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空。

1.
•夹带着深秋凉意的阳光如山间一弯清泉，静静淌入街角的这间咖啡厅。浅绿色的窗帘在柔光下显得格外温馨，深棕的柜台配上米白的餐桌更是相得益彰，壁上木质相框里勾勒简单的图画为这间不大的店铺平添一抹雅致。这就是波洛给人的第一印象——恬淡，却不失品味。
•这是一个平凡的午后。恰逢周末，店里的人不知不觉多了起来，小梓小姐微笑着给每位客人送去餐点。几位男士正兴致勃勃地为一名女性过生日；学者打扮的老人边喝着咖啡边看报纸；还有几名女高中生，压低声音不知在交换些什么秘密，还时不时转向厨房偷偷瞄上几眼。虽然十分明显，不过当然，在厨房里切着面包的金发青年也不会拆穿她们，只是一笑置之。
•不得不说，系着围裙、把锋芒小心翼翼藏进笑容里的安室先生其实还挺享受这份工作的。相比于处处得罪人的公安和处处昧着良心的组织，作为一个咖啡厅服务生只需要微笑点头就可以了，没有勾心斗角也用不着尔虞我诈，更何况他本就十分擅长料理。除去所有“因病休假”的日子，他在咖啡厅的时日其实不多，恢复“安室透”这个简单的身份，对他而言几乎可以算是放松。总之，在波洛的时光，对他来讲还是挺愉快的。
•至少，在看到“那一伙人”，准确来说，是“那一个人”之前，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金发青年强忍住心头的不快瞪住从门口走进来的奇奇怪怪的“四人组”。小兰、园子仍是活力满满的样子，走在最前头的柯南一脸尴尬地挠着脑袋。随后，他把目光死死放在那个让他满腹怀疑且极度不爽的男人身上——冲矢昴，一如既往穿着件高领毛衣，眼镜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
•“安室先生，我们是来找你的。”园子就着窗边的座位大大咧咧坐下，“本来世良也要来，不过后来她好像临时决定又要搬家。安室先生见过昴先生吗？哦我忘了你们都是波土先生的粉丝，怪不得昴先生想来波洛写论文呢。我和小兰来这里是有个不情之请，安室先生，你能……你能教我们弹吉他吗？安室老师。咦，安室先生？安室先生……”
•在从吉他盒取出乐器的高兴之余，园子终于注意到了安室的心不在焉。与冲矢昴一同坐在内侧沙发上的柯南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同时不动声色地传递给身边人一个眼色：赤井先生，你来波洛真的不要紧吗？他好像已经在怀疑你了。
•眯缝的眼皮下闪过一线隐隐的邃绿，却如将出鞘的宝剑一般锐利，蕴藏着无需言表的决心。看来，至少赤井先生已经有要搞好内部关系一致对外的觉悟了。这让戴眼镜的小侦探不觉放心不少：那么，盯梢好安室先生就可以了。
•而事实证明，至少目前来看，男孩需要担心的并不是眼前这个看到小梓在忙碌、虽满心不悦但仍摆出营业性笑脸准备给他们点餐的金发青年，他更应该担心他自己的死神体质。
•“啊——”坐在邻座的女士手捂喉咙，满脸惊愕与痛苦地站起，座椅随着站立的动作轰然倒地，三位为她过生日的男性神色紧张地一遍遍唤她的名字，也没能阻止她生命的流逝。不到一分钟，那名女性躺倒在地，没了呼吸。
•随后，警笛响彻碧空，划破了米花町宁静的午后。目暮和高木又一次在此邂逅了他们的老朋友——柯南君。
•毫不意外地，这次的嫌疑人被锁定为这三名男性，由于在场头脑灵活的家伙特别多，凶手很快浮出水面。本以为一切顺利，犯人也在铁证面前败下阵来，可谁知，在案件的尾声，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也许是带着万分之一的侥幸，犯人在说明作案动机进行到一半之时，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力推开站在靠外侧的目暮，同时顺手抄起一个酒瓶作为武器，向门口夺路而逃。
•这样的突发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但柯南不得不承认每一次都有一定的风险性，比如此刻的自己完全来不及发射足球或者麻醉针，而像赤井、安室这样的高手又恰巧站在波洛内侧，被桌椅阻隔着。走投无路的野兽眼中闪着异样凛冽的光，握住酒瓶，奋不顾身地扑向象征自由的大门。
•正站在门边的，是高木。
•或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这个看上去迷迷糊糊的警官，终于在万分危急关头，露出了温柔外表下的另一面。高木侧身让过向他猛力砸来的酒瓶，同时右臂迅速上扬，准确地劈向犯人的肩膀。在重心不稳的情况下被一股大力袭中，犯人踉跄一下，还没等重新稳住，高木便顺势擒住他的手臂，把人死死按在地上。
•虽然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可这一次众人真的没有料到，化险为夷的会是高木。
•不过这个老实的警官没有一丝骄傲之色，在犯人被带走后，还留在波洛处理后续，通知着相关人员“因警视厅下午要处理紧急案件，请大家晚上再来厅里做笔录”。等做完了所有工作，正准备离开的他却被一个声音叫住：“高木警官，刚才的逮捕术真是精彩，能做到动作这么流畅您一定练过不止一遍吧。能冒昧地问一句，这是……您自己琢磨出来的吗？”
•高木闻声转身，金发青年背靠着柜台，手肘悠闲地支在台面上，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啊，不是不是，”男人谦逊地摆摆手，“是我警视厅的一个前辈发明的。他说，对付猛冲型的犯人，这一套很有效。”
•“那，你还记得那位前辈的名字吗？”

•听到这句话，重新坐回座位佯装赶论文的冲矢不动声色地微微抬起了头，隐隐绿色的瞳孔对上了柜台边的男人。青年沐浴在阳光里，浅色的短发像是被镀上了金，散发出缱绻的光泽。
•赤井特意留心了那人的眼睛，或许是从时间长河另一端流淌、积淀下来的默契，他很清楚波本在套取情报时的惯用表情。也许情报专家会根据对象的不同选用不同的表情，但眼里一丝洗不去的锋芒却是相同的。不得不说波本掩饰得相当好，这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普通人根本不会察觉，可这对同样危险的赤井并不管用，长期的配合已经让赤井对波本的惯用演技一目了然。此刻的他正是嗅出了这句话中不易觉察的气息，只是可惜，青年有些狡黠地眯着眼，紫灰色的眸子意味不明，赤井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神态的安室。
•“是……伊达前辈，全名伊达航。安室先生是认识他吗？”
•“不，没有。只是觉得你说的那位警官会比较厉害。”
•“伊达前辈确实是非常厉害！当年在搜查一课可是不败的传奇呢！”提起自己心中的最强前辈，高木脸上洋溢出崇拜的神情，语调也不知觉上扬。不过，这种兴奋持续了不到两秒，着咖啡色西装的年轻警官声音又低了下去，“只是，一年前……伊达大哥已经……”
•这时，手机铃声打破了对话中的低气压，高木警官被催促着要火速赶回警视厅。冲矢昴仍打量着金发青年，那对紫灰色的眸子只在提到“一年前”时短暂地黯了黯，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泰然自若。“看来，他是认识这个伊达的，”研究生收回视线，重新埋头打字，思绪却不禁飘飞，“并且也知道那个人一年前去世的消息。”
•伊达航。冲矢昴皮下的赤井秀一在大脑中飞快检索这个名字，优秀的大脑很快浮现出他与波本认识五年以来的各种信息。他忆起了一份份目标人物的资料，一个个与目标周旋时用过的假名字，一条条写着任务碰头时间地点的联络简讯，却独独没有这个人名的任何信息。
•冥冥之中他感觉到，或许“伊达航”这三个字，不属于他记忆中的“波本”，也不属于眼前这个“安室透”，而属于“降谷零”，那个他前不久才调查出来的、他根本就不熟悉的降谷零。那是个活在降谷零回忆中一条名为“过去”长河中的人，那是个赤井怎么也抵达不了的领域。
•算了。赤井释然地想，自己与降谷零有交集的人物，恐怕就只有苏格兰。而值得讽刺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苏格兰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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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3.
•“赤井先生？赤井先生，”男孩有些担忧地转向他，“你维持这个动作很久了，他会发现的。”
•被压到很低的童音灌入耳内，冲矢昴才意识到自己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已经停滞了很久，俨然像一个上课开小差的学生。但安室可比一般教师恐怖多了，老师顶多惩罚你的不专注，而波本不同，他估计还会推理你开小差的内容，窥探你的身份。
•可完全出乎赤井意料的是，今天的安室似乎并不想计较这个。他只是淡淡朝冲矢昴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转向两位女士，露出招牌笑容：“弹吉他累了吧，喝点什么？要点心吗？”
•“我们吃过午饭再来的啦，点心就不用了。请给我一杯茉莉花茶吧。”
•“我和小兰一样，茉莉花茶。”
•“安室哥哥，一杯橙汁，谢谢。”
•“那么你呢？”最后，安室把目光转向了开小差的“冲矢同学”。
•这个下午对赤井来说，或许注定不那么平凡。一首歌，像一粒被不经意间掷出的石子，在心池中泛起圈圈涟漪。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种莫名的起伏是从何而来，可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从心底里冒出的欲望。他想告诉那个男人，旋律里的弦外之音他听了出来，就算不那么准确，但这也是他尝试过的证明。他差点儿要脱口而出——“来杯波本”。
•不过赤井说到底，还是个极理性的人。他定定地看向眼前之人，琢磨着自曝身份会不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透过落地窗，悄悄移动的日影无声地笼罩着这个男人。岁月对他总是太过容情，男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时光的痕迹，还可以如少年一般无害地笑。习惯于看波本隐藏在冰冷黑夜里的样子，阳光下的他看上去格外温暖，连线条都变得柔和。或许是对着“冲矢昴”，青年的脸上并无笑意，几近面无表情，可这在赤井看来，却显得比刚才的营业性笑脸真实很多。清澈的眼眸如秋日晴空，不带一丝悲喜。可赤井仍是根据长期积淀的熟悉，读出了他藏在层层假面下的情绪——
•他今天真的很高兴。
•“那请给我一杯美式吧。”说罢，冲矢暗想，情报专家竟也会有对试探感到疲惫的一天，不过，能再尝到安室的手艺似乎也不错。
•波本的手艺是威士忌组公认最好的，只是，和吉他一样，都是后来赤井不再有机会接触的东西。
•不过今天赤井的心愿没能满足。小梓小姐见安室忙着教两位女高中生弹吉他，便自告奋勇为他们四个准备饮品。再后来到了傍晚，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安室也返回厨房忙碌。在波洛待了一个下午，四个人也觉时间不早，便起身离开。
•风铃轻轻摇曳，秋末带着寒意的空气向四人扑面而来。冲矢昴紧了紧高领，不急不缓地跟着前边兴致高昂复习着吉他音阶的女高中生。
•对于她们来说，这是个多么平凡的下午；可对他而言，却又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此刻的咖啡厅内，金发青年正在厨房，精心准备着不知是哪一位幸运的客人点的美式。
•《Remember me》的旋律还在耳畔回荡，安室悉心研磨着咖啡豆，回味着这样一个平凡又不可思议的午后。
•他还有句挺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这句话本该是给高木的——
•“谢谢你还记得他。”
•不过，就算下次碰上高木，他也仍然不会说。

4.
•枪林，弹雨，几年的辛苦经营，几个月的持续斗争，在无数的阴谋被拆穿、无数的黑幕被揭开，同时也有无数的同僚倒下后，笼罩樱花之国的阴翳，终于被成功驱散。曾经鼎盛一时的乌丸集团，最终在日本历史上画上了句号。
•在逮捕Boss的那个夜晚。东京郊外。
•星零的火种切割着黎明前无尽的黑暗，爆破物残留的大量烟尘在空气中弥散。刚清理完伤口、还带着一身消毒水味的青年静静注视着眼前大片焦黑的废墟，上面跃动的火花是他紫灰色眼眸里唯一的光。
•戴针织帽的男人缓缓向那人走去，淡淡的金色在黑暗中为他指明了方向。他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反正要靠近降谷零而不被发现本来就几乎是不可能的。
•“FBI，”金发青年没有回头，背影在朦胧中显得更加利落，声音依旧不带一丝起伏，“如你所见。可以考虑快点从我的日本离开了。”
•赤井在降谷零身后几步的地方停下，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废墟，投向了辽远的东方。在墨色的天空亲吻山脉之际出现了一道鱼肚白，细碎的金丝水平舒展着，勾画出地平线的轮廓。
•赤井勾起嘴角：“好呀，我会考虑的。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没有等降谷接受或拒绝，赤井把目光重新放回那个男人身上：“降谷零君，请你告诉我，苏格兰的真名，好吗？”
•果不其然，眼前的男人在听到“苏格兰”三个字时，条件反射般僵直了身子，随即迅猛转身。微弱的亮光还不足以撕破他们之间几步的黑暗。赤井凭默契盯住了降谷零眼睛的位置，也凭感觉知道，对方也一定正盯着他。
•触手可及的距离里，影影绰绰的漆黑中，他们四目相对。
•一直以来，说出“苏格兰”这三个字便像是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仿佛会钻出无数罪恶，吞噬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和平。所以赤井无法判断降谷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在这么久的并肩作战后，他到底有没有放下仇恨？那个被埋葬的真相，他究竟有没有觉察？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他是否还有勇气去面对昔日的伤痕？
•不过，他还真挺想知道苏格兰的真名的。
•“他姓诸伏，”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比平时分贝更低了些，像是怕吵醒什么熟睡的人一般，“不过我平时叫他——”
•“景光。”
•伴随最后这两个字的，是东方喷薄欲出的一轮红日。稀疏的蔚蓝向远方拉伸，被渲染成玫瑰色的云朵在天际翻涌。太阳才刚刚探出一角，光芒便迫不及待地扑向莽莽山河。带着温度的金色像是汇成的一股涓涓细流，从东方倾泄而来。穿过晦暗的焦墟，笼罩住相顾无言的二人，撕破了几步之遥里，残存的阴影。
•赤井清晰地看到，降谷零的眼眸中，一片未经掩饰的温柔。
end.

话外音：
•看伊达篇的小脑洞，我看动画里伊达和娜塔莉逝世好像也是在二月，加上前不久又刷了一遍《寻梦环游记》（强烈安利这部电影，非常好看，很有深度），就写了这篇比较平淡的生活风。
•捋捋文章，我觉得在弹《Remember me》时透子肯定怀念自己的同窗，也在隐隐希望着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殉职能有人记住他们。所以我觉得如果透子知道高木记得伊达，他肯定会很高兴的（正剧要到什么时候呢）。
•赤井的话，赤安间默契肯定是比较深的（不过怨恨也深），我想阿卡伊在窥探到透子作为“降谷零”的部分时，应该也是很有触动的。第三节里赤井如果说“来杯波本”，肯定就会让安室警觉从而又开始试探，不过他注意到透子心情很好，也就顺从他不提“工作”了。
•最后一节透子眼里的温柔可以理解为对景光也可以理解为别的，但重点是“未经掩饰”，觉得经过了那么久，赤安终于可以不用伪装、坦诚相待了吧。
•其实我还是朝友谊向写的，只是觉得其实朝另一个方向理解也完全没问题。之前一篇《三重除夜》侧重的是赤安的不同，这一篇是侧重相同点。很喜欢他们两个间的羁绊。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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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dd

两边都来支持一下，好看好看

楼楼好棒！顶顶

捞一把推荐在看第二节的时候播放《Remember me》作为BGM，很温柔的一首歌。

我在想如果赤井知道景光的真名了会不会惊讶，景光真名的姓和赤井在组织里的假名的姓发音几乎一样啊，当年刚做卧底没经验的景光会不会听到有人叫赤井“诸星”而猛地一回头，就跟零听到zero一样的反应

dd，好看啊，好希望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