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是一个奇怪的孩子。桀骜,坚忍,热心,有时爱来事儿。一个好心的孩子,却偏偏生了一副谁也比不来的伶牙俐齿,时而把话说直了,便免不了引起听者的一阵心惊肉跳。那执拗的心性,也是京的心结之一。他总记得那些古旧色调的夜里,当他在昙花雕镂的几案旁批阅文书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个孩子所投来的专注的眼光。
去睡吧,津。你困了吧? 京淡淡地笑,侧过身望向端坐一隅的他。他那端正的姿态,倒还真有些武士的骨脉。
没事儿,你批你的,要困了就睡去,我不困。 他很是认真地回答。分明是个孩子,言语里却有着大人的腔调。于是京不由得便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大老爷? 津颦眉说道,童稚的脸上俱是不相称的阴霾。
像你这样,还真不知长大之后会变得如何难缠。我真不知是福是祸了。
可不是我难缠,是兄长要我这么做的。
兄长是叫你以后保护我,不是盯着我。
没什么区别。 他坚定地说。
京无语问苍天。
而后便笑着摇摇头继续执笔泼墨,那孩子静静地端详着他。金色的烛光腻腻地洒在暗香四溢的宫殿里,衬出少年俊逸逼人的侧影。长袖中逶迤出不可指触的高贵与雅正。
津只是默默地看着。仰望着。
无数次的夜色阑珊。待京从一叠叠的文书中得以脱身而出,总会发现,那一隅守候着的孩子,早已敌不过睡意的侵扰,进入了甜美的梦境。
于是他笑,笑得像个终于在游戏中胜出的孩子。也许他在无人的空间里才得以放下尊贵的架子。他每每凝视着这个奇怪而又不乏可爱的弟弟,捉摸着一些无人知晓的事,然后总会将他轻轻抱起,带到津自己的房间,而后离开。
只是津偶尔会发现,隔日,他的发间常会多出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辫子,或者,眼睛被墨水画了一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