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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本文原发于微博,作者【@废死_faith】故事另辟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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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
本文原发于微博,作者【@废死_faith】
故事另辟蹊径,除开熟悉的名“叶昭、惜音”及背景设定,反其道而行,叶昭与柳惜音两人并不认识,谁也不是谁的表姐妹,谁也不欠谁的情债。从蛮夷手里救下的红颜祸水叶柳儿,到身世浮沉的柳家将门之后,仿佛倒置的人生,终造梦甜美。脍炙人口,与大家共享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3-20 13:04回复
    战事在叶昭攻入最后迎战的蛮夷皇子后,终于宣告结束,叶家军收复山河,于皇宫顶部插上叶字军旗与朝廷的黄锦旗,擒获叛贼、敌军若干,收纳珠宝玉石百石,牛羊马匹千骑,择日班师回朝。
    军营里,大将军长吁口气,刚卸下战甲,小兵便在外头禀告:「将军,那位姑娘醒了。」
      听到这消息,叶昭立即踩着尚未脱卸的铁靴,脚步匆忙走往专供伤者休养的帐篷。
      「有召军医先给姑娘看过了吗?」
      「回将军,看是看过,但……」
      「但怎么了,有话快说!」叶昭平日带兵甚少显露焦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忘不了那个在牢里救出的姑娘,忘不了亲眼目睹的事。
    叶昭在领兵进攻之前,有人托内应传了一张手绘布兵图,将蛮夷兵势阵型简单而精确地绘出,甚至包括方位与地形,以及可能依出阵天气而安插的游击队伍,就算是找她军队里的文职纪录官也画不出如此完整构图。
      原本叶昭以为那位反叛国王的人应同样来自于军队,是哪个部队队长吗?还是哪位具有军事背景的大臣……?
      没想到,内应却告诉她,提供消息之人乃汉族女子,边关战乱时被蛮人掳走,辗转成了皇家舞姬。得知家乡将被袭击,同胞必当于炼狱受苦,故千方百计接近国王与皇子,酒酣耳热枕席细语间,巧妙取得军事机密,冒着生命危险,这才转呈了上来。
      “竟是名女子吗……她做了这种事,没被起疑?”
      “柳儿姑娘说她自有法子,”内应当时答:“她说将军无须担心小小女子之事,并祝将军凯旋胜利。”
      “柳儿……这是她的名讳?”
      “我想应该是,至少她是如此自称。”
    叶昭只能相信那名姑娘真如她所言,自有办法逃出生天,况且,眼下此刻也没法分心管她了。
      几日后,探子来报,国王被歹人毒杀,皇子们因猜忌而争夺王位,王宫里鸡飞狗跳,叶昭自然逮着好机会率大军杀入,未料,皇宫地牢里竟会见着那幕。
      本想救出几名战俘,却在最深处的牢笼发现双手被锁链高高吊起的女子,她原本纯白的中衣早被鲜血染红,凌乱黑发有着被胡乱剪掉的长长短短,整张脸与身体都被伤疤与血渍遍布。
    “——姑娘!”叶昭发现她气若游丝仍喃喃低语,赶紧将锁链劈断,怀里抱着柔弱无骨的她,焦急地安抚:“姑娘、没事了,我马上带妳出去!”
      “……国王是被害死的,我是受皇子威胁才毒杀国王,我是受皇子威胁……”明明早已意识溃散,却依然唸着牢背在心的回答。
      “已经没事了,姑娘,都没事了,我带妳走。”叶昭拦腰抱起她,尽量轻柔,却仍使她疼地咬唇抽气。也不知被刑求多久了,这么瘦弱的身躯如何熬得住?
      走至外头,皇宫内部已被叶家军压制,肃立整排等候她下令,一名士兵突然睁大眼,低喊:“柳儿姑娘!”
      “你认识她?”
      “将军,就是她啊!柳儿姑娘!”
      彷彿这名字应该代表什么相当重要的事,叶昭先是迷惑地看着士兵,之后才想到助军有功的内应,那名自称柳儿的汉人舞姬。
      该死!这可不是自有办法保全自己啊!叶昭大声传令:“军师,这里全权交由你处置!备马!快!快叫几个军医准备好等我回营!”
    叶昭拉回思绪,站在帐篷外考虑良久,拿不定主意是否该进去。
      方才通报的小兵说,柳儿姑娘遭人凌虐多时,现下情绪不甚安定,也不喜男子亲近。
      ——但我又不是男子。
    对自己点头,叶昭清了下喉咙,开口:「姑娘,我是叶昭,我要进去了。」
      堂堂将军先对她报了姓名,应该算很守礼吧?对自己表现还算满意,她踏入帐篷后,竟立刻听到汤碗破碎声,那名姑娘包在软裘毛毯里,受惊的大眼紧盯叶昭,伸长手臂、徒劳无功地防卫着任何伤害,随手抓到的碎片刺伤她的掌心。
      「姑娘、妳别乱来!」叶昭抬高手,表明并无恶意。「冷静点,我是这里的主帅,我会保妳周全,妳别怕。」
      那名姑娘并无丝毫软化,纱布缠绕颜面和肢体,手腕残留锁链禁锢的瘀痕。军医应该是先帮她换过药了吧,白色狐裘下露出半遮半掩的肩,显然不着一物。
      怎么没人为她穿件衣服呢?叶昭头痛地想,军营里没个女人也是麻烦。
      「姑娘……妳听得懂我说的话吗?」放慢音调,不着痕迹,叶昭步步走向她。「不要怕,已经没事了。」
      「——已经没事了……」那姑娘忽地出声,干哑嗓音牙牙学语似地,重复着叶昭的话。在轮回痛苦的恶梦里,她的确听过这句话。
      在黑暗的深渊,说着这句话的人抱她走向天明。
      「对、对,没事了,我保证。我……呃,这个,我可以靠近妳一些吗?我想看看妳的伤势。」
      那姑娘沉默以对,抓住碎片的手不再因用力而发抖,叶昭把她当成同意,缓步走近后蹲在榻前
    「妳知道我是谁吗?」
      「叶……将军。」
      「没错,」叶昭微微一笑,小心翼翼抬起手,指尖轻轻碰到那姑娘的手背,发现并未被拒绝,她便将碎片从被割伤的掌心拿走。「我听探子说了,姑娘忠贞义胆,九死一生窃得情报,我们才得以旗开得胜。」
      我一直想见妳一面。叶昭说,如此忠勇女子,更胜儿郎。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03-20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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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或许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事,但他们都清楚她的贡献,也看得出她孱弱之姿下的貌美娇姿。
        怎会有人脸上带伤还那么漂亮呢?几个小子走过帐篷闲聊时,叶昭都听得一清二楚。
        难怪蛮夷王和皇子为争夺她而自废国都。
        你说她莫不是懂得法术的妖狐?
        别乱讲,柳儿姑娘可是将军座上宾。
      想到这里,叶昭走出帐篷,本想去探望柳惜音,却发现人不在里面,她随口问了小兵柳姑娘去处。
        「将军,」小兵尚未回答,那道不适合军营的婉转嗓音便翩然而至。叶昭回过头,看到柳惜音独自从后方走来,而她也懂得叶昭的表情,轻声解释:「刘嬷嬷的孙儿病了,我便先让她回村里。」
        叶昭叹口气,拦腰抱起她,一边唸着“妳不该一个人乱走”,一边将柳惜音抱入帐篷。小兵只能瞪大眼,阖不住下巴,搞不清这什么情况。
      「——妳真是女子吗?」帐篷里,叶昭将人温柔安置榻上,柳惜音看着那名身段颀长的将军,纡尊降贵,利落为她添被倒水,不禁问出已被她问过好几次的问题。
        「我都说可以脱衣服让妳看了。」叶昭勾起唇角,笑得嚣张又顽皮。「是妳自己不看的。」
        「……我只是……」柳惜音红了脸,半晌无语。
        这位女将军向她说,她也是孤儿寡女,也是飘萍无依,选择家国天下只因她不懂打仗之外的事。
        每日都担忧着,欺君的罪,何时就会死到临头。
        「妳想过回到关中后的事吗?」好奇心驱使柳惜音问道:「妳还要……继续当这个将军吗?」
        「可能找皇上退爵。或是请派偏僻乡下捞个监军做做吧。」
        叶昭尚未考虑那么多,毕竟军队回到关内还要两个多月,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某人伤势。冬寒迫近,饱受摧残的柳惜音又身负重伤,不好好调养的话难保不会遇上生死交关。
        「可是——」
        「让我先看妳的伤。」叶昭扳开她的衣领,微微掀起肩头白布,看到本来发炎肿胀的伤口不再流出脓血,总算稍感安心。
        忽然,纤细指尖触着叶昭的眉间,她抬眸一看,柳惜音立即把手收回,脸蛋殷红。
        「我只是……抱歉,我只是不想要妳总为我皱起眉头。」
        「妳现在才知道有多让我苦恼了吧?」叶昭笑着调侃。「每天都吵着要离开,要我放妳走,真让人伤脑筋。」
        「——妳会吗?」抿抿唇瓣,得知叶昭实为女子后,想象她多年来的牺牲,柳惜音很难再摆出冷淡排斥的态度,语气变得和缓许多。「若我养好了伤,妳会愿意放我走吗?」
        「……姑娘有想去的地方吗?」话问得隐晦,但叶昭只是想说,纵使天下之大,要找到孤女的一方容身处也非易事。
        「我从没有一个想去的地方。」眼底布满决意,不见犹豫。「即便如此,我也走到了这里,而明日我会走去何方,只有我与我的明日能够决定。」
      ——真是固执地让人没辙。
        叶昭双手环胸,皱眉看她。
        柳惜音呢喃一句,都说不想看妳为我皱眉了。
      「妳最好赶快摸索一个方向,因为我要跟着妳。」柳惜音愕然地微张小嘴,这显然是叶昭追求的反应,得意洋洋勾起嘴角,继续宣告:「我打了一辈子的仗,现在懒得再动脑了,妳就替我二人一同想想吧。」
        「——妳、为何要这样缠着我呢?」有些羞恼,又有丝好笑,柳惜音真是哭笑不得。「堂堂将军,怎能如此无赖!」
        叶昭摸着下巴,思索一会儿,饶是认真地回答:「姑娘妳看起来很聪明,乱世中,跟着聪明的人准没错。」
        「可妳武功高强,肯定能保护自己。」
        「那么,乱世中,妳跟着我这个武功高强的人,准没错。」叶昭朗声而笑,十足满意,大摇大摆地正要走出帐篷。「不管妳跟着我还是我跟着妳,反正,准没错。」
        「阿昭——」叶昭愣住了,回头望着榻上的柳惜音,后者红通通的脸彷彿被娇艳桃花所眷恋,明明是娉婷嬝娜的秀弱佳人,却倔强地无可匹敌。「如、如果妳想这样缠我,那……那么,我如此唤妳,也是理所当然吧!」
        叶昭摸摸耳朵,发觉它竟是烫得紧。
        「所、所以……妳也、也应该——」已经很久不曾与人交好,身边总被性好渔色、肤浅至极的男人包围,朋友这种事,打从有记忆开始就未曾遇过。柳惜音双手捏紧毛毯,急得结结巴巴,却挤不出完整一句话。
        「惜音,」慨然低笑,叶昭回眸看她一眼,沉稳约定:「我晚点再来看妳。」
      走离帐篷后,习武之人的敏锐听觉,让她依稀捕捉到一声叹息。
        不知为何,那声叹息始终与“阿昭”的轻唤萦绕耳际,久久不散。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03-20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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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永远被怪罪,无论走去哪里都难以久待,所以她转而追求孤独,只想要一个人,平静过着只属于自己的生活,却每每都被打扰,被肆无忌惮地争抢。
          终其一生,似乎只带给自己和他人众多不幸,甚至最后还夺了人命、引万军覆灭。
        ……我应该向她道歉。柳惜音握紧双手,向心中的罪恶感低头。「阿昭——」
          虽声如柳絮、轻若烟尘,但习武之人的叶昭自然听到了,她偏头看向柳惜音,发现那张白净脸庞跃上红霞,皓齿紧咬殷红的唇,当真是我见犹怜。
          叶昭不禁幽幽长叹。她也算是横行霸道一世,偏在这里遇上冤家。
          「好了。」抬手将柳惜音发上的细雪拍去,叶昭粗率地咕哝一声。我知道,好了。
          柳惜音还想多说什么,但走出营区几步,两名布衣妇人与一名少年已在前方等候,他们趋向前,笑容满面,连连弯腰道谢。
          叶昭将冬衣还给柳惜音后,看她转交妇人,听对话似乎是榻上休养闲来无事时缝制的冬服,想要感谢这阵子来此帮她打理起居的婆婆们。
          她不由得审视柳惜音的手指,几个碎裂指甲证明曾遭受怎样虐待,幸好指节没被打断。传闻蛮夷王买下的汉人舞姬,不仅舞艺超群,琴艺也是顶尖,想必是连刑求人也舍不得的音律,才保下了她那双手。
        「……怎么了?」柳惜音跟那名说着蕃人语言的少年交谈几句,忽然回眸看来,叶昭好奇地挑高眉。
          「他说山间有处温泉,若将军想休憩,他很乐意带路。」
          「温泉?」叶昭环胸思考。她是没有特别享乐的心情,但据说此处地热对调养经脉极为有效,若是浸在温泉里,甚至能延年益寿,妙不可言。「妳请他画张地图便好,不用劳烦带路了。」
          「妳有兴趣吗?」
          「当然有。」趁冰雪未融、军队未行之前,带柳惜音去泡个几回,多多少少对她身子骨有些助益。叶昭边想边说:「妳等下回去换穿更保暖的衣服,我带妳上山。」
          柳惜音微睁双眸。「我?」
          「妳吐过血,军医也说妳气瘀未散,伤着了五脏六腑,这有多痛,我可是比妳还懂。温泉能让妳身体舒爽一些,也就不会老是三更半夜做恶梦睡不着了。」
          「妳为何——」原想问叶昭如何得知她夜不能寐,但想了想,这也是里所当然的,毕竟军营里的大小问题,没有什么瞒得了主帅。「但我——」
          拒绝的话含在嘴里,怎样也发不出。她知道并非叶昭想要放松,而是为了她的需要,加上先前的小插曲,让柳惜音更难说不。
          只能点头,向少年要了地图。
        关于叶昭的事有一点让柳惜音难以解释——除了她呵护备至到有些囉唆的性格以外——尽管柳惜音不断走离她,她还是会跟过来,像头巨鹰撑开雄伟翅膀盘旋左右,却不是如那些男人想施以掠夺,就只是因为存在怜悯的灵性,不忍她独自一人。
          而这也是让人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关键。
          她与她或许有着类似的孤寡背景,却明显已走向不同的路,叶昭人如其名的磊落廉洁,这样的人肯定会不屑柳惜音为生存而使得手段,那些阴谋诡计,下流的诱惑,怎能入得了叶将军的眼呢?
        即便同处乱世,仍是有人能俯仰无愧天地。
          欲与这样的人为友,正正是痴心妄想。
        ***
        午后,柳惜音被叶昭拉上战马踏雪,修长双臂牢牢环着她的腰际,无声制止她的乱动不安,大手抓紧缰绳,二人一马自军营出发。
        「我问过军医了,他也说温泉对去瘀有效,妳等会儿多泡些,不要浪费。」骑马躂躂而行,老样子的叶昭苦口婆心唸着:「泡完温泉,喝几口药酒,包准妳回营后一觉到天亮!」
          「……妳知道妳的手下都说,我跟妳是什么关系吗?」在意着出营时几道啧啧称奇的声音,柳惜音觉得应该把问题说开,免得叶昭被流言杀得措手不及。
          未料,叶家军主帅满脸的悠然自得,闻风不动。「他们说妳是我的女人。」
          柳惜音红起脸,这句话曾有许多男人对她说过,此时从叶昭口中冒出,却奇妙地使人脸庞燥热。「妳不用向他们澄清吗?」
          「澄清什么?将军有几个女人何须与人多言?」
          「但妳是跟我——」柳惜音不知该如何强调,因为讶异自己竟必须强调显而易见的事实。「那不是什么好名声。我……我不能带给妳好名声。」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9-03-20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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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惜音沉默半晌,点了头,鬓发几丝被水滴黏于颊边,眉宇之间布满愁思,白皙肩头露于泉水之上,已被暖出剔透娇红。
            叶昭知道自己不该看她,于是再次阖起眼,默念几个武功心法转移注意力。
            「除了疼痛,尚有能习惯之物吗?」柳惜音喃喃问道:「若我像妳一样多杀几人,是不是就会习惯呢?」
            恶梦里那个人最后死掉的样子。死在她手中的样子。
            挣扎着,吐出满口鲜血,瞪大眼瞳,死不瞑目的样子。
            「我在那里便时常听到妳的名字,叶昭,叶昭,活阎王。」
            当时国王有个疼爱的女儿,一名年轻俏丽的公主,她说她看过叶昭,如一道闪电,明亮亮地晃眼。
            「她时常跟我说,若有一朝一日能去中原,能再见叶昭将军一面的话——」
            想起公主那张艳若桃李的笑脸,眼眸半垂,万般心酸。
            「——后来我在牢里,偶尔仍会想起她。当军队杀入王宫,她拿刀自尽的时候,是否曾记得叶将军的脸,或是中原的模样?」
            有几个夜里,我会为她流泪。
            「这是不对的事吗?」深吸口气,柳惜音把自己浸入泉里,让泪珠藏于温泉,与雪花相融。「不要再有战争了,可以吗?」
          「惜音,」好一阵子,始终保持安静的叶昭,终于一手抓住她的手肘,将她轻松捞起。「别泡太久,会头晕的。」
            「妳生气了吗?」柳惜音望着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小声询问。
            「妳是个不懂什么叫正常聊天的女人,」叶昭扬起苦笑。「但我没生气。」
            「我不知道还能跟谁说这样的事……」
            叶昭吹了声口哨,踏雪立刻跑来,她走出温泉,裸着身子爱抚马鬃,水滴滑落线条精实的背,蜂蜜色肌肤闪闪发亮,柳惜音呆然望着,竟是移不开眼。
            解下马背的药酒罈,叶昭先就口而饮,几滴药酒滴落唇角,被爽快地用手背抹掉,接着她再度跳入泉里,将酒罈传给柳惜音。「来,我们边喝边聊吧。」
            「妳……还想同我聊吗?」
            「妳我乱世中相逢,想来也是缘份一场,我自该陪妳聊些心底事,这才算真朋友。」
            朋友。柳惜音的舌尖绕着这句话,却实在不甚明白。
            也许接过这壶酒,喝干了它,一切玄机都会自动化解。
            她学叶昭的动作,唇贴壶口,仰头饮下。又热又辣,混着浓浓中药味,身体顿觉血气通顺,轻松不少,没那么惶惶忧愁了。
            她与她裸裎相对,等一同饮完难喝的药酒,此刻开始当朋友,也无不好。
            「不过妳还是得喝慢点,一口一口慢慢来。免得夜里闹头疼,变成宿醉,还有——」
          柳惜音转了下眼睛。即使当了朋友,唠叨的叶昭依然唠叨。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03-20 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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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9-03-20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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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惜音微笑点头,并非巧笑倩兮,却比起初识那段时间的冷漠态度好上太多,叶昭正想再说什么来逗她多笑些,一名守卫便带了个留着山羊胡的长袍男人、以及他身后六七位衣衫红红绿绿的鸳鸳燕燕走向前来。
              于是柳惜音缩回手,站离叶昭一步。
              「将军,」卫兵抱拳行礼,恭敬禀告:「县太爷刘勇命师爷送酒水猪肉慰问犒劳。」
                酒水猪肉?叶昭挑起眉,瞄了一眼那几名惶惶低头的女子。
                「将军,久闻威名。」师爷弯下腰,藏在袖后的脸却藏不住他的殷勤讨好。「我们老爷听您扎营在此,特命小的带些慰劳品,可以的话,也想请将军至县府一聚,好让县城百姓感激贵营将帅的骁勇功绩。」
                「酒水和肉,我就收下了。」叶昭一手搭在腰间剑柄,姿势闲雅,不怒而威,语气平淡地道:「帮我回去向你们县老爷致谢。至于县府一聚,请恕我推辞,这几日趁冬雪稍融,我们得加紧赶路上京。」
                「既然如此,还望将军能接受——」师爷向后使眼色,示意几个女人一拥而上。「——县老爷这份诚恳的礼物。」
                「哎,」抬起手,叶昭命所有人别乱动,包括那些好似正要饿虎扑羊的姑娘们。「县老爷的礼物,我叶昭心领了,师爷请带回吧。」
                她拒绝时,眼角余光不禁看了看沉默待于身后的柳惜音,只是对方早已戴上清清冷冷、无动于衷的面具。
                「可是、将军——」
                「好了,趁未下雪之前,师爷请回。」
                不留余地,将军挥了手,几个卫兵训练有素地提枪过来,无声瞪视着师爷,直到把人瞪出军营,离开叶昭的视线。
              「这群人真是异想天开……」她翻了白眼。自关外启程上京的这段路,不乏好客热情的官员地主主动示好,但能在战乱蛮荒、百废待兴的地方还想得到送女人这招,也是不简单了。
                「……为何拒绝?」
                柳惜音轻柔发问,从表情和声音很难琢磨出端倪,叶昭努力盯着许久,依旧无法从那连一下也没皱过的眉宇找到线索。
                「我不需要这些——」不知该如何解释,大手在空中挥动,试图挥散脂粉味。「凭添麻烦罢了。」
                「酒与女人是军营里最好的犒赏品,县太爷实是了解之人。」维持平静音调,柳惜音垂下眼眸,望着自己不知何时捏紧绣裙的手。「曾听闻叶昭将军的爱好是名枪、横刀、好酒、美人——妳是因我在这儿才拒绝吗?」
                叶昭抿着嘴,不想为决定多所说明,也不习惯。
                「妳知道,方才有多少目光跟着那些姑娘们吗?他们会说话的。」
                说主帅不公平,有好东西却不一同分享。
                「任他们去说!」不认为自己做错,却被咄咄相逼,使她握紧剑柄粗声粗气地道:「跟妳无关,别再囉唆!」
              叶昭怒气冲冲地掉头离开。
                有时真会被柳惜音这个女人气死!
                一身硬骨,死脑筋怎样也说不通。
                好在她是女人,若是个男人,叶昭非得拿狼牙棒敲她一顿不可!看能不能把些许柔软敲进那颗脑袋里,好让她别再那样认死理。
                一人苟活于世,千般难,万般险,总是得有所退让,总是得对某些事投降,毕竟输了一次战局,不表示输了整场战争。
              当夜,与众将安排完何时出发、自哪处绕过山崖等事宜,叶昭才刚坐于书案后喝了口茶,一名小队长就惶恐至极跑进来,单膝跪地,禀告:「将军,柳姑娘……柳姑娘……她、托小的转呈一个请求,这……唉,小的也不知该怎么说,请将军过目。」
                将书信呈上,小队长焦虑地看着他的主帅,若有任何拔刀提枪的蛛丝马迹他定得逃难。
                叶昭看着信里所写,额前青筋冒出,两只手差点要因用力而撕破棉纸。
                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谦卑礼貌的文句。
                书写者有感于将军之功、众将之威,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小女子当竭尽所能,无奈贫寒之身实无所长,唯有区区舞艺,曾为表演伶人,三流之技,还望将军海涵,允许献舞一曲,只盼将士开怀,有所歇息。
                「——柳姑娘呢?」咬牙切齿的声音,让人觉得牙关好似都能咬破金属铜铃,啃骨碎石。
                「就在外头。这……将军,要小的去叫柳姑娘进来吗?」
                「不用了。」叶昭深吸一口气。好妳个柳惜音,好强倔直,不接受好意,那我就如妳所愿。「允了,你安排个时间,告诉小子们参加柳姑娘的宴会。」
                「可是、将军——」小队长能当上小队长,自然不是外面那些不懂稜角的愚人,他很清楚主帅看重柳姑娘的心意,而英雄将才一招惹儿女情长,那也是不讲理的。「这样吧,不然小的去跟柳姑娘说说,也许她会愿意打消主意。」
                「你说什么说!她爱干就由她去!」叶昭怒极了,一脚踢翻书桌。「快滚!」
                帐篷里砰砰声响,但外头小兵没一个敢探头查看。
                小队长莫可奈何,苦着脸退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9-03-20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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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的夜里,自县城请来拨琴客与弄箫人,篝火旁围绕喝酒享乐的将士,当古雅音乐响起时,叶昭仍待在自己的帐篷。
                  「将军,柳姑娘来请您——」
                  「不去!」
                  叶昭第五次拒绝参加宴会。
                  这两天她没跟柳惜音说过话,就连营区路上遇到时,都只是冷着脸走过她,尽管能感觉到那道沉静视线一直望着她离开,但本人既然毫无道歉的意思,她叶昭也无须拉下脸多说。
                  更何况,今日有最紧急的身体状况得处理,别说喝酒听曲看跳舞了,光是要躺着休息都难以入眠。
                  ……这是她最痛很当女***子。
                叶昭卸除盔甲,抱着肚子缩成一团,坐在榻上直冒冷汗。
                  突然,喧闹俱寂,只有悠扬音乐飘在营中,她阖起眼,想象这时的他们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会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连呼吸都忘记。
                  她其实很清楚。
                  因为当她看着那个人——当那个人唇边第一次展露微笑——她也是……忘记怎么说话,忘记该呼吸。
                占领皇宫,统计所获宝物的那天,叶昭发现了放在国王藏书间的一幅肖像画,画中人身穿汉服,水袖飘渺,墨发浓艳,娇丽姿容光彩逼人。
                  那个如仙人儿在画里跳舞,彷佛就要飞到云海之上,消失于尘世。
                  叶昭把画私下收藏起来,夜里有时拿出观看,而平日,她总是能跟画中人交谈,想着那个人何时会飞回云上——她会带我一起走吗?
                人声再度响起,听到不绝于耳的惊叹赞美,叶昭把自己缩得更紧,祈祷疼痛快些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间,一只温暖的手覆着她的脸颊。
                  叶昭吓得睁开眼,立刻望到一身红衣、皓齿朱唇的柳惜音,她弯腰凝视,满脸担忧。
                  「外头的卫兵说你没应声,我便自己进来了。」秀眉深深紧皱,黑眸仔细端详,生怕漏了任何不适,柳惜音轻问:「阿昭,你是怎么了?」
                  本来还在气她的,本来还觉得自己没有错,本来在想,这个女人不先道歉的话,她是绝不会再跟她说话的——但一听到那声呼唤,叶昭不由得长长叹息。
                  「惜音……」再次阖起眼,吞下委屈,是时候求救了,我已经受不了了,不想再一个人了。
                  她曾说疼痛是会习惯的东西,但那是因为,即便你大吵大闹,怎样呐喊,都不会有人理会,你只能习惯。
                  而现在不同了。这个人在这里,一切都不同了。
                  叶昭小小声地说:「我……不太舒服。」
                  迷惑布满那张绝胜六宫粉黛的脸蛋,直到叶昭发白的唇与捂住下腹的动作,才让她领悟地啊了一声。
                  「不要怕,没事的。」柳惜音安抚地说:「等我回来,没事的。」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人,只能重复着当初被安慰过的句子——当初,某个铠甲染血的将军,将她抱离地牢时,就是这么说。
                  就是靠这几句话,让她不再害怕。
                找军医熬些止疼药汤,烧了热水和湿布巾,里里外外跑了几趟的柳惜音,最后坐在榻上,一手抚着叶昭的背,接过喝完的碗。
                  「你看起来很漂亮。」当她正在浸热布巾时,叶昭眨着那双乌亮的眸,十足认真地说:「这样的你跳舞也一定很漂亮。」
                  柳惜音无言以对,她知道她们好像……正在吵架。或者该说是,叶昭单方面地对她生闷气,好几次都想找她谈谈,叶大将军却军机繁忙,总是不给半点机会。
                  这个人,发起脾气来也是挺任性的。
                  「……你想看的话,下次再跳给你看。」解开叶昭的皮革腰带,柳惜音抬眸看她一眼寻求应允。
                  之后,微微掀起袍子,将热布巾轻贴在肌肉硬实的腹部。
                  叶昭没说话,脸颊靠着一边膝盖,依然保持坐在榻边的卷缩姿势,但五官不再因疼痛而扭曲。
                  「阿昭……还在生我气吗?」
                  「不气了。」
                  抿抿下唇,柳惜音坐回她身旁,等布巾不够热,拿开之后开始用指节按摩腹部。「我不明白你在气什么……」
                  叶昭睁开一只眼,看了看柳惜音的侧脸。「这样会让我好过一点吗?」
                  「什么?」
                  「这个,」用下巴晃晃腹间方向,暗示奇妙的按摩举止。「会让我舒服吗?」
                  柳惜音点了下头。「你没有姊妹或是……母亲、教过一些法子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9-03-20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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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9-03-20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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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营区中心,看到最大的主帅帐篷伫立大地,一想到叶昭就在篷里,或许是皱着眉头看些让她不感兴趣的军报,或许根本因为得胜停战无事可作,大白天便打起瞌睡,柳惜音总会不由得轻声发笑。
                      她喜欢想到叶昭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人让她能打心底如此信任。柳惜音知道若自己真为叶昭名声着想,实在应该少去多余互动,彻底离她百里之遥,百步之后。
                      但,不管离开多远,叶昭总会出现身旁,然后柳惜音会猛然发觉,两人距离变得更是亲近。
                      既然如此,顺其自然吧,或许这位假扮男子的朋友真是上天恩赐,她作为舞姬柳儿那说不出口的上半辈子,已经过去了。如今是当回柳惜音,抬头挺胸,迎向他人目光的开始。
                      沉郁减轻,覆又想到带回女子葵水后能滋补身体的药品,讨厌苦味的叶昭会露出何种扭曲表情呢?柳惜音不禁又笑了出来。
                    忽然,一人从帐篷轰然滚出,他浑身是血,捂着肚子正好卷缩在踏雪跟前,痛到说不出话,柳惜音紧急于最后一刻拉住缰绳,一手抚摸毛鬃,轻声安抚,制止马儿因周遭骚动而引起的暴躁。
                      她随后下马,正要去搀扶那人,穿着黑色甲冑的叶昭便大步踏出帐篷。说起叶昭,战场生涯使她的身形硕高精实,肤色如麦,刚强之气更胜儿郎,而今柳惜音看到那张阴气侧侧、冷狠酷厉的表情,竟只能愕然呆站,忘了想做什么。
                    「将军、将军饶命……」
                      「你还有脸讨饶?我真该把你碎尸万段!」
                      无视卑微请求,一脚用力踢去,将他踢远柳惜音好几尺,那人吐了口鲜血,再难动弹。
                      如此下场对盛怒腾腾的严惩者而言显然不够,眼见叶昭又要走过去拳打脚踢,柳惜音急忙抱住她的手臂——因为自己认识的叶将军,绝非恃强凌弱之人——平时叶昭甚至有些懒散,动根手指像要她命似的,连橘子都要柳惜音拨干净后她才甘愿张嘴来吃,怎可能突然动手殴打他人,还打得眼神发直,嗜血般的狂气。
                      「阿昭——」她明白不该于人前这么做,主帅要如何统治军营自有一套规矩,站出来多言实是有损将军威严,但从周围将士的神情可以看出,这绝不是平时叶昭会做的事,只是他们碍于军令阶级,不敢上前多说什么。「妳冷静点,别再打了……!」
                      叶昭转头看来,神容残忍,表情阴狠,眼神交会之时,柳惜音甚至以为她会打她——就像过去遇上的某些男子,仗着人高马大,稍有不悦便对女子挥拳伺候。
                      尚未意识到这场经历带来的阴影,身体却已做出防御动作,咬牙缩起肩头。
                    「……惜音。」然而,叶昭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拍掉柳惜音肩上的细雪,她的口吻已无先前燥怒,低沉中带着愧疚。「抱歉,吓着妳了。」
                      叶昭压低说话的声音,没有人听得到她对柳惜音道歉,也没人察觉,柳惜音因而松了口气,掩去面容的恐惧之色。
                      「柳姑娘回来的正好——」恢复将军该有的样子,叶昭双手环胸,朗声宣告:「他是我军从番邦带回的奸细,宣称握有情报,妳可认得此人?」
                      柳惜音走向前几步,几名士兵在战俘身边提刀戒慎,使她能仔细端详那人而不用担心安危,片刻过后,她点了头,答:「我认得他。」
                      他在外物色姿容曼妙的女子,引荐给祈王,再经由暗路将人运至番邦献贡。
                      原来他也在此次战役中受俘。
                      「不仅如此,他还做了一件事。」走至柳惜音身边,叶昭一脚踩上那人的脸,冷沉怒喝:「还不快说!非要等老子断你一臂是吗?」
                      「柳、柳儿姑娘——请您、请您原谅我——」
                      那人娓娓道来,却是听得柳惜音愈发脸色苍白。
                    传言镇守边关的柳天拓大将,自小被出养过继给别家延续香火,但多年前听闻兄长在战乱中从军,一家离散,凶多吉少,他被调回京城后便毅然恢复柳姓,认祖归宗,也积极寻找流离失所的兄长遗眷。
                      柳家兄弟各持有一半吉祥玉珮,柳惜音也自父亲那儿继承了一块断玉,只是父亲被征召至前线打仗,走得早,并未提过玉珮由来。当祈王选上府内舞姬送离国境之前,某人——他——在柳惜音包裹中发现了这块玉珮,却怕祈王追究,便销毁了它。
                      柳惜音也知道这件事,无法保存父亲遗物虽让她悲伤,但人生有比身外之物更重要的东西,当时的她也无暇去凭吊本就少得可怜的回忆。
                    「若祈王得知此事,必忌惮妳可能为朝中大将的亲姪,绝计不会将妳送给别人。」她仍在想着整件事代表的意义,叶昭却已开口说道:「妳甚至可能早与亲人团聚,也不用……走这一遭。」
                      如果她的命运有所不同,如果她没有被送至他国……过去某段时间,柳惜音确实曾想过这样的事——如果她没有、如果她不是——但种种如果不过是虚妄幻想,它了无慰藉,也对现实毫无助益。


                    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9-03-21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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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儿姑娘、请您原谅我,请您原谅我!我家中也有妻儿,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你还敢这么叫她!」原就火气沸腾,听到这象征不幸遭遇的名字,叶昭眼底更是冒出沛然杀意,一手握住腰间剑柄,手背青筋束束。
                        「——将军,」柳惜音的声音,轻柔和缓,几乎听不出半点情绪,叶昭回头看她,只能看到端雅袅弱的侧脸。「可以让我与此人单独谈话吗?」
                        实际上也不可能现在就斩杀此等小人,还得留他回京向柳将军解释缘由、证明柳惜音的身份,故叶昭深吸好几口气,收回剑,退了一步。
                        几个士兵在将军眼神暗示下,急忙将战俘自地面提起,押送至某处帐篷。临走前,柳惜音回眸凝视叶昭,扬起有丝惨淡寂寥的笑。
                        「别为我发这么大的脾气。」她自随身包裹拿出一颗苹果,递到叶昭掌心。「帮我喂踏雪,好吗?我向它保证过,等会儿吃苹果。」
                        叶昭捏紧苹果,想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低应声:「……嗯。」
                      踏雪在旁嘶鸣一声,眼巴巴望着它的主人,等待对方目光从那名女子的背影移开,将苹果塞进它嘴里。
                        踏雪等了很久,不耐烦了,用额头顶主人的背。
                        「就只知道吃!」把马牵回马厩,叶昭一路碎碎念着:「她人要是走了,你就没苹果吃了!」
                        无端被迁怒的马儿,不悦地甩着头。
                      ***
                      叶昭等了柳惜音一下午。
                        将近傍晚时分,那个自相遇后便总是惹她担忧不已、引发千头万绪的人,总算出现在主帅帐篷里,还带着一碗中药味道极浓的热汤。
                      「把这个喝了。」柳惜音将汤碗递给坐于榻边的叶昭,温和叮咛:「每次葵水后喝完一帖,调养一番,下次就会越来越不痛的。」
                        「……这也是身为女子都会知道的事吗?」
                        「还有大夫也知道。」她微微而笑,看着叶昭紧皱眉头,仰头灌完汤药。
                        叶昭之后抛了寡淡无味的一眼,当成对那难笑笑话的反应,接着捂住嘴巴想压抑苦涩,拍拍身边的空位。
                        柳惜音轻声叹息,难得听话地坐下,看向帐篷门口,也不知道在思量什么,淡漠神情带着如沙漠般的苍凉。
                        原是娇花嫩蕊,却尽是遇上不管揉残玉质的粗人。但从现在开始不同了,叶昭心想,她二人相遇,想必是苍天要她确保柳惜音的际遇会有所不同。
                        「——我可以写封信,呃、我是说,我可以请军师写封信回京。」叶昭小心翼翼地开启话题。「向柳天拓将军确认你的身份。」
                        柳惜音没有回话,抿紧下唇,这表情让叶昭有所警惕,她虽与她相识不久,却三番两次能看穿此人隐忍之下的不安。她原非敏锐之人,也不喜欢关内儒生那些迂回宛转的说话方式,但思绪百转千回的柳惜音,始终让叶昭觉得像个解不开的谜团。
                        每一道无声轻叹,每一个眼波转眸,仅仅是举袖转身都暗香浮动,引她无比好奇,难以弃之不顾。
                        没有见过比柳惜音更像女子、又那么不像世间女子的人。
                      「……我需要时间想想。」
                        「好。」
                        叶昭点头,她需要多少时间都不要紧。
                        「当你问我……问我关内亲人的下落时,」低头看着大腿上交握的手,不习惯向人解释的柳惜音,试着给这名如此关心她的人一个最好的交待。「我从未想过他们仍在世上。」
                        想象他们不在才是最轻松的。
                        「我已非身清名全,若他们得知我曾做过什么——」
                        「——你的所行所为义胆忠贞。我会请圣上好好奖赏你,届时,柳将军也会以你为荣。」
                        柳惜音慨然一笑,有些怜悯地望着极欲为她辩解的叶昭。
                        「阿昭,你知道我的意思。」
                        残花败聊之身,玉有瑕玷,无论忠君报国多么动听,作为女子终究只会连累亲人受辱。
                        「也许,我无法与你一起回京了。」发出此言时,显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经历一下午的审慎考量。「我不想……给他人引发难以收拾的波澜。我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独自一***子比有人相陪更久——在此分离,对我而言也只是恢复过去的模样。」
                        不与人产生纠葛,也就不会滋长爱与恨,无论怎样被伤害都不会失了自我,只要一息尚存,只要双脚仍在,她一样可以继续向前。
                        「——我知道了。」叶昭不再劝慰,爽快地说:「你想离开,我们现在便走。」
                      柳惜音尚未明了她的意思,叶昭已放下汤碗,迅速起身着装,长剑背负,更自榻底拿出包裹背在肩上。
                        「走吧。」叶昭拉着她的手,一股脑走出帐篷,直往马厩而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9-03-21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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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昭——等、等等!妳在做什么?」
                          「离开。」
                          解开踏雪的绳索,叶昭跃上马背,再将茫然无措的柳惜音拉上来。她让她安稳坐在怀里,掷起缰绳,疾速策马奔离军营。
                          「——阿昭……!」柳惜音被吓傻了,只能紧抓叶昭衣领,免得自马背掉落。
                          冬日天色很快黯淡,夕阳西沉,两人一马在山道间奔驰,她们离军营越来越远,也几乎快见不到人烟小镇。
                          柳惜音终于忍不住,在啸风中大喊:「停下来——阿昭!踏雪!」
                          她一次喊了两个名字。叶昭的嘴角微抽,自己被与一匹马相提并论,好像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她放慢马的速度,侧头凝望柳惜音,觉得总是镇静端庄的人此时满面慌忙,六神无主,实在是既可爱又有趣。
                          「——还问我怎么了,妳才是、妳到底——」惊惶未定,胸口砰砰跳着,柳惜音又惊又怒,抡起拳头打了叶昭的臂膀好几下。「妳疯了吗?!」
                          「我只是想跟妳一起走。我说过了,我要跟妳一起走。」
                          「妳是、妳是这个军队的主帅,妳走了,谁要带他们回京!」
                          「军师自然会接手安排,他很有能力,妳不用担心。」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被出乎意料的举止弄得失去冷静,柳惜音难以压低声音,发着抖的身子和嗓音,比起惊愕,更象是气得说不出话。「妳别再戏弄我了!妳在这儿拥有一切,被大家尊敬,妳拚上性命的付出全获得回报!妳与我不一样,妳——」
                          「我什么都没有!」叶昭沉声大吼:「我假扮男儿身,打了一辈子的仗,到头来只是日日担心身份泄漏!妳瞧,我都准备好了,我永远准备好逃走的包裹,我准备好要离这些事远远的——我这辈子什么都没有,连一个能谈心的朋友也——」
                          说到这里,原本感情激动的叶昭,忽然顿了顿,发出苦笑。
                          「——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这个人知道我的祕密,照顾我一整夜,还跟我一起泡了温泉。」
                          我在她面前脱掉衣服,卸除一生的隐藏。
                          「如今,她就要走了。」叶昭抱紧柳惜音,额头抵着她的颈项。「所以我想跟她一起走,不可以吗?」
                          柳惜音握住叶昭的手臂,眼眶发热,无法回话。打从被救出地牢那刻,一切事情都改变了,她感到害怕,即使想往前走,却恐惧于位于前方的未来。
                          害怕那些爱与恨交织的宿命,这次真会击垮她,万劫不复。
                          偏偏逃不开。
                          偏偏、遇上了这个人。
                        「……即使是大将军,众目睽睽之下劫走女子,
                          也会被看不起的。」柳惜音回头望去,发现叶昭也是双眼泛红,不由得笑中带泣,调侃道:「妳哭什么呢,又不是妳被突然抓到马上。」
                          叶昭瘪瘪嘴,维持作为将军的一丝丝尊严,双眼瞪视。
                          无奈那并未造成任何威吓。
                          「回去吧。」这次由柳惜音执起缰绳,一手顺着鬃毛,下定决心的眼神坦然英凛,饶有洒脱风骨。「妳打了一辈子的仗,本应拥有这些东西,没人可以迫妳逃走。」
                          「我才不在乎这些——」
                          「傻阿昭。」拍拍她仍紧拥自己的手,柳惜音轻声说:「我们回去吧。」
                          叶昭傻楞楞地问:「妳不走了吗?」
                          「我已经离开过了。现在,是为了我的朋友回去的时候。」策马掉头,她掌控踏雪的步伐,喃喃自语:「辛苦你了,再喂你吃苹果吧。」
                          「我要削好皮的。」
                          柳惜音皱起眉头。「我不是在跟妳说话。」
                        月明星稀,她们稍嫌狼狈地回到军营。
                          那段回头路与来时路不同,有许多人在等待,冬夜安宁,踏雪无痕。


                        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9-03-21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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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老板的女儿已帮妳准备好热水,看妳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沐。」柳惜音忽然说道。
                            叶昭挑起眉。「是老板的女儿帮我准备的吗?」
                            柳惜音瞅了她一眼,一脸的似笑非笑。「她还帮妳热了壶酒,就待晚上妳睡了,好让她生米煮成熟饭。」
                            「太可怕了,」叶昭双手抱住自己,假装抖了下身。「好险我夜里跟妹妹睡,有人会保护我的贞节。」
                            柳惜音摇头苦笑。「真弄不懂妳,调戏姑娘家很有趣吗?」
                            「大概是因为这些姑娘都太可爱了吧。」叶昭哈哈而笑,清朗的笑着实放肆,可又坦然地让人讨厌不起来。
                          柳惜音只能无奈轻叹。她与叶昭虽以兄妹身份暂宿一房,但去采买棉衣的路上,逛着摊子时,有些妇人会凑来小声问道,是否为私奔出逃的小情人,想听听荒野小镇听不到的情爱纠葛。
                            偏偏叶昭不知是为了让男子身份更有说服力,或者是本性即为如此,非得四处逗弄纯真无邪的小姑娘,柳惜音拿她没辙,只好勉为提醒:「总是会有人深情错付,别玩过头了。」
                            勾起略带嘲讽的嘴角,叶昭意外冷淡地回:「自以为是地喜欢我,又要自以为是的伤心,人生能过得这么简单也是幸福。」
                            有些讶异于这份冷漠,柳惜音转为沉默。自与这位假扮男子的将军相识以来,她总是对自己极好,温暖犹如旭日,即使她对叶昭说了不好听的、别扭的、固执又偏激的话,也甚少惹对方生气。
                            「——我知道妳的意思。」蓦地,叶昭握住柳惜音的手,视线望于前方,侧脸看来尴尬莫名。「我也不是想……不是想伤害谁,就只是……只是觉得、我作为男子,这可能是少数的乐趣之一。」
                            哎——总之,我会记得,不会玩过头。叶昭保证地握紧掌心里的手,柳惜音却不明白她为何要向自己保证,也听不懂何谓作为男子的乐趣,只是当意识到街边少女投来的目光后,她将手自那只长了硬茧的手里抽出。
                            叶昭依然没看向她,只是抬起空着的手摸摸后颈,嘟哝几句听不清的话。
                          两人走到客栈后,气氛似乎仍稍嫌紧绷,叶昭也就胡乱扒饭,急着去房里泡个热水澡。柳惜音为了给她洗沐空间,独自待在一楼客栈许久,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想着他们走出视线后会走回哪里,走向哪个欢迎他们回家的人。
                          然后,她想起了柳天拓的回信。
                            那位未曾谋面的京城将军似乎非常肯定柳惜音的身份,甚至说要派人先过来带她回京团聚,免得跟着叶昭的军队行进缓慢,有所耽误。但她当时在村长的家拆信来看,只是望了叶昭一眼,便立刻下笔回信,拒绝了可能是叔叔的那人的热络好意。
                            “妳不想早日与亲人见面吗?”
                            对于叶昭的问话,柳惜音直率地答:“我与妳约好了,要与妳一起回京。”
                            而且。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而且,只有跟妳在一起,我才不会害怕。
                            想到这里,柳惜音拍拍燥红的脸,提醒自己,不行,不能太过依赖别人,不然阿昭也会困扰的。
                            她会觉得捡到一个过于麻烦的女人,然后就——然后就心生讨厌了也不一定。
                          下定决心,必须找回过去独自一人的勇气。
                            眼看时间也该够了,柳惜音这才缓步走上客栈房间。
                          ***
                          泡完热水后,通体舒畅的叶昭,穿着柳惜音递来的浅蓝色棉衣,坐在桌边观察跪于地板正铺着一层又一层薄被的朋友。
                            她慢条斯理喝完客栈老板女儿亲自端上来的酒,施施然地问出口:「妳在做什么?」
                            「我在铺毯子。」
                            「我看得出来。我是在问妳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就寝所需。」柳惜音把所有薄被衣衫都铺在地面,力求撑过冬夜。她坐在那团根本不够暖的临时床榻上,偏头想了想还缺什么。
                            叶昭放下酒杯,吐出无可奈何的长叹。「那谁要睡地板?」
                            「当然是我。妳今日在外头那么累了,明日还要继续,妳得在榻上好好休息。」
                            柳惜音仍在思索差了什么,只花半分心神回答,末了,她拍了下掌心,想到还缺个枕头。
                            正要起身去拿,却忽然整个身体都浮了起来。柳惜音瞪大眼,惊愕地望着不知何时来到背后,将她拦腰抱起的叶昭。
                            「别开玩笑了。」唇中有着辛辣酒味,紧贴的身体传来热度,使柳惜音不由得晕红扑面,忘了该推拒这个总是心血来潮就把她抱上抱下的失礼大将军。
                            此时,叶昭甚至将她一口气抛往榻上,像在抛米袋一样,顾不了怜香惜玉。


                          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9-03-21 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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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知道为什么今天没热水了吗?」
                              「为什么?」
                              「妳知道昨日为什么有热水吗?」
                              「为什么?」叶昭又是呆呆反问,语气也不在乎,随手就要将铲雪用的粗袍脱下。
                              柳惜音深吸一口气。「妳还记得我同妳说过,那客栈老板的女儿吗?」
                              叶昭脱袍的动作停下,望着柳惜音,终于啊了一声。
                              「她都哭了,妳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呢?」为了更有说服力,她多加一句:「为了妳的热水。」
                              「我们明日就要离开,她难道以为会有什么天长地久吗?」叶昭用手掌胡乱抹脸,虽有愧疚但不至于让她有所行动。「小女孩的心思,睡过一觉就没事了。」
                              「——妳为何如此冷漠呢?」柳惜音忍不住说:「妳或许没将别人放在心上,但别人……别人会一直记着思念过的对象。」
                              她或许会遇到下一个人,但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叶昭了。
                              柳惜音说这句话时,连自己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这整件事都让她无法等闲视之。
                              忽然之间,越是思索越不想见到叶昭,便把罪魁祸首推出房门,低语几句:「总之妳快去安慰她吧。」
                            把叶昭赶出房门后,柳惜音坐回原位,心烦意乱,盯着酒壶许久,觉得忧愁千丝万缕,层层繁杂。
                              她为自己倒了杯酒,原想稳住心神,却开始喝了一杯又一杯,沉浸于紊乱思绪。
                              阿昭会怎么安慰那姑娘呢?柳惜音想象着可能会有的场景。
                              她会告诉她,她也是女子之身吗?
                              还是会抱着她,说些不带真心的风流之语呢?
                              柳惜音又喝了一杯酒。
                              明明最初看着只是可爱的孩子,眼神痴迷地凝望倾慕之人,每一处都惹人怜爱,直到她心伤难过,眼有泪珠,难言的怨怼直直望来时,自己才猛然发觉大事不妙。
                              即便如此,叶昭也不会把那样的姑娘放在眼底吧。若不是柳惜音与她率先遇上,若不是她愿将自身祕密坦承相告,自己最终也只是如那个姑娘一样的别人罢了。
                              莫说当朋友,恐怕只会是一个即使被叶昭瞧见了也不甚关心的人。
                            总归来说,都是阿昭的错。
                              柳惜音喝了手头这杯酒,正想再倒,却发现酒壶已然见底。
                              ——都是阿昭的错。
                              如果她不是这么好的人……就好了。
                              如果她没有待柳惜音如此真诚,两人也不会直到现在仍牵扯不清。
                              然后呢?然后怎么做呢?
                              不要难过了。柳惜音昏昏沉沉地站起身,决定去向那名少女说,妳不要难过,因为妳喜欢上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不需要难过。
                            「——哎!惜音、妳怎么了?」还没走到门边便被迎头撞上,柳惜音跌入那人怀里,闻到不怎么干净的烟尘、雪水潮湿,还有汗臭味。
                              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味道,因为会使她想起一个待她很好的人。
                              「阿昭,我要去跟她说。」柳惜音严肃地看着叶昭,片刻后,烦躁地抬起一手捏住叶昭的脸。「我说我要去同她说话——妳为何要晃成这样?」
                              「什么?妳要跟她说什么?」叶昭一头雾水,双手撑着脚步虚浮的柳惜音,还得躲避不断拍打她的手。「我没有晃,是妳喝醉了!」
                              「我要去……安慰她……」
                              「不用了,我已经向她说明白了。」
                              「妳说了什么?」
                              「我说我这辈子只爱我家婆子,所以只能对不起她。」叶昭拦腰将柳惜音抱起,走向床榻。「妳居然把酒都喝光了,也不留一些给我。」
                              「妳家婆子是谁?」怀里的柳惜音不像过往那样还懂得脸红挣扎一番,只是楞楞看着叶昭,但叶昭好似变成三个人,她不知道要看哪个人说话。
                              叶昭翻了下白眼,把她安置榻上。「她以为我说的是妳,妳可别找她乱讲。」
                              「但我们都是女子,怎能当夫妻?」柳惜音皱起眉头,绞尽脑汁想着一些只有她才读得懂逻辑的事物。
                              叶昭叹了口气。「我的姑奶奶,拜托妳先睡吧,发什么酒疯……」
                            「我很认真在想的。而且我没有喝醉,是妳在乱晃。」
                              「我要稍微擦个澡,妳赶快睡好吗?」一脸苦笑的叶昭只能轻声哄她。「反正明日,妳就会头痛到想不起今晚的事了。」
                              「我可以帮妳——」听到能帮忙叶昭,柳惜音想起身下榻,当然立刻被叶昭按了回去。「——阿昭、我可以的——」
                              「好好,下次再让妳帮忙。乖。」
                              「可是——」
                              「听话点。」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19-03-21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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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我帮妳脱衣——」在榻上施力较劲想要起身,不久柳惜音便脸色发白,突然说:「我好不舒服。」
                                叶昭吓得望向四周寻找可用物品,最后只能把酒壶盖子打开,急忙塞到醉酒的人嘴边。「要吐了是吗?吐这儿!」
                                「——好不舒服。」柳惜音摇着头,把酒壶丢到一边,继续呢喃。
                                「妳不是想吐吗?」
                                「小时候……」迷醉的黑眸凝视叶昭,眼神朦胧,她的语气飘忽轻柔。「隔壁的小哥哥同我说,不舒服的话,只要亲亲脸就会舒服了。」
                                叶昭的嘴角抽搐几次。「那个小哥哥是在吃妳豆腐吧。」
                                「小哥哥人很好,对我很好,他没有说谎。」捏住叶昭的衣袖,柳惜音满眼期盼地望着。「亲亲脸后,就舒服了。」
                                叶昭的脸庞胀热,心跳加速,明白对方要她做什么,但这趁人之危的情况实在不妥。「这样吧,我去弄热水来帮妳洗把脸——」
                                「阿昭……」像只慵懒任性的猫儿,柳惜音靠在叶昭怀里,纤柔肢体卷缩着,把自己变得很小。「妳也是,待我很好……从未对我说谎。」
                                所以妳也可以。
                                像那个小哥哥一样,亲亲我的脸颊,把我变得舒服。
                              「——是妳要求的。」
                                叶昭抿紧唇,一手压在榻上,一手揽抱怀里的醺然友人。
                                她低下头,鼻息相触,柳惜音的微热呼吸让自己都要闻得晕醉。
                                最后,唇悄点颊边,几乎要触及那双微笑的唇角。
                                「阿昭……」柳惜音阖起眼,睫毛轻颤,唇边扬着浅笑。「我不会不舒服了,我要睡了。」
                                她向榻边人报告完自己的身体状态,脸靠着枕席,酣然拥抱棉被。
                                「惜音,」浅尝则止却遗留意犹未尽,叶昭伸出手,指尖爱抚那道划过秀眉的伤疤,她的眼神不再是白日里的清明澄洁,此时闪烁着隐晦的光,像极了蛰伏黑夜的猎豹。「我也……不舒服了。」
                                柳惜音睁眼望着叶昭,柔柔一笑,抬手揽抱她的后颈,拉下她的头。
                                「亲亲阿昭的这儿,」吻了几下叶昭的脸颊,那道细声娇语,听得人心底酥麻。「让阿昭舒服。」
                                只是几个蜻蜓点水的脸颊轻触,叶昭自然觉得不够,额前沁出汗珠,心脏快跳出胸口,她伸长手臂拥着柳惜音,凑在耳边小声问:「妳曾与女子共枕过吗?」
                                柳惜音呜咽地轻哼几句,也不知听懂问题没有,软语咕哝:「只有跟阿昭睡在一起。」
                                叶昭还想开口,怀里的人却拉拉她的袖子,继续说:「阿昭,别跟人睡。」
                              跟别人睡很痛的。
                                身体里,心里。
                                那些人身上总带着恶臭。
                                又脏又恶心。
                                他们只会让人很痛很痛。
                                所以阿昭别跟人睡。
                              「如果妳也疼了,我会更疼的……」
                                柳惜音最后说完这句话,彻底进入梦乡。
                                叶昭持续抱她许久,凝视她的睡颜,想着从今往后会有多少时日,自己将如今夜这般,对这个女人就是放不了手。
                              ***
                              新的晨日,积雪堆在街边,小路栈道被放了几个大板子充当修复,叶昭牵着踏雪小心翼翼走过,才朝后方的柳惜音伸出手掌,搀扶她接着走过木板。
                                「我昨晚是不是掉下床榻了呢?」柳惜音捂着发胀的头,眼睛畏光,原本闭月羞花的娇容挤成一团,看来着实有趣。
                                「是啊,摔痛脑袋了吗?」叶昭牵着马,语气轻松地回答。
                                「怎么就想不起来呢——」注视雪地,柳惜音还想问些话,但叶昭忽然抱住她的腰,将她抬起。
                                「妳先坐上马背,别走了。」
                                「唔、谢谢。」踩上马镫,跨坐马鞍,柳惜音抚着马鬃,叹了口气。
                                「还要我亲亲妳让妳舒服吗?」
                                说得极轻极柔。
                                柳惜音没听清楚,疑惑地望着牵马走在路上的那人。
                                「阿昭,妳方才有说话吗?」
                                叶昭扬起微笑,是在镇上风靡怀春少女的笑容。「我没有说话。」
                              就连女子之身的祕密也未有隐瞒,不曾向柳惜音撒过半点谎言。
                                叶昭今日,说了第一个谎。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9-03-21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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