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景式微，乱象迭出，桩桩件件天灾人祸都在提醒官场中人小心行事，而户部理出纳事更过分需谨慎，从前自在日子一去不复返。好不容易寻了个空闲时间去跟定襄公倒倒苦水，同时为了防止落人口实，这次来什么也没有带。

“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郡公府里的景致跟集仙殿的不同，我正修剪着树上多余的杂枝时，岐山公来了。于是停下手上的动作，引这位“酒肉朋友”进府落座，目光上下打量：“往常来都给我带些东西，今天空着手来了啊？”

我还未自立门户，每次到已建牙的昆季府上都觉得新鲜，虽然已经来过定襄府数次，但是看到院子里多出来的树植与一路所遇却分外眼生的仆婢让我意识到作为一家之主或许是件颇为有趣的事情。同他一道撩袍落座，毫无怯意。
“旱情刚过，洪涝又起，国库都见薄了，兄长还念我空手而来么？”
早知道他要这般问我，换做从前若是他亲自来为我开门，估计连门槛都不许我迈。

“自然是开你玩笑。”
脸上的笑意一闻他话语便消散，忍不住多叹几口气，流言喧上的，张扬着到处落下的灾祸，更有甚者直接指向这李周朝堂。
为他添了一盏茶，“本来外面的言论就叫人烦乱，你怎么还把这些事情带到我府上来了——毕竟小凤绥也长大了。”
又顿，“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想出去吗？”

入朝为官后自然比往日那个六皇子沉稳知事，然而仿佛从未止息的流言愈发雪上加霜，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接来茶盏端在手中，见人面目也变得凝重，恳切道。
“待这动乱之时过去，我必携礼来向兄长赔罪。”
他府上的茶有一种异香，这是有偏嗜之人的标志，连喝茶都不愿随波逐流。慢慢饮下，似是舒了口气。
“想去江南看看，堤坝刚毁，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你呢？”

“调侃罢了，你我之间还需要赔罪的。等到一切安定了，我再请你吃，地方你选，我负责付钱。”只要一切安定，那自然什么都好。
连来的灾祸叫人猝不及防，也须得把人手都分派到不同的地方去，他去江南倒是不错的选择，摇了摇头，“还没想好，哪里需要去哪里吧。 ”

“好。”
哪怕我与他兄弟情再如何深厚，他的情绪我都不能视而不见，这样一来一回都能顾及到。自去年末整整持续了数日的大雪对民生所带来的减损，到今岁数灾接连，我却信人定胜天。
“多事之秋定乏栋梁之才，你可要赶紧想好，同我们一起为父皇分忧。”

“好，我定然会早早做下决断。”
人要去到最有用的地方才行，我自然要为国为父分忧，也要选择最合适的方式。文武百官群臣策群力，我们定能度过这次灾难，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
又笑了笑，“拿以茶代酒，闲话我们归来再叙。”

我虽待女子从政一事仍有考量，但阴阳颠倒之说断不可信，若是天以此为藉连降数灾于李周太过荒谬。人生有时，否极泰来，此刻所需的正是上下同心同德，共应此祸。
“流言虽甚，不如将百姓的事做到实处，自然不攻即破。”
以茶代酒，礼貌相敬。

“说的是——”
踏出太初的天地，外面是更广阔的，而我们身上的担子也愈来愈重。在我们身后，更有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须得我们保护。
洛阳城是广袤而瑰丽的，若被灾祸染上鲜红的颜色，那得顶不好看，我不愿再看到这样的局面。
茶一一饮过，余下不聊，闲话些其他，待到夜幕降临时才派人送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