”他几次试图开口，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几番犹豫下，最后也只是轻轻拍了下墓碑。
站得太久卡卡西开始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发呆，【根】是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地方，一并吞噬下去的不止他这个人，还有旗木卡卡西这个名字。
“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卡卡西从不回顾过去，也不期待未来，对一个朝不保夕的杀手来说，只要今天还活着这就足够了。可当他从大巴车上下来，看见站在夕阳余晖下的鸣人时，他第一次产生了“要是一切能重新来过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鸣人，你怎么在这儿？”
鸣人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卡卡西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斯、斯凯亚先生！太好了的说！”
卡卡西注意到鸣人满含期待地看向他，小声嗫嚅着问能不能去他家住一晚。
“那个我爸妈出差，我忘记带钥匙了。所以……”
卡卡西侧身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家酒店，“你可以去那儿，或者去你朋友家。”
“我没带证件，身上的钱也不够。”鸣人低头，抬脚踢了两下旁边的台阶，“学校明天放假，鹿丸回乡下了。”
卡卡西点点头，给鸣人提了个建议：“嘛……那你可以找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坐一晚。”他故意忽略掉鸣人失望的眼神，转身就走。
卡卡西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他把刚买回来的秋刀鱼放在案板上，动作利落地除去内脏，洗净，加入料酒、葱、姜去腥，然后在鱼的表面轻轻划上几刀，涂满盐准备腌渍。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卡卡西动动肩膀，打算再做个味增汤，洗菜的瞬间却想起那个不爱吃蔬菜的小鬼，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晚饭。
卡卡西是在小区外的24小时的便利店找到鸣人的，他到的时候鸣人正坐在便利店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货架上的零食，那模样活像一只流落在外的小狗。
小狗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双手托腮长叹一声，然后———然后猛地站起身，“阿嘞，斯凯亚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卡卡西没理会鸣人，进去便利店挑了两盒牛奶，结账离开的时候他说：“再不跟上来的话，你今晚就在便利店睡吧。”
鸣人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欢喜地跟上去。“我就知道斯凯亚先生最好了！”
卡卡西带鸣人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他把牛奶随意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转身进了浴室，关门前他朝客厅看了一眼，看到鸣人抱着书包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卡卡西想到刚才鸣人在便利店门外可怜巴巴的模样，没忍住多说了句，“冰箱里有吃的，自己用微波炉热一下。微波炉会用吧？”
鸣人看向他，很乖地点点头，和小时候一样的乖巧可爱。
曾经的回忆被卡卡西从脑海里赶了出去，他关上门，打开花洒，洗了个热水澡。
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鸣人已经把餐具收拾好，规矩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卡卡西从卧室里拿了一条毯子给鸣人，“你今晚就在沙发上睡。还有……不要打扰我睡觉。”
卡卡西本以为家里多了一个人，他今晚肯定又要熬到很晚才能睡着，可他当躺在床上，听着客厅传来细微的声响，很快他就陷入了睡眠，一夜无梦。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他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了，所以当他听到客厅传来的声音时，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警惕性降低了，连有人闯入都没发现。
好在鸣人应该离开了。
卡卡西右手持枪，谨慎地将卧室门拉开一道缝隙，然后他看见了———鸣人。
“你怎么还在这儿？”
鸣人看见他出来，眼神瞬间亮了，兴高采烈地朝他跑过去，“斯凯亚先生，你终于醒了的说！我等了你好久———”鸣人摸着肚子对他说，“我都要饿死了。走，我请你去吃一乐拉面！”
“嘛……你有钱请我吃饭？”卡卡西背着鸣人若无其事地把枪收起来，他看见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优惠券，拿在手里认真地数了数，然后对他说：“没钱，但是我有券！能请你吃一碗超豪华的一乐拉面。呐呐，我们这就走吧！”
卡卡西认真思索了一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在鸣人期待的目光下，点点头。“嘛，我这就去换衣服，你把书包收拾一下。”
换好衣服出来，卡卡西开门，抬抬下巴示意鸣人先走，鸣人不疑有他，乖乖走在前面。“斯凯亚先生，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的果汁啊？我书包里还有果汁券呢。”
“橙子。”卡卡西随意编了一个哄他，然后握着他的肩膀往前一推，“鸣人，还是你自己去吃吧，就这样。”
“欸？？？！！！”
卡卡西把还未反应过来的鸣人关在门外，隔着一扇门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哼，自己去就自己去！”卡卡西知道自己这次蛮过分的，但鸣人好像不这么觉得，因为他听到鸣人说，“呐呐我说，斯凯亚先生，下次我再来找你玩。那———拜拜啦！”

003.
鸣人在他家楼下。
卡卡西站在阳台抽烟的时候，不经意往楼下望了一眼，就瞧见穿着校服的鸣人蹲在他家楼下逗猫。卡卡西几乎下意识地把自己藏起来，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或许是上次哄骗了鸣人的缘故。
他脚步混乱地迈进客厅，把自己扔进沙发，指尖的香烟燃烧到尾端，烫了他一下，他才后知后觉地把烟摁灭。
太静了，这房间寂静的可怕。卡卡西一向喜静，可今天忽然有点不适应，他四处搜寻遥控器，找了好几圈才发现遥控器就扔在沙发上。他像握住救命稻草般握住遥控器，似乎这样便能抵挡住那股冲动。
荧幕上上演着狗血的偶像剧，女主角双眼含泪地念着台词，明明是不相干的事，卡卡西却拐了好几个弯想到鸣人，漩涡鸣人。
而现在，鸣人就在楼下。只要下楼就能见到他，不！或许鸣人早就离开了。
卡卡西步伐迟疑地走向阳台，偷偷瞄一眼，鸣人还在那儿。
看到鸣人的那一刻，卡卡西也说不准自己是欣喜还是苦恼。
他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下去，身体却最先行动起来，他在房间里搜集了一些“垃圾”，把他们扔进垃圾袋里系好，然后在心里默念：他是去扔垃圾的。
卡卡西拎着垃圾袋下楼，他听见猫咪软软的叫声，然后是他所熟悉的明亮的嗓音，快要靠近时他脚步微妙地停顿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从鸣人身后走过。
“哎——斯凯亚先生！”鸣人半蹲，仰着下巴看他。
卡卡西扔掉垃圾，转身：“来逗猫的？”
鸣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手指挠挠脸颊。“呐呐我说，斯凯亚先生我能在你这儿住两天吗？”
卡卡西没接话，鸣人一脸忐忑地望着他，“这次是因为……”罕见的，鸣人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考试成绩出来了。我考砸了，被老妈知道，我就惨啦！”
“会被收拾的很惨的！”鸣人看起来有些紧张，“斯凯亚先生，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而且你上次就骗了我！”鸣人鼓着脸颊瞪了他一眼，“明明答应和我一起去吃拉面，结果还反悔了。”
“以后最好不要喂猫吃火腿肠。”
“哎？？！！”鸣人仰脸懵懵地看着卡卡西，然后低头瞧了一眼在他手边喵喵叫的小猫咪，边点头边认真回答：“好！我记住了。”
鸣人起身的时候，卡卡西看见鸣人脚边还放了一盆绿植，似乎是注意到卡卡西的视线，鸣人弯腰抱起那盆绿植，兴冲冲地向卡卡西展示。
“鸣人。”卡卡西叹了一口气，打断鸣人的讲述，他看见鸣人歪着头，一脸疑惑的模样。
“你不要你的书包了？”
鸣人回头看了一眼被他遗忘在路边的书包，眯着眼笑笑“哎呀忘了”，然后抱着花盆颠颠地跑回去，单手捞起书包，随意挎在肩上。
“进门记得洗手，你刚刚摸猫了。”
“当然！这不用斯凯亚先生提醒的说！”

卡卡西带着鸣人回家，恍惚间卡卡西有一种错觉，好似一切都未发生，没有高利贷，他也没有进入【根】组织，他还是生活在水门老师家的卡卡西，每天接送鸣人去幼儿园。
幻想终究是幻想，就像现在，他只能是斯凯亚。
“斯凯亚先生，这个放在哪儿比较好？”
卡卡西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就看见鸣人在阳台摆弄那“千辛万苦”淘来的绿植。
“嘛，随便哪里都好吧。”卡卡西敷衍地答了一句。
鸣人在阳台嘟囔了一句什么，卡卡西没听清，也没问。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盆绿植原来是鸣人送给他的。
卡卡西大概永远也忘不掉这一幕——鸣人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张字条，边看边嘀嘀咕咕给绿植浇水。最后鸣人盘腿坐在地板上，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小刻刀，他低着头，拿着刻刀一笔一划地刻下了几个字——ukki。
鸣人写好后，蹦起来高兴地欢呼一声，转身对卡卡西说：“这是元气君，以后我不能来的日子里它就可以替我陪着斯凯亚先生啦！”
卡卡西盯着鸣人的试卷看了五分钟后得到一个结论，“鸣人，比起跆拳道之类的，或许你更需要一位家庭教师。”
鸣人也听出了卡卡西的言外之意，气呼呼地瞪了卡卡西一眼，之后不客气地从卡卡西手里夺过试卷。嘴里嘟嚷着：“斯凯亚先生，怎么和佐助那家伙说同样的话。”末了还愤愤地耸耸鼻尖。
但是，成绩真的很糟糕啊。
受了刺激的鸣人和试卷做斗争去了，大有不死不休的气势，只给卡卡西留一个倔强的背影。
卡卡西颇为无奈地笑笑，本打算指点一二，视线却扫到放在茶几上的一罐糖。鬼使神差地，卡卡西嘴里蹦出一句，“嘛，鸣人你还真是爱吃糖啊。”
出乎意料地，鸣人背对他摇摇头。
“一个哥哥很喜欢这个牌子的糖，小时候他经常送我糖吃，不过他送的都是橙子味的。”
鸣人转头，拿起手边的糖罐晃了几下。“我已经很久没见到那个哥哥了。”语气有些落寞，不过很快鸣人就兴奋起来，鸣人一脸骄傲地对卡卡西说：“他是我家的邻居，又是我爸爸的学生，他可聪明啦！他是个天才。”
卡卡西觉得嗓子发痒，他不自在地咳嗽两声，干巴巴地应和一句，是吗？
鸣人看着卡卡西，缓慢又郑重地点点头，哥哥他最好了。
“现在，鸣人还能认出他吗？”
鸣人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卡卡西，目光在卡卡西左眼那道伤疤上停留许久。
“大概，认不出来吧，毕竟我没见过他的脸。”
“那——斯凯亚先生呢？斯凯亚先生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呢？”
卡卡西没料到鸣人会问这样的问题，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回答：“没有，我身边只有个笨小孩。莽撞又马虎，傻乎乎的。”
傻乎乎的，天真又可爱。
“这样啊……现在想想，我那个邻居哥哥有时也没那么聪明。”
后来卡卡西回想起鸣人说的这句话，不得不承认鸣人说的是对的，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卡卡西还不知道，他和鸣人相处的日子已经变成了倒计时，可叹他当时还以为他和鸣人来日方长。
卡卡西再一次意识到该远离鸣人时，他刚从机场送走了带土和琳。送他俩去机场的路上，带土和卡卡西聊了很久，虽然是带土单方面在聊。
无非就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可唯独这次卡卡西不能无动于衷。
决定和鸣人道别是在夏日里的一个下午。
那天，天气炎热、一丝风也无，温度高得似乎能把人烤脆，像是薯片一样，咬起来嘎吱嘎吱的。
重逢有一段时日了，卡卡西还是第一次去鸣人的学校。他站在学校门口，伫立远望，想鸣人在哪间教室里上课，或许鸣人在课堂上打瞌睡也不一定。想到鸣人小时候，趴在桌子上睡觉，肉乎乎的脸颊都被压扁了，口水挂满整个下巴，有趣的不得了。想到这儿，卡卡西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现在的鸣人打瞌睡还会不会流口水了。
卡卡西没站多久，就去了一乐拉面，离得老远就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鸣人发了过去。
卡卡西会在这里等他。
卡卡西拄着下巴看着吃的一脸满足的鸣人，他的目光一寸一寸认真描摹鸣人的眉眼。
“啊——斯凯亚先生，今天是来接我放学的吗？”
“算是吧。”卡卡西抬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鸣人，“我要离开了，鸣人。”
“离开，是什么意思的说？”鸣人呆愣愣地看着卡卡西，似乎没能理解卡卡西话里的意思。
卡卡西别开视线，垂头看向褐色的桌面。
“工作调动，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美国。”
好半晌没听到回应，过了许久，卡卡西才听见鸣人略微沙哑的嗓音，“那、那斯凯亚先生，我们——还会再见吗？”
卡卡西抬手想揉揉鸣人的头，最终抬起的手落在鸣人的肩膀上，“嗯，会再见的。”

004.
卡卡西要离开【根】这件事，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听到这个消息，最先跑去求证的是大和，他刚出任务回来，身上还带着硝烟的味道。“前辈，听说你要离开，是真的吗？”
卡卡西右手拎着一个壶嘴细长的浇水壶，正给阳台上的一盆绿植浇水，花盆上印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元气君。从日本搬来美国，除了一些证件，卡卡西只带了这盆绿植。
不出任务的时候，他会把元气君摆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站在那儿陪元气君说说话。刚开始的时候，大和还说：没想到前辈还是一个如此有闲情逸致的人。
卡卡西只是看了大和一眼，伸手摸摸元气君的叶片，感慨一句“今天，天气真好啊”。
卡卡西十二岁就进了【根】，十五岁就成了业内极为优秀的杀手。这些年他一共完成任务1141次，其中S级任务42次，A级任务298次，不管多棘手的任务，他都能完成的干净漂亮。时间久了，行业里卡卡西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同行提起他都会畏惧地说：不愧是冷血卡卡西啊。
这样的人，居然会为一个男孩不惜一切代价离开。
“前辈，真替你开心啊。”
“谢谢你，天藏。”
话说到这儿已经到了尾声，天藏看着卡卡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封，递给他。“拿着吧，前辈。这笔钱是干净的。”
卡卡西没接，好一会儿大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前辈，拿着吧。去找他！以后一定要幸福啊，前辈。”
卡卡西轻叹一声，然后弯起月牙眼，接过那张信封道了谢。
作为曾共事过的后辈，大和多少知道一点卡卡西的事，具体的不清楚，只知道那个高中生很黏卡卡西，甚至还在卡卡西家住过。机缘巧合下他见过那个高中生几次，长得很可爱，特别是那双蓝眼睛，很漂亮。
卡卡西抱着元气君前往机场，两年了，他终于可以兑现当初的承诺。
时至今日，卡卡西依旧记得很清楚，在他向团藏提出要离开【根】的时候，低头看着文件的团藏只是说了一句：“可以是可以。但卡卡西，当初组织为了培养你也花了不少钱，再帮我两年吧。”
卡卡西愣了一下，没想到离开的事如此顺利，他第一反应是如释重负，然后就觉得两年的时间好漫长啊。两年过后，就意味着他和之前的自己彻底做了了断，他可以用新的生命去见鸣人。
离开【根】的日子能做什么，卡卡西想不到，他没有什么追求，也没有信仰，能在闲暇之余看看自来也的书、晚上睡个好觉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当然，这些都是在与鸣人重逢前的事了。
自从与鸣人重逢后，卡卡西那颗沉寂太久的心再次活了过来，他开始畅想未来，希望可以与鸣人相认，甚至，他居然想追求鸣人，想和鸣人共度一生。
机舱内提示音响起，卡卡西奔向有漩涡鸣人的未来。

005.
大巴车在卡卡西面前停下，他扫了一眼，上了车。卡卡西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四月繁花盛开，他掏出手机对着车窗外的樱花拍了张照片。这还是回国后卡卡西第一次坐大巴车，这趟车通往鸣人的学校。
路途不远，就是通勤时间车上的人不少，有时为了避免咸猪手的嫌疑，不得不双手托包举过头顶，虽然累了点，但总比被当作变态好。鸣人有一次就吃了这方面的亏。那时，卡卡西正在厨房煲汤，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点开弹出的对话框，入眼是一条消息，被人当作变态了，呜呜～下面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鸣人委屈地耷拉着嘴角，脸颊上顶着明晃晃的巴掌印，紧接着便是一条语音：凭什么！！我和佐助站在一起，被怀疑的人却是我，还挨了一巴掌。明明我什么也没做的说！隔着屏幕，卡卡西都能想到鸣人愤愤不平的模样。
卡卡西想摸摸鸣人的头安慰他，可相隔太远，所以卡卡西只能拿起手机回他：鸣人，晚上请你吃超豪华的一乐拉面。
那个时候，鸣人坐在一乐的长椅上，圆眼睛满足地眯起，对摆在桌上的拉面大快朵颐，像进食的花栗鼠，可爱的要命。见他未动筷，鸣人歪头一脸的疑惑：“呐呐，斯凯亚先生，你怎么不吃的说？”
他是怎么回答来着？啊——想起来了，他当时对鸣人说：“……舍不得。”
是啊，舍不得。
两年，七百三十个日夜，一万五千多个小时，他舍不得离开太久。
想到这儿卡卡西还是觉得有些难过，可好在马上就可以和鸣人见面了。
很快就到了鸣人的学校，不知道此时鸣人在哪个角落里和好友们拍照留念。想到此，卡卡西开始走神，想到鸣人幼儿园毕业的时候，他抱着小鸣人站在樱花树下的合影。
卡卡西下了车，这里离学校还有大概两百米的距离。他拖着脚步走得很慢，说实话，他有点害怕，手心都是湿的，耳边是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卡卡西停了下来。
“是要庆祝毕业吗？”
“是呀。”卡卡西挠挠头，“也是久别重逢。”
“是情侣吗？”
卡卡西弯下眉毛，笑笑：“嘛，还不是。还没有表白。”
“那——玫瑰怎么样？刚好可以用来告白。”
“谢谢。但还是给我一束向日葵吧，很适合他。”
卡卡西抱着那束向日葵，走遍了校园，走了一圈又一圈，没有鸣人，哪个角落都没有鸣人的身影。
在卡卡西快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K、咳——斯凯亚先生，等等。”
卡卡西抱着花侧身站着，看见一个梳着菠萝头的男孩向他跑过来，他记得男孩是鸣人的好朋友——奈良鹿丸。
说起来，他和鹿丸之间交际并不多，几次见面都是在带土的甜品店。
“斯凯亚先生还记得我吗？我是——”
卡卡西点点头，“当然记得。鸣人、鸣人他转学了吗？”
鹿丸愣了一下，表情不是很自然，“斯凯亚先生不知道吗？”然而鹿丸很快便反应过来，顺着卡卡西的话说，“他、他是转学了。”
还不待卡卡西追问，鹿丸就打断了卡卡西的话。“好久不见。斯凯亚先生，介意一起吃顿饭吗？”
他注意到鹿丸避开了他的眼神，然后他听到鹿丸说：“就当作是给斯凯亚先生接风吧。”
卡卡西垂眸看了一眼被他抱在怀里的向日葵，点点头。
两人去了鸣人最喜欢的一乐拉面店，拉面店还是卡卡西熟悉的样子，似乎下一秒鸣人就会进来，用那把明亮的嗓音说：“啊——斯凯亚先生你回来啦！”
再抬眸，鸣人还是没有出现。
“斯凯亚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卡卡西盯着热气蒸腾的拉面，盯得眼睛发酸，他开口问：“你和他……还有联系吗？如果有的话，告诉他我回来了。”
“他——他很久前就不接我电话了，也不回消息，是生气了吗？”
鹿丸好像被呛到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背过身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他从来都没有生过你的气。”
“毕竟他那么——”鹿丸的声音顿了下，“斯凯亚先生也知道的，他脾气好。”
卡卡西的眉眼舒展开来，看着搁在一旁的向日葵，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看到卡卡西的笑容，鹿丸怔了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埋头吃面。
鹿丸的头脑一向聪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可这一次——
“鸣人最喜欢吃豚骨叉烧拉面了。”卡卡西语气平静，“每次都能吃好几碗。”
鹿丸吃面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了卡卡西一眼，“是啊，那家伙对拉面情有独钟。明明不爱吃蔬菜，身体却意外的健康。”结果，没想到……
“两年了，再见面的话，鸣人会认得我的吧。”
“他没忘！”
鹿丸感到一股酸涩从胃里涌上来，或许是刚才吃的太急了，不止胃连嗓子也很不舒服，又涩又紧。
卡卡西的目光落到鹿丸的脸上，他注意到鹿丸发红的眼眶和眼里通红的血丝。
“他没忘，他一直都记得。”
鹿丸说完这句，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吞着拉面，他不敢抬头，也不能抬头。大滴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进面碗里，他哽咽着机械地吞下拉面。
卡卡西盯了鹿丸好一会儿，缓慢地开口说：“……我知道了。”
“鹿丸，今天，谢谢了。”

卡卡西抱着那束花回家，看到小区入口处的信箱，站了一会儿，打开。信箱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宣传单、广告、招聘信息，然后他看见一封信——是鸣人的字迹。
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斯凯亚先生收”。
卡卡西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抽出信纸、展开。
卡卡西哥哥：
我喜欢你。
——END——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