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大张旗鼓的，却是宣扬着温都家的串店的一周年活动。匆匆扫过一眼那些折扣，倒是无所谓这些，我靖王的俸禄，还能吃不起他这些个串儿吗。）
（这活动弄得满京皆知，我却只从远处瞧着。生意红火，财源滚滚的，确实不错。）
（不为瞥我好几眼，双手揣在口袋里，不由得小声嘀咕——“爷，想去就去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敛袖看他一眼，却没回答。又待了会儿，才往店里走去。）

【待在府里左右无事，便常来帮忙，也好躲过家里人说不领差事白吃喝的闲话。恰是这几日铺子忙活着周年庆的事，越发忙了起来，旁的些什么自然顾不得想那么许多，也不肯想他什么，只教顺其自然就是】
【大堂里上上下下跑着，恨不得多出几个分身来。又是暑热未散的时候，纵是店里搁着冰轮消暑，不过几回也是出了汗，停在一处休息，抹了抹额汗。才要转身，抬眼便瞧着迎面来人，好巧不巧地赶上个碰头，一时愣了愣，随即扬声就近拦了个小厮过来】
“贵客一位——收拾出一间雅座领人上去点单罢！”
【侧着头未曾看人，交代过小厮又要兀自去往别处忙，心下却不由一慌】

（前些日子特意来寻，总不见他。这会儿没报心思，反而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总是那么显眼，哪怕在人才济济的紫禁城里，哪怕他没有谋过一官半职，也是如此。像是璀璨星海中最亮的一颗，不知不觉的就吸引着别人的注视。）
（我早就不知道，这颗心什么时候陷了去了。）
（旁人常言道我这靖王温和好说话，可他们不知道我骨子里也是有倔意的，许多事情，不是我不争，只是我觉得没必要争、不想争。）
（可林风不同。）
（先一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那句话早就听到了耳中，眯了眯眼眸，慢条斯理。）
既然是“贵客”，温都老板怎么好把我交给他们来招待？

【在我还没有摸清楚此时此景是下意识的逃避或是还憋着一口怨怼之气不肯见他之时，却被人拉住了手。电光石火的瞬间，犹如湍急的激流一般，攻入人心。一时不知所措地抽回了手，后退两步。抬眸望了他一眼又垂下细长眼睫，手指匿在背后藏于袖中，手指摩挲中，掌心好似尚有余温】
“我家姑姑还在这儿掌事，我只是来帮忙的，谈不上老板……”
【声音低沉却又轻。说完这一句话，又不自觉再抬眼瞧了瞧章远，转过了身，领人引路，往二楼处去。走在前头头也未回，只让人跟着。在楼道口里侧身至一旁站着不动，教人先行，亦是想点到为止】
【心里头慌慌的，也不知在害怕些什么。害怕看到他那双深情似的桃花眼，害怕看到他由衷桀然的笑容，又或是害怕看到他温润如玉清风朗月般翩翩少年模样。按历朝礼制，章远出宫建府我也应该卸去伴读之衔回到温都府去，考取功名抑或是择业从商，不该与人再有更深层次的私交。姑姑之前亦点拨过我不该再回到靖王府去，我却少有地与她大发脾气，不肯再听她多言。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她的话通透清晰，不无道理】
【微微躬身，垂着眼瞧他鞋履缎面，仪态及语气里尽是恭敬与谦卑，仿佛对待着最平常见的客人一般】
“里头便有雅间可坐，您请择一间中意的入席就是。现在楼下大堂许多人，姑姑等着我去帮衬，伺候不了贵客，实在抱歉……这位伙计专侍雅间，予您伺候自然是更好的。”

（原来我总以为，他如紫禁城下最自在的风。潇潇洒洒的就从面前划过，看得见，却抓不住。）
（在我以往的人生里，总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的。我是皇之六子，这普天之下的，少有能难为我的。额涅向来恩宠，是以我总活的顺风顺水的。）
（可偏偏，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他。端不起这靖王爷的架子，上回凶他一句，直接把他气的出走。还真是，舍不得让他再露出这个表情。以前我不懂，还常以借酒消愁，来掩盖自己那点小心思。）
（又怎么能否定的了呢，见到那个人的时候的怦然心动，不愿意听到他有喜欢的人、要娶嫡福晋的消息，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代替着我叫嚣着，我喜欢他，这件事情。）
（哑然失笑，自家兄弟妻儿成群，我却仍孑然一人，大概就是因为如此，我不愿见他同别人娶妻、生子，我这点儿龌龊的小心思，也叫我栽的彻底。）
林风，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敛下心里的情绪，见他又要走，却是怎么也不肯放手了。本来见他一面就是不容易的，怎么可能由着他在我面前再溜走。心知哪些仗着身份的话，不仅得不到他，还会把他越推越远。只得踌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
上回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该如此折辱于你。
（佳晖的想法，才是同他一致的，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叫他做那些绣花的活计。）
我在邓林之外辟了个林子，还挺好看的，你要不，回去看看？

【章远一句问话就足以让我沉默下来，也在我心口剜了一刀，竟还觉得是疼的。甩着手想挣脱他的，毕竟还是外头，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并不雅观】
“进去说。正好……谈谈。”
【选择暂时妥协，辟了一处雅间。思绪百转千回，依旧择不出一句开头的引子。只默默地坐了对座，供的热汤烫过茶具，沏上两杯信阳毛尖，清一溜的茶水里飘着零星的尖叶儿。缓缓开口】
“彼时我脾性确实躁了些，爷，您便当我犯了事，逐我归家了罢。我也的确在家里待上一段时候了。”
【望着那碧绿色的茶汤，微不可闻地一声叹息逸出】
“我这伴读还是赚来当的，现下您开府住着我亦跟了一阵，爷，您这可是多贪了心的。可我……觉得当够了，我想做点儿自己想做的事。”
【嘴角扯了一抹笑，宽掌抚着腿，作是轻松姿态】
“再说，爷哥儿几个也相继成亲娶了福晋，想必要不了几时您也得经上一回，我再若回去已是不便。林子既是落成，何时去不成呀？往后自有机会的，你说是么。”
【又把一盏茶往他那推了推，笑眯眯的活跃沉闷的气氛】
“来，先杯喝茶，上好的毛尖。”

（敛下情绪点了点头，说到底也是不愿再让别人看什么闲话。这方圆十里的，好事不传、坏事瞎说。胡说八道的功夫，都让这些京城里的闲散子弟都给学去了。）
（随人一齐进了屋内，却倒是真心实意的听他说了一番话，不由得也是一阵酸意往外冒，干巴巴的开口，说的话似乎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意思。）
你是觉得…待在靖王府，让你委屈了，还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目光盯着面前的茶水，却分毫不动，做了个深呼吸。）
也许你说得对，我的兄弟，比我大的、比我小的，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你看绪川，已经有了几个孩子，看上去幸福美满的。
（话锋一转，又坚毅了几分。）可我不愿。你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愿做那些个凡夫俗子，更不愿过那被旁人安排好的生活，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此时此刻竟庆幸他与我正在包厢中，无旁人的耳目，一番话平日里都压在心里的，却水到渠成的这样说出来了。）
（满心欢喜的挂念着一个人，又为何不能叫他知晓呢？）

【抬眼觑着他，执杯递至嘴边，浅啜一口，将欲饮下，听他一言，随即笑道】
“寄人篱下，自然不比自家自在。”
【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又或者在某时某刻因为某件事某句话联想起他，更会不自觉地充满笑容。日子久了，我便害怕起这种隐隐约约要呼之欲出的感觉，是不可名状的情感】
“对啊，你瞧他们娶妻生子幸福美满，所以我说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你娶福晋，我一定要去讨你几杯喜酒喝，再抢个头彩。”
【毛尖叶儿浮在茶汤上轻旋着，隔着茶盏尚有温热传递至手心。听了他的话，握着的力度微微一紧，往桌上放下茶盏，茶汤却因晃动溢出了些，落在桌面，烫在手背上。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匿在桌下，另一手在烫红的地方揉了又揉】
“……我不知道。”
【沉默须臾，终是摇头失笑着道出看似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一杯茶，当作一杯酒，仰头猛地下了肚】
【不敢猜想，亦不能猜想。因为，根本不可能的】
【半晌，低声无奈】
“……章远，别这么自私。”

（呆愣在一侧，一句一句消化着他的话。我懂他的意思，懂他的顾虑的，却不愿再退让了。感情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若我都不争取，还指望谁呢。）
（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将出不出。那桌边一点的小事，我没错过，却也没说出口。我从来不相信，他心里没我一分一毫的地位，那些温柔，都叫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
一直以来，无论是在额涅那里，还是在汗阿玛那里，我都是做那个——“无私”的人。额涅的三子之中，我是最早出宫建府、最早冠了多罗衔的。额涅也说我文雅，总觉得我是吃不了苦、受不了难的性格，我也一直没去争夺过什么东西。
（像是花尽了大力气，轻声将这事儿述出。看向他的目光却添了几分茫然，一时间有些无措。）
可你不同，林风。唯一让我想去勇敢一些的，是你。说来不怕你嘲笑，我早就心悦于你了。如今我兄长跟我三弟，都已有妻，额涅也说过——不催我。她是懂我的，知我意向不在于此。
（一字一顿，又添上一句。）
为了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为了你，叫我做什么都愿意。”章远的话如雷贯耳，把我从刻意麻//痹的精神世界震了回来。相处的日子久了，若说我对他没丁点的想法，那是自欺欺人。苦恼的事我也不信聪明如他会没想过，因而我像只缩头乌龟躲在沉重躯壳里似的，躲在温都府里对他避不敢见】
【可惜我的章远啊，一根筋死拗到底。如何也说不听，仿佛不懂我的意思】
“那你让我怎么办……？”
【倏尔起身直立，垂眸对上他视线，目光似星火】
“我后悔了，当初我实不该扮昆仑君招惹你才对，让你误会我了……我对你没那种意思。”
【我还是不敢在他面前承认我对他“别有用心”，但我无论如何都非他终身伴侣，时过境迁，他会有一良配，作他的嫡福晋作他的贤内助。狠一狠心，还是将话脱口而出。每个字眼，犹如滚烫入喉的烈酒。离席前，亦是面无表情地添上一句】
“如果您能履行方才说过的话，为了我，从今日起不必再寻我了，伴读——您业已不需要了，亦不必为了个我劳神挂牵，实不值当。”
【离开的步子迈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回去冲他平直身板躬身一拜，双臂平直伸出全了礼数】
“诚愿靖王事事顺遂平安喜乐，日后自别有天地。”
【沉音微颤。我尚心存侥幸，纵是我心中不舍作祟，强忍痛楚，埋着头，便瞧不见我业已通红湿润的双眸】

（我曾以为，我将这真心剖开给他看看，他便会同我一样。——可现实总让我清醒，我听到的，他却说甚么不该招惹我。）
（我不明白，难道那些个温情，却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眼角染了红，紧紧攒着衣摆的一侧，才不让声音发着颤。）
（过往俱现在眼前，一桩桩、一件件，我总以为我们之间，皆是欢声笑语。）
（却没想到，他温都林风，今天竟然与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声音一沉，多载以来，初次觉察气闷，一时间，连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又在做什么。）
的确如此，你不该招惹我。本来或许——我还可以做得到，如佳晖所说，娶个嫡妻，生些儿女，该是和和满满的。
（一语八，扬着头，才能不会在他面前太过失态。毕竟我以前，从未想过，若他拒绝，该当如何。）
可你既已经招惹了我，自那日起，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
（事事顺遂、平安喜乐？这二词听到我耳中，反而讽刺的很。我又凭什么去寻那事事顺遂，去遇那平安喜乐。努了努嘴唇，如抽丝剥茧般去了力，只阖眸轻喃一声。）
林风，你好狠的心。
（却锢了他的手腕，不肯放他走。掩不下眼眶的红痕，压低了声音，却更像是哀求。）
跟我回去看一眼。
（说罢不由分说的，便想把他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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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