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渐暖热了，今日风物也好，于是平日里许多不出门的娇娇儿都踏出殿来，属实是一派热闹景象。人声盈沸错杂之间，我的余光捉到一袭瘦影，旋即如一尾小锦鲤般游移至她身旁，嘻嘻笑道。
“阿姐早该出门逛逛了，成日闷在殿里哪能好受呢！”
又想起什么似的，提嘴便是惯常的唠叨，
“今日份的参汤可用了？”

我时常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来对付紫蘭殿里的女使，只得时常在从玉里徘徊。——院里石缸有些单薄凄凉，应当从太液池里悄悄捉来两条锦鲤，养在缸中。
时逢近日回暖，路上碰见不少熟悉面孔，一面迎去，恰好在向瀛面前止了脚步。
“要是紫蘭殿的女使姐姐们也能像阿瀛一样就好啦！”
我刚以为她是最懂事的那个！面不改色地，试图糊弄过去。说着胡话，“当然喝啦，‘这么好喝地’参汤，怎么能不喝呢——”

不敢将疑虑表现得太细，把目光越过她单薄的肩，去寻身后无言的侍女。未有回音，想来应是无错。便绽出狗腿子似的笑，黏上前去挽她的手，引人往开阔处走。
“好嘛！喝了嘴里必是有些发苦，”
又恐她生闷无趣，要回身坐下歇息，走动间不忘哄着，
“去尝尝尚食局今日新制的奶白枣宝罢，那玩意儿又香又甜，最是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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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才想起来身后还带着些许证人。我不敢回头看奚女和小魏的神情，只得佯装镇定。好在——平日里洗脑工作做得好。长舒一口气，随着阿瀛入座。
“今天本就是斗香，再配上奶枣，要满院飘香啦。你来得早，可知柳司制和刘司衣斗香到哪一步了？她们人我怎都未瞧见。”
看见我手中的奶枣，小魏一脸吃屎，我假装没瞧见，直接往嘴中丢一颗。

屁股蛋儿刚挨着绣墩，听她提及刘司衣，面上神色就绷紧了。方才比阿姐早来了一会子，正巧碰见内侍宣读赛果，柳司制以一票险胜，怎料惹了刘司衣十分不快。
“我进来时瞧见了，说是输了。”
又替她要来一碗香茶漱口，再低声，
“刘司衣发了好大脾气，又不敢驳了令妃娘娘的面子，赌气一人往后头去了，至今未出来呢。”

阿瀛虽比我年幼，却总是事事照顾周全。我脑袋也不需要转一下，便能吃饱喝足，甚至连漱口的茶，都安排妥当。小魏吃屎表情重现：再这样下去？不会真成笨蛋了吧？
“这又是为何呢？我听说她们二人早就起了争执，还以为此次斗香便是要公平决出胜负的。为何刘司衣还是不满结果？”
难道说，她们也同小孩子一样，并不喜欢愿赌服输四个字。
“那你可有闻到她们制的香？柳司制可真是略胜一筹？”

要我说来，两个都不怎么好，不出错，却也不出彩，香则香矣，毫无兴致。又不敢将话说得十分明白，只含糊着道。
“也……也就那样吧，刘司衣以花香为主，闻久了有些发腻。亦或是我猛得闻上了头，少些应无妨。”
想了想又添一句，端水端得平。
“柳司制的淡雅些，闻着倒有一股书墨香！”
结束点评，不免再老气横秋地指教一句，
“刘司衣也太输不起了，若事事都要争强，总有一天得背过气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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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中难免带些失落，“啊——这样啊……”
我本以为二人起争执的缘由，是因为二人制出的香品各有长处，难以从一方，以一人标准而评判。如今看来，不过是真真的“略有悟性”而已。
“若连后调的花香也那般浓厚，只怕是个人都要闻腻、问晕了。也不知道她何故这般生气，今日制的香不合大家品味，明日再换个味道不就得了。”

“阿姐糊涂啦！这制香哪能是一夜之间就完事儿了的？若是明年再来，倒无不可？”
捂嘴吃吃一笑，惹得前头的女官们都回目来瞧，又赶忙端正了姿态，摆手让她莫要再看。
“莫操//这个心了，左不过是她过不了自己那道坎儿，又不曾要了她的命！”
我心最大，实在不是很懂得刘司衣为何如此羞愤，只得故作老成摇摇头，又领她去试旁的香。

面儿上一红。
“哎呀！就是个比喻嘛——就怕她就此收山，便再也不能提高技艺啦。”
好在今日令妃娘娘定的规矩，是六尚中有兴趣的女使皆可参与斗香。即使我到的有些晚，仍能赶上别种味道的香。只可惜我对此研究甚微，也说不上我到底最心水哪类芳香。此刻便跟在阿瀛身后，左摸摸右闻闻，把沉香亭逛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