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陕西省凤翔府换囚案惊动不少人，从府县到刑部不少官吏下马，空出些缺儿，我这才能在郎中位上动一动，成了堂主事。临到年初，这案子虽结，后续一堆凭证却要补上一补。先头不辖这块，许多人名、脉线都含糊，一时间犯了难。幸得二哥指路，叩德连理的父亲、陕西巡抚、这案件澄清的关键人之一如今正迁京师，特意走了尚书门路，去送上拜帖，请他指点一二。）
（北京城倒春寒厉害，雪簌簌得、风刀子一样拉人脸。我抱着一堆卷宗，候于步军营廊下，等着里头动静。）

【本以为中武元年将榆林府一事肃清，拿下不少腌臜，就算再有人生出贪墨心思，仍需投鼠忌器，就有人愿当出头鸟，岁末，闻凤翔以冒名顶替欲换下罪人东窗事发，因我督修城墙，即命人彻查，乃至真相大白】
【如今掌辖统领京畿九门，于南书房面圣，乃向圣人一并禀明始末，此案算结，所涉诸人，皆交由部堂议处，前脚迈出门槛儿，就见周延氏于廊下，怀中尚有卷宗，知他所候之人是我，数九隆冬，当即招呼人入内】
天儿冷，承安，进来说罢

（从言进了门，热潮扑面而来，将身后裹挟的寒流冲淡。反手阖门，彻底隔绝了外头的肃杀寒意。又拢了卷宗跟上。开嗓道）
还是凤翔府那案子，刑部去了不少人，如今摊到我手里。补录卷宗才发现好几处人名、时间节点含糊不清，这才来叨扰您。
（将卷宗置案平铺，翻了几处给他瞧。）
您瞧，这是判案知县名前后就不宜，是郑松还是郑嵩，里头还有好些这样的地儿。
（估摸着是避讳万岁爷，可前后着实没连贯。）

【冒名顶替，卖官鬻爵，实则屡见不鲜，纵然是在毂下，仍有人敢灯下黑，遑论凤翔府，彼时初闻此事，责令详查，不得行包庇偏袒，所涉及知府吴氏，县令敖氏一应交由刑部，待坐定，承安已将卷宗展开，随他所指看去】
他本是崧，如今叫郑峯，为尊者讳，都得以缺笔代，他这点倒不犯糊涂，还有麟游，陇洲，这两地儿

（郑峯，暗将此处记于心中。又赶上麟游、陇洲两地，恐口头纰漏还有不少，想来端谨，恐心记有所不及，执其其案上的笔墨，道）
接您笔一用。
（续墨执笔添上，墨迹速开，又掀开新页。）
您瞧此处，押送差役笔录是过陇洲行于北坡村施行掉包计，可罪臣敖氏却道是卧龙塬，两处相隔十余里，不知是途中有了敖氏不知的变故，还是天昏路盲差役记错了地儿。
（两处同一县，相干里正、保长却不同。辖内凡事，不知情也是失职，这事虽小，却也干系当地乡绅考评，疏漏不得。）

【听其言，足可知其行，眼前小子瞧着岁数同丰生额相近，又出自簪缨，恭谨谦逊，不见娇矜，再想起丰生额些许是自西北长成，本就叛逆不羁，如今稍有长进，心中倒盼来日他能有承安一半，便足矣，示意其坐下】
差役所言，不得尽信，或许早已被收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倒愿信敖氏，百姓上路时，尚需有路引，而能令他敖氏犯下此等大罪，其又是依仗何人，才能令其不畏律例，不惧诛连之罪？如今他伏诛，承安，他若为了求生，可还会扯谎？

（我曾研究过凤翔府地理志，对于北坡村与卧龙塬地势也有些了解，北坡村地平野旷，不易藏身，卧龙塬则不然。心中本有偏颇，再闻他所言不禁颔首）
敖氏是进士出身，辖一县数年，熟知大清律例。东窗事发，既然无法脱罪，定然是竭尽所能来求轻罚减刑。那此处应是卧龙塬无疑了，只那差役的伪证是有心还是无意，还未分明。
（这事太小，与主案大势无关，先头不做细查。如今究与不究，也只看上官一念之间。决心回头发往陇州文书添上两笔，结果如何端看当地如何处置了。）
至此这案卷宗也算完整，回头就能存档了。得亏您在京，我这跑个腿的工夫便了了此事，否则修书陕西去问，来回一两月也未必能厘清

【敖氏在凤翔倒是大户出身，祖上往上三代俱赐同进士出身，不至同京畿簪缨相较，倒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他又为汉军旗，祖父曾任西安知府，若非身染沉疴，以至于致仕，兴许不会有今日这一出】
他祖父敖鹤澄为人敦重，曾任西安府知府，颇受爱戴，谁知后世子孙这般不争气，至于旁枝末节，我归京前，责令务必详查，且继我之后欧阳冲为人刚正，就算你修书，他必不会搪塞推诿

（敖氏祖上我原是不清楚的，乍一听也替曾经的敖知府叹息。家族衍生不易，数代积累，如今被一人毁去，不得不叫人唏嘘。今世鉴此，更端正己身，行止不此求进，但求不祸及家族。）
不说其他，只这京城距陕西山遥路远，一来一去行程也得耽搁些时日。
（不过闻他指路欧阳巡抚，我很是承情。及时此案不论，逢季末各地案件交接，有这样一人在，能顺当不少。）
今日多谢您，您事务也繁忙，承安就不多做叨扰，这便告辞。
（事已完毕，起身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