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光渐隐,夜幕悄至,一片片雪花打着旋儿缓缓落下,盖住碧瓦,隐没红墙,忙碌的宫人们将新雪覆盖的地面踩出道道脚印来,给这空寂的宫殿填了些人气儿。
提着食盒的白芷脱离了宫女的队伍,独自一人踏上了一侧偏僻的小路,这雪下了一天,这处路面却是雪迹平整,全无一人清扫或是踩踏,让人难以想象这路所通往的宫殿是有人住的。

白芷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踏上小路,雪被踩的嘎吱嘎吱响,她加快了脚步,有些魂不守舍的捏了捏袖子,脚下一滑猛的一个趔趄,下意识的抬手想拽住东西借力站稳,却只抓了一团虚无的空气,连人带食盒一并摔了个屁股墩儿。
她一愣,转瞬不顾自己赶紧将食盒拽过来打开,里头的粥水汤饭本就稀少,如今更是直接撒了大半,通红的小脸上顿时落了泪,胡乱抹了一把,收拾好后拎着食盒又往里跑。
小路所通向的殿宇并不华丽,只一排房屋,庭前立着一颗只剩枝桠的低矮小树,被风吹的来回摇晃,倏忽间一歪,好似要被风拦腰斩断。
白芷揉了揉有些僵红的脸,生硬的扯出一抹笑来,这才推开门进去。
长极宫的上一位主子便是个废妃,是以这宫殿并不华丽精美,加之经年的战乱使这皇宫几度易主,整个皇宫都未经妥善管理,这处更是年久失修,越发破败了。
门“嘎吱”一声响,白芷赶紧回身关门,不想让冷风灌进来丝毫,她悄声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吹了火折子点燃烛火,小心地往里头望了一眼,叹了口气,迈着小步子走了过去。
烛光暗淡,这屋子里又未生炭火,冻的人直打颤,只见床上正躺着个人,背对着白芷,一动不动的,冷不丁瞧着倒有些渗人。

说是前朝,其实不过承位十五载,原来的萧氏主稳不住这大梁江山,战乱频繁,他便如个傀儡娃娃般被宦官牵制,一时倒也罢,偏生一连十载都如此,本就大厦倾颓的大梁越发不中用了,内里生的疮倒是怎么都掩饰不住,恰逢蛮夷来犯,萧氏主被宦官劝的满心求和,割让城池、许诺金银。
姜家世代为将,见圣上如此,便接连上书,不战而败算什么？圣上当真是糊涂！
萧氏主却只想偏安一隅,耐不住宦官撺掇,一纸诏书直接将姜家家主革职下牢狱来彰显自己的帝王威严不容置疑。
这一下子朝中直接变了天,江山社稷如何儿戏,老臣们直呼“朝将颓矣”,京城一乱,周遭便再也按耐不住了,姜家直接起了义,历经波折坐上了这龙椅。
萧氏主少年继位,彼时尚才而立,膝下孩童却不少,传闻他更是爱好娈童,连自己孩儿都不放过,是以宫中成活的孩子没几个。
一朝江山易主,前朝余孽自是该血溅当场与前朝一起逝去的,萧氏王族几乎不剩什么,但姜家将军当时还是疏忽了,宫妃以奴换子,让当时七岁的萧云南给逃脱了。
现在回想起来,姜姒就觉得跟那戏本子一样。
有多荒诞呢？大概就是萧云南在外乞讨的要死的时候,被她给撞见了,她不仅救了他,还带进了宫,后来更是非他一个小卒不嫁。
身为帝后最小的女儿,姜姒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偏偏那次她失败了,婚事不被准许,姜姒便绕着弯子达成目的,将这萧云南以侍卫之名当做面首一样养在公主府里,圣上虽不满却也未对他动杀心。

姜姒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了,上有父母呵护,下有萧云南陪伴,哪怕差了那一纸婚约,也算是圆满。
只圆满里缺了一角——她求子七年皆不如愿。
许是佛祖听见了她的祈求,派了送子娘娘来给了她孩儿,但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所得便要有所出,姜姒怎么也想不到,她兴冲冲得知自己有孕的那天,也是宫变发生的那天。
她得了孩子,却失了一家子。
她未曾想过,那个一直在身旁守护着的、沉默寡言的枕边人,竟是前朝之人,她与之相伴多年,之前竟是连他真名都不晓得。
炎炎夏日灼热,被血洗过的皇宫满目疮痍,姜姒还能想起景德宫那干涸的血与母后凄厉的叫喊……
自宫变发生后,她便被萧云南囚在这长极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便是这腹中孩儿,她都没有抉择的权利,整日如同药罐子一样被绑着灌药保胎,一开始还有人看守,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只是这几日长极宫的待遇却渐渐下滑,时至今日竟是连温饱都不能满足了。
姜姒起初不知道萧云南为什么不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留下这个孩子,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这渐渐没人看守了。

自那日宫变后姜姒就再没见过他,她像是个奴,被萧云南玩弄在掌中,不得半点自由。
听着白芷的话,姜姒眼睫颤了颤,把自己从回忆中拉拽出来,抿着嘴想撑起身子来。
白芷话音刚落,便见面前的人儿动了动,支身子似是要起来,她赶紧放下粥碗去扶,将隐几放在一侧,小心地帮着面前人转身侧卧好。
黑发如瀑,挡了女子半侧面容,发尾垂在身上,遮盖了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屋子里寒气逼人,那几块炭火还不够干什么的,姜姒冻的有些僵劲,裹紧了身上的冬衣,目光落在那碗粥上。
“药呢？”
白芷低垂着眉眼,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个小软囊来,略显寒凉的手指捏紧了那软囊,抖着手往前递,见床上的姜姒伸手要拿,白芷下意识的缩了缩手,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着急的连原来的称呼都喊了出来：“公主！公主三思啊！”
姜姒苍白的面颊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来,一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轻轻拍了拍,瞧着隆起的腹部笑的越发浓了,她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决绝：“给我吧,不碍事的。”
看着白芷抖着手递过来的红花,姜姒笑的越发肆意了,灶碳的烟雾浓烈,她忍不住咳了几声,不等白芷反应,将这小软囊一拆,将里头的红花悉数倒进了嘴里。
和着那半碗冷粥,一小捧红花就下了肚。
姜姒闭上了眼,嘴里的甘苦还未散去,她却感觉心里泛着甜。

随着她的用力,腹部愈发下坠,姜姒被折磨的丧了大半心力,没听见门外那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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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因故相推

怪不得人道“风水轮流转”,姜姒高高在上坐在堂上,把他当玩物一样呼来喝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天呢？
真是不识好歹,如今连个蝼蚁都不如的东西也妄图算计他威胁他？
他身后的双椤挥手让小侍留下提灯后让他们全退了下去,自己提了一盏小心地站在门口角落,不敢抬头瞧上一眼,女声凄厉的喊叫再次响在耳畔,他提着灯的手抖了抖,不敢想自己服侍的这位活阎王在干什么。
萧云南在干什么呢？在肆意的笑。
准确的来说,是看着姜姒痛苦他就有种快感。
大手放在姜姒那隆圆的肚子上使劲按了按,手下的女人像个虾米一样战栗,萧云南顿觉有趣,俯身盯着那张满头大汗的脸,逼着姜姒与他四目相对：“自己服红花,引朕来,姜姒,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如今朕不杀你,只是想看看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是不是还能像之前一样嚣张。”
腹部宛若刀割一样的疼痛席卷全身,姜姒死死地咬着唇,捏着枕头的左手缓缓往下伸,试图够到刚刚埋好的木簪。
还未等碰到,腹部又是一阵巨痛,双 腿 间热流汹涌,姜姒霎时间白了脸,男人的大手再次在肚子上按压起来,高挺的肚子顿时变得低矮,额头上的发湿了大半,粘在眼前模糊了视线,姜姒一瞬间有些晕眩。

这边被吞的有点多,我尽量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