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宋君的招安输给天高皇帝远，土司王所辖包藏祸事，其实也闹不大，邪心正义的江湖人火并厮杀罢了，汴州贵族的勾结攻讦比之不遑多让。我不可避免参与进去，雨夜血污中摸不清数量的尸横成为家常便饭。有人不赞同，认为苗疆优雅的杀人方式会被砍刀破坏掉。
我没有据此反驳。我承认我失去了尹寨柳的师门传承。但直接的暴力使人拥有疯狂的自由。
“来迟了呢……”直接摸去言寐身后，“他们在说些什么东西？”

@言寐- @谢醒-

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个小土匪。或许用匪来形容他并不合适，他也并不土，至少几年前见时他还会把自己拾掇得干净，我更愿意将他界定为一个住在那座山头的人。
于是这是我坐在此间的唯一干系。
“在说济州梁山。”
把身侧人扶得更像模像样一点，悄声向她。
“别看他坐着，其实睡着了。”

戒指上新镶嵌的五行石以八十的概率趋于失败后，我的心情一直很低落，所以开会也搞得没有精神。
开头的讨论尚有情节激烈，跌宕起伏之处。后来讲到长篇大论的情势分析开始，便是各方权衡利弊的战线拉扯，如数条收紧的细线成网，缀上警醒的铃铛。
“梁山……”
半梦半醒中，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知识点。梦里虚空踏错了一步台阶，便极快地失去平衡，向前歪去。

“怪不得不理我。”领会点头，扯回晃荡版言寐的衣领，同时瞄准背心猛拍一巴掌，
“醒醒，你要再说点了不得的，上头那几个神气兮兮的大佬给你打成奸细，就地处决了你。”
不忘声明，“醒哥莫心疼，言寐哥哥很耐打的。”
听说了，越泉庄有点意思，砍这天下最金贵的人，可叫个不信邪。佩服！
“怎么，商量着剿匪呢？有人反对吗？”

言寐此时有点像一个东摇西摆的木武童，算了，那个不够可爱，还是走兔株吧。将将要磕在案上的身形让人撤了回去，于是我的手放错了地方——不应该往前拦的，若拽在他后背正好。
上头的大佬慷慨激昂，各方争执有如刀枪斧戟，响亮的巴掌脊背会面声沉进浪潮里。
“......轻些？”
耐打归耐打，但是也要考虑耐久度的。
“有，才辩过一轮。”
全然忘了发言各位是叫李华还是李雷了，只能说个囫囵。
“亲梁山派也没被打出去，还能再说几轮梦话，没事。”

我真心觉得卫衷不太善良，并且有很多证据。
不轻的冲击使困意霎时坍塌，骤然从梦境世界完全剥离，回归到喧阗的现世。我不适的眯了眯眼，不消去找，已知最近旁的罪魁。
成年人的世界从不吵架，所以我除了明面的怒目而视外，也没有当众骂她，决定直接来点实际的。“医药费，五十两。”
被她那一巴掌拍利索了，挺腰直背，正了正坐姿。
“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车轱辘话，谁也说服不了谁。”
意料之外的，“亲梁山派还有自己的声音吗，没有被打出去。”
也许是我睡意昏沉时，没有听见。

江湖人，要用江湖人的行话交流。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再说这种事你不自力更生吗？”
我心里猜测，丐帮开会的时候是否人手一只叫花鸡，至少这是我此时的心愿。现实场面时我和言谢二人站在簇拥的人群中，一边谈笑，一边一字不落地听取众人的激昂或迟疑情绪。
有大哥在一脸正义地当众表述草寇不易，我对他的观点没很大意见，但我不会附和他的行为。人是捅别人刀子还是被别人捅刀子，也就在这一点了。
“这不公平公正公开交流呢嘛。”谑笑，“他们一开始也有自己的主意，我不觉得他们会被说服。”
“谢醒哥哥不打算表个态？”

呼噜一下言寐的后脑，我扎的马尾结实牢靠。
“不睡了？”
这年头表态着实是件危险的事，比如东边的老哥和西首的老弟在争执不下，新说话的人就会被自动划拨到其中一方去——尽管他也许只是个高贵路人。
“太多人没有交流欲，只有表达欲。”
摆摆手，占领一小块风暴的边沿。
“我吵不来。”

“那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两指一勾，唬了个掏心的手势，手指跳跃着往卫衷那边让。
“倒是睡得着，一惊，又醒了。”
伸完懒腰挥散去剩余的睡意后，表情好像还是摆得很懊恼。一半是为了噩梦前碎裂的石头，还有一半也付给堂前台上的征讨不休，我一一注视过慷慨陈词之人的眼睛，像去寻找一些渴饮硝烟的血意。
中间的声音已经潜移默化的让出了主战场。
“你不会吵架，你还和我吵。”揶揄他，“如果我说草寇山匪个个该杀，应诏剿平，你是不是就该跳起来了。”
当然，暂时不会。

“真可惜。”
我原想为谢醒呐喊助威，这件事比组织自己的语言简单得多。很遗憾，虽然我通常固执己见，恨不得号令江湖，但我也不喜欢表达。
如果可以，我喜欢武力与阴谋暗算其一，取决于实力差距和成本代价。
“不说就不说嘛。那我们走出这个门，要当做无事发生吗？”
“不搞个事吗。”轻轻巧巧。

“这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大概就是如他所说，区别在于我是会跳起来吵一架把我自己扔出去，还是在他牙疼之后把糖扔出去。
“落草匪寇或有负血债，这其中定然有好此道而嗜杀戮之人，但亦有因行侠义事而除人祸者，更遑论或有小奸小盗，再有清白蒙冤而迫上梁山者，更有听信了容天下苦命人的无知者。”
“不可一概而论。”
此时的声音是更轻些的，更显得这笃定毫无来由。
“但你不会。你连吃萝卜都要挑个高矮胖瘦。”
我一时间没能理解搞个事的涵义。爱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爱恨都是有指向的，不会无缘无故，如吹搅的风云。
“你是想搞谁......？”

“谢醒，”我特别认真的叫了他一声，像要交代正经话。“考虑这么多，会容易变老的。”
擒贼先擒王，要将其斩首于剑下，于是有了这次勇敢的刺杀，而后有剿灭的征伐。这是史册录入的前半部分，余下或无知无畏，老弱病残的残部，他们在盛景中从令如流，也不得不颠沛失所于战火风雷的生存裂缝。
说到底，还是我们离济州太远了。
人命如同草芥，且从没有分门别类纳入草芥履虫的典籍。
复杂关系的勾连让每个人有了不同的选择，此刻与对错、正邪无关。
“怎么搞？”很惭愧，好像这一句才唤回魂似的，我很少有拨动棋盘的权利。
这话问的像一个催稿的甲方。“有什么想法吗……拿出一套可行的搞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