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午睡起来回

【爱为秽海，万恶归焉。】
【贞洁而丰韵的妇人误杀了丈夫，衣裙沾染飞溅的血沫——这两三滴污秽，便让他们忙昏了头，沉醉于“当”与“不当”之中，进退两难。利刃藏在口舌三寸的软肉里，乘着此消彼长的风浪来回逡巡，只等一个一击必中的绝佳时机，好将所有不屈不挠击倒在尘埃中。】
【世上实在是没有应当与不应当之说的，时也命也，她托生为一个妇人，以“贞洁”冠做名姓，便只能够等待旁人的口舌来论定她的生死。而我虽生来是七尺男儿，因以“汉”这个字，命运与妇人无异。】
【这实在是天地间的恨事了。】
白术——白大人！
【压在喉头的长呼，因拖沓、又昂长的奇怪腔调而显得沉闷，将这几字说的又长又慢后，舌尖上的枪刃便磨锐利，在此恶语。】是儒？是法？白术大人身为刑部尚书，本当早有定论，孰知拖延至此——难道为救亲侄而罔顾法纪，这就是刑部尚书所为？
【我肯笑谈旁人的生死，盖因从不肯理会他人瓦上的轻霜。轻霜与生死，立于“我”字之外，都是全然无差别的东西。而温特赫竟奔赴相帮，实叫我始料未及，束手以长揖为头，摇头做尾，并不惧他这寡意言辞。】
煜廷大人此言差矣，敢问大人，都察院——都察何意？

：哼！
【冷不防一声鼻息，却要教他冻成一个冰坨子，砸在这乾清门前的石砖上，丁丁地响他一响。这地砖见证了多少唇枪舌剑，比今日更剑拔弩张的场面也见过不少了，但他沉得住气。若不是同尚书大人商议过，怕是被姜行蟾这么一逼，站出来同他辩论的，便不是我了。幸而有万全之备。】
：不仅在下，问问在座百官，试问谁没被你姜大人“都察”过？
【罡风过喉，僵涩难为声，恐怕此刻尚书大人强忍不发，自是辛苦于我百倍。他既冠冕堂皇借了都察院的名头，便不怪我理了这堆烂账，再加还于他身上了。江南文狱既发，或抑或扬不过是老生常谈，却可恨他将祸水引至紫禁。到如今人人都要将忠心表个不迭，不然便是欺君，不然便是早有反心。此诘一出，不必抬眸便知侧目无数。】
：只是在下不知，自有汉以来，儒术独尊无二。历朝历代莫不如此，宋时理学昌盛，有二程朱子；前代亦有阳明先生布学于四海。千载已过，未见异端。怎么到了姜大人口中，便要另立他说了。
【不鸣则已，箭发便要诛心。】
：姜大人，这是要效法商君吗？

【昔日圣贤则称内圣而外王，然而后世儒生重内圣而轻外王者，不过率土之滨，无不屈道于势之下而已矣。儒家曰统曰治，皆始于王道。王道之名虽在鸿儒，而王道之实却在君王。是故历代治理天下之道，莫非儒皮而法骨者也。然尚法则无道，今日他既将这遮羞的布帛扯下，自个儿也便要问他个惑主乱正之罪！】
：陛下欲效唐虞之治，然今日之臣民又岂似当年只知采集渔猎。时移世易，圣主待下自有制宜之法以备非常。
【靖王昔日提携有恩，当日劝其以身犯险已是不义。然而于此情此景中，便又不得不连消带打，再将其之仁义搬上台面再叙一番。今日皇帝要的是一个“从”字，尊其好者好之，贬其恶者恶之。也只得如此，顾不得如此那般了。】
：况昔汉宣帝斥太子之时有云：“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如今万岁之治虽重律例，是为教化乡民，其中方略却自儒始，终非“法”者也！
【深深一叩首，几欲将脸埋进那石砖里，那尘土中。为的是要皇帝瞧见，尊儒者，亦低得下这头，亦为了教各位满臣元老们瞧见，欲破局，这颗脑袋碰在地上了，又能如何？一揖良久，血气涌至天灵，满脸涨得通红，此时再曰“赤诚”二字，亦不算打了诳语。】
：奴才等忠君不二，望万岁不可因佞臣谗言曲解这满腔热忱！

2、
【他谴来问，拳拳之心作态——实在令人称奇。倘若我并非与他同在朝堂，我几乎以为我认错温姓，他实在是嘉瞻故人，同宗之子。我不吝恶意揣测他所图所谋，却因他信誓旦旦“商君”二字，自鼻翼溢出一丝冷笑。】
都察二字，意在监察、弹劾。煜廷大人却质疑我都察之意，莫非对都察院便有异议——某不才区区副使，岂敢对上煜大人锋芒？不若问问这天地，缘何生出都察院一部来。
【天地为谁不必明说，自指万岁，说予他知——都察院乃万岁所设所用，轮不到他费尽唇舌，心生揣测。于是又看白术尚书，再掉回身形。】只是不知煜大人又有何高见，不吝朝堂之上为我扣下“商君”大名，业要为白术大人争辩
【其中恶意不言而喻，又拜万岁，似恭身的候命，言。】
诚如煜大人所言，我乃商君，可知万岁非是孝公，彼时彼时、此时此时，煜大人一概而论，不知意欲何为

：昔日荀子岂非巨儒耶？论及人之本性，仍言“恶”字。夫去恶从善，有鸿儒庠序之功，亦有讼谤律法之劳。今日其言去儒存法，岂非谬耶？
【冬日暖阳亦眩人目，乾清宫飞檐映着光圈，望之一时迷乱，仿若置身春秋乱世。而目光下睨，竟困如脊兽。】
：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受。浙江巡抚澶渊澶大人，惟恐冯诗惑众，而起江南汉儒之乱，因上表万岁。而今身败至此，奴才不知，乱我廷政者当属何人？
【洋洋洒洒一大篇说下来，一颗心已如乱槌击鼓，几欲跳出腔子。见姜行蟾得意乖张，不屑一哂。】
：在下不过言有奸佞，姜大人大可不必恼羞成怒，急吼吼将什么脏水都往自个儿身上泼！
【一语出口，字字铿锵。言罢，冲着那人潦草拱手，却目不斜视，只望向万岁足下白玉阶。只闻得九龙御座上一声低嗽，那姜行蟾再欲开口却也不得。】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换了我，也得烦的。再是自个儿养的戏子，也有个鸣金收兵的时候。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双足木然，一个踉跄。或也算是自个儿的谢幕，惟愿终能换来一声儿好儿罢了。】
【完】

3、
【若非心中有私——我料想，实不能有人这样殚心竭力。而诘问铺面而至，又来了……他又将商君翻覆说来一遍。这一场争论已然落入无聊之境，犹似老妇裹脚，絮絮长长。】
唉——【长叹一口气，已心生不屑的去意。】唉！煜大人满口商君，活似以“法”为本唯有商君，然韩非哑口著法而秦立法立国，汉唐从法，乃又有盛世，煜大人又有何解？
【有何解？万物两面，他乃诡辩，我亦诡辩，所谓辩理，无非是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旁人相信自己的理，然我不信他他不信我，诡辩便只是无功无用的诡辩。束手抚衫，且要义愤填膺，以纯臣姿愤然而语。】
我以事论事，以法论法，未提从前功劳，亦未提从前过失，煜大人，【一声轻蔑冷笑。】倘若心不在朝，就免开尊口了吧
【复面万岁，长揖几至地，扬声。】万岁，此子胡言乱语，混淆是非，殊不知与嘉瞻白术又有何见不得人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