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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有少量上耳，轰百

夏末。
蝉鸣。
树叶缝隙漏下一小撮阳光。
雄英高中一年A班刚刚结束第一堂早课。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当天那边会派车过来。要去的人把分组名单报给我，啊算了，报给那个——饭田，饭田收集完毕给我”。
相泽一边收拾教案准备离开一边慢悠悠地下达活动通知。
“是！”饭田闻言和往常一样高举右手，“但在下还有个问题想请教相泽老师！舞伴的话，是必须为我校学生吗？”
“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相泽的脚步停在门口，“不过——你们最好别给雄英丢脸”
顿时嘘声四起，教室里七嘴八舌的讨论弥散开。
“班长现在就想好人选了？”不知道谁问了一嘴，饭田推推眼镜，用一种憧憬的目光回答：“没错，是一位美丽优雅的女性，她所在的家族与在下的家庭世代交好，我想这种场合邀请她是最适合的”
“哈哈哈——班长你是不是太认真了”三奈转过身，“我们只是去当观众而已啦”
这话完全没错。
但即便如此，很多像绿谷一样来自普通家庭的学生仍因第一次收到这样的邀请而由衷地发出了一声“不愧是雄英”的感慨。
邀请来自日本最大的英雄装备制造商同时也是雄英多年赞助伙伴的中森集团。两周以后的星期日，集团创始人中森雄一将为其宝贝孙女举行一场盛大的成年礼舞会，由于主角是欧尔麦特的粉丝，再加上增添热闹气氛等各种因素的考量，他们向雄英全校师生，特别是学业实习负担较轻的一年级，发出了邀请函。
尽管现在几乎还没有人知道这个活动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光凭“舞会”两个字，就足以让他们，尤其是女生们跃跃欲试了。
御茶子在兴奋的间隙将目光投向教室的左前方，飞扬着金色发丝的背影始终未出现任何异样，爆豪没有参与到喧闹中，执笔仍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上堂课留下的公式习题。
这个人果然对这种事毫无兴趣呢。御茶子捧着下巴双手撑在课桌上默默地想。

＊
晚饭时间女孩子们聚集到一块，御茶子戳下一颗团子开始自言自语：“和谁组比较好呢...”
“咦，小茶子还没决定舞伴么？”梅雨在旁边坐下。
“「还没」的意思是...”
“我们都差不多决定好了哟”
御茶子惊愕：“等等，舞会消息不是上午才公布吗？！”
“嗯，所以课间小常暗有来问我，虽然说了一些没听懂的话，但是大概可以猜得出是想和我组所以就同意了”梅雨耐心解释。
“常暗同学也过于...”
“其实我和切岛也约好了”三奈从一旁插进来。
“我也是！”这次是叶隐。
“八百万不会也？”御茶子将目光投去斜对面。
“嗯...有收到轰同学的邀请来着...”她捧着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那那那么耳郎？”
“哦，我吗？喜欢的乐队那天刚好有演出所以我大概不去舞会”
“骗人的吧....”御茶子感到绝望，
也就是说——
“现在只有小茶子没有决定了哦”
危机感突如其来，因此她第二天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地奔到教室找到刚放下书包的绿谷：“小——久！小久还没有舞伴吧？！”她在课桌上拍出一声闷响，顾不得自己的邀约方式看起来有多像是在威胁。
“丽...丽日同学！”绿谷被急匆匆的御茶子吓了一跳，随即一脸为难：“那个...本...本来是打算邀请丽日同学一起的，但是还没来得及过来问你就被发目同学叫出去了...所以...所以对不起！”他摸着后脑勺惶惶地解释，好似自己犯下什么大错。
晴天霹雳。御茶子石化在原地。
早知道昨天那个不认识的同学过来邀请自己的时候就不要拒绝了。
本想着至少要和熟悉的人一起去舞会，谁知大家的行动速度远超自己想象。她趴在桌上忽觉自己最后极有可能只能一个人去舞会了。
“丽日还没有舞伴？”上鸣经过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无精打采的御茶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没想到对方是在为舞会的事情烦恼，于是，“这么巧，我也没有，不如我们一起？”
他伸出橄榄枝。
“真的吗？！”御茶子轰然起身，感动得差点飙出眼泪，“完全没问题，上鸣同学！”
两人如同战友交接般握了握手，事情看起来似乎尘埃落定。
——但也仅仅是在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
因为上鸣第二天早上突然找到她说自己不得不做一次出尔反尔的男人。
“为什么呢...”御茶子受到二次打击。
“那个....”上鸣表情纠结着伏到御茶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对方立马摆出善解人意的表情并向他竖起大拇指：“了解！加油哦上鸣同学！”
“嘿嘿...对不住了丽日，我后面再找机会给你赔罪”
御茶子苦笑着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只是，自己倒善解人意了，舞会呢。
“障子同学口田同学那样的身形跟我实在是不适合，青山同学呢又太过耀眼...濑吕，濑吕同学好像也找到舞伴了。梅雨...哎，我不会真要一个人去舞会吧”御茶子掰着手指，难得一见的没了胃口。
“小茶子是不是算漏了一个人”梅雨侧过身轻声提醒，“据我所知，小爆豪还没有舞伴哦”
爆豪胜己？
不是没想过，甚至，是最先想到的。
可是，
“他一定不会答应啦，爆豪君根本都没打算要去这种活动吧...”御茶子摇摇头，“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她原本真这么想，不过嘛。

＊
校长上个月外出考察以后回来宣布，为了加强英雄与民众之间的互相理解，必须要从学生时代就尽量在英雄技能的专业培养以外增加更多和普通学校相同的活动内容，其中之一便是——每天做值日。
经过投票，A班决定采用四人一组一周轮完的方式进行，御茶子和爆豪被分到了同一天，今天恰好轮到他们，同组一起值日的还有上鸣和砂藤。
四人协力干起活来很快，那两人拎着垃圾口袋出门的时候御茶子刚把黑板收拾干净，她回过头，看见爆豪正在教室后头和拖把较劲，于是踌躇着在讲台上磨蹭了两下，终于打算开口。
“那个...爆豪君”她故意跳过第一个问题，“爆豪君有舞伴了吗？”
“没有”未曾想对方竟直接循着她的提问回答，
那是不是说明——
“原来爆豪君是有打算去舞会的啊！”
“你这家伙一副没想到的表情是要怎样？！”
“没有没有，就是，感觉...跳舞这种事就算是爆豪君应该也不太擅长，以为肯定不去来着...”
完全的无心之言，却意外点燃引线。
爆豪把手中的拖把放下，用一种极不服气的表情睥睨她：“你怎么知道老子不会？”
嗯？
“我不是...”御茶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否认，却忽然间意识到什么，
“难道说爆豪君会？好意外！”
对方没有搭茬，飞出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后转身开始整理桌椅板凳。
“说真的——爆豪君真的会？会哪一种？华尔兹？探戈？恰恰？还有那个什么什么狐步舞之类的？”
“好啰嗦啊圆脸，老子不过是在培训班学过一些”桌子被拉扯出刺耳的声响，“你哪里听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名称，那种场合当然跳华尔兹就够了”
“也是...”御茶子眼珠提溜一转：“那——爆豪君教教我怎么样？”
男生的背影顿了一下。
然后赶在他反身发火之前，御茶子使出杀手锏：“唔——不行不行，跳舞和教别人跳舞到底不是一回事，即使跳得极好的人也很难成为一个合格的老师，对爆豪君这样的业余选手来说，教导别人什么的果然还是要求得太多...”
砰！
话音未落，桌脚和地面碰撞出激烈声响，爆豪转过身双手撑在身后，表情相当可怖：“丽日，这回你可千万别给老子提前倒下”
于是舞伴就这么定了下来——顺带还捞着一个舞蹈私教，御茶子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呢爆豪君”
她躺在床上美滋滋地想。
一直到第一次练习，她才终于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以及「不要提前倒下」的含义是什么。
因为一进门爆豪就让她保持着女生位的姿势站了二十分钟。
“双手抬高，脚尖轻点，下颌微扬，身体以左肩胛骨下缘水平线和脊柱的交界为支点往后倾，眼睛平视前方，别动啊，手拿起来！”
“爆...爆豪君，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下”御茶子大臂发抖。
“你这家伙是想当英雄的吧？这点程度就开始嚎不觉得丢脸么，保持住！姿态都练不好后面怎么跳”
爆豪拿着水瓶在她周围左敲右敲，倒颇有几分做老师的认真模样。
可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华尔兹，应该是轻盈，优雅，至少配合着华美的交响乐章，而不是现在这样——**似的一动不动到手脚抽筋。
爆豪的神情跟平常一样严肃，但她总觉得他肯定正乐在其中——这家伙绝对在心里笑，绝对。
因为他和她的每一次对视都分明是在说：
“丽日，这是你自找的”
的确是她自找的，而如此自作聪明的代价便是之后的一天差点餐盘都端不稳。
“真的很努力啊丽日”上鸣的眼里闪耀着同情的亮光，“加油！千万别辜负爆豪的一片苦心”
“呵呵呵呵...我一定...会的，上鸣同学”
他哪来的苦心，他只有杀心，御茶子嘴角抽搐。
但自己绝不会认输。
即使对方的严格程度似乎随着时间有增无减。
“左手放在我大臂上。愣什么愣，放啊——大臂大臂不是肩膀！”
“左脚——左脚，老子说的是左脚！！”
“你自己说你错多少回了？！我说过这里要停一拍吧，停！”
“***再踩老子一个试试看？！”
——「刻苦」到这种地步。
“你们俩努力过头了吧我说” 御茶子正在储物间默念节拍前后移动的时候遇到了过来拿衣服的切岛，“那家伙也是，整天插个耳机盯手机屏幕，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儿的视频呢，结果一看，行，竟然是俩小人儿在跳舞...”
御茶子停下：“诶？是这样吗？”
“很意外？”切岛不解，
御茶子点点头：“还以为——爆豪君只是随便教教的...”
“嗨，那家伙不是一直不管做什么事都超认真嘛，只是没想到连这种活动也这么在意，说起来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不打算去的”切岛将外套装进口袋，“走喽，加油啊丽日”
“嗯！谢谢你切岛同学”
谢谢你告诉我——
“爆豪君...是什么时候学的跳舞？”御茶子在休息间隙犹犹豫豫地问出这个从储物间开始挂在心上的问题。

“问这干嘛”爆豪喝了口水。
御茶子随即拿出熟悉的轻松语调：“就是随便问问啦，像爆豪君这个性格的人会愿意去学跳舞，总觉得会有隐情哈哈哈”
她猜得不错。
“国小吧，学架子鼓，那个老师的女朋友在楼上教国标，班里男生不够就把老子扯过去凑了个数”爆豪漫不经心。
“就这样？”御茶子诧异，
“不然呢？”
“哦...”
原来真学过。她莫名有点失望。
当然，爆豪不会告诉她仅仅是在第一堂课他就因为把所有搭档都吓哭而被对方老师恭恭敬敬地请了回去这种毫无颜面的结局。
明明是她们太蠢踩了自己无数脚，自己才忍无可忍发火的。
“丽日”他擦了擦嘴，“现在，去做一下准备姿态”
“又？”御茶子吓得站起来，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练习那地狱般的二十分钟。
“废什么话，快”
御茶子不情不愿地走到教室中央，颤颤巍巍地把手举起。
“我知道刚哪不对了”爆豪在一旁似看出端倪，“老子跟你说过要从左肩胛骨下缘水平线开始往后倾吧？你这家伙背怎么这么直”
她不过偷了个小小的懒，没想到——
“唔....因为...我不知道爆豪君说的那条线在哪嘛呵呵呵呵...”
“哈？那条线不就是——”爆豪忽然走到跟前将右手绕过她的身体左缘，然后从背部某个区域开始往中间水平滑动到达脊椎，接着用力一点，“这里”
他几乎把御茶子整个送进自己的怀抱。
如果现在他们身旁有面镜子，她一定能更清楚地感受到现在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我...我知道了”御茶子慌忙后退，爆豪手一松，对方差点往后跌下去，他赶紧重新拉住她。
“你这家伙别老这么软绵绵的，跳舞的时候要用力把身体支撑起来懂不懂”他放开她的手腕。
“嗯..好...”御茶子在背后揉了揉残余着对方温度的皮肤。
当然，
金色头发的男孩这时还没能明白刚刚发生的一切在女生心里留下了多少波澜。

＊
最后一次练习在舞会前夕，虽然是周末，天气却很闷，大片大片的乌云在天际觊觎着这边的阳光灿烂。
「今天要合乐」
一起床手机里就发过来爆豪的信息。
御茶子花了整个上午把今明两天的作业写完，然后收拾好鞋子背包，赶去两人排练的音乐教室。
“下午好爆豪君！”
他已经开始调试音响，随意回复了一句她的问候。
御茶子从包里拿出两块麻薯朝向他：“要吃么，新口味，特别好吃！”
爆豪瞥了一眼：“你这家伙不要老是运动之前吃东西，胃受得了？”
“因为是新口味嘛，迫不及待想试试看，爆豪君也一起吃吧，软软甜甜的，口感很不错哦”
“老子最讨厌软软甜甜的东西”他很不领情。
御茶子于是悻悻收回，把背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那个，爆豪君，我去一下洗手间”
“哦”他的注意力全部聚焦于眼前的音响，御茶子踏着轻快的脚步去向走廊尽头。
若说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地方的情报丰富完全程度超过FBI，那一定是各个学校的女生洗手间。
御茶子在小隔间刚准备起身，便意识到这一点。
“听说了没？经营科的菅野上个星期竟然去邀请A班爆豪胜己当舞伴，结果被狠狠拒绝，还被说了「这种蠢爆的活动谁要去」之类过分的话”外面传来两个陌生女孩的声音。
“哈？她疯了么？竟然去约那种家伙”
“大概是想展示自己「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拿下」的魅力吧我猜？毕竟平时就一副交际花的样子，有传言体育祭之后她就有想攻略他，没想到爆豪胜己这么不留情面，好像看都没看她一眼，回去哭了好久呢”
“她那天哭竟然是因为这个...？不过超解气的诶，那种女人就该被这样教训一下，免得她平时总是一副天下的男人都该喜欢她的模样，谢谢咯爆豪君哈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爆豪胜己这种人根本就和舞会什么的不搭边吧，菅野也只是撞枪口上了”
“嗯...可是——”
“什么？”
“可是我前天去小林老师的办公室，无意中看到了A班的名单，上面有写爆豪胜己是和丽日御茶子去舞会诶...”
“丽日...谁？”
“丽—日—御—茶—子，就是当时体育祭跟他对决的那个女生啊，虽然输得很惨就是了。”
“对决....”
“你还没想起来？就是茶色短头发，这里——这里总是红红的那个女生”
“啊！那个！爆豪胜己要和她一起去舞会？！”
“反正名单上是这么写的没错....”
“大八卦！原来爆豪胜己是有打算去舞会的？还是和那个女生，我以为他很讨厌这种活动呢。啧啧啧，好想看看菅野知道以后的表情，她后来可一直在解释爆豪君是因为讨厌这种活动才拒绝她的...”
“切，只要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就算讨厌也不会拒绝，她找的什么烂借口”
“就是说嘛！没想到没想到，爆豪胜己竟然喜欢丽日御茶子这种类型。”
“我也觉得意外，我一直以为他会喜欢他们班八百万百那样的”
“八百万？”
“就是那个很漂亮的富家女”
“哦！那个，哎那个不可能啦，那个是和轰君”
“什么？！轰殿下？NO！——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记不清了，上次期末考试之后传出来的好像，反正说他们关系很亲密，貌似是在交往”
“我！不！相！信！呜呜呜哇——我的轰殿下...”
“哭什么哭什么，你这家伙该不会觉得自己有机会吧哈哈哈”
“小秋你很过分诶！！”
...
声音消失在门廊，御茶子背靠着隔间的小门身体绷紧，女孩们的讨论在她脑海里被加上浮动特效，然后支离破碎地隐去，只剩一行明暗相间的粗体小字：
「爆豪胜己竟然喜欢丽日御茶子这种类型」
嘭。
像是栓塞的关节忽然被打通，血液从心脏泵出充满每一根毛细血管，御茶子感到自己全身发烧——
爆豪胜己
「喜欢」
丽日御茶子
难道这就是原因。
“你丫掉马桶了？去这么久”辅一进门御茶子就迎来爆豪劈头盖脸地训斥，她没有搭腔，默默溜到一边换鞋，用余光极小心地偷瞄正蹲在地上调试音响的男生。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短袖，胸前的位置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些星辰图案——这是她喜欢的东西。因为天气的缘故，虽然排练还未开始，他的额头已经渗出细碎汗珠，汗珠黏着了几缕发丝，接连着他扭结的眉毛，看得出来这人现在正被老旧的音响搞得很烦躁。
空气潮湿预告大雨将至，如果没有应下这份差事，这样闷热的时刻，他本该在宿舍里吹空调。
御茶子不觉中盯着爆豪看了很久，直到音响啪嗒爆出一声闷响，他终于成功将它启动。
爆豪将手机和音响连接，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节奏分明的琴音便从喇叭里流泻出来——是巴赫的小步舞曲。
“这个我听过诶”御茶子扣上鞋子的搭扣。

“没听过才奇怪吧”爆豪白了她一眼，“这个节奏最适合*****，反正舞会也不是什么专业比赛，能合上这个就差不多了”
「笨蛋」
心被软软地挠了一下，御茶子总觉得今天他的语调里包裹了些不易察觉的缱绻，
“还在犯什么傻，赶紧，老子要被热死了”
甚至连抱怨都像盛满情意一般。
御茶子红着脸低头起身，蹬着小跟舞鞋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按照往常一样立好姿态，爆豪的双手托了上来。
明明是已经无比熟悉的触摸，明明是已经完全习惯的距离，但不知道为什么，御茶子的紧张程度却变成之前的百十倍。
音乐起，她在心里默念节拍，死死盯住两人交替进退的脚步，生怕泄露自己现在的心猿意马。但越是想要集中注意力，却越是显得心不在焉，她不断犯错，状态仿佛回到开始练习的第一天。
「爆豪胜己喜欢丽日御茶子」
声音再次在大脑中闪过，她一脚踩在他的鞋上。
窗外的阳光被厚重的乌云压散，凉风四起。
“对...对不起”她慌忙收回，连抬头道歉的勇气都已失去。
动作停滞，耳边是他深长的呼吸，那是暴雨将至的预警。
「别问我怎么了，拜托别问我」
御茶子盯着他脚上的橙黑AJ球鞋紧张到身体僵硬，战战兢兢地等待眼前火药桶爆裂。
然后，
“丽日，看着我”
她听到他说，丽日，看着我。
雨滴在这一刻从乌云里滑落。
“看着我。”他重复，“我说过眼睛要平视前方吧，本来反应就慢还一直看脚。看着我，老子给你数拍子”
雨滴似滚珠落地，大大方方地将琴音盖覆过去，却巧妙地没有影响到爆豪的声音，和御茶子的心跳。
她终于肯抬头，然后从眉梢到眼角，在男生的红色眼眸中间看到了自己的剪影。
四周不知从何处飘出些粉色肥皂泡。
三二一，右脚迈进，舞步重新和上琴音。他的提议果然很有道理，爆豪像是一个舵手，熟练地掌握着两人的旋转位移，御茶子不再手忙脚乱眼不及心，她跟随他的指引，竟然神奇地没有再出现差错。
她看着他，他牵着她，男生的汗水散去一些，头发被溜进来的凉风吹得微微扬起，陈健的步子应和着音乐节拍，让人觉得很安定。
就是在这样的音乐和雨滴里，御茶子沉溺进他的眼睛。

大雨的午后，终于被驱走的暑气，身影交错重叠的少男少女，和小步舞曲。
空荡的音乐教室电影一般地弥散出青涩的荷尔蒙香味。
现在是这样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很适合接吻。
她看到他的脸低了过来。
她觉得自己不想躲开。
「爆豪胜己喜欢丽日御茶子」
那丽日御茶子呢？
她闭上眼睛。
啪。
琴音暂停。
“你在干嘛，困了？”耳边想起男生的声音。爆豪俯身按下御茶子背后的音响，回望身旁的少女闭着眼呆呆站立，不明所以。
「我在干嘛？」
御茶子如梦初醒：“没...没，啊，嗯...”听不出来到底是想承认还是否认。
是，音响啊。
原来他并没有那种想法。
也对，
他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
肥皂泡嘭嘭嘭通通破裂，她满脸通红——自己到底在奇奇怪怪地期待些什么。
“算了，我看你这家伙一直无精打采的样子，今天就到这儿吧”他开始整理音响和手机。
“诶...？结束了么？”御茶子措手不及，
“该练的都练得差不多，音乐也基本能合上”爆豪一边缠着连接线一边漫不经心，“到这种程度完全够用，所以——”
他起身，视线还留在音响上，
“再继续也只是浪费时间吧”
「浪费时间」
身体里翻涌的热血在这一刻冷却下来。
在他那里，练习其实就只是练习？
“哦...”御茶子点点头。
原来心虚的只有自己。
储物柜里只有一把伞，于是两人躲在同一道阴影下回到宿舍大楼，爆豪抖了抖肩上的水珠，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老太婆非叫我回趟家，所以明天就不和你们一起过去了，到时候直接舞会大厅见”
“这样啊...”御茶子有点泄气，
“那个，爆...爆豪君”她重新整理呼吸，“这段时间多谢爆豪君的指导，作为答谢，舞会结束以后我请你吃年糕吧！”
说出来了——
“就在学校附近，一个老婆婆做的，圆圆的，一串三个，就这么小”
这是最后一次尝试——
“浇上糖汁的话超级好吃”
即使是讨厌的事情——
“舞会结束后我请爆豪君去，好不好”
如果是我。
好不好？
“啊？这个以后再说吧”爆豪收起雨伞。
测试失败。

“嗯...”她的声音连同膨胀的心情一起沉入大海。
果然，都是错觉。
轰君没有在和八百万交往，爆豪胜己也没有喜欢丽日御茶子。
即使百转千回时时处处寻找蛛丝马迹，传言也只是传言，传言不会变成真相。
可为什么不是真相。
御茶子躺在床上第一次体会到被称为怅然若失的酸涩心情。

＊
第二天一大早楼里便响起女孩子们兴奋的脚步声。
“丽日丽日，我们都在八百万宿舍哦”三奈活泼地敲着门，御茶子揉揉眼睛，应和下来，翻身下床从衣柜拿出前几天母亲寄过来的礼服。
舞会消息公布之初，御茶子便开始为这事烦恼。因为家里并不宽裕，要向父母提出花大价钱买这样只能穿一次的昂贵衣物她实在开不了口，于是再三考虑只买下一双日常简单的低跟舞鞋，正思考要不要去哪里借礼服的时候母亲打来电话。
“妈妈的礼服？印象中好像没见过妈妈穿礼服来着”
“是刚结婚的时候御茶子爸爸坚持买下来的，只在婚礼晚宴上穿了一次就压箱底了，想想觉得真浪费呢。御茶子不介意的话我就送到裁缝店改一改尺码给御茶子寄过来”
“嗯嗯好！谢谢妈妈”
收到的那天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来试穿了一次
——是一件露肩的粉色蓬蓬裙，点缀不多却做工精巧，看得出来当初应该花了不少钱。一同寄过来的还有一个长方形小盒子，御茶子将它打开，看到里面躺了一条圆润的珍珠项链，那是母亲平时最宝贝的首饰。
「御茶子要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哦」
母亲在卡片上这样写到。
「美丽的夜晚」
昨天之前，她确实这么相信着，但现在——御茶子看着沉寂的手机，心里很不是滋味。
“轰同学拜托我帮他选一选领带，大家先自己收拾哦。化妆品在桌上，抽屉里有一些首饰”八百万带着可疑的脸红边往门外边说，屋子里爆发出女孩子们了然的哄笑，御茶子忽然感到落寞。
昨天分手后她和爆豪没有再联系过，对方除了「舞会大厅见」以外也未曾跟她交流过其他细节。
她叹了口气。
自己其实，也挺想帮他挑领带来着。

“是是是”御茶子指了指大厅中央，“那爆豪老师，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吗，寿星的第一支舞结束后，就轮到我们咯”
没想到对方毫无动身的意思，仍在原地，皱着眉打量她的头顶：
“你——今天就是这么过来的？”
“嗯？”御茶没有会到意，以为对方是指自己碰巧和他凑成一对的发卡，于是摸了摸，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头上什么都没有。
一定是临出门梳头的时候取下来就直接忘了再戴回去，果真是分心误事。
“早知道你这家伙这么不靠谱，老子说什么
也要先回学校去”爆豪一边嘀咕着一边在裤兜里掏了掏，然后搜出几个黑色小钢夹。
“爆豪君为什么会随身带这种...”
“你管我”
只见他轻轻取下自己左胸上的白玫瑰，抚了抚御茶子左边的耳发，然后双手并用，叼着钢夹，在耳上不远的地方仔仔细细地将玫瑰花别了上去。整套流程自然得如同两人是交往多年的爱人。
“这不就顺眼多了”
御茶子应该感谢被调暗的灯光，让自己脸上的慌乱不至于太明显。
音乐起，宾客纷纷入场，眼花缭乱的各色裙摆开始飘扬起来，爆豪边往前边向御茶子伸出手，她看着他，毫不迟疑地搭了上去。

＊
耳郎在休息的间隙和上鸣找到一个水果台，
“喂，**，你觉不觉得...”她的视线汇聚向远方的某处，“爆豪和小茶子之间的氛围有点...怎么说呢，有点微妙”
上鸣循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两个红色的身影正随着音乐熟练旋转，女生笑容爽朗，男生看起来一脸不耐烦，手上的动作却出乎意料的面面俱到。
“唔，是有点”上鸣咬了口橘子。
“说起来，一开始不是你和小茶子来舞会么，怎么又变成爆豪了”
“啊，这个”上鸣的嘴角的笑容颇有内涵：“这个是因为当初你不是说今天有个什么演出所以来不了舞会嘛，我就跟丽日凑一凑呗反正我俩都没舞伴，不过后来你不是又打算要来了嘛，我就把她拒绝了啊”
“哦，这样——诶？？？？”
接下来是意料之内的一顿暴打，上鸣哎哟哎哟摸着头顶感到十分委屈。
自己又没说谎，当初对丽日他也是这么讲。
非要计较，最多，他也只是没说全——
和御茶子约定好的当天下午回宿舍途中他被一股来路不明的力量拖进某个角落，正打算进入战斗模式的时候才陡然发现对方是爆豪。
“干嘛啊，脖子差点被你扭断”上鸣气鼓鼓地，
“我说，**脸，你，明天去把丽日拒绝掉”
“啊？”他一脸问号，“为什么...”
“反正你不准跟她去舞会，听见没！”
“可我都已经跟人家讲好了....”
“下学期作业还想不想抄？”爆豪脸上的黑影不像是在开玩笑，上鸣急了，
“喂——爆豪，你不能——啊，哎，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他满腹牢骚，
“真是莫名其妙”
单纯如上鸣那时候还未参透爆豪这一出的目的在哪，直到值日那天扔完垃圾在教室门口目睹了那一切，他才恍然大悟。
“这家伙要不要这么别扭...”他恨铁不成钢。
舞会持续到将近零点，御茶子收到邮件通知让半小时后在大门集合，此时大批宾客也正接次离场，两人便收拾好，打算从后门绕出去。
这是条幽静的小路，蜿蜒在包围着酒店大厅的花园，月光落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如同漫步在什么自然公园里面。
“这段时间，给爆豪君添麻烦了”御茶子率先开口，“明明不喜欢这种场合，却还是过来了，再加上教我跳舞什么的”
“知道就好”
“哦，对了。这个还给你”她停住，小心翼翼地从发间取下玫瑰，“都怪我自己冒失，今天多亏了爆豪君”
对方却在这时转过身来，脸上蒙上一层水雾：“用不着，送你了”
送，我？
这算是——
“为什么”御茶子内心一动。
你明明可以让我拿走，让我扔掉，或直接告诉我自己不想要了，但为什么是「送」。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时空阀门打开，盘旋在脑海已久的那些句子在这一刻蜂拥而来——
「你怎么知道老子不会」
「那家伙也是天天插着耳机...」
「那条线不就是——这里」
「只要是和喜欢的人就算讨厌也不会拒绝」
「丽日，看着我」
「除了我你还想和谁跳」
...
为什么。
为什么拒绝了别人却和她来参加这种「蠢爆」的活动，
为什么最怕麻烦却主动教她跳舞，
为什么总是无端端说着让人心动的话，
为什么，要把玫瑰送给她。
这所有的所有究竟是壹时兴起，还是因为——
“喜欢我吗？”话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脱口而出，“爆豪君做这些，是因为喜欢我吗”
没头没尾，毫无逻辑，自以为是又缺乏礼貌，御茶子讲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她羞得脸颊发烧，正等着对方气急败坏的诘问，却看到他的脸靠了过来。
这一次御茶子身后没有音响。
于是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