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儿拦路草该有齐腰高，阴云翻腾里拨开，踏过零星不长眼色的负隅顽抗，风里掺了腥味儿，锈似的像是黏了一身，山雨欲来。我有些悔挑这么个地界儿同人会面，太泥泞了。）
彭逸？
（两扇破门经不起风似的打吱呀，混着一股子湿潮先知的雨水味儿，挟一桶血似的粘稠味儿劈头盖脸泼来。）
（不好。本是稳操胜券，叫着一变故搅起波澜，忙再一高声。）
彭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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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呼啸而过，剑伤几乎布满了全身，最可怖的一道是从肩膀一直划到了后腰，因不曾处理过，血肉沾着衣物染红了一片，紧紧地贴在身上，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
强烈的剧痛却麻木了神经，好似再多的伤口也感知不到了，仅凭着一口气下意识地做出判断，忽闻一声大喝，不管不顾地拔剑挡在了那人面前——我答应主子，要护好他的。

彭逸，是我。
(耳边生风，剑气杂着血气促然而来，未见干涸朱色顺着豁开的剑口而下，滴落上擦得铮亮的甲胄。指尖儿一弹架在身前的三尺青锋，叫人将这家伙事儿收上一收。)
(我向是不吝与同我卖命的一点儿关切，做出些情深义重的模样，从前如此，眼下更是如此。银甲沾了血污，扶人寻了干净地儿歇息，再喂上一味蜜姐亲调了同我应急祛痛的药。)
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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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似乎糊了眼眸，但我依然分辨出了那人的身形与声音，生生停了手中的剑，紧绷的神经在见到此人安然无恙时放松了下来，用剑撑地大口喘息着，许久才缓了过来。
伸手将怀中保护的罪证拿了出来，折叠起来的纸张浸了些血迹，由于贴身保存的原因还带着些体温，我将它完好地交到了嵇九郎手中——我完成了我的使命。
：我能为之前的卧底求一笔抚恤金吗？他咽气之前嘱托我替他照顾他的婆婆，他婆婆眼瞎了，现在没了他日子更是过不下去了。
回想起那双涣散了的眸，声音不禁已有些哽咽，眼圈也红了起来，做卧底的，本就危险，可能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就悄声无息的死去，甚至是最惨烈的死法，连尸首都没办法送回家去。
：我替他去看了看他的婆婆，她婆婆拉着我以为是他，絮絮叨叨的讲了许多，最后说希望孙子能平安一生——我们……怎么可能平安呢？我都不敢告诉她，他孙子已经不在了

(我听得聚精会神，心里头算盘儿拨弄不停，珠玉声声最后打碎同一处。嘿，好一个身世，唯剩个瞎眼婆婆？挑无牵无挂的孤胆，退一步出了个三长两短也见不着水花，我这好上司可是真会挑个人。 )
(我几近戏谑的在心中开怀，又极尽讥讽的在内里讽上两句，姜晟，你可真不是人啊。)
(不过还得谢你，叫我少了多少麻烦，毕竟那老妪活人都辨不清，何况是死人呢？)
好，我应你，少说话，你血流的太多了。
(多兄弟情深似的收拢了那一沓子心血，我是指，我的心血。在黏黏糊糊的血渍里握住了这小卧底的手，盔下的臂延筋脉聚劲儿，意图将人扶将起来。)
还能起来吗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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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其同意，便微微闭眸，从渐渐平缓的呼吸中略微流露出了安心的情绪。
失血过多伴随的便是眼晕，咬牙强撑着意识，缓神间见他伸了手，也就不曾客气地握住了那一双有力的手，勉强回过神露出一副笑意
：多谢嵇九郎了，此次任务虽有艰险，但最终还是完成了，主子知道了也一定会开心的。

(那边儿递来的是只微微凉些的手，带着些猩红顺着他的指尖淌我的掌间，再自我的指缝流水似的漏到那不知蒙了几层尘的脏灰地面儿上，这是为我卖命的遭了的。)
(我有些不忍，以至于袖中的匕首错了时机，起身的影摇晃，身上源他的血还是热的，我真的要这般吗？)
彭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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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他唤了一声我的名字，于是抬头对上了他的一双眼眸，立刻躬身回应
：属下在。
脸上的恭敬就算在此时，也没有被伤痕累累的疲惫洗去一分，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是最听话的一把刀。

对不住。
（匕首自袖口出，刃上寒光同阴影中不过一瞬，而后尽数没入这忠魂的胸膛，新鲜而猩红的血色自手柄蹭上蜷曲的指尖，并着罩在口鼻上驳回的一声闷哼。杀害同僚这罪名，我不能叫他染了身，便得连这柄为我出生入死的利刃也不可留。）
对不住。
（当血的迸溅冷静下来，我也平和，带血的刃口沾了袖，无妨的，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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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置信地看着没入胸口的匕首，艰难地抬头，想在看看那人现下是如何表情，可力量却一点一点流失，直至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倒了下去。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