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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篇】威尔格林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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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又梦到下雪了,却是比雪夜更温暖的深冬。


IP属地:上海1楼2021-08-16 10:20回复
    已经不止一次做到这样的梦了。
    天地依旧银装素裹,远处依旧伫立着一抹紫灰相间的陌生身影。然而,这回的情形又与以往不尽相同:那个门多里斯不再位于遥不可及的地平线上;还有,威尔格林山竟然在下雪。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里是威尔格林,这是不懂地理的人的直觉。
    没什么风,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疏松地将大地铺上了又一层银色。伸出手,大大小小的雪片落下的刹那化作点点清凉。
    现实中,我对威尔格林之雪不曾有过记忆。历史书上也记载:科技革新后,这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威尔格林不再年年下雪,也很少出现积雪;雪化了,结成浑浊的冰,露出光秃秃的地面。科技革新悄然改变了太多东西,就连我们阿多尼也未能幸免。大多数栖息地被改造了成了城镇,成千上万人背井离乡。
    蹚过及膝的积雪,我慢慢接近了那个门多里斯。他身形瘦高,在一堆篝火旁佝偻着。不远处的雪地里埋着一只大包。
    沉默良久,我壮着胆子咳了一声:“今年……威尔格林山上的雪可真大。”
    他头也不抬,反问道:“威尔格林的雪年年不是都这样大吗?”然而,语气中没有夹带任何挑衅的意味,仿佛只是在跟小孩子解释太阳不是黑的而是红的。
    你这样让人怎么接呢?不知道现在就连北境的雪线都被工业逼得一路上升吗?!你家威尔格林山天天下——
    “这么大的雪,让我怎么测绘啊。”他坐倒在地上长叹一声。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后,他爬起来,拿树枝叉了一块烤土豆晾着。
    他旁若无人抄着树枝,旁若无人地用力吹着土豆。
    一阵寒风扫过,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内心越发烦躁,不断地跺着脚。奇怪的是,我越烦躁,那毛头小子就越平静。从而,我更加烦躁,愈发看不清他的光纹。
    当他问我要不要来个烤土豆时,我婉拒了。
    雪没有理会我们两个蝼 蚁,下得更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净化。


    IP属地:上海2楼2021-08-16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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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起床!坐火车去啦——”下一秒,儿子就扑在了我的身上。
      “好啦好啦,尼克,别催了……”
      “埃兰瑟斯•门多里斯,少磨叽,赶不上火车了!”
      “好好好——”我一面应着,一面抓起莱希里斯的笔记本与他最喜欢的《雪夜与话》,塞进一个袋子——里面装着银针笔、炭笔和纸。我是一个画家。
      说到《雪夜与话》,不得不提的是:每次熬夜读这本旧书,我几乎都会梦到负雪的威尔格林山,以及那个未曾谋面的门多里斯;如果换成未被圈画的新本则没有效果,我写过字的书也同样不行,必须是莱希里斯的。这也太怪了。


      IP属地:上海4楼2021-08-16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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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长鸣一声,随后咔嚓咔嚓地出站了。
        尼克第一次坐火车,兴奋地不得了,蹦蹦跳跳,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时不时地,他会抛出诸如“火车头为什么会冒烟”“火车和马车哪个更快”的奇怪问题。
        “噢!噢!去威尔格林看雪啦!”尼克又跳又叫。
        “不是……不是去看望太姥爷吗?”我瞅了眼妻子,小心翼翼地问。
        “啊?太姥爷不是已经过 世了?要去给他扫 墓吗?”尼克歪了歪小脑袋,津津有味地啃着指头。
        “尼克!”我揪住儿子想教育他,却被人狠狠扣住了肩膀。
        “谁啊!”我转头一看,刚要发作却怂了。
        只听妻子低喝一声:“叫什么叫,我告诉他太姥爷死 了!”
        “可是,乐乐——”
        话音未落,妻子便瞪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分明在说你这个外 人不要多问。
        这个人,整天无所事事,配 不上我们的关心!
        什么贡献都没有,一天到晚只会测绘!
        就算死 了,也不会有人为他感到悲伤!
        成千上万伤人的话语涌上我的大脑,仿佛是向莱希里斯伸出的无数根手指。
        或许我就是下一个莱希里斯。


        IP属地:上海6楼2021-08-16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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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克坐在乐乐的腿上,她揽着他;我从袋子里抽出莱希里斯的笔记。我知道很多人管这东西叫日记,但考虑到莱希写它的频率远不及每天一篇,我们姑且叫它笔记。
          我虔诚地拂去封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轻拈开了它的革制封面。不难看出,藏于其中的纸张已在时间的蚀刻下变得脆黄。
          我之前听妻子提过莱希里斯的笔记:开始写的时候第二次阿多尼亚大 战即将打响,他应该是青少年。
          他的字不算漂亮,但很工整,几乎没有涂改的痕迹。稍许有些圈画和增添。


          IP属地:上海7楼2021-08-16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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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我来门多里亚已有两三年了。监护人给我一件礼物,是这个笔记本。挺厚的,不知道能不能用完。”
            行了行了,描述这干什么?这本子厚不厚我还看不出来吗?你一个阿多尼能活300年,一年一页也写满了!
            “在此期间,我看了不少书,也向门多里斯同胞们学会了不少地图绘制的本领。我喜欢地理。我希望有机会和测绘队伍一起去勘探。”
            喂,不是说好写的时候快二战了吗?!怎么全是日常,一点迹象也没有啊啊!
            “今天,我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田里帮忙。”
            “苹果收获了,好吃!到时候一部分会被那些大人拿去酿酒。”
            “祖卡里尼烤了许多美味的土豆和肉分给我们。她撒调料的样子十分娴熟;她似乎做什么工作都十分娴熟,哪怕是第一次上手都像是反复练过一样。祖卡里尼也是由族人抚养长大的,很小就在这里了。她也从小就失去双亲了。”
            祖卡里尼?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这好像是他在笔记中提到的除了他自己以外的第一个名字。
            “测绘队伍答应带上我们几个想学勘测的未成年人。艾维斯•门多里斯先生也在其中。怪了,明明他是个对测绘毫无兴趣的战士……祖卡里尼也来了。我们一起敲下不同颜色的岩石去分析有哪种矿物,站在高处画出大致的地形。休息时,她经常坐到高高的树上,没人叫就不下来。我很累,勘测的确是体力活。”
            我跳过了一些页数,再次发现了祖卡里尼的名字。她的名字和祖卡镇有关系吗?没看到的那几页上估计也出现了她的名字吧。
            “我们要是再多走点就能到威尔格林山对面的悬崖边了。我想去看看雪,看看威尔格林;但已经有几个小伙伴反悔了。我们只得回去……”


            IP属地:上海8楼2021-08-16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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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回到门多里亚时,家已经没了。站在一片焦土上,一队伏尔塔里斯提着刀冲向了我们!我们几个吓得动都动不了了,艾维斯先生和其余的成年人喊我们快跑,丢下背包拔剑迎战。回过神后,我捡起队长的绘图仪背在身上扭头就跑。摆脱敌人后,我放下了背包,这才发现有一支箭戳在上面。要是没有那个背包,我恐怕都没命了。”
              我放下笔记本,揉了揉酸涩的双眼。乐乐和尼克正在啃着事先准备的夹肉面包。
              我对乐乐指着这一行字:“莱希里斯真幸运,对吗?”
              妻子嘴里塞满了面包,含糊不清地回答:“是啊,挺走运,但没出息,有什么用?”
              我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伸手去够食品袋,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我的面包呢?”我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
              “被妈妈吃掉了。”尼克咽下了最后一口食物。
              乐乐面不改色地咬着我那份面包:“我很饿,你有意见?”
              我打量着咄咄逼人的妻子和她圆滚滚的身材,使劲吞着口水:“没有,没有。”
              几分钟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问她:“请问你对莱希里斯有了解吗?”
              乐乐诧异地歪了歪脑袋,仰着头擦了擦嘴:“我也没见他几次,人很沉闷,土豆泥做得挺不错;别的想不起来了。只觉得他和外婆不太一样。”
              “那你更喜欢谁呢?”
              乐乐:“外公吧,他做的饭好吃。”
              我撇撇嘴:这个女人果然只知道吃。
              不多时,她也拿起了那个食品袋往里掏了掏,随后发现里面就像她的头脑那样空空如也。
              “去丢掉。”她把袋子团成团扔给我。我接过了,用力一攥,将其捏得更紧,恨恨地掷进垃圾桶。
              我感觉很不爽,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噢,我想起来了。”乐乐撑住下巴继续坐着,傲慢地打量着我,“你想听吗?”
               “……想。”
              “小时候有次去姥姥家,我翻到了一封平平无奇的信……姥姥红着脸从我手中把它抽走了,说是姥爷给他的情书~”她的脸倒不肥胖,但表情格外猥琐。
              “上面写了什么?”我强压内心的怒火追问道。
              “这个嘛……”她眼珠一转,“我还没拆开呢,也就姥姥知道。”
              “行了,行了,你外婆到底叫什么?”
              妻子不假思索地答道:“她啊,她的名字可真不像个女人。她叫祖卡里尼,据说就是在祖卡镇被捡到的。”
              到站了,我拎着袋子抄起莱希里斯的笔记下了车。
              “别看了!撞树上哦!”乐乐不由分说抢过我手里的笔记。
              “害……但愿以后有人发明什么设备来让人一边走一边听书,这样就不影响看路了。”
              乐乐将笔记本塞回给我,不屑地白了一眼:“以后的发明家要都是现在这副德行,造的东西肯定要让所有人都低着头!”
              我倒想和乐乐赌一把。我真不信以后会有这种东西!


              IP属地:上海9楼2021-08-16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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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来DD!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1-08-16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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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将在此地过一夜,次日再搭另一班火车前往威尔格林山。
                  旅店的餐厅不算小,但天花板有些低矮,还有吧台,说是个酒馆也不为过。它的一侧延伸到室外,清晨洒满阳光,夜晚披上月色。如果是雨天——不好意思,我已经在某些潮湿的角落里发现了蘑菇。地板是木头的,桌椅也是木制的,难怪长霉呢。
                  我们好不容易等到一张桌子空了,赶忙围着坐下。我抽出《雪夜与话》,试图用精神食粮来充实我的辘辘饥肠。
                  乐乐点了最便宜的套餐。服务生问我们要不要酒水。
                  我恰巧瞥见书中的一行字,一时兴起:“有没有乌之冬白葡萄?”
                  话音刚落,那服务生瞬间目瞪口呆。他瞄了乐乐和尼克一眼,又上下打量着我,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您确定吗?”
                  “埃兰瑟斯,那是国 宴酒啊,你喝得起?!”妻子暴喝一声,“给他一杯苹果酒就行了。”
                  我们的菜终于上来了,尼克早就嚷嚷肚子饿了,一把拽过盘子就扒拉开了。我怀疑今年土豆丰收,价格下跌,因而各地餐馆大量购买土豆;即便是现在这样的简陋饭菜里也少不了乐乐最爱的土豆泥。我对土豆泥不怎么感冒,但毕竟饿了,所以吃得津津有味。
                  拿到酒杯后,我推给了乐乐,并调皮地说:“这位小姐,女士优先。”
                  乐乐握着酒杯,故作矜持地抿了一小口,随后轻轻放回我面前。尽管早已被生活磨去了棱角,然而,每每凝视妻子嘴边的梨涡和眼中的笑意,便会再次勾勒出她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我们羽翼未丰,现实也还未折断我们的翅膀。我们是那样的天真无畏,手挽手走在街上,敢于站在一起抗争整个世界,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然而岁月不饶人,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吊着三下巴的油腻妇女会是当年愤世妒俗的曼妙女郎呢?
                  结婚前夜,我俩对坐着,乐乐捧着一杯红酒,我点了一杯白兰地。短暂的碰杯后,我们细斟慢饮,那场景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有了尼克以后,我们一块金锭都恨不得掰开用,更别提喝好酒了。乐乐和我每天都拼命工作,我的画架被束之高阁,难得拿出来时也不免积灰。
                  深夜,当我们疲惫地瘫倒在床之际,乐乐不免叹息一道:“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啊。”
                  的确,乐乐家还阔过呢——她在幼年时经历过一段风光的岁月,但好景不长,同年她家就被抄了。
                  “我爸还在的时候啊……”乐乐不紧不慢地用叉子铲起了一块土豆泥,看了我一眼,“我们家还大宴宾客,成桶成桶地买过乌之冬白葡萄呢。”说着,她将土豆泥送进嘴里,悄无声息地咽掉了。
                  我很好奇国宴酒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喝过?是什么味道?”
                  乐乐摊开双手,略带无奈地告诉我她那时候太小,根本没喝过。
                  尼克被噎到了,乐乐用力拍了拍他的背。缓过来以后,他开始大口大口地灌柠檬水。
                  “那时候我不知道乌之冬有多珍贵,也没想过要留几瓶下来,所以——”她将手伸进口袋,用双手罩住,举到桌面上,随后缓缓摊开。一只精致的玻璃小瓶正静静躺着,充盈着晶莹剔透的液体。
                  乐乐淡淡地说:“就剩下这点啦。”
                  我如获至宝地将其拈起,它几乎不比我的拇指大多少。晃一晃,一个气泡都没有。


                  IP属地:上海11楼2021-08-16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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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耶ヽ(✿゚▽゚)ノ


                    IP属地:广西12楼2021-08-16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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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之冬比较辛辣,苹果酒偏清凉,你想兑 上试试吗?”说着,她拔去了小瓶上的软木塞。
                      大半杯苹果酒加上一小瓶乌之冬正好盛满了一杯。小瓶的细 颈总是被气泡堵住,一会儿是酒夜往下滑,一会儿是气泡往上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我诚惶诚恐地端起酒 杯抿了一小口。许是过了最佳的品尝年限吧;老实说,加了乌之冬的苹果酒并没有好喝多少。
                      乐乐夺过杯子,一边嘲笑我不懂品酒一边喝了一大口——真是深渊巨口,直接半杯没了。
                      “好像是你说的那样……”乐乐歪着头,很是失望,“感觉反而是乌之冬冲淡了苹果酒的味道。不过,这酒,劲儿还挺大……”
                      我和尼克搀着乐乐回了房间。她使劲说着自己没 醉,我敢肯定她 醉 了。


                      IP属地:上海14楼2021-08-16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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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之冬比较辛辣,苹果酒偏清凉,你想兑 上试试吗?”说着,她拔去了小瓶上的软木塞。
                        大半杯苹果酒加上一小瓶乌之冬正好盛满了一杯。小瓶的细 颈总是被气泡堵住,一会儿是酒夜往下滑,一会儿是气泡往上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IP属地:上海15楼2021-08-16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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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16楼2021-08-16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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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克和乐乐已经在打呼噜了。我仰卧在另一张床上,慢慢打开了《雪夜与话》。
                            越往后,这本书上的批注就越少。前面还有一些折页和评论,逐渐就只剩下折页和划线;到最后,就连划线都没有了。信手翻动整本书的时候,有那么十几页特别容易翻到,看来莱希里斯没少反复浏览它们。
                            我有些想不通:莱希里斯为何会喜欢《雪夜与话》。他不可能是冲着森恩去的,毕竟他和森恩还是战友,没必要通过文学作品来加深对森恩的认识,更何况他自己的回忆恐怕比他人的二次创作更准。这么说,他应当是为了约考白•内斯托里斯而来。
                            可他和约考白没什么相似之处啊——《雪话》第二章中有评价他太轻易看到消极之处,如同踩着刀尖前进,鲜血淋漓。冷静理智是他的性格,一直都是。
                            而莱希里斯是个很感性的人,年轻时意气用事,虽说我还没看后续的日记,但我能猜到中老年以后的他恐怕也不会安分,就像现在的我一样。难道他是希望让自己变得冷静和理智吗?不见得。每一次思考似乎都会让他痛苦,只有放空心思,任凭双手去写去画、双腿去跑去走才能让他感到快乐。
                            还有一种可能,也许他们都是一样悲观消极的人。于是,莱希里斯想要读约考白,从而代入后者的视角和心境。但这样……于他何益?
                            我越想越不解,脑子里一片浆糊。
                            害——纠结这干什么?还不如睡觉……
                            我丢开书本直挺挺地躺下,在酒的作用下很快就沉入了梦境。


                            IP属地:上海18楼2021-08-16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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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线出现前,寒冷先一步袭向我,雪粒吹扬着,扑满了全身。这是我在梦中第一次拥有了触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紧随其后。夹着雪片的风中,莱希里斯再次递来了插着烤土豆的树枝。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谢谢。”
                              土豆很小,可以放进手心里,但又不像个别品种那么小。外皮已经不烫了,稍微用力就能将其捏成两截,里面的瓤很面,富有颗粒感,热气腾腾的,闻着挺香。
                              我咬了一口,感到大失所望。口感有点硬,很面,但没有任何味道。我也不奢求有豌豆,放几粒盐也好啊。
                              吃完以后,浑身都暖和了。雪也停了。悬崖对面的威尔格林山落满了白雪。阳光一照,山坡上仿佛撒满了金粉般熠熠生辉。
                              门多里斯少年若有所思地吟诵一句:“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我不知道这是从哪篇文章中节选的,但这句话与现在的雪景是很贴切。
                              无论是北境还是威尔格林,现实中我从未见到这样的雪。太美了,我真想把它留住。
                              不远处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套油画工具。这也是梦境的一部分吧,我想,问题是,那个少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我和他素未谋面,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
                              “雪停了。”他淡淡地说,“我们可以下山了。”
                              “下山……下山做什么?”
                              莱希里斯提起他的大包:“我得下山绕路,再到威尔格林山上实地考察。”
                              “不行,让我画完它。”过了这个梦,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目睹威尔格林山之雪了。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想看雪,但……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看,也想画。
                              “它……?”少年显然没有听明白,他看着我,眼中写满了迷惑与怀疑。
                              我斩钉截铁地强调:“我必须留在这里画完它!否则,说不定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少年更加不解了:“你……得了绝症?”
                              “并没有。”
                              他辩解道:“这次测绘的机会千载难逢;而威尔格林山终年积雪,它的雪线至少需要300年才能升高20米。”
                              “300年吗?”我冷笑一声,“告诉你吧,用不了200年,这里的终年积雪就会消失。甚至,威尔格林不一定能每年都下雪。”
                              “这……”少年绷紧了双唇,“不可能!按照我的演算——”
                              “毕竟一天有那些火车和工厂在,威尔格林就不可能清净嘛。”
                              少年听了我的话,目瞪口呆:“火车?工厂?这些都是什么……”
                              “是科技革新的产物啊,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伏族转移根据地撤出威尔格林,所以我可以……”
                              伏族?根据地转移?看来现在是战 争期间吗?
                              我一边架上画架一边问他:“请问现在是哪一年?”
                              他报出了一个熟悉的年份。这是第二次阿多尼亚大战的头一年。我告诉他,科技革新已经是200多年以后的事情了。他居然没有怀疑我,反而饶有兴趣地问这问那,听得津津有味。
                              “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吧。”我从画架后面探出头打量着威尔格林山。“我……没什么故事可以讲。”他腼腆地笑了。
                              犹豫一番后,他开口了:“我的故事没什么意思,如果听不下去就告诉我好了。”
                              “那倒不至于,你说就是了。”
                              “我我……我的生父母都不在了,一直是养母在照顾我,后来她不幸丧命,我就被族人们一起带大了。我觉得勘测有意思,想画出世界各地的地形。所以现在就到威尔格林来了。为了躲避伏族,我就在这俩等了几天。”
                              我往画面上添了几笔。他突然沉默了。
                              “怎么不说了?”
                              “先生,我……像我这么大的孩子许多都是这样,您或许也听说过不下一百遍了。也许这不是您想听的,但我的人生……的确平平无奇。”
                              我深深叹了口气。我想到了乐乐,也想到了我自己。
                              “还行,跟我们那个年代相比,你的人生已经很富有传奇色彩了,人生无论是平淡还是坎坷,都可以很有意义。你继续说。想问我问题也可以。”
                              于是他问了我的名字。
                              “埃兰瑟斯•门多里斯。”我回答道。
                              他问我寓意是什么。
                              椿树,我说。
                              “是香椿还是臭椿?”
                              我没好气地补充道:“椿树只有一种。”
                              他大概是听懂了我的语气。我一直都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按臭椿这种讨厌的植物来给我取名。
                              我想问他的姓名,可我突然说不出话来,两颊火辣辣地疼。我醒了,就这样仓促地结束了这个梦境。


                              IP属地:上海19楼2021-08-16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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