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22世纪，人类失去了太阳。
原因乃是“人工雪”——暴走增殖的纳米机器，从这颗星球的地表上夺走了热量和生机。在支离破碎的文明中幸存的人类，被赶进了狭窄的地下世界，至今已有一个世纪。在这样的世界之中，年幼的孩子们确立了志向。
“我决定了，我要成为拯救世界的科学家！”
“噗噗噗，要是你办得到的话，我就做你的女仆。”
这是以拯救地球为己任的青年和自大任性的女仆的故事。
【人物简介】
晴：憧憬晴天、头脑普通的少年，靠着毅力和执念推进着消灭“人工雪”的研究。与双胞胎姐妹璃子和璐子一起长大，但由于某些缘故，永远地失去了双胞胎中的其中一人，一度留下了严重的心伤。
璃子：晴的青梅竹马，双胞胎的姐姐，个性嚣张的天才少女，总是穿着女仆装，但是对“主人”毫无敬意。以“破坏现有的秩序是很有趣的事情”为理由支持着晴的研究，似乎有着很强的反社会倾向。
璐子：晴的青梅竹马，双胞胎的妹妹，与姐姐相反个性温和内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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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1.
直到今天，仍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那一天的光景。
在只有两三个教室，一个房间只能坐下二十多个孩子的学校里，当被问到将来理想的职业的时候，稚气的孩子们高举着小手回答——想要做矿车司机、想去挖地鼠、想要去农业工厂上班，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回答。
尽管还小，但他们已经从自己的父辈中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影子——在这个狭窄而冰冷的地下小镇里，我们可以选择的未来，也仅仅只有这些而已。我们在地下出生，在地下成长，然后在地下死去，大概终其一生都不会看一眼地面的世界。
但是我，不想接受这种命运。
“我决定了，我要成为拯救世界的科学家！”
所以我挺起了胸膛，用响亮的声音宣告。
教室里的孩子们一起把目光投了过来，但是他们的眼神里既没有诧异也没有鄙夷，只是充满了茫然，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有理解到我到底在说什么，不然的话，一定会毫无顾忌地嘲笑起我这的狂妄自大的理想吧。
“噗噗噗噗，就凭你的头脑？”
对，就像是坐在我旁边的这个女人一样。
身材玲珑有致的她，留着时髦的长卷发，发梢挑染成半红半黑的女孩，坐在了桌子上，比同龄人更加修长的双腿翘了起来，露出了一抹雪白的肉色，让我在回头的瞬间又赶紧偏开了目光，那张仿佛是具有魔力一般总是吸引着男孩们的目光的精致脸蛋上，双眼轻轻吊起，露出了小恶魔一般的狡猾笑容，她用半旧的课本“啪啪”地敲着我的后脑勺，同时发出了小鸟一样的轻笑。
“要让晴来拯救的世界，再怎么说也太悲哀了。”
“璃子，你这**……喂，别敲我的头。”
我举起双手抵挡着璃子的攻击，但是却难以反驳她的话，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女才是真正的天才，不管做什么事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的领悟要领，明明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总是稳占学校的第一名，让拼了命学习的我永远只能屈尊在她后面。这么说吧，假如真的有人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话，那个人也一定是璃子而不是我——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哼，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勤能补拙吗。”
“不知道呢，毕竟晴一次都没有赢过我。”面对挺直了腰杆站起来的我，璃子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着头发。
……糟糕，她说得好有道理。在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我不得不焉下了脑袋，可恶，难道就没有什么反击的方法吗？我环顾四周试图，其他同学们似乎对于我被璃子捉弄一事感到习以为常，就连老师都摆出了置身事外的态度。但就在这时候，愿意站在我这边的天使出现了。
“姐，姐姐……我觉得嘲笑别人的梦想……不太好哦……？”
身边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说话的她容貌跟璃子几乎完全一样，但气质却截然相反。娇小柔弱的身体身穿着纯白的连衣裙，如同琉璃一般清澈的大眼睛，绢丝一样整齐的黑色长发，仿佛就是从童话中走出来的公主。她白皙的脸蛋微微泛红，露出了一抹温和的微笑，“我觉得晴哥也是，很厉害的人。”
“你看！璐子说话多么讨人喜欢，你这家伙也要学学自己的妹妹！”我用夸张的动作以右手抓住了大受触动的胸口，在璐子惊讶而羞涩的目光中用力地揉起了她的脑袋，同时得意洋洋地对璃子说道。
只见璃子——双胞胎姐妹的姐姐忽然变得十分不高兴，那副从容的冷笑淡化了下来，低沉着眼皮藐视着我。
“我的意思是说我不如璐子可爱吗？”
“废话，别把你这只有脸能看的女人跟璐子这种天使相提并论。”
“欸，欸欸欸……”
隔着脸色越变越红的璐子，我和璃子紧绷着表情，互相投以了尖锐的目光，但过了一会儿，璃子突然侧过了头去，一边卷着发梢一边轻轻吐了口气，这种“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要动真格了”的前兆，让我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只见她用眼角看着我，再次露出了轻蔑的冷笑，“说的也对，就算对象是晴这种傻蛋，嘲笑别人的梦想也不太好……那么要不要来打个赌？”
“……谁怕谁啊。”
“那，要是晴的妄想实现不了的话，就要每天早上舔我鞋子哦。”露出了如同小恶魔一般挑衅的眼神，璃子轻轻地晃动着脚踝，短裙下的雪白的肌肤也在我的面前闪烁。
“哼，但是要是我赢了的话，你就要从早到晚叫我‘主人’。”我毫不犹豫地与以了反击。
“可以啊，那从现在开始，我将来的理想职业就决定是‘女仆’了。”璃子就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用戏谑的语调说着，但是对于她轻率的发言，无论是老师还是孩子们似乎都没有任何的意见，因为璃子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成功，并且只会凭着自己的喜好行动的人，没有人会指望她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志向。她轻轻跳下了桌子，轻轻飘起的头发带来了若有若无的魅惑的香味，与她那嘴角的弧度一起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别让我失望啊，科·学·家·同·学。”
“……别把我看扁了。”
我嘟囔着回答。
在与往日基本一致，却又有所不同的时光之中，璐子以天真的笑容注视着我们。

S1.
“……人……”
晴做了个梦。
梦到了他们还是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的珍贵时光，那令人怀念的光景，让晴不由得在潜意识中祈祷，希望梦境可以永远地持续下去。
“……主人……”
不想醒过来。
“……请起来，主人……”
就算耳边传来了少女熟悉的呼唤，也不想离开温暖的梦。
晴发出了半醒半睡的呢喃，翻了个身，把半个头埋进了被子里。
“……哈，真是个没出息的主人啊……”
隐约似乎听见了少女发出的叹息，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不想起来，有本事你就把我拖出来啊——在朦朦胧胧的意识中，晴这样想到。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贴近耳边的地方传来了人的呼吸声，略带温热和潮湿的吐息骚动着他的脸颊。
“……啾……！”
“噢哦哦哦哦哦！？”
湿润而柔软的触感，轻轻触动了脸颊，在剧烈的心跳加速之中晴彻底清醒了过来。
“早上好，主人。”
在睁开眼睛，眼帘里的画面逐渐稳定之后，晴看到的是一如既往的自己的房间，以及站在自己床边的，身穿着女仆服的少女狡猾地微笑着的样子。
绑成了两束的微卷头发，发梢挑染成了半红，头戴着名为喀秋莎的头饰，少女有着冰雪聪明的迷人容貌，眼角吊起了灵动的角度，露出了那副标志性的小恶魔似的笑容——这副光景与梦中的女孩重叠在一起，让晴产生了一种美梦还在延续的错觉。
然而，在十多年的时间里出落得更加成熟的身体和容貌，却又在传达着现实的气息。
“璃子！你你你你你刚才做了啥？”
晴面红耳赤地狼狈地叫嚷着。
“用沾湿了的毛巾叫主人起床啊～”
然而少女的一句话让晴发热的心掉回了冰窟。
……嗯，就是说吧，按照常理应该是这样吧。
可恶，怎么有种又失望又松了口气的心境。
晴郁闷地摸了摸后脑勺，这时候，璃子在晴的床边了坐了下来，翘起了修长的双腿，女仆装的短裙与黑***带袜之间露出了一抹引人注目的洁白，轻蔑地俯视着晴，“虽说我早就知道主人很窝囊，但居然会赖床到这种地步，就连猪猡都比你要勤奋一点哦？”
“喂，再怎么说也没到要和和猪比的地步吧？”
“哎呀，这样吗，真抱歉啊，猪猡。”
“你倒是对我道歉啊！”
晴从床上站了起来，一边从床边拿起了眼镜戴上，同时挺直了腰杆子对璃子训话道，“你难道对主人没有一点应有的尊重吗？”
“请问主人哪里有值得我尊重的要素？”
“有的吧，比如长相之类的。”
青梅竹马女仆目不转睛地盯着晴的脸，许久之后，她微微偏过头去，如同是新手厨师看到了一块煎焦了的肉一样露出了轻轻的叹息。
“喂，你倒是吐槽啊？”
“啊，主人原来是在开玩笑吗，真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暴露出真正的想法了。”
“……已经够了，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心理遭到了极大伤害的晴，一边掩面发出了实际并不存在的啜泣声，一边拉开了房门。
“主人今天竟然可以自己换衣服吗，真了不起。”
“我一直都可以自己换衣服啦！”
把烦人的女仆赶出了房间。
“哎……”
晴晃了晃还有点晕乎乎的脑袋，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点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璃子那货……刚才手上有拿着毛巾吗……？”
……………………
晴匆匆洗了把脸，在镜子里倒映出了二十五岁的男青年的英俊的脸容（本人这么认为）。一大早就在璃子的胡闹中醒来，让晴连在梦境的余韵中浪费时间的空暇都没有，意识清晰地回到了现实中来。
走出了位于二楼的卧室，晴听见了璃子在厨房里工作的声音，之后便顺着楼梯走到了一楼，打开了大门。
映入晴的眼帘的是，早以司空见惯的故乡小镇的光景。
抬头望去，“天空”触手可及，那是用钢铁和水泥加固起来的巨大的穹顶，一些用木头搭建的轻巧建筑就直接固定在穹顶上，中间用栈道连接，连绵成片，远远望去，仿佛就是一个倒悬的村庄，小镇的四周同样被坚固的岩壁包裹着，房屋沿着峭壁垂直搭建，数量众多的吊车和吊塔运输着人员和货物。
整个小镇都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之中，在这样狭窄的世界的，无论是墙壁还是天花板都是宝贵的空间——这种地下小镇被称为“下界”，就晴已知的范围里，就有十多个，至于整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下界幸存，那则是不得而知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居住在地下的人，就是人类文明最后的幸存者。
无论生活多长时间，无论看多少次，这样的世界都会让晴感到压抑。
对于大部分的居民而言，在下界出生，在下界生活，就像吃饭喝水一样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熟读古代文献的晴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还有另一种生活方式。
在那个时代，人类并不是蜗居在地下，而是遍布这个星球的地表。
在那个时代，天空并没有这么低矮，而是延伸向无垠的宇宙。
在那个时代，人类沐浴在名为太阳的天体的光芒之下，在大部分的日子里，温暖的光芒穿越了云间，照耀着大地的表面，带来了无限的生机，这样的日子，古人们称之为“晴”。
但如今，这一切都变成了遥远的童话，地表、天空、白云、太阳、生机勃勃的大自然，这一切都已经不再属于人类了，现在的地球，已经变成了常温零下六十度的冰冻星球。
根本性的原因似乎是毁灭性的世界大战，但给予地球致命一击的，则是“人工雪”——暴走的纳米机器，一种可以像生物一样自我复制的金属微粒，一边像是饕餮一样吞食能量，一边无限增殖，最终形成了将整个地球层层包裹的暴风雪，从大地上夺走了一切的热量与生机。
幸存的人类躲进了狭窄的地下，与地震、岩浆以及不时泄露的人工雪为敌，总算是苟延残喘到了今天……
“但是，那也到这一代人为止了。”
晴自信地推了推眼镜。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会拯救这个世界。”
他张开了双臂，对着这个狭隘的世界宣告道。
……当然，没有任何人理他。
“哎，负责吐槽的人不在，真没劲。”
晴的脑袋又垂了下来，摇了摇头，又回到了屋内。
……………………

所谓的拯救世界，意味着要将遍布全球的，数以亿万计的纳米机器消灭。
虽然听起来天方夜谭，但对于现在的晴来说，并非完全无迹可寻。
晴家的一楼是宽敞的实验室，数量众多的计算机和显示器堆放在其中，在这种时代，人类也还勉强保留着生产这些精密的电子仪器的技术，可以说是唯一的幸事，但仅凭这些东西的运算力，是不足以完成晴的研究的。
在实验室的中心，一个巨大的、圆柱体状的金属物体占据了一大片面积。
像是打招呼一样，晴摸了摸金属圆柱体的表面，在这里面，装载着在这个时代可能是独一无二的超级计算机，提供了与“人工雪”战斗所必需的运算力，晴的研究能够进行到这一步，也是因为无意中得到了这个东西。
“……但是作为代价，我丢失了无可替代的东西。”
晴低下头，有点恍惚地喃喃自语。
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相片框。
照片中的三人，有着略显青涩的脸容，朝着镜头露出了涉世未深的神情。
站在中间的是表情一脸不爽的晴，看起来比现在要年轻上几岁。左侧的是璃子，身穿着女仆服的少女，把下巴放在了晴的肩膀上，手指卷着红色的发梢，露出了那副标志性的戏谑的微笑。
而在右侧，距离两人半个身位的，则是身着白裙，如同是公主一般优雅地站立着，露出了像圣母一样的温柔的微笑的黑发少女，璐子。
“……自从你不在之后，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了。”
晴摸着照片中的人的笑脸，目光渐渐失去了焦距，低语道。
三年前，双胞胎姐妹中的其中一人，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她的死，对被留下来的两个人，带来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让晴一度产生了放弃一切的念头，但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朝着自己的理想继续前进。
“我知道的……”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照片中浮现出的音容笑貌，仿佛是在催促着晴一般。
——快去完成你的使命。
——去拯救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人类不可以永远生活在地下。”
晴在摆放着计算机和各种纸质文献的桌子旁坐了下来，把相片框放在了面前。仿佛是灵魂被什么东西所牵引着一般，瞳孔中的光泽再次凝聚了起来。
“……不然的话，因为人工雪而死的几十亿人，还有她的牺牲都会变得毫无价值。”
……………………

“主人，该吃饭了。”
“唔，都这个时间了吗？”
沉浸在研究之中，晴听见了门外传来了璃子的声音，他抬起头，才发现时钟已经接近了十二点，才渐渐想起了饿来，他伸了伸懒腰，慢慢走出了实验室。璃子站在了门外，在朝着餐桌移动的过程中，她开口问道。
“今天有什么进展吗？”
“嗯，和平时差不多的感觉吧。”
“也就是说，和平时一样虚度光阴了是吗？”
“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啊？”
“开玩笑的，”璃子轻轻转过头来，露出了一抹与平时不太一样的温暖的微笑，让晴不由得心头一热，“主人有多么热衷于工作，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啊，嗯……你知道就好……”
“我担心的主要是主人的脑子是否能够胜任工作——”
“可恶，我就知道你要来这么一句！”
“呼呼呼……”
看着晴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皮的样子，璃子捂着嘴发出了嘲讽的轻笑声。谈话间，两人走到了餐桌边上，桌子上摆放着两人份的食物，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愣了一下：“喂，女仆，这又是什么恶作剧？”
“你指的是？”璃子一脸自然地走到了桌子对面，抚了抚女仆装的裙摆坐了下来。
晴的位置上放着是，涂了黄色的甜酱的、一大块像是白色凝胶一样的合成食物主食，用农业工厂里生产的土豆和白萝卜做成的炖菜，手指大小的用地鼠肉制成的蛋白质食物，以及马克杯里清淡的蔬菜汤，内容本身倒是没有问题，但是份量方面……
“这不是只有平时的一半吗？”
“如果不想下半个月只能靠白开水过日子的话，就忍耐一下吧。”
“……真的假的？”
“真的。”
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知不觉间自家竟然出现了这种财政问题？
“不是你偷偷藏了钱？”
“请不要把我和主人相提并论。”
“不不不我也没有藏啦……”
“而且，我从来不外出，就算藏了钱又有什么意义？”璃子微微抬起头，白了晴一眼，“买东西从来都是主人负责的，您难道忘了吗？”
“也对哦。”
“最主要的原因难道不是主人上个月没有赚到什么钱吗？”
“呜……”
在这个下界里，晴作为机械师的水平，尤其是对于电子设备和人工雪相关设施的理解，可以说是镇子里最高级别的，在大多数时间里，靠着给镇里的居民维修各种东西，以及给各种建设项目担任顾问，都足以赚来两人的生活费。
但晴稍微回想了一下，从上个月开始自己好像就没有接到像样的工作了。
“一言蔽之，主人完全被排挤了呢。不过，像主人一样的**，居然也是小镇里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也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
“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的啊……”
晴郁闷地吃着份量少得可怜的土豆。
尽管业务能力不错，性格也从不惹事，但是晴在这个下界里却始终不受欢迎，在大部分的镇民看来，晴就是个占着巨大的生活空间，却整个搞着一些不知所谓的研究的闲人。毕竟，绝大部分的下界居民，都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头顶之上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这样下去，主人差不多要养不起我这个女仆了吧，”明明情况不容乐观，璃子却像是找到了什么新乐子一样，盯着主人呼呼地笑着。
“嗯，那不如先把你赶出去吧，这样我的负担就变小了。”晴瞥了她一眼。
“说得也对，我也不想和这么穷酸的主人一起饿死，该考虑一下转行了吧，”璃子用手指卷着头发，“有没有需要像我这样年轻貌美又无家可归的美少女的地方呢～”
“喂，喂，璃子你——”
“开玩笑的哦，”看着忽然变得有点焦躁的晴，璃子眨了眨右眼，嘴角翘了起来，“请放心，我哪里都不会去啦，不用拿那种提心吊胆的眼神看着我啦。”
“随你便吧，真的是……”
晴一边郁闷地回答，一边举起了杯子，把稍微有点发红的半张脸颊挡住了杯子后面。
“呼呼呼呼，”璃子的眉毛弯成了新月状，眼珠转了转，仿佛又有了什么恶魔般的新点子，她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她用勺子在浇了鲜红的辣椒酱的凝胶上挖了一大块，“对了，主人光吃这么一点果然不够吧，来，我的分你一部分吧。”
“给我等等，你是知道我怕辣才这么干的吧！”晴冷汗直流。
“怎么会怎么会～来，张开嘴，啊～”
“呜哦哦哦哦！不要硬捅进来，哇啊啊啊！”
主人的惨叫在下界中回荡。

D2.
七年前。
“啊啊啊啊完全看不懂啊。”
我在堆积如山的文献面前抓狂地大叫着。
“什么平行思考网络，什么通信协议，什么神经节点，有必要设计得这么精细吗，我的老祖宗们！”
啪啪！
“有时间抱怨还不如多看几页，你这猪猡。”
“喂，璃子，别敲我的头。”
我转过头怒目而视，在我的身后，身穿着女仆装，挑染成红色的头发绑成了两股的少女坐在了实验桌上，一边用文件薄拍着我的后脑勺，一边翘着腿，几乎要把鞋子踢到我的脸上，同时用轻蔑的眼神俯视着我。
“连这点知识都看不懂，还想要拯救世界吗？”
“咕，别小看我。”
我为了较劲，再次捡起了那些对我来说宛若天书的资料。
想要战胜人工雪，首先就要理解人工雪到底是什么，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类来说，这本身就是非常困难的任务，但庆幸的是，古人在躲进下界之前，保留了大量的资料，在这其中，不乏有关于人工雪的只言片语。
跑遍了十多个下界之中，寻求了各方的帮助，璃子终于搜寻、整合了这些资料，现在我们终于可以一览人工雪的本质。
“听好了，晴，我再给你整理一遍哦。”
璃子卷着发梢说道。
“所谓的人工雪，古代学名是‘编译者’，是可以吸收任何能量，同时自我繁殖的纳米机器，这是经历了世界大战之后，人类为了获得新的能源而制造出来的东西，但是这些纳米机器最终暴走，开始无限制地增殖，最终变成了我们知道的人工雪。”
“啊，嗯，这个我是看懂了。”
“人工雪并没有单独的控制中枢，所有的人工雪之间，都被巨大的通讯网络连接着，一个个体所接收的信息，可以在很短时间内传递到所有的个体，从某种意义上说，人工雪本身就是一个像星球一样巨大的大脑吧，正因为这样，我们有了赢的可能性。”
璃子的眼睛微微地眯起，仿佛是沉醉于一场豪赌的赌徒，
“只要搞明白人工雪之间的通讯协议，并且建立连接的话，就有办法对所有的人工雪下达命令，这样一来，让整个地球的人工雪一夜之间自毁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着简单……”
我苦涩地咂了咂嘴。
要怎么破解那个通讯协议，同时要怎么输入命令，这才是真正的难题。
“破解这个谜题的钥匙都摆在你的面前了哦，”璃子拍了拍我眼前堆积如山的资料，“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让脑子转起来，不然的话，我穿上这身女仆装的意义在哪里？”
“我倒是想问，哪有对主人态度这么恶劣的女仆啊？”
“呼呼呼，想我对你更恭敬一点吗？”璃子一只手撑着下巴，对我抛了抛媚眼，“可以哦，等你成为更加独当一面的科学家，要我尽心尽力地服侍你也没有问题～”
一边说着，她弯下腰，贴近了我的耳朵，温热的吐息骚动着我的神经，低语着。
“当然，也包括晚上的服侍……”
“谁谁谁谁要对你这种女人发〇啊！”
“呼呼呼呼。”

在轻笑声中，我把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的脸埋进了纸堆后面。
在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之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璃子。”
“怎么了？”
“为什么你要做女仆。”
“不就是因为你成了科学家吗。”璃子慵懒地回答，“所谓的愿赌服输啦。”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
“……”
虽然我从来都没有说出口，但是在我心里，璃子是个难以望其项背的天才。如果没有璃子的支援的话，靠我的能力恐怕光是要踏入研究人工雪的门槛，恐怕就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但令我无法理解的是，她为什么会愿意把心血花在人工雪的研究上？
她和我不一样，没有对地上世界的憧憬，并且，我也不相信她会为了和我的个人关系而投身其中，更不要说“愿赌服输”这样的理由了。
璃子，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了毁灭世界啦。”
“……哈？”
我一下子完全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吧，晴，在这个下界，既没有阳光，也没有石油和煤炭，古人用来生产能源的东西我们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们却活下来了，电灯可以点亮，车可以开，农业工厂里的植物靠着人造光源生长——这一切的能量是从哪里来的？”
“是，人工雪吧。”
我皱着眉头回答，古人虽然没能阻止人工雪毁灭地球，但是却留下了可以从人工雪之中汲取能量的技术，因此在下界，尽管物资和空间都很有限，但唯独不缺少能源。
“那么，如果人工雪突然消失了的话，下界会怎么样？”
“这……”
我一时语塞。
“世界会毁灭吧，至少，大家眼中的世界会毁灭，现在的人类就像是人工雪的牲畜，我们在畏惧着人工雪的同时，又在依赖人工雪而生。”璃子的声音夹带着难以按捺的笑意，“当然，就结果而言，你的理想也会实现，人类会走出下界，在地表重新建立文明，不过我对此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以毁灭世界为乐的女人和，以拯救世界为己任的男人，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走着同一条路，你能想象出比这更有趣的人生吗？”
璃子呼呼地笑着，我张了张嘴，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我理解了她说的话，或者说，这才是我认识的璃子。以他人痛苦挣扎的样子为乐，为了追求纯粹的乐趣而生，这种暗之喜悦就是璃子的本性。
“晴哥，姐姐，饭做好了。”
这时候，一个软绵绵的嗓音从门外传来，一个小可爱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留着端庄的黑色长发的璐子，有着和璃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但与满脑子歪点子的姐姐不一样，她的眼神总是显得纯真而善良，柔弱的身躯分外激发旁人的保护欲——因为体力不太好的缘故，璐子平时也很少出门，总是给人一种深闺公主的感觉。
晚餐时间就和平时一样，是三个人一起吃。
“哦哦哦，真好吃！”
因为一整天的烧脑活动，我早已饥肠辘辘，一般来说，从工厂里生产出来的合成食物和蔬菜，味道都只能算是勉强入口（当然我也没有品尝过真正的天然食品，不太清楚真正的美食是在怎么样的），但是被璐子精心烹饪过的饭菜却完全没有这种廉价感觉，令我深受感动，“我懂了，这里面是加入了爱情吧。”
在这个家里每天都有人用热腾腾的饭菜犒劳自己真是太棒了，而且长得很可爱！
“没，没有加入那种东西……不……非要说……也不是，没有加……”
璐子脸色红润地在我旁边低头嘟囔着什么。
“真好搞定，哈……我这妹妹也是个**啊。”听见了坐在对面的璃子的叹息，她一只手托着脸颊，看着璐子发出了一丝冷笑，但是隐隐约约中，笑容中又露出了一点宠溺的感觉来。
“你倒是学学你妹妹啊，女仆。”我在嘴里塞得满满的同时，不忘挖苦道，真希望这个女人也能学学怎么成为了一个贤惠的女性啊。
“这么想把我调教成你喜欢的样子吗，独占欲强盛的家伙～”
“噗咳！”

S2.
“……主人……”
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但总感觉自己做了个什么好梦。
“……主人，该起床了。”
早上，耳边又传来了女仆的呼唤声。
但现在还不是很想醒过来，所以晴干脆地拒绝了那个声音，翻了个身，这次像鸵鸟一样把整个头都塞进了被子里——这样的话就没法用之前的招数了吧，意识模糊的晴得意洋洋地想到。
“哈……又来了吗……”
大概是想起了之前也有一样的展开，璐子叹了口气。
“……打扰了……”
沙沙，沙沙。
晴感觉到了被子的下方被掀开，有什么又温暖又香软的东西慢慢钻了进去。
——等一下？她在干嘛？
“……嘿，咻……”
光滑的肌肤的触感磨蹭着大腿的内侧，与此同时晴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裤带——
“噢哦哦哦哦哦！？”
“早上好，主人。”
猛地掀开了被子，只见上半身趴在了晴的腿上的璃子慢慢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少女的半张脸颊，压在晴那因为生理反应而剧烈膨胀着的股间上，软乎乎的脸蛋被戳得微微变形，有种说不出的糟糕。
“你，你在干啥？”
“因为我看主人的这里膨胀得很厉害，所以为了不影响早上的工作，我想先帮你软下去。”璃子一只手还抓着晴的裤子，有点害羞似的偏开了目光。
“……哈？”
她刚才在说什么？晴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人生怀疑——虽然自己一直让自家的女仆更敬业一点，但再怎么说也一口气敬业过头了吧？是吃错东西了吗，要不要把医生叫过来，又或者说这之后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等着我？
“先，先问一句，你打算怎么做？”晴战战兢兢地颤抖着问道。
“打算把冰块丢进去。”
“就是说嘛！谢谢你，我的那里已经完全软下去了！”
看来是脑子正常的璃子。
已经睡意全无的晴，把璃子轰出了自己的房间。
一边换着衣服，晴一边困惑地嘟囔。
“她刚才手上有拿冰块吗……？”
……………………
按照平时的习惯，一觉醒来的晴，首先到家门口前伸个懒腰，之后钻进实验室开始一天的研究。但这一天，璃子在看着主人走下楼梯之后的不久，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了他的叫声。
“哦哦哦这什么玩意！”
“怎么了主人，你被放贷的人围殴了吗？”
璃子擦了擦手，跟着走下了楼梯。
“我没有借过高利贷啦，不过这个画面看起来也差不多就是了。”
走出了家门，璃子顺着晴的手指，望向了自家的墙壁，然后挑了挑眼角。只见原本干净的墙壁上，被大片的油漆污染得一塌糊涂，隐约可以辨认出用狰狞的字体写出的“去死”、“滚出下界”、“巫师”之类的充满恶意的字眼，污迹甚至一路喷溅到了接近二楼，看样子清理起来要花上很大的功夫。
“可以充分地感受到了镇上的大家对主人的心意呢，特别是恨意。”璃子捂着嘴对着晴侧目而视。
“咕呜。”
晴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在这个下界里，一部分镇民确实对晴怀有赤裸裸的恶意，主要的原因是关于人工雪的研究。
人工雪，是把地球环境破坏殆尽的罪魁祸首，同时也是生活在地下的人们的巨大威胁，在下界可能遭遇的种种灾难之中，最为可怕的，是人工雪入侵地下空间的“泄漏事故”，只要有一个纳米微粒渗透进了小镇，就有可能造成整个下界的毁灭。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说，人工雪又是下界的生命线，正是借助从人工雪之中汲取能量的技术，人类才得以在地下生存繁衍。
人类畏惧人工雪，同时却不得不依附于人工雪。在这种环境之中，人们对人工雪的感情渐渐从畏惧变成了敬畏，甚至是崇拜，一些奇奇怪怪的宗教就这样小规模地流传开来。
他们或许看不懂晴在做什么，但在他们眼里，晴就是一个拿着剑在他们的神明面前比划的魔鬼吧。
“看样子离主***在火刑架上的日子不远了呢，到时候请务必不要牵连到我。”
“哼，到时候我一定会拖你下水的。”晴托了托眼镜，冷哼了一声，指着脏兮兮的墙壁命令道，“女仆，给我把这些难看的涂鸦都清理掉。”

但出人意料的是，璃子转过头来，露出了一副“你在说什么蠢话”的迷惑眼神。
“哎？为什么我要给主人闯的祸擦屁股？”
“哈？”晴以同样的眼神回望了过去，“这是你的工作吧？”
“主人可以自己收拾烂摊子吗，我不想被大家当成你的同伙呢。”
笑眯眯。
“不不不不，我们是同伴吧，亲密无间的那种。身为女仆，无论上刀山下火海都要和主人保持步调一致是基本的职责道德吧？”
笑眯眯。
“让我这样柔弱的美少女做这种粗重工作，主人难道不会觉得羞耻吗？”
“哼，要拯救世界的男人，怎么可能把时间花在擦墙这种事情上。”
目光对视，火花四溅。
——奇怪了。
但与此同时，晴的心中却产生了违和感，虽说这样的对话早已稀疏平常，但是璃子却很少会像这样拼命地推卸工作，有什么东西让她这么抵触吗？
这时候，晴瞥到了一样璃子的双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她似乎在轻轻地发着抖。
——啊，原来如此。
晴突然想起来了。
璃子有着中度的户外恐惧症。
家里所有需要外出进行的事务，比如买东西之类的都是晴负责的，璃子从来都没有走出过这间房子五米以外，顶多只能偶然走出家门，打扫一下家门口的卫生。要让她在门口呆上好几个小时，爬着梯子清理墙壁，确实太为难她了。
想到了这里，晴的嘴角露出了异常邪恶的笑意。
“哎呀，不好意思，差点忘了，璃子对户外没辙啊。”
“……”
是感到不服气了吗，璃子沉默不语，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慢慢阴沉了下来。见状，晴的心情更好了，他轻轻挥了挥手臂，“哎～真不知道我家的废柴女仆什么时候才能克服这个问题，要是哪个我不在了你可怎么生活啊，主人很担心啊。”
“……”
“真没办法，还是我来做吧——”
“我明白了，我做。”
“……啊？”
晴的笑容僵住了，璃子撩了撩发辫，难得露出了认真的眼神，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去，“那么我去拿梯子和水桶来，主人请回去工作吧。”
“给我等等，我是开玩笑的！是我错了，你不用乱来也可以，不对，应该说你可千万别乱来啊！”晴发出了丢人的叫声，情急之下抓住了璃子的腰，开什么玩笑，以这个小腿打颤的状态去爬梯子，绝对会出人身事故的！
好不容易拉住了璃子，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哎呀哎呀，一大早就在家门口搂搂抱抱，你们的关系可真好啊。”
“啊，您是——”晴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白发苍苍、满脸慈祥的老人站在他的身后，晴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早上好，老师！”
眼前的老人名叫咏业，是晴的小学兼中学老师，可以说是镇子上最德高望重的人之一，在这个教师数量不多的下界里，她可以说是凭着一己之力教育了半个镇子的一代人。尤其是对于晴和璃子姐妹这样，父母丧身于矿难的孩子来说，那就是唯一的亲人和长辈。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老师的眼神在一塌糊涂的墙壁上停留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晴一眼，但最终还是没问什么，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来由，“学校里送粮食的车好像出了点问题，可以请你来看一眼吗？”
“啊，当然没问题，不过，为什么找我？也有离学校更近的机械师吧？”
“我比较信得过你的技术，酬劳当然也会好好给你的。”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老实说，要是一直接不到工作的话，家里吃饭就要成问题了。他向老师走了过来，然后又想起什么，指着璃子郑重地说道，“墙我回来会处理，你可别乱来哦，听见了吗，绝对别乱来。”
…………………………
“呼，完美。”
因为是相当复杂的故障，在完成了工作，顺便把整台车完完整整地检查了一遍之后，已经是半天过去了。晴也大致感觉到，老师恐怕是知道了自己的窘境，所以才把他请了过来吧，对此，晴也没有推辞她的好意的余地，只能拿出十二分的工作态度作为回报了。
“辛苦你了，中午留在学校吃顿饭吧。”
老师对他点了点头。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饭要一起吃，这是我们家的习惯啊。”晴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接受了老师的邀请的话，鬼知道回去之后要被家里的女仆摆出什么脸色。
“那么，不如把那孩子也带出来吧。”
“我也很想这么办。”晴低了低头，露出了一点苦笑，隐隐之间，声音透露出了一种沉重的感觉，“她，还不能出门。”
老师久久地沉默了下去。
“从那天开始，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
那一天——3年的那一天，双胞胎姐妹的其中一人，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从那之后开始，她就变得有点奇怪了起来，户外恐惧症就是其中之一。
她似乎总觉得，自己死去的姐妹的灵魂，还寄宿在那栋房子里，所以她必须时刻保护着我们的家，只有这样才能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一旦踏出那栋房子，就会无来由地感到恐慌，这就是所谓的户外恐惧症的来源。
当然，变得不正常的不只是她一个，晴也是一样。
只不过对于晴来说，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个现实。
但是对于她来说，那件事依然像是诅咒一样紧紧地缠绕着她。
“晴啊，我知道，你们在做很伟大的事情，”老师语重心长的声音响起，仿佛想要用语言抚平某人身上的伤痕，“但是，并不是只有拯救世界才能称之为伟大。身为一个普通人，保护好身边的人，充实地度过一生，也是很伟大的成就。”
“所以，如果哪一天，你坚持不下去了，那就停下来吧……”
“已经停不下来了，老师。”
但是晴摇了摇头，用坦然的目光回答老人的话语。
“已经，停不下来了，从她死掉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不然的话，无论是璃子还是璐子，都不会原谅我的。”
晴的嘴角微微一翘，如同是璃子平日里所露出的恶魔般的笑容一般。
“因为杀死她的，是我的梦想啊。”

D3.
三年前。
“呐，晴啊。”
“干什么啊。”
隔着两叠厚厚的纸质资料，趴在桌子对面的璃子，对我露出了挑逗的眼神，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与此同时我着忙碌地敲打着程序，从笔记本电脑中抬起头来稍微瞥了她一样，没好气地回答。
“我和璐子，你更喜欢谁？”
“欸欸欸！？姐，姐姐？”
不远处正在擦着桌子的璐子似乎差点摔了一跤。
“那当然是璐子啊，和你这种讨人厌的女人根本没有可比性吧。”
我拿起了杯子气定神闲地喝了口水，毫不犹豫地回答，与此同时璐子一边发出了呜呜呜的低鸣声，脑袋上呼呼地冒着水蒸气，嗯，就是这种纯真的地方让人不得不喜欢呢。
“呼呼呼，那我就放心了。”
但是璃子却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反而再次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声，
“为什么？”
“因为担心你对我太着迷了，冷落了我可爱的妹妹啊。”
“噗咳！”
“喂，别把水喷在屏幕上，真恶心。”
“谁，谁会对你这种人感兴趣，给我有点自自，知之明！”我一边狼狈地擦着屏幕，一边用有点混乱的声音反驳道。
“哎呀？明明不感兴趣，却要我当你的女仆吗？”璃子侧了侧脑袋，掩住了嘴。
“你那身女仆装换璐子来穿，现在，马上！”我站起来指着她喊道。
“呼呼呼，他是这么说的哦，璐子～”璃子对着不远处的妹妹招了招手，让后者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换你来当这个**主人的女仆吧。”
“咦，我，我来当，晴哥的，女仆吗……？”璐子扭扭捏捏地呢喃着，低着头玩弄着手指，一脸羞涩的样子，让我不由得开始脑补起她身穿着女仆装的可爱身姿，心头不由得涌起了一阵雀跃。
“容，容我拒绝……”
“呜，为什么啊。”
但是被拒绝了，我深受打击。
“哦？为什么？”就连璃子看起来都有点意外，挑了挑眉毛，“你不是很尊敬这个**的吗，反正只要跟现在一样做做家务就好了。”
“是，是的，晴哥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当女仆，不行……”璐子说话结结巴巴的，声音也越变越少，以至于我听不清楚她后面在说什么，“因为女仆跟主人，不能结……结……总，总之我不要。”
“哈……”但是璃子似乎听明白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家的妹妹都这个年纪了还没脱离思春期吗，真是蠢毙了。”
她俩到底在说啥？
听不懂，算了，还是回到工作上来吧。
我的目光回到了显示屏上来，因为璃子的插科打诨而有所舒展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出什么问题了吗？”
璃子也察觉到了我的表情变化，站了起来，慢慢绕到了我这边。
“运算力不够啊……”
对人工雪的研究，已经又进行了四个年头。
在这段时间里，靠着一股废寝忘食的莽劲，我总算是吃透了那些晦涩的古代知识，并且也设计出了一些算法的雏形，就连璃子都对此发出了“没想到你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啊”的评价。能够让那个璃子都大吃一惊，对我来说算是足以自豪的事情吧。
“按照我的估算，以我们手头的设备，就算完善了破解算法，要攻破人工雪的通讯网络大概要花这么多吧。”我指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对璃子说，看到了那个几乎比我们的寿命的时间还要多的数值，就连璃子都笑不出来了。
之前也讨论过，人工雪的每一个个体之间，都被庞大而复杂的通讯网络所连接着，而这个网络所使用的协议本身也随着时间，就像是生物一样动态变化着。无论我们使用什么样的算法，如果没有足够的运算力——也就是性能强大的计算机的话，都不可能破解这个如同星球一样巨大的网络。
“有办法搞到这种超级计算机吗？”
“只能问问‘工厂’那边啦。”
所谓的工厂，是一家名为阿纳海姆的电子工厂，他们掌握着在这个时代弥足珍贵的计算机部件的生产技术，商贸范围覆盖了我所知道的十多个地下小镇，同时也是我们的赞助人。我们当作实验室使用的这栋房子、研究用的电子仪器、乃至日常生活的花销都是得益于他们的帮助。其实，对阿纳海姆来说，资助我们的研究并没有什么实际好处，我想，阿纳海姆的老板说不定是和我们有着相同的理想吧。
但是，现在我们所需要的，不是普通的设备。
就算是阿纳海姆，也不一定能造得出我们需要的东西，而且，就算能造得出来，他们愿意提供给我们吗？
“要是他们拿不出来的话，我们的研究说不定也就到此为止了。”璃子冷冷一笑，撩了撩头发，看样子是打算马上出门，与工厂的代理人交涉。
“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真是有够吓人的。”
我也叹了口气。
以毁灭世界为乐的魔女，原来也是会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的啊。
我的内心，没来由地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喂，璃子——”
我站了起来，喊着她的名字。
——不要乱来啊。
我想要这么说。
但是，璃子已经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璃子……”

S3.
“璃子……”
醒来的时候，时针指向了深夜。
晴不知为何把手伸向了半空，仿佛是想要抓住什么一样，茫然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晴感觉自己又做了个梦。
回想不起梦的内容，但是隐隐预约记住了梦中的心情。
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了一样。
好像自己会丢失什么无可替代的东西。
“……哈。”
晴明白了，自己一定又梦到了那时候的事情了，只有这种时候，心脏才会像是鞭挞着自己一样剧痛。在独自一人的昏暗的空间里，晴感受到了名为孤独的恐惧。他捂着胸口，慢慢地走下了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啊……”“欸……？”
但在这一瞬间，他与少女四目相对。
身穿着睡衣，头发放了下来的璃子，不知道为何抱着枕头站在晴的房间外面，看起来迷迷糊糊的。看到突然走出来的晴，少女半醒半睡的双眼，露出了平日少见的惊讶的神色，她呆呆地伫立着，直到同样吃惊的晴开口。
“璃子？你在干嘛？”
“……睡，睡前的，散步。”
“在深夜里？”
“在深夜里。”
“抱着枕头？”
“抱着枕头。”
“在我的房间外面。”
“……在你的房间外面。”
一阵尴尬的沉默围绕着两人，璃子低着头，在一片昏暗之中，晴看不清楚璃子的表情，不过他想，现在璃子的脸的颜色一定非常有趣，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他现在也是一样。
“那，那我回去了。”
“等等，璃子。”
晴伸手抓住了像是想要逃跑一样转身而去的璃子。
“怎么了，主人，要性骚扰吗？”璃子回过头来投来了蔑视的眼神。
“……今晚陪我。”晴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躲闪着目光的同时用木然的语气说道。
“……还真的，是性骚扰啊。”
璃子也像是要把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一样，小声嘟囔了一下。
“可以吧，毕竟你是女仆。”
“……真拿你没办法，谁让我是女仆呢。”
少女在没有任何人看得见的角度里，像是很开心似的露出了一丝安心的微笑。
……
在女仆被主人强硬地拖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一些淫乱下流的事情……自然是没有发生的。
在只能睡下一张人的床上，两人背靠背地躺在了一起。
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对于始终背负着相同的悲伤记忆的两个人来说，语言的交流已经没有必要了，现在只是单纯地，追求着来自对方的小小的温暖。在一个人无法独自入睡的孤独的夜晚里，需要有互相知晓痛苦的另一个人，来充当彼此的慰藉。
虽然璃子什么都没说，但是晴也能够明白。
她一定和自己一样，做了一个寂寞的梦吧。
一边这么想着，晴一边闭上了眼睛。
只要这份背靠背的温暖还在自己身边，就算是噩梦，也能够跨越过去。

D4.
“要终止合作？”
璃子总是自信满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严峻的……或者说是煞白的脸色。这并不能怪她，在听到眼前的男人所说的话的时候，我也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没错，很可惜，我们阿纳海姆电子工厂，已经不能再支援你们的研究了……不，准确地说，是我们已经没有能力支援你们的研究。”男人——阿纳海姆的经理人用生冷的语气对我们说，但是从他那公式化的表情上，还是看到一些苦涩的东西。看样子这并不是单纯的客套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知道，临近的工业七号地下城发生了泄漏事故的消息吗？”
“你说，什么……？”
泄漏事故，顾名思义就是人工雪从地表泄露到了下界，在地下空间里大量增殖的灾害，只要有区区一粒的纳米机器混进了小镇的空气里，就足以毁灭整个小镇。
“被摧毁的只是工业七号的一部分区块，因为避难及时人员伤亡也很少，但是，作为本工厂最重要的生产基地的区块已经被人工雪完全覆盖。现在本工厂已经进入了生产链难以为继，面临破产的状态。”男人的声音有点有气无力，就和我们一样，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恐怕也是感受到了灭顶之灾吧。
“所以，今后本工厂已经无法向你们继续提供设备支持，尤其是璃子小姐所申请的超级计算机，恐怕，如今的人类已经没有制造这种高性能主机的能力了吧。”
“……”
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但是，就我们的个人角度而言，对你们的工作表示敬意，至今为止提供给你们的设备，以及这个场地，你们都可以一直使用下去，请把这当成是厂长的一点心意。”
男人一边深深地鞠躬一边说道，但我已经听不清楚了。
与以往都不一样，这一次，我感觉到一堵绝对无法逾越的高墙，挡在了我们的面前。

S4.
“哈啊——”
晴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转过头一看，在床铺旁边的位置上，留下了被什么人压过的痕迹，但是之前睡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显然已经先一步起床了。看着这个压痕，晴那还有点迷糊的大脑慢慢转醒了过来，并且慢慢回想起了自己在晚上干过的事情。
少女的体温和残香仿佛还留在这里，让晴忽然感到了脸上一阵燥热。
“啊，嗯……这个是，对！让女仆给主人陪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像是自己对自己找借口一样，晴大大地点了点头，然后精神奕奕地走下了床来。
在走出自己的卧室，来到二楼走廊的时候，没有看到璃子的身影，晴四处转悠了一下，才发现了拿着扫帚在家门口打扫着卫生的璃子。但是，她的手却没有动起来，只是久久地伫立着，像是在眺望着什么一样，抬起头面朝着整个地下小镇。
“怎么了，今天突然异想天开，想出门了？”
晴慢慢走到她身边，懒洋洋地问道。
“不，没有那个必要。”璃子以冰冷的表情回答，“我已经决定一辈子都生活在这栋房子里了。”
“你那户外恐惧症，不能想办**服一下吗？”晴侧了侧眼珠，瞥了她一眼，“老是在这点地方里打转，要是憋出什么毛病来会麻烦到我的。”
“呆在几百平方米的房子里，和被关在十公里的地下世界之间，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璃子眨了眨右眼，以诡辩的口吻回答。
“……”
“不过，如果主人希望我可以出门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一下？”璃子眨了眨右眼，慢慢摘下了手套，露出了纤细的手指，对晴伸出了手，“比如说，要是主人牵着我的手走路的话，说不定我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啊，嗯……这点小事，也，也不是不行……”
“不过请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毕竟被人看到和主人一起走路实在是很丢人。”
“你好烦啊，真的是。”
晴生气地从鼻子里吐了口气，打算转身回屋，不过他马上又站住了，指着璃子的脸说，“总之，你别指望可以一辈子宅在家里，时候到了的话，就算是硬拽我也会把你拖出门了，懂了吗你这废柴女仆。”
“我知道的，主人。”璃子像是偷笑一样用手掩住了嘴，“不过主人啊，这么想邀请我一起出门的话，其实有更好的说辞哦……‘我喜欢你，请我和约会’吧，之类的。”
“你话真多啊，啧。”晴揉着后脑勺，一脸不爽地错开了脸，“反正你都听得懂，怎么样都行吧，我要回去工作了。”
“呼呼呼，请慢走～”
………………
在走进实验室，依次启动了电源的同时，晴喃喃自语。
“几百平方米的房子，和十公里的地下，本质上都是一样……吗？”
雀跃的电流流淌而过，为死寂的房间注入了力量，点着的电灯照亮了堆满纸堆和计算设备的拥挤房间，在这之中，摆在角落里的，只有一人份的座位显得分外寂寞，让晴时不时觉得，这个地方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过于空旷。
“也不是不能理解她说的话啊。”
紧接着，屹立在实验室中心，占据了一大片地盘的那个事物也被唤醒了。被圆柱形的金属外壳所保护着的超级计算机从休眠中醒来，它的大脑再次运转，发出了一阵沉稳而熟悉的轰鸣声，绿色的指示灯依次亮起，传递出了一切正常的消息。
晴拍了拍那光滑的表面，对于晴来说，这个巨大的机器就是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没有它的话，晴的研究也就无从谈起。以至于晴时不时会把它当成自己的搭档，在它面前自言自语也已经屡见不鲜了。
晴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目光不经意瞟到了桌边的相片框。
照片中的两位少女的笑容，今天也继续督促着他。
“要是你还活着的话，会怎么想呢。”
摸了摸照片中故人的脸，晴露出了自嘲的笑意。
晴拉过了键盘，开始了又一天的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有人大声说话的声音，但是忘我地投入到研究中的晴没有去理会——说不定是有人来推销什么东西吧，反正璃子会处理的，脑海的边缘这么想到。
但是过了很长的时间，说话声都没有消息，反而变得越来越嘈杂，最后变成了像是有十多个人在家门口前大喊大叫一样的声音，这下子，就连晴都不得不把头抬起来。
“好吵啊……搞什么鬼，这帮人在搞庆祝活动吗？”
他站了起来，拉开了实验室的门，决定去确认一下情况。
就在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