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北
远山窥伺,月挂霜林,翠光陛戟,百重落梢枝。待晓闻第一声鸡鸣胶喈,天边远处仍是一泼浓青,泛着些朦胧翦风,激撞着单薄坚韧的木牖,急促地闷声讥怒,恐是揶揄此户贫寒,将摇摇欲坠,寒意挤得每一处饱满欲溢,无力哀吟。谢北不曾贪恋暖溶溶的布衾,因着祖上是西北地界往南迁户,谢家是打了土炕的,睡前煨上个把子热碳,也能捱些个时辰,至于他和弟弟的名,想来也是源于此,耶父并没有读书人,不曾叫带畜起个贱名,已是很有风雅韵味了。几床棉麦絮叠放在炕边上,谢北才一边扭着襟扣栽进野大朔风里。
余华映得一地影影绰绰,也分几缕撬开缝的主屋,悬光入室,好教人看清睡房甚么观景。只见房帐隔开为两小炕,炕上鼓起两个形似小山包的起伏,也就带回上门槛子,悄摸瘸着腿退回庖屋。
寒阴渐晓,舀上一锅子水烧起,是要蒸出饼来再进吊窑里炙干,这样才能存上月余也不会坏。比指揆量,搴分出小剂,申申复复,即不见负累也析层薄汗。纷总总些工事,也不过是擀开蒸出五、六笼来。一面舀出几勺滚水,又从缸里添几瓢回去,这才有闲时歇会子喘口气,又拿布条擦了牙,热热的洗把脸。谢北干进,皆为弟、妹,西、椿(弟弟叫谢西,妹妹叫谢椿,谢北觉得北、西的名字是因为祖地是西北的缘故)年幼至此,皆如父、母拉扯大,为子孝,为兄悌,因身有疾,也无意娶哪家娘子。谢家攒下的银两,是放在主屋的梁案上头的盒子里,外头裹的麻布已成晦色,还被夜磨子磨裂了几个角,显得脏污,任谁能晓省家当都在此处呢?——西弟要娶,椿妹要嫁,眼见还有些载时,谢北只盼更入务,才不愧耶父、谢家宗祖。
待谢北竖膝而踞,西、椿皆起,又皆锅舀了沸水凑暖了让二人洗漱,拣四五个湿饼就着上顿还余裕的腌菜便算用过早食了。家里没有打井,谢西就要拿着扁担去河边挑几桶水来,满上大缸。若有阴雨,才有省事的时候。谢椿也一并去,浆洗了一家的衣物晾晒来,湿饼子也入了土窑,一串串吊着炙烤,要够硬够干实,才足量上称。
劲风萧起,卷走一地秋月里落的枯干脆叶。一家子庶务劳劳,忙活完天光擦亮,停云遏风,谢北推着木摊便上街去,因腿脚不便,也淋漓湿衣帖裹胸背,谢椿递了热巾擦拭。不必多时,熟门热客就来,三斤两斤的要称个干饼,少有要青葱鲜肉的,一如既往地热闹。谢北虽脚疾,手上却麻利地包起饼子,谢西在一旁算好银钱,温声以对,“两斤干饼,三枚烙饼,共四十五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